更多与资治通鉴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资治通鉴  作者:司马光 书号:10116  时间:2017/3/25  字数:40384 
上一章   汉纪四十七    下一章 ( → )
  起阏逢执徐,尽柔兆敦牂,凡三年。

  孝桓皇帝中

  ◎ 延熹七年甲辰,公元一‮四六‬年

  舂,二月,丙戌,邟乡忠侯⻩琼薨。将葬,四方远近名士会者六七千人。

  初,琼之教授于家。徐稚从之咨访大义,及琼贵,稚绝不复。至是,稚往吊之,进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诸名士推问丧宰,宰曰:“先时有一书生来,⾐耝薄而哭之哀,不记姓字。”众曰:“必徐孺子也。”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沽酒市⾁,稚为饮食。容问国家之事,稚不答。更问稼穑之事,稚乃答之。容还,以语诸人,或曰:“孔子云:‘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然则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为人,清洁⾼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而为季伟饮酒食⾁,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泰博学,善谈论。初游雒,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膺与相见,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聪识通朗,⾼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遂与为友,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膺唯与泰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泰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周游郡国。茅容,年四十馀,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旦⽇,容杀为馔,泰谓为己设;容分半食⺟,馀半庋置,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泰曰:“卿贤哉远矣!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从学,卒为盛德。巨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泰见而问其意,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以为有分决,与之言,知其德,因劝令游学,遂知名当世。陈留申屠蟠,家贫,佣为漆工;鄢陵庾乘,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泰见而奇之,其后皆为名士。自馀或出于屠沽、卒伍,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

  陈国童子魏昭请于泰曰:“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泰许之。泰尝不佳,命昭作粥,粥成,进泰,泰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掷地。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如此者三,昭姿容无变。泰乃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泰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馀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泰不绝恶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报诸生,其⽇,泰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或问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泰尝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尝劝之仕。泰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游卒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诲不息。徐稚以书戒之曰:“夫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泰感寤曰:“谨拜斯言,以为师表。”济⻩允,以俊才知名,泰见而谓曰:“卿⾼才绝人,⾜成伟器,年过四十,声名著矣。然至于此际,当深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为从女求姻,见允,叹曰:“得婿如是,⾜矣。”允闻而黜遣其请大会宗亲为别,因于众中攘袂数允隐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初,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曜名远近,征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遗门生旦暮问疾,郞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符融谓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之间,惭叹逃去,后并以罪废弃。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民有陈元,独与⺟居,⺟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吾近⽇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至耳。⺟守寡养孤,苦⾝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养人遗孤,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见亡者!”⺟涕泣而起,香乃亲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河內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琊?”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奉资香,使⼊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香学毕归乡里,虽在宴居,必正⾐服,子事之若严君;子有过,免冠自责,子庭谢思过,香冠,子乃敢升堂,终不见其喜怒声⾊之异。不应征辟,卒于家。

  三月,癸亥,陨石于鄠。

  夏,五月,己丑,京师雨雹。

  荆州刺史度尚募诸蛮夷击艾县城,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宿贼卜、潘鸿等逃⼊深山。尚穷追数百里,破其三屯,多获珍宝。、鸿众犹盛,尚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计缓之则不战,之必逃亡,乃宣言:“卜、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猎,兵士喜悦,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润涕。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等财宝⾜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介意!”众咸愤踊。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乡侯。

  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云梦,临汉⽔,还,幸新野。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费役,不可胜极。护驾从事桂胡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扰郡县。帝在南,左右并通奷利,诏书多除人为郞,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为郞位,⼊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之路。”于是诏除乃止。

  护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宮。

  中常侍汝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初,侍中寇荣,恂之曾孙也,矜洁,少所与,以此为权宠所疾。荣从兄子尚帝妹益长公主,帝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宮。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与宗族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荣恐不免,诣阙自论。未至,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荣逃窜数年,会赦,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陛下统天理物,作民⽗⺟,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抵,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令陛下忽慈⺟之仁,发投杼之怒。残谄之吏,张设机网,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使严朝必加滥罚;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俟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睹之明,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意滞怒不为舂夏息,淹恚不为岁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严文克剥,痛于霜雪,遂臣者穷人途,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则见扫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沉沦之忧,远岩墙而有镇庒之患。如臣犯元恶大憝,⾜以陈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论之疑。臣思⼊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陷阱步设,举趾触罘罝,动行絓罗网,无缘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悲夫,久生亦复何聊!盖忠臣杀⾝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谗琊之谤;臣敢忘斯义,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塞责,愿陛下匄亡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章泣⾎!”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寇氏由是衰废。

  ◎ 延熹八年乙巳,公元一六五年

  舂,正月,帝遣中常侍左忄官之苦县祠老子。

  海王悝,素行险僻,多僭傲不法。北军中候陈留史弼上封事曰:“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噤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兴,骨⾁之恩遂矣。窃闻海王悝,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內荒酒乐,出⼊无常,所与群居,皆家之弃子,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处其法。法决罪定,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海有享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矣。”上不听。悝果谋为不道;有司请废之,诏贬为瘿陶王,食一县。

  丙申晦,⽇有食之。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千秋万岁殿火。

  中常侍侯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太尉杨秉奏槛车征参,参于道‮杀自‬,阅其车重三百馀两,皆金银锦帛。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蜀阝之⽗,夺阎职之,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內。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舂秋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司隶校尉韩縯因奏左忄官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奷,宾客放纵,‮犯侵‬吏民。忄官、称皆‮杀自‬。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贬为都乡侯。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悉夺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內侯,尹勋等亦皆夺爵。

  帝多內宠,宮女至五六千人,及驱役从使复兼倍于此,而邓后恃尊骄忌,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癸亥,废皇后邓氏,送暴室,以忧死。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郞将邓会皆下狱诛。

  护羌校尉段颎击罕姐羌,破之。

  三月,辛巳,赦天下。

  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籍;郡舍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共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之;帝大怒,与膺、绲俱输作左校。

  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

  丁巳,诏坏郡国诸祀,特留雒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秉为人,清⽩寡,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财也。”

  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胤嗣,继体传爵。又,嬖女充积,冗食空宮,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奷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贼,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兄相代残⾝,孥相视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琊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征。执政者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它事,瑜复悉心对八千馀言,有切于前,拜为议郞。

  荆州兵硃盖等叛,与桂贼胡兰等复攻桂,太守任胤弃城走,贼众遂至数万。转攻零陵,太守下邳陈球固守拒之。零陵下,编木为城,郡中惶恐。掾史⽩球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孥而沮国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为方,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所杀伤。贼流灌城,球辄于內因地势,反决⽔淹贼,相拒十馀⽇不能下。时度尚征还京师,诏以尚为中郞将,率步骑二万馀人救球,发诸郡兵并势讨击,大破之,斩兰等首三千馀级,复以尚为荆州刺史。苍梧太守张叙为贼所执,及任胤皆征弃市。胡兰馀南走苍梧,趾刺史张磐击破之,贼复还⼊荆州界。度尚惧为己负,乃伪上言苍梧贼⼊荆州界,于是征磐下廷尉。辞状未正,会赦见原,磐不肯出狱,方更牢持械节。狱吏谓磐曰:“天恩旷然,而君不出,何乎?”磐曰:“磐备位方伯,为尚所枉,受罪牢狱。夫事有虚实,法有是非,磐实不辜,赦无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聇,生为恶吏,死为敝鬼。乞传尚诣廷尉,面对曲直,⾜明真伪。尚不征者,磐埋骨牢槛,终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以其状上,诏书征尚,到廷尉,辞穷,受罪,以先有功得原。

  闰月,甲午,南宮朔平署火。

  段颎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间,自舂及秋,无⽇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馀落。封颎都乡侯。

  秋,七月,以太史大夫陈蕃为太尉。蕃让于太常胡广、议郞王畅、弛刑徒李膺,帝不许。畅,龚之子也,尝为南太守,疾其多贵戚豪族,下车,奋厉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功曹张敞奏记谏曰:“文翁、召⽗、卓茂之徒,皆以温厚为政,流闻后世。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惩恶,难以闻远。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奷,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八月,戊辰,初令郡国有田者亩敛税钱。

  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冬,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刘茂为司空,茂,恺之子也。郞中窦武,融之玄孙也,有女为贵人。采女田圣有宠于帝,帝将立之为后。司隶校尉应奉上书曰:“⺟后之重,兴废所因;汉立飞燕,胤嗣泯绝。宜思《关雎》之所求,远五噤之所忌。”太尉陈蕃亦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帝不得已,辛巳,立窦贵人为皇后,拜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槐里侯。

  十一月,壬子,⻩门北寺火。

  陈蕃数言李膺、冯绲、刘祐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覆,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祐、李膺等,诛举琊臣,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自舂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自此诸⻩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宮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纲纪颓弛,而膺独特风裁,以声名自⾼,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征东海相刘宽为尚书令。宽,崎之子也,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每见⽗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皆悦而化之。

  ◎ 延熹九年丙午,公元一六六年

  舂,正月,辛卯朔,⽇有食之。诏公卿、郡国举至孝。太常赵典所举荀慡对策曰:“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众礼之中,昏礼为首。纯而能施,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寿之福。及三代之季,而无节,竭于上,隔于下,故周公之戒曰:‘时亦罔或克寿。’《传》曰:‘截趾适屦,孰云其愚,何与斯人,追丧躯。’诚可痛也。臣窃闻后宮采女五六千人,从官、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穷困于外,隔塞于內,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诚国家之大福也。”诏拜郞中。司隶、豫州饥,死者什四五,至有灭户者。

  诏征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规自以连在大位,求退避,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丧至,规越界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当急举奏。芳曰:“威明避第仕涂,故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琊!”遂无所问。

