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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孤雁红伶 作者:舞夜 | 书号:15691 时间:2017/5/20 字数:86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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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京师,繁荣华靡未变;八年不见的王府,依然耸立在此。用満、汉二文题写了‘靖亲王府’的匾额,仍在正门上居⾼临下,睥睨来来往往的人群。 站在大敞的朱门前,门外晶亮的宝蓝⾊琉璃瓦、张牙舞爪的石狮,门內一座座深锁在蜿蜒层叠长廊之后的华丽楼阁,面对著既悉又陌生的景物,庆炜有一股想逃的冲动。 一阵风吹拂,他不安地摸了摸剃除胡须后的脸颊,凉快得很不习惯。 回京北的途中,庆煖勒令,非要他把胡须剃了不可,不许抗辩。 “你都二十有六了,还需要用胡子装成吗?瑾姨娘一定认不出这么老的儿子,而我也不要这么老的弟弟。不许多话,乖乖剃了就是!” 于是,他剃了须;结果,后悔莫及。 没了胡须遮掩,一张俊美的娃娃脸,使他看来像个未満弱冠之年的小夥子,而练达的眸光此时反而显得过度深沉,透出一种琊气,好似他很爱算计人的样子。 虽然这是自己最本的模样,可他一点也不喜。 “别摸了。担心什么?胡须又不是不会再长。”走在一旁的庆煖摇扇笑言,似乎弟弟的苦恼完全不关己事。 瞥了优哉游哉的四哥一眼,庆炜只能怨自己。分开八年,他一时忘记四哥从小就心机重,最喜挖坑看着人跌下,然后在一边窃笑,神⾊自若,天生不知罪恶感为何物。 跨进门槛,王府总管已先了过来。 “四爷,您回来啦!”须发斑⽩了不少的纳海,揖⾝恭道:“王爷接到您的消息,同夫人正在大厅上等著哪!” 庆炜望向前方富丽堂皇的楼房。八年不见的阿玛和娘亲,都在大厅吗?他们将如何看待他这个游不归八载余的不肖儿?而他又该说些什么?!突然间,他颈子像被戴了枷锁,重得抬不起头;脚也彷佛铐了脚镣,沉得举步维艰。 庆煖察觉弟弟的旁徨,不由分说便擒住他的手腕,拉著往大厅走去。 “像男子汉一点!看你一脸奷商相,就知道你在外面当商人的时候骗过不少人;你云河庄主既然能哄那些王爷贝勒,哄哄自己的老⽗老⺟又有何难?” 庆炜攒眉咕哝“说得倒简单…离家出走的又不是你!” 近乡,情怯;近亲,情更惧啊! **************** 大厅上,靖亲王稳坐⾼堂,浅啜热茶,望穿秋⽔的丽瑾如夫人则焦躁地来回踱步。 “王爷,您说庆煖捎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吗?您想他可不可能认错人,或者找人冒充炜儿,来讨咱们开心呢?”她神经质地胡思想。 靖亲王揪眉沉道:“煖儿人聪明,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拿自己弟弟的事儿来的。倒是想起炜儿,才真教我担忧。”往昔桀骛不驯、狂妄不知礼的五儿,在外飘浪多年,无人管教之下,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 丽瑾一听,连忙哀求“王爷,等会儿见到炜儿,不论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犯了什么错,都求您别再罚他,一切由妾⾝承担。求您了,王爷,” “放心,只要他不是在外面杀人放火、奷yin掳掠,王府都会替他顶下。” “谢王爷。”丽瑾这才宽心。 此时纳海总管领著两名⾝材皆⾼佻修长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大厅门。 “阿玛,四儿回来跟您请安了。”庆煖绽笑颜,顺手把垂头不起的弟弟推上一前“还难得把途的五儿顺道牵回家来罗!” 被四哥一把推上厅子正央,庆炜全⾝僵硬,勉強克服手⾜无措的尴尬,艰涩地嘎出一句:“五儿…给阿玛请安。”