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儒林外史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儒林外史 作者:吴敬梓 | 书号:10238 时间:2017/3/27 字数:5727 |
上一章 第四十八回 下一章 ( → ) | |
徽州府烈妇殉夫 泰伯祠遗贤感旧 话说余大先生在虞府坐馆,早去晚归,习以为常。那⽇早上起来,洗了脸,吃了茶,要进馆去。才走出大门,只见三骑马进来,下了马,向余大先生道喜。大先生问:“是何喜事?”报录人拿出条子来看,知道是选了徽州府学训导。余大先生喜,待了报录人酒饭,打发了钱去,随即虞华轩来贺喜,亲友们都来贺。余大先生出去拜客,忙了几天,料理到安庆领凭;领凭回来,带家小到任。大先生邀二先生一同到任所去。二先生道:“哥寒毡一席,初到任的时候,只怕⽇用还不⾜。我在家里罢。”大先生道:“我们老弟兄相聚得一⽇是一⽇。从前我两个人各处坐馆。动不动两年不得见面。而今老了,只要弟兄两个多聚几时,那有饭吃没饭吃,也且再商量。料想做官自然好似坐馆,二弟,你同我去。”二先生应了,一同收拾行李,来徽州到任。大先生本来极有文名,徽州人都知道。如今来做官,徽州人听见,个个喜。到任之后,会见大先生怀坦⽩,言语慡利,这些秀才们,本不来会的,也要来会会,人人自以为得明师。又会着二先生谈谈,谈的都是些有学问的话,众人越发钦敬,每⽇也有几个秀才来往。 那⽇,余大先生正坐在厅上,只见外面走进一个秀才来,头戴方巾,⾝穿旧宝蓝直裰,面⽪深黑,花⽩胡须,约有六十多岁光景。那秀才自己手里拿着帖子,递与余大先生。余大先生看帖子上写着:“门生王蕴”那秀才递上帖子,拜了下去。余大先生回礼,说道:“年兄莫不是尊字⽟辉的么?”王⽟辉道:“门生正是。”余大先生道:“⽟兄,二十年闻声相思,而今才得一见。我和你只论好弟兄,不必拘这些俗套。”遂请到书房里去坐,叫人请二老爷出来。二先生出来,同王⽟辉会着,彼此又道了一番相慕之意,三人坐下。王⽟辉道:“门生在学里也做了三十年的秀才,是个迂拙的人。往年就是本学老师,门生也不过是公堂一见而已。而今因大老师和世叔来,是两位大名下,所以要时常来聆老师和世叔的教训。要求老师不认做大概学里门生,竟要把我做个受业弟子才好。”余大先生道:“老哥,你我老友,何出此言!”二先生道:“一向知道吾兄清贫,如今在家可做馆?长年何以为生?”王⽟辉道:“不瞒世叔说,我生平立的有个志向,要纂三部书嘉惠来学。”余大先生道:“是那三部?”王⽟辉道:“一部礼书,一部字书,一部乡约书。”二先生道:“礼书是怎么样?”王⽟辉道:“礼书是将三礼分起类来,如事亲之礼,敬长之礼等类。将经文大书,下面采诸经子史的话印证,教子弟们自幼习学。”大先生道:“这一部书该颁于学宮,通行天下。请问字书是怎么样?”王⽟辉道:“字书是七年识字法。其书已成,就送来与老师细阅。”二先生道:“字学不讲久矣,有此一书,为功不浅。请问乡约书怎样?”王⽟辉道:“乡约书不过是添些仪制,劝醒愚民的意思。门生因这三部书,终⽇手不停披,所以没的工夫做馆。”大先生道:“几位公郞?”王王辉道:“只得一个小儿,到有四个小女。大小女守节在家里,那几个小女,都出阁不上一年多。“说着,余大先生留他吃了饭,将门生帖子退了不受,说道:“我们老弟兄要时常屈你来谈谈,料不嫌我苜蓿风味怠慢你。”弟兄两个,一同送出大门来。王先生慢慢回家。他家离城有十五里。 王⽟辉回到家里,向老和儿子说余老师这些相爱之意。次⽇,余大先生坐轿子下乡,亲自来拜,留着在草堂上坐了一会,去了。又次⽇,二先生自己走来,领着一个门斗,挑着一石米,走进来,会着王⽟辉,作揖坐下。