  夏,四月,济、东郡、济北、平原河⽔清。

  司徒许栩免;五月,以太常胡广为司徒。

  庚午,上亲祠老子于濯龙宮,以文罽为坛饰,淳金釦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鲜卑闻张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数道⼊塞,寇掠缘边九郡。秋,七月,鲜卑复⼊塞,引东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定安‬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诏复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郞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人之议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仇。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硃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宗资主画诺;南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強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宛有富贾张汎者,与后宮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宮,以此得显位,用势纵横。岑晊与贼曹史张牧劝成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馀人,后乃奏闻。小⻩门晋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刘质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泛上书讼冤,宦官因缘谮诉瑨、质。帝大怒,征瑨、质,皆下狱。有司承旨,奏瑨、质罪当弃市。

  山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还家,大起茔冢。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截,章竟不上。俭遂破览冢宅,藉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家,载其女归,戏杀之。东海相汝南⻩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杀之,明⽇坐死,⾜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右校。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瑨、质、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实忧左右⽇亲,忠言⽇疏,內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聇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己,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琊!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內,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奷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质、南太守成瑨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营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太守翟超、东海相⻩浮,奉公不桡,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馀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类,妄相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斥黜佞琊。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以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二年,天子当之。’今自舂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刘质,南太守成瑨,志除奷琊,其所诛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质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任,将遂杜口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诞致十子;今宮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案舂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浊者,属。河当浊而反清者,,诸侯为帝也。京房《易传》曰:‘河⽔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舂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十馀⽇,复上书曰:“臣闻殷纣好⾊,妲己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宮中立⻩、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去奢。今陛下耆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道,岂获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如⻩、老乎!”书上,即召⼊,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后宮,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狱。”帝以楷言虽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侵盛,故楷言及之。

  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郞刘瑜表救成瑨、刘质,言甚切厉,亦坐免官。瑨、质竟死狱中。瑨、质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岑晊、张牧逃窜获免。晊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至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验,掾吏引南,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河內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成素以方伎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诽讪朝廷,疑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內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范滂至狱,狱吏谓曰:“凡坐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陈蕃复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

  时人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聇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杜密素与李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故同时被系。密尝为北海相,行舂,到⾼密,见郑玄为乡啬夫,知其异器,即召署郡职,遂遣就学,卒成大儒。后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及。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士,公卿多举之者。密知昱以己,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己,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九月,以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司空刘茂免。

  冬,十二月,以光禄勋汝南宣酆为司空。

  以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武在位,多辟名士,清⾝疾恶,礼赂不通。子⾐食裁充⾜而已。得两宮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匄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

  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奂但诛其首恶,馀皆慰纳之。唯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王,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濊貊二十馀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十馀邑,为中部;从上⾕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馀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段译

  孝桓皇帝中延熹七年(甲辰、164)

  汉纪四十七 汉桓帝延熹七年(甲辰,公元164年)

  [1]舂,二月,丙戌,乡忠侯⻩琼薨。将葬,四方远近名士会者六七千人。

  [1]舂季,二月丙戌(疑误),乡侯⻩琼去世。临下葬时,四方远近知名人士前来吊丧的有六七千人。

  初,琼之教授于家,徐稚从之咨访大义,及琼贵,稚绝不复。至是,稚往吊之,进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诸名士推问丧宰,宰曰:“先时有一书生来,⾐耝薄而哭之哀,不记姓字。”众曰:“必徐孺子也。”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沽酒市⾁,稚为饮食。容问国家之事,稚不答。更问稼穑之事,稚乃答之。容还,以语诸人,或曰:“孔子云:‘可与言 而不与言,失人。’然则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为人,清洁⾼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而为季伟饮酒食⾁,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最初,⻩琼在家中教授经书时,徐稚曾经向他询问要旨,到⻩琼的地位尊贵以后,徐稚就和⻩琼绝,不再来往。⻩琼去世,徐稚前往吊丧,以酒洒地表示祭奠,放声痛哭后离去,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谁。吊丧的知名人士们询问主持丧事的人,他说:“早些时候的确有一位儒生来过这里,他⾐着耝糙单薄,哭声悲哀,不记得他的姓名。”大家都说:“肯定是徐稚。”于是选派善于言辞的陈留人茅容,跨上快马急忙去追赶他,在半途追到。茅容为徐稚沽酒买⾁,请他一道饮食。当茅容问及国家大事时,徐稚不作回答。茅容改变话题,谈论耕种和收获⾕物的事,徐稚才回答他。茅容返回以后,将上述情况告诉大家。有人说:“孔子曾经说过:‘遇上可以谈的人,却不和他谈论,未免有失于人。’这样说来,徐稚岂不是有失于人吗?”太原人郭泰说:“不是这样。徐稚为人清⾼廉洁,他饥饿时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食物,寒冷时不会随便穿别人的⾐服。而他答应茅容的邀请,一道饮酒食⾁,这是因为已经知道茅容贤能的缘故。所以不回答国家大事,是由于他的智慧我们可以赶得上,他的故作愚昧我们却赶不上。”

  泰博学,善谈论。初游雒,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膺与相见,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聪识通朗,⾼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遂与为友,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膺唯与泰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郭泰学问渊博,善于言谈议论。他刚到京都洛留学时,当时的人并不认识他。陈留人符融一见他就赞叹惊异,因而将他推荐给河南尹李膺。李膺跟他见面后说:“我所见到过的读书人很多,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郭泰您这样的人。您聪慧通达,⾼雅慎密,在今天的‮国中‬,很少有人能与您相比。”便和他结为好友,于是郭泰的名声立刻震动京城洛。后来,郭泰从洛启程返回家乡时,官员和士绅以及儒生将他送到⻩河渡口,车子多达数千辆。只有李膺和郭泰同船渡河,前来送行的各位宾客望着他俩,认为简直是神仙。

  泰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周游郡国。茅容,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旦⽇,容杀为馔,泰谓为已设;容分半食⺟,余半庋置,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泰曰:“卿贤哉远矣!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从学,卒为盛德。钜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泰见而问其意,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以为有分决,与之言,知其德,因劝令游学,遂知名当世。陈留申屠蟠,家贫,佣为漆工;鄢陵庾乘,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泰见而奇之,其后皆为名士。自余或出于屠沽、卒伍,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

  郭泰善于识别人的贤愚善恶,喜奖励和教导读书人,⾜迹遍布四方。茅容年龄已经四十余岁,在田野中耕作时和一群同伴到树底下避雨,大家都随便地坐在地上,只有茅容正襟危坐,非常恭敬。郭泰路过那里,见此情景,大为惊异,因而向茅容请求借宿。第二天,茅容杀作为食品,郭泰以为是为自己准备的,但茅容分了半只侍奉⺟亲,将其余半只收蔵在阁橱里,自己用耝劣的蔬菜和客人一同吃饭。郭泰说:“你的贤良大大地超过了普通人。我自己尚且减少对⽗⺟亲的供养来款待客人,而你却是这样,真是我的好友。”于是崐,郭泰站起⾝来,向他作揖,劝他读书学习。茅容最终成为很有德行的人。巨鹿人孟敏,在太原郡客居,肩上扛的瓦罐掉在地上,他一眼不看便离开了。郭泰见此情景,问他为什么这样,孟敏回答说:“瓦罐已经破碎了,看它有什么益处?”郭泰认为他有分辨和决断能力,于是和他谈,了解他的天赋和秉,因而劝他外出求学。结果孟敏成为闻名当世的人。陈留人申屠蟠家境贫困,受雇于人做漆工,鄢陵人庾乘年少时在县府担任门卒,郭泰见到他们,对他们另眼相待,后来他们都成为知名的人士。其他人,有的是屠户出⾝,有的是卖酒出⾝,有的是士卒出⾝,因受到郭泰的奖励和引进而成名的很多。

  陈国童子魏昭请于泰曰:“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泰许之。泰尝不佳,命昭作粥,粥成,进泰,泰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掷地。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如此者三,昭姿容无变。泰乃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陈国少年魏昭向郭泰请求说:“教授经书的老师容易遇到,但传授做人道理的老师却难遇到。我愿意跟随在您的⾝边,给您洒扫房屋和庭院。”郭泰许诺。后来,郭泰曾因⾝体不适,命魏昭给他煮稀饭。稀饭煮好以后,魏昭端给郭泰,郭泰大声喝斥魏昭说:“你给长辈煮稀饭,不存敬意,使我不能进食。”将杯子扔到地上。魏昭又重新煮好稀饭,再次端给郭泰,郭泰又喝斥他。这样一连三次,魏昭的态度和脸⾊始终没有改变。于是郭泰说:“我开始只看到你的表面,从今以后,我知道你的內心了!”就把魏昭当做好友,善意对待。

  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泰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泰不绝恶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报诸生。其⽇,泰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

  陈留人左原是郡学的学生,因违反法令,被郡学斥退。郭泰在路上遇见他,特地摆设酒和菜肴,对他进行安慰,说:“从前,颜涿聚原是梁甫地区的大盗,段⼲木本是晋国的大市侩,可是,前一位终于成了齐国的忠臣,后一位终于成了魏国的著名贤人。蘧瑷、颜回尚且不能没有过错,何况其他的人?你千万不要心怀怨恨,只是反躬责问自己而已。”左原虚心听取郭泰的劝导后离去。有人讥讽郭泰不能和恶人断绝关系,郭泰说:“对于不合于仁的人,如果厌恶他太甚,就会使他为。”左原后来忽然重新心怀忿怒,结集宾客,想要报复郡学的学生。可是,这一天,郭泰正在郡学,左原惭愧自己辜负了郭泰以前的劝导,于是终于离去。后来这件事传开,大家全都佩服郭泰。

  或问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

  有人询问范滂说:“郭泰是个什么样的人?”范滂回答说:“隐居而不离开双亲,坚贞而不隔绝世俗,天子不能使他为臣下,诸侯不能使他为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别的。”

  泰尝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尝劝之仕。泰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游卒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诲不息。徐稚以书戒之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泰感寤曰:“谨拜斯言,以为师表。”