他连抬头看⽗亲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你是怎么?脖子扭坏了抬不起来吗?”靖亲王眯皱起眉头。 庆煖也在旁边看戏帮腔“就是,老五,还不快立直些!从前的老五,可是个不管犯了大错小错,都不改倨傲昂首姿态的火爆浪子耶!哪是这副委屈的哑巴小媳妇样?” 臭四哥,给我记住! 庆炜青了俊脸,深昅一口气,缓仰起头,恰上一双颤动的纤柔⽟手捧住他的脸,和一对热泪盈眶的眼睛凝视著他。 “炜儿?你是我的炜儿吗?” 这眼、这鼻、这…丽瑾将眼前的面容,与她泪眼勾勒了八个舂冬的相貌一一比对,轻声凄问。 “娘…”庆炜眨眨眼,这是他生来头一遭见到⺟亲流泪…为他。 曾几何时,⺟亲的⾝形变得这般娇小?八年岁月,菗⾼拉长他的体格,也在⺟亲的美丽覆上了几道沧桑的刻画;昔⽇乌黑的秀发,竟已染上大半秋霜。第一出现时,他在哪儿?染⽩了云鬓一角时,他又在哪儿?每丝霜雪华发,皆是他没在旁尽孝侍亲的见证啊! 双膝一曲,他跪了下来,哽咽忏悔“孩儿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丽瑾凄恻地抱住儿子“走你,全是娘不对。你走了以后,我后悔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好怕你在外头出事,总想着你一个人在外,要生病了,怎办?受伤了,又该怎办?你还那么年轻,不懂事,也没见够世面,若在外头让歹人给怎么了…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真的…”她已泣不成声。 ⺟亲酸楚至极的关怀之情,纵使男儿有泪不轻弹,庆炜也无法不动容。他怎会佞言⺟亲不爱他?欠思量地任出走,一直负气不归,让⺟亲尝八年忧心之苦,他真该受天谴! 圈拥住他的怀抱,是他出世那时,第一个让他依偎的温柔;而今,仍愿包容他这回头的浪子。闭上眼,他任凭清泪滑下脸庞。“娘…” 如此催泪的场景,周旁的众人也不免受到感染而鼻酸。 庆煖散开扇子掩脸,秀眉微拢“唉,‘苦儿流浪记’不管谁来演,结局总是感人的。” 许久,⺟子两人情绪较为平复了,庆炜仍直跪在地,等候⽗亲裁决。 “要你来请个安,可真是不容易啊!一等就是八年多。古人云:‘⽗⺟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为王府世子,你擅自离家,既不告知去向,这几年也没捎个信儿回来过。”靖亲王颔首决定“去,到、醒悟斋。罚跪,晚膳时间才许出来。” “王爷!”丽瑾悚⽩了脸,不敢相信。“王爷,别罚了。炜儿才刚回府,您怎好让他一进府,头一件事又是挨罚呢?”好不易才盼回来的儿子,敢情王爷是想再走一次?! 靖亲王沉昑了一会儿“也对,一路舟车劳顿,他大概也累了;跪两个时辰便罢了吧!” “王爷——”丽瑾几乎要下跪哀求了。 庆炜却咧嘴一笑,起⾝谢罚,一面安慰⺟亲“不要紧的,娘。阿玛对我惩以家法,是表示阿玛愿意让五儿回家了。”若非家人,焉用家法? 他旋首一望,⽗亲正投以赞赏他懂事的微笑。 云开见⽇的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只不过赌气离家了八天,而不是一去八年。 *************** 靖亲王府的五世子,出外‘云游’八年后,总算回来了。 生⺟丽瑾如夫人的喜不自胜,自然不在话下。人逢喜事精神慡,她健康欠佳的⾝体,因心里的遗憾获得填补,而迅速好转。仅有的儿子回到⾝边,她的生活重心忽然有了著落,每天旋著儿子打转,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他。 现在的庆炜,不仅容貌俊美,体格英姿飒凛,待人处世的态度亦转趋成宽厚,评断事情的眼光也更深远开阔,体贴又窝心,完全符合她理想中的好儿子,她为此欣慰喜不已。 眼见⺟亲衰老体弱,方知亲情羁绊之深,庆伟为多年不曾略尽孝道感到自主贝,决定往后尽力承膝下。他每⽇大半时间都花费在陪伴⺟亲,或在王府各处溜达走看,感叹物换星移后的﹁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王府里一座座馆苑楼阁不改其窗明几净,但因无人居住而忒显寂寥。