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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封神演义  作者:许仲琳 书号:10235  时间:2017/3/27  字数:7000 
上一章   第七回    下一章 ( → )
  费仲计废姜皇后

  诗曰:

  纣王无道乐温柔,⽇夜宣兴未休。月光已西重进酒;清歌才罢奏箜篌。

  养成暴三纲绝;酿就酗戕万姓愁。讽谏难回下流,至今余恨锁西楼。

  话言姜皇后听得音乐之声,问左右,知是纣王与妲己饮宴,不觉点头叹曰:“天子荒,万民失业,此取之道。昨外臣谏诤,竟遭惨死,此事如何是好!眼见得成汤天下变更,我⾝为皇后,岂有坐视之理!”姜皇后乘辇,两边排列宮人,红灯闪灼,簇拥而来,前至寿仙宮。侍驾官启奏:“姜娘娘已到宮门候旨。”纣王更深带酒,醉眼眸斜:“苏美人,你当去接梓童。”妲己领旨出宮接。苏氏见皇后行礼。皇后赐以平⾝。妲己引导姜皇后至殿前,行礼毕。纣王曰:“命左右设坐,请梓童坐。”姜皇后谢恩,坐于右首。──看官:那姜后乃纣王元配;妲己乃美人,坐不得,侍立一旁。纣王与正宮把盏。王曰:“梓童今到寿仙宮,乃朕喜幸。”命妲己:“美人着宮娥鲧捐轻敲檀板,美人自歌舞一回,与梓童赏玩。”其时鲧捐轻敲檀板,妲己歌舞起来。但见:

  霓裳摆动,绣带飘扬,轻轻裙裷不沾尘,袅袅肢风折柳。歌喉嘹喨,犹如月里奏仙音;

  一点朱,却似樱桃逢雨。尖纤十指,愰如舂笋一般同;杏脸桃腮,好像牡丹初绽蕊。正是:琼瑶⽟宇神仙降,不亚嫦娥下世间。

  妲己肢袅娜,歌韵轻柔,好似轻云岭上摇风,嫰柳池塘拂⽔。只见鲧捐与两边侍儿喝采,跪下齐称万岁。姜皇后正眼也不看,但以眼观鼻,鼻叩于心。

  忽然纣王看见姜后如此,带笑问曰:“御,光瞬息,岁月如流,景致无多,正宜当此取乐。如妲己之歌舞,乃天上奇观,人间少有的,可谓‮实真‬。御何无喜悦之⾊,正颜不观,何也?”姜皇后就此出席,跪而奏曰:“如妲己歌舞,岂是稀奇,也不是‮实真‬。”纣王曰:“此乐非奇宝,何以为奇宝也?”姜后曰:“妾闻人君有道,货而贵德,去谗而远⾊,此人君自省之宝也。若所谓天有宝,⽇月星辰;地有宝,五⾕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此四者,乃天地国家所有之宝也。如陛下荒酒⾊,征歌逐技,穷奢极,听谗信佞,残杀忠良,驱逐正士,播弃黎老,昵比匪人,惟以妇言是用,此‘牝司晨,惟家之索’。以此为宝,乃倾家丧国之宝也。妾愿陛下改过弗吝,聿修厥德,亲师保,远女侍,立纲持纪,毋事宴游,毋沉酗于酒,毋怠荒于⾊;⽇勤政事,弗自満假,庶几天心可回,百姓可安,天下可望太平矣。妾乃女流,不识忌讳,妄⼲天听,愿陛下痛改前愆,力赐施行。妾不胜幸甚!天下幸甚!”姜皇后奏罢,辞谢毕,上辇远宮。

  且言纣王已是酒醉,听妾皇后一番言语,十分怒⾊:“这人不识抬举!朕着美人歌舞一回,与他取乐玩赏,反被他言三语四,许多说话。若不是正宮,用金瓜击死,方消我恨。好懊恼人也!”此时三更已尽,纣王酒已醒了。叫:“美人,方才朕躬着恼,再舞一回,与朕解闷。”妲己跪下奏曰:“妾⾝从今不敢歌舞。”王曰:“为何?”妲己曰:“姜皇后深责妾⾝,此歌舞乃倾家丧国之物。况皇后所见甚正,妾⾝蒙圣恩宠眷,不敢暂离左右。倘娘娘传出宮闱,道妾蛊惑圣聪,引天子,不行仁政,使外庭诸臣持此督责,妾虽拔发,不⾜偿其罪矣。”言罢泪下如雨。纣王听罢,大怒曰:“美人只管侍朕,明⽇便废了人,立你为皇后。朕自做主,美人勿忧。”妲己谢恩,复传奏乐饮酒,不分昼夜。不表。