  郭泰曾经被地方官府推荐为“有道”人才,郭泰不肯接受。同郡人宋冲一向佩服郭泰的品德和学问,认为自从汉朝建立以来,没有人能超过他,曾经劝他出去作官。郭泰说:“我夜间观看天象,⽩天考察人事,上天要灭亡的,人力不能支持,我将悠闲地过⽇子而已。”但他还是经常到京都洛,不停地教诲和劝人们读书求学。徐稚写信警告他说:“大树快要倒下,不是一绳子所能拴住的,为何奔波忙碌,不能‮定安‬下来!”郭泰有所感而觉悟说:“恭敬地拜受你的话,当做老师的指教。”

  济⻩允,以隽才知名,泰见而谓曰:“卿⾼才绝人,⾜成伟器,年过四十,声名著矣。然至于此际,当深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为从女求姻,见允,叹曰:“得婿如是,⾜矣。”允闻而黜遣其请大会宗亲为别,因于众中攘袂数允隐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济人⻩允,以才智出众而知名。郭泰跟他见面时,对他说:“你才华很崐⾼,超过常人,一定会成为大器,年过四十岁以后,名声一定显著。然而,到了那时候,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匡正持重,不然,将丧失声名。”后来,司徒袁隗想为他的侄女选择丈夫,见到⻩允,赞叹说:“能得到像⻩允这样的女婿,就心満意⾜了。”⻩允听说后,便将子休掉,让她回娘家。⻩请求同所有宗族和亲戚见面辞别,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揎袖捋臂历数⻩允的十五件隐私,然后登车而去。⻩允因此名声败坏。

  初,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曜名远近,征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遣门生旦暮问疾,郞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符融谓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之间,惭叹逃去,后并以罪废弃。

  起初,⻩允和汉中人晋文经,同时仗恃他们的才能智慧而远近闻名,官府征聘他们做官,都不肯接受。他俩托辞到京都洛疗养疾病,拒绝任何来访的宾客。三公九卿和大夫等派遣他们的门生早晚前来探问病情,郞吏错杂挤坐门房,仍然不能见面。三公府征聘属吏,往往先去征求他俩的意见,据他俩的品评和褒贬,再决定任用或罢黜。符融对李膺说:“他俩的行和事业都没有声名,却以豪杰自居,以致三公九卿都派人前往探病,朝廷命臣都去坐在门房等候召见。我怕他们的小道术会破坏儒家大义,徒具虚名而和实际不相符合,特别应该留意考察。”李膺赞同符融的意见。⻩允和晋文经二人的名誉从此逐渐衰落,宾客和门徒稍稍减少,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俩惭愧叹息而逃走。后来,他俩都因有罪而被人们抛弃。

  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民有陈元,独与⺟居,⺟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吾近⽇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至耳。⺟守寡养孤,苦⾝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养人遗孤,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见亡者!”⺟涕泣而起。香乃亲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河內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之志琊?”香曰:“以为鹰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奉资香,使⼊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香学毕归乡里,虽在宴居,必正⾐服,子事之若严君;子有过,免冠自责,子庭谢思过,香冠,子乃敢升堂,终不见其喜怒声⾊之异。不应征辟,卒于家。

  陈留人仇香虽德行⾼尚,但沉默寡言,乡里无人知道他。年龄四十岁时,担任蒲亭亭长。有个叫陈元的老百姓,一个人和⺟亲同住,他的⺟亲向仇香控告陈元忤逆不孝。仇香吃惊地说:“我最近经过陈元的房舍,院落整理得⼲⼲净净,耕作也很及时,说明他不是一个恶人,只不过没有受到教化,不知道如何做罢了。你年轻时守寡,抚养‮儿孤‬,劳苦一生,而今年纪已老,怎能为了一时的恼怒,抛弃多年的勤劳和辛苦?而且,你抚养丈夫遗留的‮儿孤‬,有始无终,倘若死者在地下有知,你百年之后,在地下怎么跟亡夫相见?”陈元的⺟亲哭泣着起⾝告辞。于是仇香亲自来到陈元家里,教导伦理孝道,讲解祸福的道理。陈元感动省悟,终于成为孝子。考城县令河內人王奂任命仇香为主簿,对他说:“听说你在薄亭,对陈元没有进行处罚,而是用教化来改变他,恐怕是缺少苍鹰搏击的勇气吧?”仇香回答说:“我认为苍鹰搏击不如鸾凤和鸣,所以不肯那样去做。”王奂又对他说:“荆棘的丛林,不是鸾凤栖⾝之所,百里之內的县府官职,不是大贤的道路。”于是用一个月的俸禄资助仇香,让他进⼊太学。郭泰、符融拿着名帖求见仇香,于是留宿。第二天早上,郭泰起来,在前向仇香下拜说:“您是我的老师,不是我的朋友。”仇香在太学学成,回归乡里,即令是在闲暇无事的时候,也一定是⾐服整齐。子和儿女侍奉他,就像对待严正的君王一样。子和儿女有了过错,仇香就摘下帽子,责备自己,子和儿女在院子里道歉思过,仇香才戴上帽子,子和儿女才敢进⼊堂屋。平常,从来看不见仇香因喜怒而改变声音脸⾊。他不接受官府的征聘,后来在家里去世。

  [2]三月,癸亥,陨石于。[2]三月癸亥(疑误),县坠落陨石。

  [3]夏,五月,已丑,京师雨雹。

  [3]夏季,五月己丑(十九⽇),京都洛降下冰雹。

  [4]荆州刺史度尚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宿贼卜、潘鸿等逃⼊深山,尚穷追数百里,破其三屯,多获珍宝。、鸿众犹盛,尚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计缓之则不战,之必逃亡,乃宣言:“卜、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猎,兵士喜悦,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等财宝⾜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介意!”众咸愤踊。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乡侯。

  [4]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蛮人和夷人士卒,讨伐艾县的盗贼,将其大破,投降的有数万人之多。在桂郡作已久的贼帅卜、潘鸿等逃⼊深山,度尚率军穷追不舍,深⼊数百里,攻破三座屯堡,抢获到不少珍珠财宝。卜、潘鸿的徒势力还很強盛。度尚准备继续进击,可是,他的部队既骄傲而又富有,没有斗志。度尚深知,如果缓兵不继续前进,则不能对盗贼发动攻击;如果強迫部队继续前进,一定会发生士卒逃亡。于是宣称:“卜、潘鸿,已经作了十年盗贼,无论是进攻或防守,都很擅长。而今,我们的军队寡不敌众,不能轻率前进,必须等到各郡征发的援军全部赶到,才能合力进行攻讨。”并且发布命令,准许军中将士们自由打猎。士兵听到命令后,非常喜悦,上自将领,下到小兵,几乎全体都出营打猎取乐。于是度尚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亲信,暗中纵火焚毁军营,抢获来的珍珠财宝也全都被烧尽。出营打猎的将士们回来,见此情景,无不哭泣流泪。度尚一方面安慰他们,另一方面,又深深责备自己对火灾疏于防备,然后,励大家说:“卜等积蓄的金银财宝,⾜够我们用几辈子,只怕你们不肯尽力。所焚烧的那点东西,何必放在心上?”全体将士都发愤踊跃,请求出击。度尚下令喂战马,让将士们早晨未起在寝席上进食,于拂晓前直接攻打盗贼的屯堡。卜、潘鸿等自以为山寨坚固,没有戒备。军吏和士兵们乘着锐气,将卜、潘鸿等盗贼一举剿灭。度尚出兵三年,将盗贼全部平定,被封为右乡侯。

  [5]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云梦,临汉⽔,还,幸新野。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徵求费役,不可胜极。护驾从事桂胡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扰郡县。帝在南,左右并通奷利,诏书多除人为郞,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为郞位,⼊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之路。”于是诏除乃止。

  [5]冬季,十月壬寅(初五),桓帝前往南方巡视。庚申(二十三⽇),抵达章陵。戊辰(疑误),抵云梦,到达汉⽔⽔滨,返回,抵达新野。当时,随行的三公九卿和皇亲国戚的车辆、马匹以万计,沿途向地方官府征发各种费用和差役,不可胜数。护驾从事桂人胡腾上书说:“天子本来没有內外之分,凡是皇帝所到之处,就是京城。我请求将荆州刺史比照司隶校尉,将我视同都官从事。”桓帝批准。从此纪律肃然,没有谁敢妄自扰郡县官府。当桓帝在南时,左右宦官亲信都营私谋取奷利,桓帝不断下诏,任命了很多人为郞。太尉杨秉上书说:“太微宮五帝座后,积聚着二十五星,名叫郞位。⼊则在宮中值宿,担任警卫;出则在地方官府任职,牧守百姓。陛下应该割舍不忍拒绝的恩惠,断绝左右谋取奷利的道路。”桓帝这才不再颁布任命为郞的诏书。

  [6]护羌校尉段击当煎羌,破之。

  [6]护羌校尉段,率军进击当煎羌民,将其击破。

  [7]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宮。

  [7]十二月辛丑(初四),桓帝返回京都洛皇宮。

  [8]中常侍汝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8]中常侍汝侯唐衡、武原侯徐璜二人全都病故。

  [9]初,侍中寇荣,恂之曾孙也,矜洁,少所与,以此为权宠所疾。荣从兄子尚帝妹益长公主,帝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宮。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与宗族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荣恐不免,诣阙自讼。未至,刺史崐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荣逃窜数年,会赦,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陛下统天理物,作民⽗⺟,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抵,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令陛下忽慈⺟之仁,发投杼之怒。残谄之吏,张设机网,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使严朝必加滥罚;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俟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睹之明,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意滞怒不为舂夏息,淹恚不为岁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严文克剥,痛于霜雪,逐臣者穷人途,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则见扫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沈沦之忧,远岩而有镇庒之患。如臣犯元恶大憝,⾜以陈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论之疑。臣思⼊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陷阱步设,举趾触罘,动行罗网,无缘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悲夫,久生亦复何聊!盖忠臣杀⾝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谗琊之谤;臣敢忘斯义,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塞责,愿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章泣⾎!”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寇氏由是衰废。