回想起从前,他和大哥吵架、和二哥谈不来、嫌三哥罗唆、喜欺负弟妹、恨⽗⺟从不关心体贴…当时总觉得自己満腹委屈无处诉,烦躁之下,脾气愈来愈火爆,常挟著⾝为世子爷的天生优势到处折腾、怒骂奴才,在外惹事生非,徒增王府烦恼。 不知人间疾苦,却又⾼傲狂妄,那是十几岁时的他。天上星儿几番眨眼,人间数轮寒暑彷如浮云,转眼即过,他变了,整个王府也都变了。 三个哥哥已经成家立业,乖乖当起好男人;年近而立之年的四哥坚持人生当以轻松玩乐为口口标,誓言绝不为一瓢饮而放弃三千弱⽔;老六则不知是否以他为榜样,也喜在外漂,成了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浪子;小妹更是不可思议!他曾经以为可能会嫁不出去的王府女霸王,竟然嫁给昔⽇和她互相看不顺眼的小霸王、今⽇千里外的蒙古霸主!听说近⽇就要回京城,参加阿玛的寿辰呢! “伟儿,告诉娘,你在外头那么久…成亲了没有?”丽瑾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那…可有看上想娶的姑娘?” 看上想娶的姑娘?庆炜脑中飞过一张清绝丽的面容,但她偏介怀満汉之分,⾎统无法变更,他们是不可能了。在溪边,他心淌著⾎跟她道别时,她甚至面无表情,连句‘珍重再见’也吝于开口施舍。 想起她,心还是会痛。“没有。” “你已经二十六,该娶亲了。你大哥、二哥、三哥在你这年纪,都已经当阿玛了。”丽瑾绞著手绢,惴惴不安地瞄著儿子的表情“炜儿,当年娘给你订下的那件婚约,其实一直都还在,对方并不知道你出走…娘绝不是又要你,只是对方姐小正好也十八了,我想如果可以,你就看看…当然,如果你还是不要,那娘不你,就帮你捎句话跟对方退婚,哦?” 庆炜明⽩⺟亲是希望他赶快成家生子,给她个孙儿解闷。毕竟每年中秋、年节时,妠岚福晋、如珍侧福晋和瑞燕姨太都是子、孙环绕⾝旁,独独她… 他无谓地笑笑“娘说的对,我是该成亲了。既然还有婚约,那就履行它吧!反正这几年我一事无成,娶个扬州首富千金,对我比较好。” 丽瑾喜上眉梢,赶紧点头“对对对!我马上叫人到扬州去通知亲家,也跟你阿玛报上一声,咱们家五儿要办喜事了!” 见⺟亲这样乐开怀,庆伟想,自己是做对了。娶、生子乃人生之必须,不论他对俞落雁还有多少依恋,也不能致使他的人生就此停摆,孝顺⺟亲是他当前最要紧的。 于是,丽瑾命人发传消息告知扬州首富⽩万金,靖亲王府五世子决定成亲了,期望将千金——⽩⽟珑送至王府,待一切就绪,择⽇完婚。 王府也开始为打理五爷的婚事所需,热络了起来。虽说依照靖亲王府的规矩,世子应先觅得新居分府后,方在新屋成婚,但丽瑾著实不舍儿子这么快又离⾝,是以央得靖王同意,让五儿在王府完婚,婚后先住爱內,再慢慢寻屋乔迁。 一片洋溢的喜气,庆炜却无动于衷,心如止⽔地未波动一丝涟漪,淡然应付一概事务。除了让裁师傅量⾝、制⾐、试⾐外,他什么也不多管,常在王府某隅发呆,放纵思绪无定,惟独不准自己去想那个倔強又顽固的小女人。 这样的⽇子里,只有两件事在他心湖开波纹。 一件,是小妹回来了。 相隔八年后,他诧见已全然蜕变成女人、无比媚娇袅柔的妹妹庆,以及⾝旁头﹂回见面的妹婿,达尔汉亲王。他们从东侧门⼊府时,他奋兴地唤住这对小夫。 “济尔罕、儿,你们竟然成亲了?真不可思议!儿你…还有孕了?天,没想到,真没想到…”睇著小妹隆起的圆腹,他真是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此情此景。 妹婿相貌英俊,颀长健美,和妹子恰成一对天作之合的佳偶。儿认出是五哥,才想说些什么,却被小心眼的丈夫带开了。“猫儿,先进屋去。你五哥要有点良心、懂得体贴妹妹的话,会自己跟过来同你说故事的。是吧?” 妹婿的架子大得很,瞪著他的眼睛満是敌意,就连他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妹妹也不许。到了竹泉馆后,便不容情地一脚把他这个五哥踢出,虚伪笑言“猫咪要休息了,明天请早。” 呿!这样的男人,素来骄纵的儿怎么可能同他和平共处!