  一⽇,朔望之辰。姜皇后在中宮,各宮嫔妃朝贺皇后。西宮⻩贵妃──乃⻩飞虎之妹,──馨庆宮杨贵妃俱在正宮。又见宮人来报:“寿仙宮苏妲己候旨。”皇后传:“宣!”妲己进宮,见姜皇后升宝座,⻩贵妃在左,杨贵妃在右,妲己进宮朝拜已毕。姜皇后特赐美人平⾝。妲己侍立一旁。二贵妃问曰:“这就是苏美人?”姜后曰:“正是。”因对苏氏责曰:“天子在寿仙宮,无分昼夜,宣作乐,不理朝政,法纪混淆;你并无一言规谏。惑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拒谏杀忠,坏成汤之大典,国家之安危,是皆汝之作俑也。从今如不悛改,引君当道,仍前肆无忌惮,定以中宮之法处之!且退!”

  妲己忍气呑声,拜谢出宮,満面羞愧,闷闷回宮。时有鲧捐接住妲己,口称“娘娘”妲己进宮,坐在绣墩之上,长吁一声。鲧捐曰:“娘娘今⽇朝正宮而回,为何短叹长吁?”妲己切齿曰:“我乃天子之宠妃,姜后自恃元配,对⻩、杨二贵妃聇辱我不堪,此恨如何不报!”鲧捐曰:“主公前⽇亲许娘娘为正宮,何愁不能报复?”妲己曰:“虽许,但姜后现在,如何做得?必得一奇计,害了姜后,方得妥贴;不然,百官也不服,依旧谏诤而不宁,怎得安然。你有何计可行?其福亦自不浅。”鲧捐对曰:“我等俱系女流,况奴婢不过一侍婢耳,有甚深谋远虑。依奴婢之意,不若召一外臣,计议方妥。”妲己沉昑半晌曰:“外官如何召得进来。况且耳目甚众,又非心腹之人,如何使得!”鲧捐曰:“明⽇天子幸御花园,娘娘暗传懿旨,宣召中谏大夫费仲到宮,待奴婢吩咐他,定一妙计,若害了姜皇后,许他官居显任,爵禄加增,他素有才名,自当用心,万无一失。”妲己曰:“此计虽妙,恐彼不肯,奈何?”鲧捐曰:“此人亦系主公宠臣,言听计从;况娘娘进宮,也是他举荐。奴婢知他必肯尽力。”妲己大喜。

  那⽇纣王幸御花园,鲧捐暗传懿旨,把费仲宣至寿仙宮。费仲在宮门外,只见鲧捐出宮问曰:“费大夫,娘娘有密旨一封,你拿出去自拆,观其机密,不可漏怈。若事成之后,苏娘娘决不负大夫。宜速,不宜迟。”鲧捐道罢,进宮去了。费仲接书,急出午门,到于本宅,至密室开拆观看:“乃妲己教我设谋,害姜皇后的重情。”看罢,沉思忧惧:“我想起来,姜皇后乃主上元配;他的⽗亲乃东伯侯姜桓楚,镇于东鲁,雄兵百万,麾下大将千员;长子姜文焕又勇贯三军,力敌万夫,怎的惹得他!若有差讹,其害非小。若迟疑不行,他又是天子宠妃。那⽇他若雠恨,或枕边密语,或酒后谗言,吾死无葬⾝之地矣!”心下踌蹰,坐卧不安,如芒刺背。沉思终⽇,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厅前走到厅后,神魂颠倒,如醉如痴。坐在厅上,正纳闷间;只见一人,⾝长丈四,膀阔三停,壮而且勇,走将过去。费仲问曰:“是什么人?”那人忙向前叩头,曰:“小的是姜环。”费仲闻说,便问:“你在我府中几年了?”姜环曰:“小的来时,离东鲁到老爷台下五年了。蒙老爷一向抬举,恩德如山,无门可报。适才不知爷爷闷坐,有失回避,望老爷恕罪。”费仲一见此人,计上心来,便叫:“你且起来,我有事用你。不知你肯用心去做否?你的富贵亦自不小。”姜环曰:“若老爷吩咐,安敢不努力前去?况小的受老爷知遇之恩,便使不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费仲大喜,曰:“我终⽇沉思,无计可施,谁知却在你⾝上!若事成之后,不失金带垂,其福应自不浅。”姜环曰:“小的怎敢望此。求老爷吩咐,小人领命。”费仲附姜环耳上:“…这般这般,如此如此,若此计成,你我有无穷富贵。切莫漏怈,其祸非同小可!”姜环点头,领计去了。这正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有诗为证。诗曰:

  姜后忠贤报主难,孰知平地起波澜。可怜数载鸳鸯梦,取次凋残不忍看。

  话说费仲密密将计策写明,暗付鲧捐。鲧捐得书,密奏与妲己。妲己大喜,正宮不久可居。

  一⽇,纣王在寿仙宮闲居无事,妲己启奏曰:“陛下愿恋妾⾝,旬⽇未登金殿,望陛下明⽇临朝,不失文武仰望。”王曰:“美人所言,真是难得!虽古之贤妃圣后,岂是过哉。明⽇临朝,裁决机务,庶不失贤妃美意。”──看官:此是费仲、妲己之计,岂是好意?表过不题。

  次⽇,天子设朝,但见左右奉御保驾,出寿仙宮,銮舆过龙德殿,至分宮楼,红灯簇簇,香气氤氲。正行之间,分宮楼门角旁一人,⾝⾼丈四,头带扎巾,手执宝剑,行如虎狼,大喝一声,言曰:“昏君无道,荒酒⾊,吾奉主⺟之命,刺杀昏君,庶成汤天下不失与他人,可保吾主为君也!”一剑劈来。两边该多少保驾官,此人未近前时,已被众官所获,绳索绑,拿近前来,跪在地下。纣王惊而且怒,驾至大殿升座,文武朝贺毕,百官不知其故。王曰:“宣武成王⻩飞虎、亚相比⼲。”二臣随出班拜伏称臣。纣王曰:“二卿,今⽇升殿,异事非常。”比⼲曰:“有何异事?”王曰:“分宮楼有一刺客,执剑刺朕,不知何人所使?”⻩飞虎听言大惊,忙问曰:“昨⽇是那一员官宿殿?”內有一人,乃是“封神榜”上有名,官拜总兵,姓鲁名雄,出班拜伏:“是臣宿殿,并无奷细。此人莫非五更随百官混⼊分宮楼內,故有此异变!”⻩飞虎吩咐:“把刺客推来!”众官将刺客拖到滴⽔之前。天子传旨:“众卿,谁与朕勘问明⽩回旨?”班中闪出一人进礼称:“臣费仲不才,勘明回旨。”──看官,费仲原非问官,此乃做成圈套,陷害姜皇后的;恐怕别人审出真情,故此费仲讨去勘问。

  话说费仲拘出刺客,在午门外勘问,不用加刑,已是招成谋逆。费仲进大殿,见天子,俯伏回旨。百官不知原是设成计谋,静听回奏。王曰:“勘明何说?”费仲奏曰:“臣不敢奏闻。”王曰:“卿既勘问明⽩,为何不奏?”费仲曰:“赦臣罪,方可回旨。”王曰:“赦卿无罪。”费仲奏:“刺客姓姜名环,乃东伯侯姜桓楚家将,奉中宮姜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侵夺天位,与姜桓楚而为天子。幸宗社有灵,皇天后土庇佑,陛下洪福齐天,逆谋败露,随即就擒。请陛下下九卿文武,议贵议戚,定夺。”纣王听奏,拍案大怒曰:“姜后乃朕元配,辄敢无礼,谋逆不道,还有甚么议贵议戚?况宮弊难除,祸潜內噤,肘腋难以堤防,速着西宮⻩贵妃勘问回旨!”纣王怒发如雷,驾回寿仙宮。不表。

  且言诸大臣纷纷议论,难辨假真。內有上大夫杨任对武成王曰:“姜皇后贞静淑德,慈祥仁爱,治內有法。据下官所论,其中定有委曲不明之说,宮內定有私通。列位殿下,众位大夫,不可退朝,且听西宮⻩娘娘消息,方存定论。”百官俱在九间殿未散。

  话言奉御宮承旨至中官,姜皇后接旨,跪听宣读。奉御官宣读曰:

  “敕曰:皇后位正中宮,德配坤元,贵敌天子,不思⽇夜兢惕,敬修厥德,毋忝姆懿,克谐內助,乃敢肆行大逆,豢养武士姜环,于分宮楼前行刺,幸天地有灵,大奷随获,发赴午门勘问,招称:皇后与⽗姜桓楚同谋不道,侥幸天位。彝伦有乖,三纲尽绝。着奉御官拿送西宮,好生打着勘明,从重拟罪,毋得狥情故纵,罪有攸归。特敕。”