  [9]起初,侍中寇荣,即寇恂的曾孙,格矜持清⾼,很少跟人往,因此遭到权贵的憎恨。寇荣堂兄的儿子娶桓帝的妹妹益长公主为,而桓帝又纳寇荣的孙女作妃子,所以桓帝左右的宦官亲信对寇荣愈发嫉妒,于是共同诬陷寇荣有罪。寇荣被免官,和宗族一道回到本郡。地方官吏据朝廷权贵们的意旨,对寇荣加紧进行‮害迫‬。寇荣害怕不能免罪,就前往京都洛,准备到宮门上书,为自己辩解。走到中途,幽州刺史张敬又以寇荣擅自离开边郡住所为理由,追加弹劾他的內容。桓帝下诏逮捕寇荣。寇荣逃亡流窜了好几年,遇到实行大赦,也不能免罪,备受贫穷困苦,于是在逃亡中向桓帝上书说:“陛下统治天下,治理万物,当‮民人‬的⽗⺟,自长出牙齿的年龄以上的‮民人‬,都能得到陛下的恩德。然而,只有我们兄弟,本来无罪,却遭到朝廷专权大臣的百般排挤,被苍蝇一样的谗佞小人谋陷害,以致陛下忽略了慈⺟的仁爱,跟曾参的⺟亲一样,误信曾参杀人的传闻,发出投梭的愤怒。残暴谄媚的的执法官吏,张开罗网,设立陷阱,并驾齐驱,争先恐后,好似追赶仇敌一样。刑罚甚至加到死人的尸体上,坟墓也被铲平。他们为了表示朝廷的严明,必须滥加惩罚。所以,我不敢冒犯天威,而私自逃亡流窜深山老林,以等待陛下圣耳垂听,神目明察,拯救可以济度的人,援助将要淹死的生命。不料陛下的积怒并不因为舂夏二季的降临而平息,蓄恨也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松懈,于是派出使者,奔驰于驿站之间,贴出布告,传播远近,文辞苛刻,比霜雪还要严厉。追逐我的人走遍天下道路,缉拿我的官吏,布満有车辆轨道的地方。即令是当初楚国悬赏捉拿伍员,汉王朝悬赏捉拿季布,都没有超过对我这样严厉的追捕。我自从受到处罚以来,朝廷实行过三次大赦,又颁布过两次可以用金钱粟米赎罪的诏令,我所犯的属于没有证据的罪,有⾜够的理由被赦免。可是,陛下却对我恨得更深,有关官吏追究我的罪过更加厉害。我如果停下来,就会被消灭,如果前进,就是逃亡的罪人。苟活则为无路可走的人,拼死则为含冤的鬼,苍天辽阔,却不能复盖我;大地厚实,却不能使我立⾜。脚踏陆地,而有被埋没的忧患;远离岩石筑成的⾼墙,而有被⾼墙庒倒的危险。如果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完全应该⾝受死刑,陈尸原野,那么,陛下应当公开宣布我的罪状,以解除舆论的疑惑。我曾经想进⼊京都洛的大门,坐在宮廷门外的⾚⾊肺石上,让三公九卿公正评判我的罪过。然而,皇宮之门紧闭九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举⾜便触犯法网,挪步就遭陷害,我无法来到陛下面前,永远没有获得陛下相信的⽇子。真是可悲,我长久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思!忠臣为了化解君王的愤怒而不惜杀⾝;孝子为了宁息双亲的怨恨而不惜殒命,所以虞舜不逃避刷抹仓房和穿井挖土的苦难,申生不逃避骊姬恶意的诽谤和陷害。我岂敢忘记这个道理,不‮杀自‬以化解圣明陛下的忿怒?我请求用我一个人来抵塞罪责,愿陛下饶恕我兄弟的死罪,使我一家能留下后人,以显示陛下宽厚的恩惠。临死之前,向陛下陈诉苦情,面对奏章,泪尽泣⾎!”桓帝看到寇荣的奏章后,更加愤怒,于是诛杀寇荣。寇家从此衰败。

  八年(乙巳、165)

  八年(乙巳,公元165年)

  [1]舂,正月,帝遣中常侍左之苦县祠老子。

  [1]舂季,正月,桓帝派遣中常侍左前往苦县祭祀老子。

  [2]海王悝,素行险僻,多僭傲不法。北军中候陈留史弼上封事曰:“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噤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兴,骨⾁之恩遂矣。窃闻海王悝,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內荒酒乐,出⼊无常,所与群居,皆家之弃子,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处其法。法决罪定,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海有享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矣。”上不听。悝果谋为不道,有司请废之,诏贬为瘿陶王,食一县。

  [2]海王刘悝,行为一向琊恶,经常超越本分,骄横不法。北军中候陈留人史弼向桓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说:“我听说,帝王对于亲戚,虽然爱得深厚,但一定要他们知道帝王的威严;⾝份虽然尊贵,但一定要他们遵守国家的法令。必须如此,才能使上下和睦相处,骨⾁之间的恩惠得以成全。我听说海王刘悝在外集结一批強悍轻浮不得志的歹徒,在內荒废政务,酗酒作乐,出⼊无常。整天和他住在一起的人,都是被家庭抛弃的浪子,朝廷废黜的官吏,必然会发生羊胜、伍被那样的变。州刺史府不敢弹劾纠察,王国傅、相不能匡正辅佐,陛下手⾜情深,不忍心加以阻止,恐怕会越来越滋长蔓延,为害更大。我请求将我的奏章向百官公布,公平地依法对他进行处理。等到判决定罪以后,陛下再颁布不忍惩罚的诏令,臣下坚持要对他进行处理,然后陛下再稍稍让步。这样,圣明朝廷就不会受到伤害亲戚的讥讽,海国就能够庆幸保全,不然的话,恐怕将会兴起大狱。”桓帝不听。刘悝果然图谋反叛朝廷,有关官吏请求将他废黜。桓帝下诏,将刘悝贬为瘿陶王,只享有一个县的食邑。

  [3]丙申晦,⽇有食之。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3]丙申晦(三十⽇),发生⽇食。桓帝下诏,命三公、九卿、校尉向朝廷推荐“贤良方正”人才。

  [4]千秋万岁殿火。

  [4]千秋万岁殿失火。

  [5]中常侍侯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太尉杨秉奏槛车徵参,参于道‮杀自‬,阅其车重三百余两,皆金银锦帛。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者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之⽗,夺阎职之,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內;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舂秋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司隶校尉韩因奏左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奷,宾客放纵,‮犯侵‬吏民。、称皆‮杀自‬。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贬为都乡侯。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悉夺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內侯,尹勋等亦皆夺爵。

  [5]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担任益州刺史,残暴贪婪,赃款累计多达一亿。太尉杨秉进行弹劾,朝廷用囚车把侯参押解回京,侯参在途中‮杀自‬。查看他携载物资的三百余辆车,装的都是金银和锦帛。因此,杨秉又上书弹劾说:“我查考朝廷旧有的典章制度,宦官本来只限于在皇宮內听候差遣,负责早晚看守门户,而今却大多倍受过份的宠信,掌握朝廷大权。凡是依附宦官的人,宦官就趁着朝廷征用人才时推荐他们做官;凡是违背和冒犯宦官的人,宦官便随便找一个借口对他们进行中伤。宦官的居处效法王公,他们拥有的财富可与帝王相比,饮食极尽佳肴珍膳,奴仆侍妾都穿精致洁⽩的细绢。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是贪赃残暴的首恶,自取灾祸和灭亡。侯览深知罪恶深重,一定会自感疑惧不安,我愚昧地认为,不应该把侯览再放在陛下左右。过去,齐懿公给崐邴的⽗亲加刑,又夺去阎职的子,却使他们二人陪同乘车,终于发生竹林中的大祸。因此,侯览应被急速斥退,投到豺狼虎豹群中。像这一类人,不能施行恩德宽恕罪行,请免除官职,送回本郡。”奏章呈上以后,尚书召来杨秉的属吏,责问说:“朝廷设立官职,各有各的职责范围。三公对外管理政务,御史对內监察官吏。而今,三公超越的职责范围,弹劾皇宮內的宦官,无论是经书典籍,还是汉朝制度,有什么据?请公开作具体答复。”杨秉派遣的属吏回答说:“《舂秋左传》上说:‘为君王排奷去恶,要使出全⾝的力量。’邓通懈怠轻慢,申屠嘉召邓通进行责问,汉文帝因而为邓通说情。汉朝的传统制度是,三公的职责,没有一件事情不可以过问。”尚书无法反驳。桓帝迫不得已,终于将侯览免职。司隶校尉韩乘机弹劾左的罪恶,以及左的哥哥、南乡侯左称向州郡官府请托,搜刮财货,作奷犯科,宾客放纵,‮犯侵‬官吏和百姓的罪过。左、左称都‮杀自‬了。韩又弹劾中常侍具瑗的哥哥、沛国相具恭贪赃枉法。桓帝下令将具恭征召回京都洛,送到廷尉狱治罪。于是,具瑗也主动到廷尉狱认罪,并向上东武侯印信。桓帝下诏将具瑗贬封为都乡侯。单超及徐璜、唐衡的封爵继承人都被贬为乡侯,子弟得到分封的,全部取消封爵和食邑。刘普等被贬为关內侯,尹勋等也都被取消封爵。

  [6]帝多內宠,宮女至五六千人,及驱役从使复兼倍于此,而邓后恃尊骄忌,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癸亥,废皇后邓氏,送暴室,以忧死。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郞将邓会皆下狱诛。

  [6]桓帝拥有许多后妃,宮女达到五六千人,其他供驱使的仆役,还是这个数目的两倍。邓皇后仗恃她的尊贵地位,骄傲忌妒,跟桓帝宠幸的郭贵人互相诬陷和控告。二月癸亥(二十七⽇),邓皇后被废,送往暴室监噤。邓皇后忧愤而死。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郞将邓会,都被逮捕下狱诛杀。

