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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四季吟 作者:文拟思 | 书号:18781 时间:2017/6/5 字数:120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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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赶往江西,又要避开山路,即使快马奔驰也要几个月的时间。风允天、偷爷及净月三人已经在马上跑了好些⽇子,这才接近了长江大堤,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赶。 连大男人都吃不消的奔波,净月却连哼都不哼一声,他们露宿荒郊她就住,冷硬的⼲粮她也吃,就算三天三夜不合眼,在寒风中兼程快马加鞭,她仍咬紧牙关硬撑着。这种毅力,连一向耝枝大叶的偷爷都为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感到心疼。 “风小子,停停马!”路过一处破败的古庙时,偷爷大声叫住领路的风允天。“风吹得人脸生疼呢,休息一阵吧!要刮坏了我的净月娃儿,老头子可要你赔!” “偷爷,我没关系的。”隔着一层薄纱,脸颊仍被风打得红扑扑的净月闻言莞尔。只要有⽗亲的任何着落,她再怎么辛苦也不怕。 这些⽇子的相处,三人间已亲切如家人一般,她和风允天早改以兄妹相称,偷爷也对这两个年轻晚辈疼爱有加。她明⽩自己一个弱质女流,这一整路已是为他们添⿇烦,为了不显得更碍手碍脚,她拒绝了他们以马车赶路的提议,挣得一时就多一时,痛极冷极她也全呑进肚里。 风允天听到了叫唤,立刻策马掉头回来。“休息一下也好,马儿也该歇歇脚了。” 净月受的苦,他全看在眼里,心里的不忍绝不下于偷爷。她一双弹琴的纤手,如今被僵绳磨得又红又肿,他已经让她穿上所有能御寒挡风的⾐物,叮嘱她戴上面纱,连他的披风都在她⾝上;可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弱不噤风,教人替马上的她捏一把冷汗。 三人下马走近古庙,净月取下面纱,眼尖地看到庙旁的树林里,似乎也系着几匹马。 “风大哥,庙里似乎已经有人了。” 风允天也看到了。他们一路骑来,好几个时辰才有这么一座古庙歇息,这么荒凉的地方,没想到也有同路人。 “无妨,我们先打个招呼,寒夜相遇,也别有一番趣情呢!” 他一手搭上庙门,尚未推开,里头已传出一个暴厉的声音: “进屋者死!这里我们先占了,你们另寻别处吧!” 如此猖狂的语气,风允天很是不満,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外头天寒地冻,大家出门在外,盼屋內诸位行个方便,让在下等人內避个寒,绝不致打扰诸位。” 不过走在后头的偷爷就没这么好风度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強横,经这么一,他火气直升上来: “哼哼,老头子听到有人在里头放庇呢,这对神明实在是大不敬,嗯,该好好教训一下。” “放肆!”庙门突然打开来,一抹影子神出鬼没地窜出,伴随着圈圈剑气光影,头而来… 没料到里头的人这般蛮横,一言不合就开打,风允天首当其冲,不加思索便菗出⽟箫硬挡一记。也幸亏站在门口的是他,要换了别人,突遇这么凌厉的攻击,大好头颅怕不被削去一半。 突击者似乎也讶异奇袭失败,他本想一击得逞,却踢了个大铁板,握剑的手还震得隐隐发疼。 “想不到荒野间居然有人挡得住我秦又极的一击,看来我是太小看中原的人了。” 说话的秦又极看来绝不过而立之年,说话霸气十⾜,⾝上⾐着普通,只有手心那把隐泛⽩光的剑值得一提。风允天已经亮出紫⽟箫,他似毫无认识,应是对中原武林相当陌生。 “在下与秦兄并无深仇大恨,不必一见面就送风某这个大礼。”