但,他们到底化不可能为可能,成为一对如胶似漆的被底鸳鸯了。 化不可能为可能…他和俞落雁之间,有没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一天? 另一件,是回府后不久,成端郡王福晋闻讯前来探望,顺道怀抱两岁多的次子琛舜过府省亲,他因而再次得见那抹难以忘怀的影。 她,美更胜当年。成的丰姿为她增添绰约光彩,举手投⾜依旧令人痴,不负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历经多年仍然不坠。当封存在心底许久的绝又映⼊眼帘时,悸动仍是強烈得令他屏息。 当年,他对伊人曾经无可救药地极度恋,不管她是否长他两岁,也不管她在名分上是否⾝为他永远逾越不得的大嫂。即使后来离开王府,他也一本初衷,在滚滚红尘中苦苦追寻与她相仿的佳人,直到俞落雁出现,他漂泊的心才有了归依。 俞落雁那张似大嫂般莹秀雪丽的芙颜,乃最初昅引他的主因。是故,他用心良苦、不计代价,务求得到她,以解栓桔心头多年的情锁。 今⽇他终能坦然承认,眼前这个已经获得幸福的娇贵格格,是嫂嫂、是大哥的娇,他对她仅剩欣赏仰慕,再没有多馀的遐念妄想;也更确定自己爱上的,是另一个尝遍世间苦涩辛酸的倔強小女人。 但,又有何用? 他的心,已被沉在存有一缸子甜美爱恋的记忆底,从此埋葬,不再开封。 望着雪⽟湖⽔波滢滢,庆炜呼出了一声喟息。 “怎么了?都快成亲了,⾝为王府今年头桩喜事的主角,却在这儿长吁短叹?”俊逸男子步上画舫,薄扬句至可使俊容完美无缺的角度,手中黑檀描金摺扇晃动。 “四哥。” “我可怜的弟弟,是在感伤单⾝的好⽇子即将终结吗?”庆煖到他⾝旁,面带怜悯地搭肩安慰“我能明瞭。乖,回屋去,我安排了一个美姑娘在那里等著见你,快去。” “姑娘!”庆炜先是面露不解,尔后没好气地把眉心摺出好几褶。心机重的四哥,还能做出什么好事?“少婆了,我没有在婚前当个鬼的念头,更不需要谁来教我洞房花烛夜该⼲些什么,那个姑娘你自己拿去用吧!” “你这崽子!”庆暖用扇子狠敲弟弟一记“婚期还没定,就已经満脑子洞房花烛夜?我只说安排人给你‘见’,可没说让你‘玩’!美得那么少见的姑娘,若非她指名找你,我早把她拐回我的海棠坞去了。死小子!” “她指名找我?” 庆暖投子一记⽩眼“自己的风流帐要是都记不清,婚后可有你好受的。去吧!人在你书房里。” 究竟是谁?美得少见的女子…眼前,掠过如星般闪耀的媚颜。 可能吗?那个直倔又冥顽不灵的小东西,会拎著包袱,越省来找他吗? 庆炜怀著満心疑惑,急忙往自己书房走去。 芸斋清静敞亮,韦编満架,书香四溢。镶嵌著玻璃的门窗棂格,是精雕的;垂挂著上好纱绸帐帽的梁柱,是细琢的。书桌后方的大屏风雕工华丽细致,且飘漫著阵阵檀香,处处皆是一尘不染。 “这亲王府可真了不得,一间书房弄得那么大、那么漂亮,比云河庄的还要气派!”简环发表感想。 旁边彼个⾝著汉装的女子,昂抬著宛如⽩璧的精美雪颜,环顾张望,对这幢名为‘拘风院’的建筑,紧张中亦感赞叹。 她,便是俞落雁。她收拾了包袱,跋山涉⽔地到京北城来找寻她爱得比恨更深、更多的男人,试图寻回一度失落的爱。 韩翎临走前,只向云河庄众人说名动天下的红顶皇商,飘云四爷,是他的同乡,他随同四爷回京探视家人,而关于他家居何处、府上原姓名为何,只字未提。 简环提议到京北城先拜访飘云四爷,向他打听,应该能就得到韩翎的消息,她并且整理行囊,自愿护送俞落雁上京。 本以为四爷所居的亲王府﹁侯门深似海﹂,平民百姓想必很难接近,不料才在门口求见,门房便轻易放行了。 “四爷代,只要是漂亮的姑娘找他,全都不能拦的。”门房伯伯如是说。 乍闻此言,俞落雁直当四爷是个⾊、拿⾁⿇当有趣的人,但在偏厅上,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四爷是一个俊卓倜傥、风采飘逸的贵公子,既无贵族的傲慢姿态,亦无商人的势利之气,柔出⾊的脸上笑容可掬。听完她们的来意后,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点头说了好几次﹁原来如此﹂,然后便领她们到这书房来等候。 “不行!我受不了了!”简环陡然站起,腿双紧拢著走了出去“我要去小解!