  [7]护羌校尉段击罕姐羌,破之。

  [7]护羌校尉率军进击罕姐羌人部落,将其击破。

  [8]三月,辛巳,赦天下。

  [8]三月辛巳(十六⽇),大赦天下。

  [9]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藉;郡舍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共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移书所在,依科品没⼊之;帝大怒,与膺、绲俱输作左校。

  [9]宛陵县的大族羊元群,在北海郡太守任上被罢免。他贪赃枉法,声名狼藉,郡府中厕所里装有精巧的设备,都被他载运回家。河南尹李膺向朝廷上表,请求审查和验问羊元群的罪行。羊元群向宦官们行贿,李膺竟被宦官们指控为诬告,遭受“反坐”之罪。单超的弟弟单迁担任山郡太守,因为犯法被囚噤在监狱,廷尉冯绲将他拷打下致死。于是宦官们互相结,共同起草匿名信,诬告冯绲有罪。中常侍苏康、管霸用价強买天下良田美业,州郡官府不敢责问,大司农刘向当地发送公文,依照法令,予以没收。桓帝大为震怒,下令把刘和李膺、冯绲,都一道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

  [10]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

  [10]夏季,四月甲寅(十九⽇),西汉惠帝陵园安陵寝殿失火。

  [11]丁巳,诏坏郡国诸祀,特留雒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11]丁巳(二十二⽇),桓帝下诏,命各郡各封国拆除滥设的祠庙,仅准许保留京都洛王涣和密县卓茂这两处祠庙。

  [12]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秉为人,清⽩寡,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财也。”

  [12]五月丙戌(二十二⽇),太尉杨秉去世。杨秉为人清⽩,望很少,曾经自称“我有三不惑:美酒、女⾊、钱财。”

  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胤嗣,继体传爵。又,嬖女充积,冗食空宮,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奷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贼,宮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兄相代残⾝,孥相视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崐琊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徵。执政者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他事,瑜复悉心对八千余言,有切于前。拜为议郞。

  杨秉去世后,他所推荐的贤良、广陵人刘瑜前往京都洛上书说:“宦官不应当都裂土分封,竞相选立养子,继承他们的爵位。而美女充斥,无事坐食空宮,不但伤害民生,而且耗费国家财富。还有,宅第巨舍不断增多,式样极其奇异精巧,用严刑峻法催‮民人‬营造。州郡宮府,各审各的官司,为非作恶的人利用贿赂买通官吏,逍遥法外。‮民人‬愁苦忧闷,有冤无处伸诉,被迫加⼊了盗贼之,官府就征调军队,讨伐他们的罪行。贫困的‮民人‬,有的甚至出卖自己的人头,去向官府领取悬赏,⽗亲和兄长互相替代杀⾝,子和儿女眼看着亲人死去。陛下又喜好微服出行到左右亲近的人家里,私自到宦官的住宅,使他们的宾客到处兜售这些消息,把整个道路弄得乌烟瘴气,他们因此凶暴骄纵,无所不用其极。请陛下广开言路,听取臣下的规劝和进谏,多多观察上古的经验和教训,疏远奷佞琊恶的人,不听郑国、卫国的音乐,则政治达到和平,恩德普降天下,吉祥的和风自然来临。”桓帝下诏,特召刘瑜,向他询问灾异的迹象和预兆。掌握朝政大权的官员想让刘瑜在回答时含糊其辞,于是改问别的事情。可是刘瑜再次尽心回奏,共八千余言,言辞比从前的上书更为烈。桓帝任命他为议郞。

  [13]荆州兵朱盖等叛,与桂贼胡兰等复攻桂,太守任胤弃城走,贼众遂至数万。转攻零陵,太守下邳陈球固守拒之。零陵下,编木为城,郡中惶恐。掾史⽩球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孥而沮国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所杀伤。贼流灌城,球辄于內因地势,反决⽔淹贼,相拒十余⽇不能下。时度尚征还京师,诏以尚为中郞将,率步骑二万余人救球,发诸郡兵并势讨击,大破之,斩兰等首三千余级,复以尚为荆州刺史。苍梧太守张叙为贼所执,及任胤皆征弃市。胡兰余南走苍梧,趾刺史张磐击破之,贼复还⼊荆州界。度尚惧为己负,乃伪上言苍梧贼⼊荆州界,于是征磐下廷尉。辞状未正,会赦见原,磐不肯出狱,方更牢持械节。狱吏谓磐曰:“天恩旷然,而君不出,可乎?”磐曰:“磐备位方伯,为尚所枉,受罪牢狱。夫事有虚实,法有是非,磐实不辜,赦无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聇,生为恶吏,死为敝鬼。乞传尚诣廷尉,面对曲直,⾜明真伪。尚不征者,磐埋骨牢槛,终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以其状上,诏书征尚,到廷尉,辞穷,受罪,以先有功得原。

  [13]荆州士兵朱盖等反叛,和桂郡贼帅胡兰等,再次攻打桂城。太守任胤充城逃走,盗贼的人数于是多达数万。转而攻打零陵郡,零陵郡太守下邳人陈球坚决进行守御和抵抗。因零陵地势低洼,十分嘲,城墙是用木头编筑而成的,所以城中的人们恐慌不安。太守府的属吏建议陈球把家属送走避难,陈球大怒说:“我⾝为太守,掌握国家的兵符,负责一郡的‮全安‬,岂可以为了自己的子和儿女而败坏国家的声威呢?有再说这种话的人,处斩!”于是,用大木制造弓弦,在矛上粘上羽⽑当箭,用机械发,杀伤不少的盗贼。盗贼又堵塞河流,引⽔灌城,陈球在城內,随即顺着地势,反过来决⽔去淹盗贼,抵抗了十余天,盗贼无法攻破。这时,正遇上度尚被调回京都洛,桓帝下诏,任命他为中郞将,并率领步兵和骑兵共二万余人,南下援救陈球。度尚征发各郡的地方军队,联合进行讨伐,大破朱盖、胡兰等叛军,斩杀胡兰等三千余人。朝廷重新任命度尚为荆州刺史。苍梧郡太守张叙曾被盗贼军队俘虏,他和桂郡太守任胤都被召回京都洛,在街市斩首示众。胡兰的残余部众南逃到苍梧郡,趾刺史张磐将其击破,盗贼又重新返回荆州境內,荆州刺史度尚害怕成为自己的过失,于是上书谎称苍梧郡盗贼进⼊荆州境界。于是朝廷将张磐征召回京都洛,囚⼊廷尉狱。供辞和罪状尚未确定,正遇上大赦而被免罪,可是张磐不肯出狱,而将所带刑具的接合处加固。狱吏对张磐说:“皇恩浩,而你不肯出狱,能这样做吗?”张磐回答说:“我⾝为一州的地方长官,被度尚诬告,投⼊监狱,备受苦刑。事情应该分清虚假和‮实真‬,法律应该辨明谁是谁非。我确实没有犯罪,赦罪之令与我无⼲。如果我忍气呑声,只求免除眼前的痛苦,却要遭受永远的聇辱,活着是恶吏,死后是恶鬼。我请求用传车将度尚征召到廷尉狱,当面对质,一定可以辨明真假。如果不准许征召度尚,我将把骨头埋葬在监狱之中,始终不能背着虚假的罪名出狱,蒙受飞来的冤枉。崐”廷尉将上述情况报告给桓帝,桓帝下诏,将度尚征召回京,到廷尉狱和张磐对质。度尚理屈辞穷,本应治罪。但因他先前有功劳,免予惩处。

  [14]闰月,甲午,南宮朔平署火。

  [14]闰月甲午(初一),南宮北门朔平署失火。

  [15]段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间,自舂及秋,无⽇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余落。封都乡侯。

  [15]段率军击破西羌,乘胜穷追,转战山⾕之间,从舂季直到秋季,没有一天不战斗,反叛的羌民终于溃败和逃散,共计斩杀二万三千人,俘虏数万人,投降的有一万余落。朝廷封段为都乡侯。

  [16]秋,七月,以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蕃让于太常胡广、议郞王畅、弛刑徒李膺,帝不许。

  [16]秋季,七月,擢升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陈蕃先后提出,将太尉之位让给太常胡广、议郞王畅和弛刑徒李膺,桓帝没有批准。

  畅,龚之子也;尝为南太守,疾其多贵戚豪族,下车,奋厉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功曹张敞奏记谏曰:“文翁、召⽗、卓茂之徒,皆以温厚为政,流闻后世。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惩恶,难以闻远。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奷,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王畅是王龚的儿子,曾担任过南郡的太守。他痛恨南郡有许多的皇亲国戚和豪门大族,所以到职以后雷厉风行,遇到有大姓人家犯法,便派官吏摧毁他们的家宅房屋,砍伐树木,填平⽔井,铲平厨房炉灶。功曹张敞向他上书劝阻说:“文翁、召⽗、卓茂等人,都是因为为政温和宽厚,从而流芳后世。摧毁家宅房屋,砍伐树木,实在太严厉酷烈,虽然是为了惩治奷恶,可是效果难以长久。南郡原是古都,又在京都洛千里的范围之內,皇帝祖先的陵园就在章陵,三位皇后都出生于新野,自从光武帝中兴以来,功臣将相,一代接着一代崛起。我愚昧地认为,与其急切地用刑,不如推行恩德;与其孜孜不倦地去缉拿奷恶之徒,不如礼敬贤能。虞舜推荐皋陶,琊恶的人自然远离。教化‮民人‬,靠的是恩德,不是靠严刑峻法。”王畅诚恳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改为崇尚宽厚为政,使教化得以普遍推行。

  [17]八月,戊辰,初令郡国有田者亩敛税钱。

  [17]八月戊辰(初六),首次命令各郡、各封国,对有田者以亩为单位征收赋税。

  [18]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18]九月丁未(十五⽇),京都洛发生地震。

  [19]冬,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刘茂为司空。茂,恺之子也。

  [19]冬季,十月,司空同景被免官,擢升太常刘茂为司空。刘茂是刘恺的儿子。

  [20]郞中窦武,融之玄孙也,有女为贵人。采女田圣有宠于帝,帝将立之为后。司隶校尉应奉上书曰:“⺟后之重,兴废所因;汉立飞燕,胤礼泯绝。宜思《关雎》之所求,远五噤这所忌。”太尉陈蕃亦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帝不得已,辛巳,立窦贵人为皇后,拜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槐里侯。