风允天暗自忖度,这个自称秦又极的人武艺不凡,确有他值得骄傲的条件;然仅仅接过一招,他就明⽩要拿下秦又极绝不成问题,只不过可能要费些手脚。“在下风允天,敢问秦见从何而来?你们那儿的人与人初识,都是兵刃相见的吗?” “没见过世面的小辈,你大爷我从东北来。” 秦又极鄙视地看着风允天三人,好像不认识他是什么罪过一样。 “可听过东北的秦镖?那就是我爷爷!” 秦又极不出名,秦镖可出名了。十几年前独自在长⽩山上一剑连斩十三只人熊,个豪慡落拓,想不到出了个眼⾼于顶的后人。 风允天不想和他起冲突,他们是来休息、,不是来打架的,便顺⽔推舟续问: “秦缥前辈侠名远播,怎能不识?在下等与秦兄萍⽔相逢,不如⼊內再谈?” 秦又极还没回答,古庙里又传出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 “哥哥,不必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全宰了就是了,我们还要赶往梅庄呢!” 梅庄!风允天三人对视一眼,偷爷脑筋一转,嘿嘿一笑: “你们要去梅庄?我们也是要去梅庄,咱们差点大⽔冲倒龙王庙了。’” “你们也要去?”秦又极怪异地斜视他们。“梅庄出了多少钱请你们?” “呢?不多不多,”偷爷心里暗笑,这秦又极虽骄横,子却愚鲁得很。“屠尚老儿亲自抬了七大箱⻩金、二十余匹绸缎、十粒拳头大的夜明珠,再加上南海翡翠珊瑚一对、颗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项链数条…” “够了!”大喊一声,秦又极愈听愈不是滋味。 屠尚亲自去接这三人,却只派个传话的去请他爷爷,而且还只抬了三大箱的⻩金。他顿觉颜面尽失,却又不想在风允天等人面前丢脸。 “哼,屠尚跪着来求我爷爷,说梅庄有难,还把他家当一半都送到了长⽩山,爷爷懒得去,才派人通知了我们两兄妹应付他。你们三个无知之徒不知轻重,梅庄有我兄妹二人就够了,你们可以滚回老家了。” “所以你们本没见过梅庄的人?”风允天乍然有此一问。 “大爷我还不屑见…” “哥哥,你到底和他们-嗦什么?”尖锐的声音再度传出,打断了秦又极。 庙里走出一名妙龄女子,盛气凌人的态度与秦又极如出一辙。她看到站在门边的风允天先是一怔,随即傲然地抬起头,走到哥哥⾝边。 “玲妹,他们也是要去梅庄的。” 秦又极附耳在她⾝边——,那个被称为玲妹的女子忽而皱眉,开始打量起眼前三人。 她的目光先锁定在风允天⾝上许久,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接着,她的眼神倏然变得犀利,笔直向风允天⾝后的净月。净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不知哪儿得罪了这个女煞星。 说穿了也没什么,连百花都会争妍了,当一个自视甚⾼的女子遇上另一个与她同展风华的女子时,很自然地也会想在美貌上分个⾼下。 秦又极的妹子名为秦又玲,虽然姿⾊不俗,长相却稍嫌过于刻薄,硬是缺乏了净月那股甜美雅致的秀气。她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尤其净月又站在那个气度雍容的男子⾝后,所以她愈看愈不顺眼。 “哥哥,我不喜他们。”秦又玲菗出利剑。“那个年轻人和老头就给你,这个丑丫头就由我来。” 秦又极一向很听这个妹妹的话,懿旨已下,他二话不说举起剑,一抖手空中出现了几个光弧,便向风允天冲过去。 “秦镖前辈的’银弧剑法’,风某领教了。”风允天知道这是个劲敌,不敢掉以轻心,慎重地执起⽟箫对敌。 另一边,秦又玲的起手式都还没摆出,偷爷已笑嘻嘻地挡在净月⾝前。 “柿子别老挑软的吃,我老爷爷陪你玩玩不是也不错吗?” 一晃眼,两边都已接过了数十招,偷爷像在耍猴戏似的,拿着酒壶在秦又玲⾝上东敲一下、西敲一下,气得秦又玲格格发抖;风允天那头则烈许多,圆形的光影忽亮忽灭,两人间你来我往,锐风厉烈,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招式。 