  姜皇后听罢,放声大哭道:“冤哉!冤哉!是那一个奷贼生事,做害我这个不赦的罪名!可怜数载宮闱,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何敢轻为妄作,有忝姆训。今皇上不察来历,将我拿送西宮,存亡未保!”姜后悲悲泣泣,泪下沾襟。奉御官同姜后来至西宮。⻩贵妃将旨意放在上首,尊其国法。姜皇后跪而言曰:“我姜氏素秉忠良,皇天后土,可鉴我心。今不幸遭人陷害,望乞贤妃鉴我平⽇所为,替奴作主,雪此冤枉!”⻩妃曰:“圣旨道你命姜环弒君,献国与东伯侯姜桓楚,纂成汤之天下。事⼲重大,逆礼伦,失夫之大义,绝元配之恩情。若论情真,当夷九族!”姜后曰:“贤妃在上,我姜氏乃姜桓楚之女,⽗镇东鲁,乃二百镇诸侯之首,官居极品,位庒三公,⾝为国戚,女为中宮,又在四大诸侯之上。况我生子殷郊,已正东宮,圣上万岁后,我子承嗣大位;⾝为太后,未闻⽗为天子,而能令女配享太庙者也。我虽系女流,未必痴愚至此。且天下诸侯,又不止我⽗亲一人,若天下齐兴问罪之师,如何保得永久!望贤妃详察,雪此奇冤,并无此事。恳乞回旨,转达愚衷,此恩非浅!”话言未了,圣旨来催。⻩妃乘辇至寿仙宮候旨。纣王宣⻩妃进宮,朝贺毕。纣王曰:“那人招了不曾?”⻩妃奏曰:“奉旨严问姜后,并无半点之私,实有贞静贤能之德。后乃元配,侍君多年,蒙陛下恩宠,生殿下已正位东宮,陛下万岁后,彼⾝为太后,有何不⾜,尚敢欺心,造此灭族之祸!况姜桓楚官居东伯,位至皇亲,诸侯朝称千岁,乃人臣之极品,乃敢使人行刺,必无是理。姜后痛伤于骨髓之中,衔冤于覆盆之上。即姜后至愚,未有⽗为天子而女能为太后、甥能承祧者也。至若弃贵而投,远上而近下,愚者不为;况姜后正位数年,素明礼教者哉!妾愿陛下察冤雪枉,无令元配受诬,有乖圣德。再乞看太子生⺟,怜而赦之。妾⾝幸甚!姜后举室幸甚!”纣王听罢,自思曰:“⻩妃之言甚是明⽩,果无此事,必有委曲。”正在迟疑未决之际,只见妲己在旁微微冷笑。纣王见妲己微笑,问曰:“美人微笑不言,何也?”妲己对曰:“⻩娘娘被姜后惑了。从来做事的人,好的自己播扬,恶的推于别人。况谋逆不道,重大事情,他如何轻意便认。且姜环是他⽗亲所用之人,既供有主使,如何赖得过。且三宮后妃,何不攀扯别人,单指姜后,其中岂得无说。恐不加重刑,如何肯认!望陛下详察。”纣王曰:“美人言之有理。”⻩妃在旁言曰:“苏妲己毋得如此!皇后乃天子之元配,天下之国⺟,贵敌至尊,虽自三皇治世,五帝为君,纵有大过,止有贬谪,并无诛斩正宮之法。”妲己曰:“法者乃为天下而立,天子代天宣化,亦不得以自私自便,况犯法无尊亲贵,其罪一也。陛下可传旨:如姜后不招,剜去他一目。眼乃心之苗,他惧剜目之苦,自然招认。使文武知之,此亦法之常,无甚苛求也。”纣王曰:“妲己之言是也。”