俞姑娘,你先自己在这儿等,我去问问解手的地方,我忍很久了!” 房里只剩俞落雁一人,她有些坐立不安。 四爷不知要到哪里去找韩翎?韩翎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她又该如何开口道出自己的心情? 顷尔,一阵跫音响起,伴随一抹颀伟轩昂的⾝影跨⼊房內。那是个她不相识的男子,面貌俊美又略含稚气,一⾝华服贵致,年龄似乎还不过二十。 见到她,他愣在门旁,一脸不可置信,似是没料到房中有人。 俞落雁连忙起⾝“呃…对不住,是四爷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雁雁!” 睫之间,男子骤将她箍拥⼊怀,长臂似要把她进体內般,紧紧环搂住她,教她有些不过气。 “这位公子,请你放手!”美人儿惊慌失措,奋力挣扎“我是来找人的,请你放尊重些!” 庆炜放开她“雁雁,你冷静点看清楚,我就是韩翎!” “你是…韩翎?”缓下慌张的情绪,她皙腻的小脸満是疑惑。 他笑抚自己光滑的腮颊“我只是把胡子剃掉了。怎么,完全认不出了吗?” 俞落雁怔怔仰眺,眼前的浓眉大眼、丰的鼻、红润的,搭配以恰到好处的脸形…确确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啊! “雁雁,你怎么会来找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他庒抑再次紧拥她的望,却无法阻止自己热烈的眼神。 “因为…因为我该死的太爱你,所以我来见你;因为我不容许你始终弃,所以我来要你负起责任。”凤眸悬漾著斗大的晶莹泪⽔,音调凄楚“你走了以后,我只要一想起云河庄里只剩我,我整颗心、整个人,全空了!我页的过不下去…” 冷凝在两人间好几个月的距离,瞬间被热泪溶化。 抱紧小女子,她的人、她的话,都教庆炜静止了好一段⽇子的心湖顿生波澜,甚几沸腾!他低声提醒“我的⾝分,无法改变。” “我知道。”她昂起幽邃⽔瞳,澄澈的眸心再清醒明⽩不过。“我就是爱上了…一个満人。” 他为她的言语甚感动容,却也眉宇紧拧,头摇喑叹:“太晚了。我已经遵照我娘的意思,准备成亲了。”迟来的接受,是否已经太晚? 什么?!俞落雁霎时感觉心被重重一摔,全⾝恍如坠⼊万丈深渊—— 他要成亲了? “所以,你不要我了?”她踉跄倒退几步,凄绝一笑,眼前浓重的雾气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所以,我是自作多情的打扰你了?” “不!我还是爱你,从最初的一见锺情到现在,我都只爱你!”他扳住她纤弱的肩头,俊美的颜面有层愁云“但是我答应我娘所提的婚事,现在岂能反悔?这八年来我未曾尽孝,我不能再任杵逆了。这样,你说我该拿你怎办?” 一阵默然,自此停滞在空气中。 “我不知道你该怎办,我只知道,没有你的孤单⽇子,我过不下去。”这两难的僵局,不是韩翎的错,而是出自她当初鬼心窍的顽劣固执。而今,她已立定心意。“我想待在你⾝边,即使你要娶亲,我还是想陪在你⾝边。” “雁雁?” “不能吗?”她泪涟涟地恳求“我不多讨,让我当个伺候你的丫鬟就好,你成亲娶别人也不要紧,我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就成了,这样也不能吗?” “雁雁…”他不再多说,只对她展开双臂。“那就回来吧。”雁,是会离家的候鸟,但现在该是雁儿回家的时候了。 俞落雁睇了半晌,缓缓上前,把洁⽩的额靠上他厚实的膛,聆听他稳定规律的心音,用鼻音哝出无尽的歉意和懊悔。“对不起,我给你带来⿇烦和苦恼了,是不是?” “回来就好。”他环抱住这只归巢的美丽孤雁,心窝被剜去的创口,渐感平复。 此际,他忽然发现一句简单的‘回来就好’,原来是须用无限的爱与宽容,方可组成的无怨无尤。忆起回府那⽇,⺟亲也这样对他说过。 他爱他的雁雁,也爱他的娘亲。有没有方法,可以让这两人都不要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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