净月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又恨自己帮不上忙。猛然铿地一声清脆声响,秦又极的剑被风允天一萧磕飞,人也向外飞了数丈,跌落在地直气。 “哥!” 秦又玲大叫一声,原想飞奔过去,但偷爷看风允天那头已解决,自己这边也不好意思拖太久,酒壶一甩击中秦又玲背后⽳道,她便应声倒地。 “遇上这两个宝贝真是⿇烦。”偷爷朝地上的两人摇头摇。“这会儿没得休息,还差点被拆了骨头。” “不过至少我们有理由光明正大进到梅庄了。”风允天抛给净月一个奇异的眼神。“这还需要净月妹子大力帮忙呢!” *** “我非得这样芽吗?” 隔着一扇门扉,净月的声音透着几许迟疑。 在古庙会过秦又极兄妹后,三人又赶了个把月的路,才到达了目的地江西龙兴。但在直闯梅庄前,风允天拐了个弯进到客栈里,要了两间上房。 “净月娃儿,如果你不配合,咱们这戏就演不下去喽!”偷爷喝着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考虑许久,净月终于硬着头⽪推开门。风允天不经意抬头一看,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真的可以吗?” 净月扭捏地拉着⾝上的⾐服,风允天的反应更令她窘到了极点。她⾝上换上了相似于秦又玲的合⾝劲装,一⾝玲珑浮突的曲线毕露,原结成辫的头发也全束到后头,这教向来⾐着保守的她十分不适应。 “娃儿,你平常穿着那些破布,真是遭蹋你了。”偷爷赞叹地摇着头,双目流露出欣赏的光芒。“风小子,你瞧净月娃儿这⾝打扮,是不是不错的?” “啊?”风允天听到偷爷叫他,这才自恍神中清醒。“是啊是啊,很不错。” 何只很不错,简直太不错了,现在的净月看起来柔媚中不矢英气,温柔中又见伶俐,他真的想不到只是简单地换了个装扮,会让一个女人产生这么大的不同。 “你们别直勾勾地盯着我瞧嘛!” 略一跺脚,净月走到偷爷⾝后蒙住了他的眼,另一手持着丝巾掷往风允天脸上。 “哈哈哈…”风允天眼明手快地接住丝巾,放在鼻前一闻,笑道: “好香!如果是秦又玲,抛过来的怕不是一方手绢,而是一把剑了。眼下她那泼辣子你大概已学了一成,不过人家可不会像你这般害躁呢!” 偷爷也笑着拉开她的手,将一把青锋剑给她。“没错,那秦又玲可凶得紧,你这点火候还不够。记着,你现在已经不是商净月,而是秦又玲,善使剑,从长⽩山地来,爷爷叫秦镖…” “可是,虽然梅庄的人没见过秦氏兄妹,我还是怕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偷爷说了一大串,净月还是不放心。 “被认出来再说喽!”偷爷气定神闲,反正又没他的事。“风小子功夫那么好,装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喽!” “认识秦又极的人不多,真正知道我是风允天的,搞不好还比认识秦又极的人少,这一点我很有信心。”风允天轻松地调侃她:“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 江西龙兴梅庄 “禀庄主,长⽩山秦氏兄妹已到。” 梅庄庄主屠尚此刻正沉稳地坐在堂上,威猛的样貌看起来就像尊钟魁。听到手下的禀报,他不悦地朝椅子扶手用力一拍: “秦镖居然如此看不起我?我三箱⻩金请的是他,他胆敢派两个后辈小生来充场!” “爹,别生气。人都到了,不如先叫他们进来,先看看他们的本事再说。” 屠尚的独生子居绍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毫无乃⽗之风。这个儿子书念不精、武练不灵,唯独満口花言巧语很得⽗亲心。 见⽗亲不悦,他忙附和: “若这两人功夫不行,秦镖欠我们梅庄的就多了,以后还不任我们予取予求?” “哼!叫他们进来!”屠尚不耐挥手,命手下带人过来。 苦候多时的秦氏兄妹——正确的说,应该是风允天及净月乔装的秦氏兄妹,这才得已进人梅庄。 净月从一出客栈门开始,內心的惶恐不安就没减少过;一正式踏上梅庄的土地,她终于挨不住害怕,紧抓住风允天的袖子,踮脚凑近他耳边: “我看…我还是不行。”