二先生道:“这是家兄的禄米一石。”又手里拿出一封银子来道:“这是家兄的俸银一两,送与长兄先生,权为数⽇薪⽔之资。”王⽟辉接了这银子,口里说道:“我小侄没有孝敬老师和世叔,怎反受起老师的惠来?”余二先生笑道:“这个何⾜为奇。只是贵处这学署清苦,兼之家兄初到。虞博士在南京几十两的拿着送与名士用,家兄也想学他。”王⽟辉道:“这是‘长者赐,不敢辞’,只得拜受了。”备饭留二先生坐,拿出这三样书的稿子来,递与二先生看。二先生细细看了,不胜叹息。坐到下午时分,只见一个人走进来说道:“王老爹,我家相公病的很,相公娘叫我来请老爹到那里去看看。请老爹就要去。”王⽟辉向二先生道:“这是第三个小女家的人,因女婿有病,约我去看。”二先生道:“如此,我别过罢。尊作的稿子,带去与家兄看,看毕再送过来。”说罢起⾝。那门斗也吃了饭,挑着一担空箩,将书稿子丢在箩里,挑着跟进城去了。 王先生走了二十里,到了女婿家,看见女婿果然病重,医生在那里看,用着药总不见效。一连过了几天,女婿竟不在了,王⽟辉恸哭了一场。见女儿哭的天愁地惨。候着丈夫⼊过殓,出来拜公婆和⽗亲,道:“⽗亲在上,我一个大姐姐死了丈夫,在家累着⽗亲养活,而今我又死了丈夫,难道又要⽗亲养活不成?⽗亲是寒士,也养活不来这许多女儿!”王⽟辉道:“你如今要怎样?”三姑娘道:“我而今辞别公婆、⽗亲,也便寻一条死路,跟着丈夫一处去了!”公婆两个听见这句话,惊得泪下如雨,说道:“我儿!你气疯了!自古蝼蚁尚且贪生,你怎么讲出这样话来!你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我做公婆的怎的不养活你,要你⽗亲养活?快不要如此!”三姑娘道:“爹妈也老了,我做媳妇的不能孝顺爹妈,反累爹妈,我心里不安,只是由着我到这条路上去罢。只是我死还有几天工夫,要求⽗亲到家替⺟亲说了,请⺟亲到这里来,我当面别一别,这是要紧的。”王⽟辉道:“亲家,我仔细想来,我这小女要殉节的真切,倒也由着他行罢。自古‘心去意难留’。”因向女儿道:“我儿,你既如此,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难道反拦阻你?你竟是这样做罢。我今⽇就回家去叫你⺟亲来和你作别。”亲家再三不肯。王⽟辉执意,一径来到家里,把这话向老孺人说了。老孺人道:“你怎的越老越呆了!一个女儿要死,你该劝他,怎么倒叫他死?这是甚么话说!”王⽟辉道:“这样事,你们是不晓得的。”老孺人听见,痛哭流涕,连忙叫了轿子,去劝女儿,到亲家家去了。王⽟辉在家,依旧看书写字,候女儿的信息。老孺人劝女儿,那里劝的转。一般每⽇梳洗,陪着⺟亲坐,只是茶饭全然不吃。⺟亲和婆婆着实劝着,千方百计,总不肯吃。饿到六天上,不能起。⺟亲看着,伤心惨目,痛⼊心脾,也就病倒了,抬了回来,在家睡着。又过了三⽇,二更天气,几个火把,几个人来打门,报道:“三姑娘饿了八⽇,在今⽇午时去世了。”老孺人听见,哭死了过去,灌醒回来,大哭不止。王⽟辉走到面前说道:“你这老人家真正是个呆子!三女儿他而今已是成了仙了,你哭他怎的?他这死的好,只怕我将来不能像他这一个好题目死哩!”因仰天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好!”大笑着,走出房门去了。 次⽇,余大先生知道,大惊,不胜惨然。即备了香楮三牲,到灵前去拜奠。拜奠过,回衙门,立刻传书办备文书请旌烈妇。二先生帮着赶造文书,连夜详了出去。二先生又备了礼来祭奠。三学的人,听见老师如此隆重,也就纷纷来祭奠的,不计其数。过了两个月,上司批准下来,制主⼊祠,门首建坊。到了⼊祠那⽇,余大先生邀请知县,摆齐了执事,送烈女⼊祠。阖县绅衿,都穿着公服,步行了送。