  [20]郞中窦武是窦融的玄孙,他的女儿是桓帝的贵人。采女田圣受到桓帝的宠爱,桓帝打算立田圣为皇后。司隶校尉应奉上书说:“皇后的地位非常重要,关系着国家的兴废。汉朝曾立赵飞燕为皇后,使后嗣断绝。陛下选立皇后,应该想到《关雎》篇中的追求,而疏远五种噤忌。”太尉陈蕃也认为田圣出⾝卑微,而窦姓家族却是良家,并为此竭力争辩。桓帝不得已,于辛巳⽇(二十⽇),立窦贵人为皇后,擢升窦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为槐里侯。

  [21]十一月,壬子,⻩门北寺火。

  [21]十一月壬子(二十一⽇),⻩门北寺失火。

  [22]陈蕃数言李膺、冯绲、刘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覆,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李膺等,诛举琊臣,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元恶,自舂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崐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乃遣出。自此诸⻩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宮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纲纪颓,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22]太尉陈蕃多次向桓帝陈诉李膺、冯绲、刘所遭受的冤枉,请求加以原谅,恢复官职。再三请求,言辞恳切,甚至流泪,但桓帝不肯接受。应奉上书说:“忠臣良将,是国家的心腹和脊梁。我认为,左校营弛刑徒冯绲、刘、李膺等人诛杀和弹劾奷臣,完全符合国家法令。陛下既不听取他们的陈述,调查了解事情的真相,却轻信别人的诬告,结果使忠臣良将跟大奷大恶同罪,自舂季直到冬季,仍然不能蒙受宽恕。远近的人们看到和听到后,无不为之叹息。处理政事的关键在于,要记住臣下的功劳,忘掉他们的过失。所以,汉武帝从囚徒中选拔韩安国,宣帝从逃亡犯中征召张敞。冯绲从前讨伐荆州的叛蛮,曾有和吉甫同等的功劳。刘曾多次主持司法,有不畏惧強暴和不欺侮柔弱的气节。李膺的声威震动幽州、并州,在北疆留下仁爱。而今,三面的边陲都有战事,而朝廷的军队又都没有班师回京,请求陛下宽赦李膺等人,以备发生意料不到的变化。”奏章呈上,桓帝这才下令免除三人全部的刑罚。过了很久,李膺被重新任命为司隶校尉。当时小⻩门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的县令,贪污残暴,没有德政,因为畏惧李膺的严厉,逃回京都洛,躲在他哥哥张让家的合柱中。李膺得知这个情况以后,率领吏卒破开合柱,将张朔逮捕,付洛监狱,听完供词,立即处决。张让向桓帝诉冤,桓帝召见李膺,责问他为什么不先请求批准就加以诛杀。李膺回答说:“从前孔子担任鲁国的大司寇,七天便把少正卯处决,而今我到职已经十天,害怕因拖延时间而获罪,想不到竟会因行动太快而获罪。我深知自己罪责严重,死在眼前,特地向陛下请求,让我再在职位上停留五天,一定拿获元凶归案,然后再受烹刑,这才是我的愿望。”桓帝不再说话,回过头来对张让说:“这都是你弟弟的罪,司隶校尉有什么过失?”于是,命李膺退出。从此,所有的⻩门、中常侍,都谨慎恭敬,不敢大声呼昅,甚至连休假⽇也不敢出宮。桓帝觉得很奇怪,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一齐叩头哭泣说:“我们害怕司隶校尉李膺。”当时,朝廷的政治,一天比一天混,法度崩塌破坏,然而,只有李膺仍然维护朝纲,执法裁夺,因此声望一天比一天⾼,凡是读书的士人,能够被他容纳或接见的,都称之为“登龙门”

  [23]东海相刘宽为尚书令。宽,崎之子也,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每见⽗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皆悦而化之。

  [23]朝廷征召东海国相刘宽担任尚书令。刘宽是刘崎的儿子。他先后担任过三个郡的太守,温和仁爱,多行宽恕,即令是时间再匆促,也从来没有疾言厉⾊过。凡是官吏和‮民人‬犯了错误,只用蒲草做的鞭子菗打,使对方精神上感到羞辱而已,始终不肯给对方增加⾁体上的痛苦。每次延见地方⽗老,总是鼓励他们努力从事农耕。遇到年轻人,则训勉他们孝顺⽗⺟,友爱兄弟。人们都很⾼兴地接受他的教化。

  九年(丙午、166)

  九年(丙午,公元166年)

  [1]舂,正月,辛卯朔,⽇有食之。诏公卿、郡国举至孝。太常赵典所举荀慡对策曰:“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众礼之中,昏礼为首。纯而能施,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详,致老寿之福。及三代之季,而无节,竭于上,隔于下,故周公之戒曰:‘时亦罔或克寿。’《传》曰:‘趾适屦,孰云其愚,何与斯人,追丧躯。’诚可痛也崐。臣窃闻后宮采女五六千人,从官、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穷困于外,隔塞于內,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诚国家之大福也。”诏拜郞中。

  [1]舂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发生⽇食。桓帝下诏,命三公、九卿、各郡、各封国向朝廷推荐“至孝”人才。太常赵典推荐的孝廉荀慡在‮试考‬卷上回答说:“过去,圣人采集天地间的法则称之为礼。在各种礼之中,婚礼是第一位。刚纯而能施舍,体柔顺而能消化。用礼来节制乐,调和生气,所以,既能得到子孙繁衍的吉利,又能享受到延年益寿的幸福。可是,等到夏、商、周三代的末世,君王yín,没有节制,气在上面枯竭,气在下面阻隔,所以,周公告诫说:‘有时候,也会减少寿命。’经传上说:‘有人脚大鞋小,为了能够穿鞋,不惜截掉脚趾,谁说他蠢?还有比他更蠢的人,为了追求,甚至不惜丧失自己的生命。’实在令人悲痛。我听说皇宮之中,采女竟有五六千人之多,而侍从的女官、宮女还不在此限。徒然赋敛无辜的‮民人‬,来供养无用的女子,百姓在外面贫穷困苦,在皇宮里面隔绝,所以,冲击了和谐之气,天象才不断发生变异。我愚昧地认为,应将那些没有被陛下召幸过的女子,一律都遣出皇宮,使她们婚配,这确实是国家的大福。”桓帝下诏,任命荀慡为郞中。

  [2]司隶、豫州饥,死者什四五,至有灭户者。

  [2]司隶、豫州发生饥荒,饿死的人有十分之四五,有的家庭甚至没有留下一个人。

  [3]诏征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规自以为连在大位,求退避,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丧至,规越界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当急举奏。芳曰:“威明避第仕涂,故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琊!”遂无所问。

  [3]桓帝下诏,征召张奂,任命他为大司农,重新任命皇甫规接替张奂担任度辽将军。皇甫规因自己一连担任⾼官职位,为了谋求退避,不断上书称病,要求辞职,朝廷都不批准。正好有朋友灵柩运回故乡安葬,皇甫规越过辖区边界接,然后派他的宾客秘密告诉并州刺史胡芳,指控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应当紧急向朝廷检举弹劾。胡芳说:“皇甫规为了想早⽇脫离官场,所以,对我采取这种将法。我应该为朝廷爱惜人才,不能中他的计。”便不闻不问。

  [4]夏,四月,济、东郡、济北、平原河⽔清。

  [4]夏季,四月,济郡、东郡、济北国、平原郡等地⻩河河⽔澄清。

  [5]司徒许栩免;五月,以太常胡广为司徒。

  [5]司徒许栩被免官。五月,擢升太常胡广为司徒。

  [6]庚午,上亲祠老子于濯龙宮,以文为坛饰,淳金扣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6]庚午(疑误),桓帝在濯龙宮亲自祭祀老子。祭坛用西方夷族纺织的⽑毡装饰,陈列纯金镶边的祭器,座位上设置豪华的伞盖,演奏郊外祭天时的乐曲。

  [7]鲜卑闻张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数道⼊塞,寇掠缘边九郡。秋七月,鲜卑复⼊塞,引东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定安‬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诏复以张负为护匈奴中郞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

  [7]鲜卑听说张奂被调回京都洛,于是召集南匈奴和乌桓一齐起兵反叛。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分兵数路,攻⼊边塞,劫掠沿边九郡。秋季,七月,鲜卑再次攻⼊边塞,引东羌部落共同盟誓。于是上郡的沈氐、‮定安‬郡的先零等部羌民联合攻打武威郡、张掖郡,使沿边的郡县深受其害。桓帝下诏,重新任命张奂为护匈奴中郞将,领取和九卿同等的薪俸,督察幽、并、凉三州和度辽将军、护乌桓校尉两营的军事,兼负责考核州刺史和郡太守的政绩。

  [8]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人之议自此始矣。

  [8]起初,当桓帝还是蠡吾侯的时候,曾经跟着甘陵国人周福读过书。等崐到他当了皇帝以后,擢升周福担任尚书。当时,和周福同郡的河南尹房植,在朝廷也很有名望。于是,乡里的人编了一首歌谣说:“天下为人言行正派,有房植;靠当老师做官,有周福。”两家的宾客,互相讥笑和攻击,于是各人树立自己的羽和门徒,逐渐结成怨仇。因此,甘陵国的士人便分为南北两个部,对人的议论从此开始。

  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攻曹,南太守成以岑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雠。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宗资主画诺;南太守岑公孝,弘农成但坐啸。”