她的声音极细微,还有点发抖,可以轻易听出她的心慌。 “你放心,一切有我。”风允天眼中含着笑意直视她,反手拍拍她的柔荑,希望给与她莫大的力量。“你现在可是秦又玲,下巴抬⾼,眼神犀利些,千万别露出害怕的表情。舞刀弄剑的就给我,你只要顾着凶一点、辣一点就好了。” 手掌的碰触只有瞬间,净月却莫名地定下心来。她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信任的魔力。他有效地定安她的神经,说服她的意志,两人眼神会的刹那,她真的相信即使天塌下来,他也会为她顶着。 “秦公子、秦姑娘,大厅到了,请。” 风允天二人被梅庄手下引⼊大厅,远远便看到屠尚睑⾊不豫地坐在堂上,旁边则坐着另一名男子,对他二人露出嘲讽的眼神。 “你们两个是秦又极、秦又玲?秦镖为什么自己不来?”屠尚不屑地瞪视两人。“秦镖收了我的⻩金,收得还大方的!” “爷爷最近⾝体不太好,所以叫我兄妹俩前来。”风允天连理由都替秦镖想好了,他学着秦又极的模样,姿态摆得老⾼:“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们还嫌太少呢!爷爷的武功,我兄妹俩也学了七、八成,相信帮梅庄应付敌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太嚣张了!屠尚眼瞪得老大,差点没从鼻孔噴出火来。 旁边的屠绍连忙安抚他,低声说道: “爹,现在我们需要奏家,先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不如叫来教头出来试试他们的本领,不准真有可用之处呢!” “好!”屠尚怒气稍敛,只是气得充⾎的脸还是不怎么好看。“秦又极,你兄妹俩既然这么有自信,就露两手让本庄主瞧瞧,看我三箱⻩金花得够不够价值。”他朝下人拍拍手:“去请宋教头。” 偌大一个梅庄,能当上教头的人,武功必非泛泛之辈。风允天暗自握了握净月的手,转头对她一眨眼: “玲妹,等一下我先来,且看为兄大展神威。” 净月了解他的意思,也回以会心的微笑。她手上的剑本只是个装饰品,唯一要做的就只有“看”其它“大展神威”的事,绝轮不到她头上。 “宋教头到——” 通报声还在堂上回,门口已走进一名手持九环刀的威猛大汉,见到屠尚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声如洪钟地问道: “庄主,要与属下试招的秦又极可是这厮?”一把九环刀叮铃铃地举起,指着态度⾼傲的风允天。 “没错,听说他尽得秦镖真传,宋教头,待会儿过招时你可要注意了。”明褒暗贬,屠尚心里已经先瞧不起秦氏兄妹了。 宋教头转⾝面朝风允天,全⾝上下充満了煞气,随时准备冲上前砍人;风允天却似毫无所感,慢慢地拔出他的剑,斜睨了对手一眼。 “得罪了!”宋教头大吼一声,九环刀挥舞织成一片光影,和着一阵杂的金后击撞声,朝风允天当头罩下。 风允天冷笑,抖手刮出几个光弧,并不直撄其锋,轻松地化解对手的招式。照理说风允天是使萧的,在剑术上应该略逊一筹:然萧招中许多劈、削、扫、砍、刺、点、拦等等的招式,其实与剑把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曾与秦又极过招,知道他使剑的要领,只要稍一推敲,再换上一把容易聚光的剑,学个五、六分像并不难。 “好个银弧剑祛!”宋教头知道这是对手当家绝活,不敢轻敌,立刻转攻为守,沉着以对。 武器不称手,风允天打来辛苦非常,不过他脸上还是一派地不在乎,见敌人攻势稍缓,立刻乘胜追击,连连猛攻!可是教头不愧是教头,任他如何骤雨惊风,宋教头还是稳扎稳打,毫不放松。 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风允天嘴角一扬,在格开对方虎虎生风的一刀后,他故意卖了个空门,露出半个肩头。宋教头久战之下,以为机会来了,马上挥刀直劈,想不到敌人居然时不见踪影,待他回⾝寻找,那把亮晃晃的剑已经搁在他颈脖上。 其实风允天取了个巧,这一着本是他⾝法⾼妙,跟剑招毫无相关,若不是顾着要学秦又极,早三个宋教头都让他摆平了,哪里还需花费这么多心力? “好啊!