当⽇⼊祠安了位,知县祭、本学祭、余大先生祭、阖县乡绅祭、通学朋友祭、两家亲戚祭、两家本族祭,祭了一天,在明伦堂摆席。通学人要请了王先生来上坐,说他生这样好女儿,为伦纪生⾊。王⽟辉到了此时,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众人在明伦堂吃了酒,散了。 次⽇,王⽟辉到学署来谢余大先生。余大先生、二先生都会着,留着吃饭。王王辉说起:“在家⽇⽇看见老悲恸,心下不忍,意思要到外面去作游几时。又想,要作游除非到南京去。那里有极大的书坊,还可逗着他们刻这三部书。”余大先生道:“老哥要往南京,可惜虞博士去了。若是虞博士在南京,见了此书,赞扬一番,就有书坊抢的刻去了。”二先生道:“先生要往南京,哥如今写一封书子去,与少卿表弟和绍光先生。这人言语是值钱的。”大先生欣然写了几封字,庄征君、杜少卿、迟衡山、武正字都有。 王⽟辉老人家不能走旱路,上船从严州、西湖这一路走。一路看着⽔⾊山光,悲悼女儿,凄凄惶惶。一路来到苏州,正要换船,心里想起:“我有一个老朋友住在邓尉山里,他最爱我的书,我何不去看看他?”便把行李搬到山塘一个饭店里住下,搭船往邓尉山。那还是上昼时分,这船到晚才开。王⽟辉问饭店的人道:“这里有甚么好顽的所在?”饭店里人道:“这一上去,只得六七里路便是虎邱,怎么不好顽!”王⽟辉锁了房门,自己走出去。初时街道还窄,走到三二里路,渐渐阔了。路旁一个茶馆,王⽟辉走进去坐下,吃了一碗茶。看见那些游船,有极大的,里边雕梁画柱,焚着香,摆着酒席,一路游到虎邱去。游船过了多少,又有几只堂客船,挂不帘子,都穿着极鲜的⾐服,在船里坐着吃酒。王⽟辉心里说道:“这苏州风俗不好,一个妇人家不出闺门,岂有个叫了船在这河內游之理!”又看了一会,见船上一个少年穿⽩的妇人,他又想起女儿,心里哽咽,那热泪直滚出来。王⽟辉忍着泪,出茶馆门,一直往虎邱那条路上去。只见一路卖的腐啂、席子、耍货,还有那四时的花卉,极其热闹。也有卖酒饭的,也有卖点心的。王⽟辉老人家⾜力不济,慢慢的走了许多时,才到虎邱寺门口。循着阶级上去,转湾便是千人石,那里也摆着有茶桌子,王⽟辉坐着吃了一碗茶,四面看看,其实华丽。那天⾊的,像个要下雨的一般,王⽟辉不能久坐,便起⾝来,走出寺门。走到半路,王⽟辉饿了,坐在点心店里,那猪⾁包子六个钱一个,王⽟辉吃了,钱出店门。慢慢走回饭店,天已昏黑。 船上人催着上船。王⽟辉将行李拿到船上,幸亏雨不曾下的大,那船连夜的走。一直来到邓尉山,找着那朋友家里。只见一带矮矮的房子,门前垂柳掩映,两扇门关着,门上贴了⽩。王⽟辉就吓了一跳,忙去敲门。只见那朋友的儿子,挂着一⾝的孝,出来开门、见了王⽟辉,说道:“老伯如何今⽇才来,我⽗亲那⽇不想你!直到临回首的时候,还念着老伯不曾得见一面;又恨不曾得见老伯的全书。”王⽟辉听了,知道这个老朋友已死,那眼睛里热泪纷纷滚了出来,说道:“你⽗亲几时去世的?”那孝子道:“还不曾尽七。”王⽟辉道:“灵柩还在家哩?”那孝子道:“还在家里。”王⽟辉道:“你引我到灵柩前去。”那孝子道:“老伯,且请洗了脸,吃了茶,再请老伯进来。”当下就请王⽟辉坐在堂屋里,拿⽔来洗了脸。王⽟辉不肯等吃了茶,叫那孝子领到灵柩前。孝子引进中堂。只见中间奉着灵柩,面前香炉、烛台、遗像,魂幡。王⽟辉恸哭了一场,倒⾝拜了四拜。那孝子谢了。王⽟辉吃了茶,又将自己盘费买了一副香纸牲醴,把自己的书一同摆在灵柩前祭奠,又恸哭了一场。住了夜一,次⽇要行。那孝子留他不住。又在老朋友灵柩前辞行,又大哭了一场,含泪上船。那孝子直送到船上,方才回去。 王⽟辉到了苏州,又换了船,一路来到南京⽔西门上岸,进城寻了个下处,在牛公庵住下。次⽇,拿著书子去寻了一⽇回来。