  ⻩贵妃听说剜姜后目,心甚着忙,只得上辇回西宮;下辇见姜后,垂泪顿⾜曰:“我的皇娘,妲己是你百世冤家!君前献妒忌之言,如你不认,即剜你一目。可依我,就认了罢!历代君王,并无将正宮加害之理,莫非贬至不游宮便了。”姜后泣而言曰:“贤妹言虽为我,但我生平颇知礼教,怎肯认此大逆之事,贻羞于⽗⺟,得罪于宗社。况刺其夫,有伤风化,败坏纲常,令我⽗亲作不忠不义之奷臣,我为辱门败户之辈,恶名千载,使后人言之切齿,又致太子不得安于储位,所关甚巨,岂可草率冒认。莫说剜我一目,便投之于鼎镬,万剐千锤,这是生前作孽今生报,岂可有乖大义。古云‘粉骨碎⾝俱不惧,只留清⽩在人间’,…”言未了,圣旨下:“如姜后不认,即去一目!”⻩妃曰:“快认了罢!”姜后大哭曰:“纵死,岂有冒认之理?”奉御官百般迫,容留不得,将姜皇后剜去一目,⾎染⾐襟,昏绝于地。⻩妃忙教左右宮人扶救,急切未醒。可怜!有诗为证,诗曰:

  剜目飞灾祸不噤,只因规谏语相侵。早知国破终无救,空向西宮⾎染襟。

  ⻩贵妃见姜后遭此惨刑,泪流不止。奉御官将剜下来⾎滴滴一目盛贮盘內,同⻩妃上辇来回纣王。⻩妃下辇进宮。纣王忙问曰:“那人可曾招成?”⻩妃奏曰:“姜后并无此情,严究不过,受剜目屈刑,怎肯失了大节?奉旨已取一目。”⻩妃将姜后一目⾎淋淋的捧将上来。纣王观之,见姜后之睛,其心不忍;恩爱多年,自悔无及,低头不语,甚觉伤情。回首责妲己曰:“方才轻信你一言,将姜后剜去一目,又不曾招成,咎将谁委?这事俱系你轻率妄动。倘百官不服,奈何,奈何!”妲己曰:“姜后不招,百官自然有说,如何⼲休。况东伯侯坐镇一国,亦要为女洗冤。此事必姜后招成,方免百官万姓之口。”纣王沉昑不语,心下煎熬,似羝羊触藩,进退两难,良久,问妲己曰:“为今之计,何法处之方妥?”妲己曰:“事已到此,一不做,二不休,招成则安静无说,不招则议论风生,竟无宁宇。为今之计,只有严刑酷拷,不怕他不认。今传旨:令贵妃用铜斗一只,內放炭火烧红,如不肯招,炮烙姜后二手。十指连心,痛不可当,不愁他不承认!”纣王曰:“据⻩妃所言,姜后全无此事;今又用此惨刑,屈勘中宮,恐百官他议。剜目己错,岂可再乎?”妲己曰:“陛下差矣!事到如此,势成骑虎,宁可屈勘姜后,陛下不可得罪于天下诸侯、合朝文武。”纣王出乎无奈,只得传旨:“如再不认,用炮烙二手,毋得衔情掩讳!”

  ⻩妃听得此言,魂不附体。上辇回宮,来看姜后──可怜⾝倒尘埃,⾎染⾐襟,情景惨不忍见。放声大哭曰:“我的贤德娘娘!你前⾝作何恶孽,得罪于天地,遭此横刑!”乃扶姜后而慰曰:“贤后娘娘,你认了罢!昏君意呆心毒,听信人之言,必致你死地。如你再不招,用铜斗炮烙你二手。如此惨恶,我何忍见。”姜后⾎泪染面,大哭曰:“我生前罪深孽重,一死何辞!只是你替我作个证盟,就死瞑⽇!”言未了,只见奉御官将铜斗烧红,传旨曰:“如姜后不认,即烙其二手!”姜后心如铁石,意似坚钢,岂肯认此诬陷屈情。奉御官不由分说,将铜斗放在姜后两手,只烙的筋断⽪焦,骨枯烟臭。十指连心,可怜昏死在地。后人观此,不胜伤感,有诗叹曰:

  铜斗烧红烈焰生,宮人此际下无情。可怜一片忠贞意,化作空流⽇夜鸣!

  ⻩妃看见这等光景,兔死狐悲,心如刀绞,意似油煎,痛哭一场,上辇回宮,进宮见纣王。⻩妃含泪奏曰:“惨刑酷法,严审数番,并无行刺真情。只怕奷臣內外相通,做害中宮,事机有变,其祸不小。”纣王听言,大惊曰:“此事皆美人教朕传旨勘问,事既如此,奈何奈何!”妲己跪而奏曰:“陛下不必忧虑。刺客姜环现在,传旨着威武大将军晁田、晁雷,押解姜环进西宮,二人对面执问,难道姜后还有推托?此回必定招认。”纣王曰:“此事甚善。”传旨:“宣押刺客对审。”⻩妃回宮。不题。话言晁田、晁雷押刺客姜环进西宮对词。不知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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