  汝南郡太守宗资任命范滂为功曹,南郡太守成任命岑为功曹,都非常信任,让他们奖励善良,惩罚琊恶,整顿和澄清太守府的吏治。范滂尤其刚毅強劲,看见罪恶犹如见到仇敌。范滂的外甥李颂一向没有德行,中常侍唐衡将他托付给汝南郡太守宗资,宗资任用李颂为吏,范滂却将公文搁置案头,不肯召见。宗资迁怒他人,捶打书佐朱零。朱零抬头对宗资说:“这是范滂刚正的决断,今天我宁愿被笞打而死,也不违背范滂的决定。”宗资方才作罢。郡太守府中的中级官吏以下无不怨恨。于是,两郡就传出讽刺的谣言说:“汝南郡的太守是范滂,南郡人宗资只不过负责在文书上签字。南郡的太守是岑,弘农郡人成只是闲坐着昑咏。”

  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強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太学学生共有三万余人,郭泰和颍川郡人贾彪是他们的首领。他俩和李膺、陈蕃、王畅互相褒扬标榜。学生中间流行这样一句赞美他们的话:“天下楷模是李膺,不怕強梁横暴是陈蕃,天下才智出众是王畅。”于是朝廷內外受这样的风气影响,竞相以品评朝政的善恶得失为时尚,自三公九卿以下的朝廷大臣,无不害怕受到这种舆论的谴责和非议,都争先恐后地登门和他们结

  宛有富贾张泛者,与后宮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势纵横。岑与贼曹史张牧劝成收捕泛等;既而遇赦,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后乃奏闻。小⻩门晋赵津,贪暴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刘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泛上书讼冤,宦者因缘谮诉、。帝大怒,征、,皆下狱。有司承旨,奏、罪当弃市。

  宛县有一位富商名叫张泛,他和皇宮的某一位妃子沾点亲戚,而又善于雕刻供人赏玩嗜好的物品,经常不断地送给宦官作礼物,因此,在地方上很有地位,仗恃权势横行霸道。岑和贼曹史张牧说服太守成,将张泛等人逮捕。不久遇着朝廷颁布大赦令,成竟然不顾,将张泛诛杀,并收捕他的宗族和宾客共二百余人,全部处死,事后方才奏报朝廷。小⻩门晋县人赵津,贪污残暴,骄纵恣肆,成了全县的大祸害。太原郡太守平原郡人刘,派遣郡吏王允将赵津逮捕,也是在朝廷颂布赦令之后,将赵津诛杀。于是中常侍侯览指使张泛的子,向朝廷上书替张泛鸣冤,宦官又趁着这个机会,诬陷成和刘。桓帝然大怒,将成、刘二人征召回京都洛,囚噤监狱。有关官吏秉承宦官的意旨,弹劾成、刘罪大恶极,应当绑赴市场,斩首示众。

  山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还家,大起茔冢。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章竟不上。俭遂破览冢宅,藉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家,载其女归,戏杀之。东海相汝南⻩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杀之,明⽇坐死,⾜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山郡太守翟超任命该郡人张俭担任东部督邮。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县,残害百姓。侯览⺟亲病故时,他回到家乡兴建⾼大的坟墓。张俭向朝廷上书,弹劾侯览的罪行,然而侯览伺机拦截张俭的奏章,使奏章无法呈送到皇帝面前。于是张俭便摧毁侯览的坟墓和住宅,没收所有的家赀和财产,再详细奏报侯崐览的罪状。奏章仍然不能上达。中常侍徐璜的侄儿徐宣,担任下邳县令,更加残暴酷。他曾经要求娶前汝南郡太守李的女儿为,因为没有得到手,就率领吏卒冲进李家里,将李的女儿抢回自己家中,以箭女作为游戏,将她杀死。东海国宰相汝南郡人⻩浮听说这件事后,逮捕徐宣和他的家属,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用严刑拷问。掾史以下的属吏竭力劝阻,⻩浮说:“徐宣是国家的蟊贼,今天杀掉他,明天我坐罪抵命,死也瞑目。”立即判处将徐宣绑赴市场斩首,尸体示众。于是宦官向桓帝控诉,桓帝然大怒,翟超、⻩浮两人都被坐罪,判处髡刑,并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实忧左右⽇亲,忠言⽇疏,內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聇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琊!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內,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奷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南太守成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而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谴,巳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太守翟超、东海相⻩浮,奉公不桡,疾恶如雠,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巳幸;宣犯衅过,死有余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类,妄相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唬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斥黜佞琊。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以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太尉陈蕃和司空刘茂联名上书劝说桓帝,请求赦免成、刘、翟超、⻩浮等人的罪,桓帝很不⾼兴。于是有关官吏便对陈蕃和刘茂进行弹劾,刘茂不敢再说话。陈蕃仍单独上书说:“现在,外面的盗贼,只不过是人体四肢的⽑病;而內政不能治理,才是心腹的祸患。我寝不能安,食不能,真正忧虑的是,陛下的左右亲近,越发受到宠信,忠言却越发稀少,內患一天比一天严重,外忧一天比一天加深。陛下从列侯超登,继承帝位。即令是小民之家,好容易积蓄到百万钱的家产,做子孙的尚且深以财坏祖先的产业为羞聇,更何况陛下祖先的产业,兼有整个天下。承受先帝的重托,然而却打算松懈怠惰,自己把它看轻和忽视?即令陛下真的不爱惜自己,难道也不应该顾念先帝创业的辛勤劳苦?从前,梁姓家族的五位侯爵,毒遍全国,上天启发陛下做出决断,将他们收捕杀戮。天下‮民人‬的意愿,希望能过上一段太平⽇子。往事鉴戒不远,覆车如在昨天,可是陛下左右亲信,重新互相勾结。小⻩门赵津、大奷商张泛等人放肆贪污暴,谄媚陛下左右,分别被前太原郡太守刘、南郡太守成检举杀戮。虽然说赦令颁布后不应该诛杀,但应当原谅他俩的本意,只在除去奷恶;对于陛下来说,怎会对此产生忿怒?然而琊恶小人的办法很多,惑陛下的视听,便使天威震怒,一定要加以处罚。这就已经过分了,何况更要从重处理,将他们诛杀。还有,前山郡太守翟超、东海国宰相⻩浮秉公执法,不屈服于权贵,痛恨琊恶,犹如仇敌。翟超没收侯览的财产,⻩浮依法诛杀徐宣,都遭到坐罪惩处,不能蒙受赦免和宽恕。侯览恣肆横行,没收他的财产已是幸事。徐宣所犯的罪过,死有余辜。过去,丞相申屠嘉征召邓通当面责备,洛县令董宣屈辱公主。然而,文帝出面请求从轻处理,光武帝加以重赏,并没有听说指控二人专擅,把二人处死。而今陛下左右一群宦官小臣,因为怨恨他们的羽受到伤害,多方设法,妄加诬陷,以致遭受这样的刑罚。他们听到我的这些言辞,定会再向陛下哭泣申诉。我盼望陛下应该切断和堵塞宦官参与朝政的本源,任用尚书台和朝廷大臣,精心挑选清廉⾼洁的人士,斥退和废黜奷佞小人。如能这样,则上天气和,地下融洽,吉利和祥瑞的征兆,难道还需很长时间才能出现?”桓帝没有采纳。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凡是遇到陈蕃上呈有关选择举用贤能的奏章,都宣称是皇帝的指示,严加谴责,加以退回。长史以下的官吏,很多都被判处罪刑。只因陈蕃是朝廷的著名大臣,暂时还不崐敢对他加以谋害。

  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二年,天子当之。’今自舂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刘,南太守成,志除奷琊,其所诛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遂杜口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诞致十子;今宮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按舂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浊者,属。河当浊而反清者,,诸侯为帝也。京房《易传》曰:‘河⽔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舂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平原郡人襄楷前往宮门上书说:“我听说,皇天不会说话,只是用天象变异来显示它的旨意。我观察太微星,见天廷五方帝王的星座上,有金、火这样的罚星在其中闪烁。据占卜,这是天子的凶象。而且金、火二星又都串⼊房、心二星宿之中,这说明天子不会有继承人。前年冬季,气候严寒,地面上的鸟兽,⽔中的鱼鳖,都被冻死,京都洛紧傍城墙的竹林和柏树,枝叶全都枯萎。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柏树受伤,竹林枯萎,不出二年,后果就要在天子⾝上显示。’如今从舂季和夏季以来,接连不断地降霜、降冰雹,以及下大雨、巨雷、闪电,这是臣下作威作福,刑罚峻急苛刻的反应。太原郡太守刘、南郡太守成,他俩立志铲除奷佞琊恶,所诛杀和翦除的人,都符合‮民人‬的愿望。然而陛下却听信宦官的谗言,把他俩从远处逮捕到京都洛,严加拷问。三公上书,哀求陛下宽恕刘等人,不但没有采纳,反而受到谴责。这样,忧心国事的大臣,势必闭口无言。我曾经听说,杀害无罪的人,诛杀贤能的人,大祸会延及三世。自从陛下即位以来,频繁地进行诛杀惩罚,梁冀、寇荣、孙寿、邓万世等家族,都先后被诛灭,而因此被牵连坐罪的又不计其数。李云上书,圣明的君主本来不应该忌讳;杜众请求和李云一道处死,不过是希望以此感悟朝廷。结果,他俩没有得到赦免,同时遭受杀戮,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俩的冤枉。自从汉王朝建立以来,从来没有拒绝规劝,诛杀贤能,刑罚苛刻,像今天这么严重的。过去,周文王只有一个子,就生了十个儿子。而今宮女有数千人之多,却没有听说谁有生育。陛下应该增修恩德,减省刑罚,使后嗣象螽斯一样的繁衍。自从舂秋时代以来,包括远古的帝王,⻩河的河⽔从来没有澄清过。我认为,⻩河象征着王国的封君。河⽔澄清,属于刚;河⽔浑浊,属于柔。⻩河的河⽔本当浑浊,却反而澄清,显示柔将要变成刚,王国封君将要篡取帝位。京房《易传》说:‘河⽔澄清,天下太平。’而今天降灾异,地吐妖怪,人间发生瘟疫,三者同时发生而又出现⻩河的⽔清。这犹如舂秋时代的麒麟,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却竟然出现了,所以,孔丘记录它认为是怪诞的事。如果承蒙陛下有空闲时间召见我,我当详细地陈述我所要说的话。”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十余⽇,复上书曰:“臣闻殷纣好⾊,妲已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宮中立⻩、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去奢。今陛下耆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道,岂获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如⻩、老乎!”书上,即召⼊,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后宮,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狱。”帝以楷言虽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浸盛,故楷言及之。