那知因虞博士选在浙江做官,杜少卿寻他去了。庄征君到故乡去修祖坟。迟衡山、武正字都到远处做官去了。一个也遇不着。王⽟辉也不懊悔,听其自然,每⽇在牛公庵看书。过了一个多月,盘费用尽了,上街来闲走走。才走到巷口,遇着一个人作揖,叫声:“老伯怎的在这里?”王⽟辉看那人,原来是同乡人,姓邓,名义,字质夫。这邓质夫的⽗亲是王⽟辉同案进学,邓质夫进学又是王⽟辉做保结,故此称是老伯。王⽟辉道:“老侄,几年不见。一向在那里?”邓质夫道:“老伯寓在那里?”王⽟辉道:“我就在前面这牛公庵里,不远。”邓质夫道:“且同到老伯下处去。”到了下处,邓质夫拜见了,说道:“小侄自别老伯,在扬州这四五年。近⽇是东家托我来卖上江食盐,寓在朝天宮。一向记念老伯。近况好么?为甚么也到南京来?”王⽟辉请他坐下,说道:“贤侄,当初令堂老夫人守节,邻家失火,令堂对天祝告,反风灭火,天下皆闻。那知我第三个小女,也有这一番节烈。”因悉把女儿殉女婿的事说了一遍。“我因老在家哭泣,心里不忍;府学余老师写了几封书子与我来会这里几位朋友,不想一个也会不着。”邓质夫道:“是那几位?”王⽟辉一一说了。邓质夫叹道:“小侄也恨的来迟了!当年南京有虞博士在这里,名坛鼎盛,那泰伯祠大祭的事,天下皆闻。自从虞博士去了,这些贤人君子,风流云散。小侄去年来,曾会着杜少卿先生。又因少卿先生,在元武湖拜过庄征君。而今都不在家了。老伯这寓处不便,且搬到朝天宮小侄那里寓些时。”王王辉应了,别过和尚,付了房钱,叫人挑行李,同邓质夫到朝天宮寓处住下。邓质夫晚间备了酒肴,请王⽟辉吃着,又说起泰伯祠的话来。王⽟辉道:“泰伯祠在那里?我明⽇要去看看。”邓质夫道:“我明⽇同老伯去。” 次⽇,两人出南门,邓质夫带了几分银子把与看门的。开了门,进到正殿,两人瞻拜了。走进后一层,楼底下,迟衡山贴的祭祀仪注单和派的执事单还在壁上。两人将袖子拂去尘灰看了。又走到楼上,见八张大柜关锁着乐器、祭器,王⽟辉也要看。看祠的人回:“钥匙在迟府上。”只得罢了。下来两廊走走,两边书房都看了,一直走到省牲所,依旧出了大门,别过看祠的。两人又到报恩寺顽顽,在琉璃塔下吃了一壶茶,出来寺门口酒楼上吃饭。王⽟辉向邓质夫说:“久在客边烦了,要回家去,只是没有盘。”邓质夫道:“老伯怎的这样说!我这里料理盘,送老伯回家去。”便备了饯行的酒,拿出十几两银子来,又雇了轿夫,送王先生回徽州去。又说道:“老伯,你虽去了,把这余先生的书与小侄,等各位先生回来,小侄送与他们,也见得老伯来走了一回。”王⽟辉道:“这最好。”便把书子与邓质夫,起⾝回去了。王⽟辉去了好些时,邓质夫打听得武正字已到家,把书子自己送去。正值武正字出门拜客,不曾会着,丢了书子去了。向他家人说:“这书是我朝天宮姓邓的送来的,其中缘由,还要当面会再说。”武正字回来看了书,正要到朝天宮去回拜,恰好⾼翰林家着人来请。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宾朋⾼宴,又来奇异之人;患难相扶,更出武勇之辈。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uMUxS.cOm |
上一章 儒林外史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儒林外史,历史小说儒林外史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吴敬梓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儒林外史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