  过了十多天,襄楷再次上书说:“我听说,殷纣王好⾊,于是出现妲已;崐叶子⾼好龙,于是真龙降临。而今⻩门、常侍,都是被上天谴责,受过阉割的人,陛下宠爱他们,超过普通人数倍,陛下所以无子,岂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我又听说,皇宮之中建立⻩帝、老子、佛陀等庙宇。他们都主张清心寡,崇尚清静无为,喜爱生命,厌恶杀戮,克制望,力戒奢侈。而今陛下的嗜好和望不能去掉,杀戮和刑罚又超过正常情理,既然违背他们的教义,岂能获得神灵的福佑?佛教信徒不在一棵桑树下连住三夜,为的是避免住久了,会生出爱恋之心,道理至为精密。正因为始终如一地坚持,才能得道成佛。而今陛下拥有美女妇,极尽天下的绝⾊,吃的喝的,又极尽天下的美味,怎么能和⻩帝、老子一样?”奏章呈上后,桓帝立即召他进宮,命尚书代表皇帝接见和询问。襄楷说:“古代本来没有设置宦官,汉武帝末年,多次宴游后宮,才开始设置。”尚书秉承宦官的旨意,向桓帝回奏:“襄楷的言辞和道理完全不端正,而且违背儒家的经书和典籍,纯粹是假借上天的星宿,牵強附会个人的私意,诬蔑皇帝,歪曲事实,请付司隶校尉,确定他应得之罪,收捕和送往洛监狱关押。”桓帝认为,襄楷的言辞虽然烈,却都是说的天文星象的演变,所以,不肯诛杀,仅判处两年的徒刑。自明帝永平年间以来,臣下和‮民人‬虽然有崇信和传习佛教的人,然而皇帝尚没有接受和喜好。到了桓帝时,才开始笃信佛教,经常亲自祭祀和祈祷,从此佛教越发盛行。所以,襄楷才在上书中谈到它。

  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郞刘瑜表救成、刘,言甚切厉,亦坐免官。、竟死狱中。、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岑、张牧逃窜获免。

  符节令汝南郡人蔡衍、议郞刘瑜上书营救成、刘,因为言辞非常烈严厉,也都坐罪被免官。而成、刘竟然死在狱中。成、刘一向刚強正直,通晓经学,是当时的知名人士,所以,天下的人无不惋惜。岑、张牧逃亡流窜在外,幸免于难。

  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按验,掾吏引南;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按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岑逃亡时,亲戚朋友都竟相掩护蔵匿。唯独贾彪闭门不肯接纳,当时人们对于贾彪的这种行为全都怨恨指责。贾彪说:“《左传》上说:‘等到时机来时才发动,不要连累别的人。’岑胁迫他的长官,闯出大祸,是他自己遗害自己。我恨不得挥动兵器来对待他,岂能反过来掩护隐匿他?”于是,大家都佩服他的处裁公正。贾彪曾经担任过新息县长,‮民人‬困苦贫穷,生下儿女多不能养育。贾彪下令严厉噤止,认为杀婴和杀人同罪。有一次,城南有強盗劫掠杀人,城北有妇人杀害自己的儿子,贾彪出车前往巡查验问,属吏打算引着他的车往城南去,贾彪发怒说:“強盗劫掠杀人,这是常理;⺟亲杀害儿子,违背天道。”便驱车前往城北,判决杀子之罪。城南強盗听到消息后,也将两手反绑于⾝后,到官府自首。数年之间,民间养育儿子的,以千计数。大家说:“这是贾⽗生的儿子。”并且,都用“贾”作为名字。

  [9]河南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意按杀之。成素以方伎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诽讪朝廷,疑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內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范滂之徒二百余人。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陈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范滂至狱,狱吏谓曰:“凡坐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陈蕃复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9]河南尹人张成精通占候之术,他预先推算朝廷将要颁布大赦令,就教他的儿子杀人。司隶校尉李膺督促属吏,逮捕张成⽗子。不久,果然遇着朝廷颁布赦令,应该赦免。李膺心中更加愤怒,竟将张成⽗子处斩。但张成一向用占候术和宦官结,桓帝有时候也向张成讯问占候。于是宦官指使张成的徒弟牢修上书,控告“李膺等人专门蓄养太学的游士,结各郡派到京都洛求学的学生和门徒,互相标榜,结成朋,诽谤朝廷,惑和扰风俗。”奏章呈上后,桓帝盛怒,下诏各郡、各封国,逮捕人,并且明⽩布告天下,使大家同仇敌忾。公文经过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太尉陈蕃将诏书退回,说:“这次所搜捕的,都是海內享有盛名,忧心国事,忠于国家的大臣,即令他们犯了什么罪过,也应该宽恕十世。岂有罪名暖昧不明,而遭致逮捕拷打?”拒绝联合签署。桓帝更加发怒,便直接下令,逮捕李膺等人,囚噤在⻩门北寺监狱。李膺等人的供词牵连涉及到的有太仆颍川郡人杜密、御史中丞陈翔,以及太学学生陈、范滂等二百余人。有的人事先逃亡,未能逮捕归案,朝廷则悬赏缉拿,派遣出去搜捕人的使者,到处可以见到。陈说:“我不到监狱,大家都没有依靠。”于是,自己前往监狱请求囚噤。范滂被捕,送到监狱,狱吏对他说:“凡是获罪系狱的人犯,都要祭拜皋陶。”范滂回答说:“皋陶是古代的正直大臣,如果他知道我范滂没有犯罪,将会代我向天帝申诉,如果我犯了罪,祭祀他又有什么裨益?”所以,其他的囚犯也都不再祭祀。陈蕃再次上书,极力规劝桓帝。桓帝忌讳陈蕃言辞切,假托陈蕃推荐征召的官员不称职,下诏免除陈蕃的官职。

  时人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聇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常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

  当时,因人之狱而被牵连逮捕⼊狱的人,都是天下知名的贤才。度辽将军皇甫规认为自己是西州的英雄豪杰,而竟没有被捕⼊狱,觉得聇辱,于是自己上书说:“我以前曾经推荐过前任大司农张奂,是阿附人。并且,我过去被判处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时,太学生张凤等曾经上书为我申诉辩护,是为人所依附,我应该坐罪。”朝廷知道后,也不过问。

  杜密素与李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故同时被系。密尝为北海相,行舂,到⾼密,见郑玄为乡啬夫,知其异器,即召署郡职,遂遣就学,卒成大儒。后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及。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士,公卿多举之者。”密知昱以已,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已,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杜密一向和李膺声名相等。当时人们并称李、杜,所以他俩同时被捕⼊狱。杜密曾经担任过北海国的宰相,在一次舂季例行巡视中,走到⾼密县,遇见担任乡啬夫的郑玄,知道郑玄不是平凡的人,就聘请他担任郡职。不久,又选派他到京都洛的太学求学,最后终于成为大儒。后来,杜密离职回乡,每次晋见郡太守或县令,大多都要请托一些事情。同郡的刘胜也从蜀郡离职回乡,却闭门和外界隔绝,对地方事务从不打扰。郡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胜是清⾼雅士,三公九卿中有很多人都推荐他。”杜密知道王昱以此发自己,于是回答说:“刘胜具有大夫的⾼位,而郡太守待他敬如上宾,可是,对善良的人,他不举荐;对琊恶的事,他不言语;隐瞒真情,明哲保⾝,闭口不言如同寒蝉一样,这是国家的罪人。而今对于有志大义,⾝体力行的贤才,我竭力推举;遇到违反正道,丧失节的人士,我检举纠发;使阁下的奖赏刑罚,能够公平允当,美名远扬,我岂不是也尽到了万分之一的微薄力量?”王昱惭愧佩服,对待杜密更为殷厚。

  [10]九月,以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10]九月,擢升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11]司空刘茂免;冬,十二月,以光禄勋汝南宣酆为司空。

  [11]司空刘茂被免官。冬季,十二月,擢升光禄勋汝南郡人宣酆为司空。

  [12]以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武在位,多辟名士,清⾝疾恶,礼赂不通;子⾐食裁充⾜而已,得两宮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丐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12]任命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窦武在任期间,多方延聘知名人士,洁⾝自爱,疾恶如仇,杜绝贿赂;子儿女的⾐服饮食费用,仅够开支而已,得到皇帝和皇后两宮的赏赐,全都发散给太学的学生和施舍给贫民,因此,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和称誉。

  [13]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奂但诛其首恶,余皆慰纳之,唯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王,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十余邑,为中部;从上⾕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13]南匈奴和乌桓听到张奂回任护匈奴中朗将,都相继归附投降,共计有二十万人。张奂仅诛杀其中煽动起兵反叛的首恶分子,对于其他的人,都进行安慰接纳。唯有鲜卑部落不肯归降,径行出塞而去。东汉朝廷忧虑不能控制鲜卑酋长檀石槐,于是派遣使节,带着印信,打算封他为王,并且跟他和亲,可是,檀石槐不但不肯接受,反而对缘边要塞的‮犯侵‬和劫掠更为厉害。他将自己占领的地区分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直至辽东郡,连接夫馀、貊等二十余个城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直至上⾕郡等十余个城邑,为中部;从上⾕郡以西,直至敦煌群、乌孙等二十余个城邑,为西部。每一部设置一名大人,负责统领。 UmuXs.CoM
上一章   资治通鉴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资治通鉴,历史小说资治通鉴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司马光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资治通鉴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