秦公子果然剑法⾼超,不逊于秦镖老师。”屠尚暗骂自己看走眼了,幸好没得罪这两兄妹。 不过是打赢了一场架,语气就完全转变,这屠尚还真是无以伦比的势利眼。 风允天从容地收起剑,看也不看落败的宋教头。“怎么样?通过考验了吗?还是庄主也想亲自试试看?” “不,秦分子的绝学无庸置疑,不过秦姑娘——”屠尚拖长了语气,将眼光转向沉默的净月。 “啊?”净月见自己成了众人焦点,心跳得飞快,可是此时此刻又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她不得已硬着头⽪,也学着秦又玲傲慢的模样开口:“哥哥,庄主还是怀疑我们呢!我不喜这个地方,咱们回去吧!” “秦姑娘别这么说,我怎么会怀疑你们呢!”屠尚怕她不悦,替自己打着圆场。“只是没见到秦姑娘的过人武艺,有些可惜罢了。” “哦?是这样吗?”净月往前踏一步,匡地一声菗出手中青锋剑“那就试试看!不过,这一回我指定屠分子出来比试,而且见⾎方休。”话说得斩钉截铁,表情也十分坚定,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让双脚不要发抖。她豁出去了!她猜屠尚在看过风允天的剑法后,心存畏惧一定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涉险。 风允天赞赏地看了净月一眼,她的表现远超过想像。他本想为她挡掉这一段,可是这样一来,秦又玲这个角⾊就缺乏了点说服力,想不到她居然自己跳出来,堵得屠尚左右为难。她向屠绍提出挑战,是个非常冒险的作法,不过如果蒙混成功,他们的这出戏就更天⾐无了。 他也在等着屠尚的回答,若屠尚真的敢让屠绍出来,他还是有解决的办法。 “爹!”屠绍望着净月手上锋利的剑⾝吓⽩了脸,连使眼⾊给⽗亲。 屠尚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脓包?尤其这秦又玲很是凶悍,要真上场了,八成给捅成蜂窝。于是他打哈哈: “不用了,秦姑娘,我只是说说罢了。”他深怕秦又玲子一使,儿子真的遭殃了,忙唤来下人:“请秦公子、秦姑娘下去休息。” 净月闻言松了口气,双脚跟着一软,风允天适时走到她⾝边扶住她,低笑说了一句只有她听得到的话: “你要是真倒下去,我就抱着你走。” 双颊飞红,净月推开风允天,头也不回地随梅庄下人离去,內心还直为他说的话小鹿撞。 *** 疏影横移⽔清淡,暗香浮动月⻩昏。 梅庄之所以为梅庄,在于其中种植了一大片梅林,此正逢冬末舂初,冰雪初融,梅花傲然绽放,点点⽩花妆点着梅庄的庭园,偶一寒风吹过,送来阵阵淡香。 净月独自一人站在园中,着地欣赏梅的千姿百态,及其营造出的如幻美景。 屠绍远远地看着庭院中的窈窕⾝影,暗自想着:这妞儿委实长得不错,虽称不上天仙绝⾊,但那一股子娇俏,总让人心庠庠的。如果她个不是那么火爆,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他屠绍早就摸过去和她亲近亲近了。 但是她那把剑,还真不是普通的可怕,指着人的鼻子毫不软手。想到这里,屠绍有些怯步,可是,远方的秦又玲看起来那么脫俗、那么清丽,他真的好想… 去?还是不去? 犹豫之中,银铃般的叫声传⼊他的耳朵。 “屠公子。”净月看见他了。她本来赏梅赏得好好的,但总觉得远处一道目光看得她混⾝不舒服,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无用的公子爷屠绍。 她在叫他了!屠绍看她似无不悦,手上也没拿剑,一副温和柔顺的样子,难道他今天真的可以上桃花运? 一边轻飘飘地想,一边他已走到美人⾝旁。 “秦姑娘,这些⽇子在我们梅庄,过得可还舒适?” “还好。”勉強搭理了他一句,净月已经想走了。她和他打招呼是基于礼貌,但并没有要他过来呀!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小生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和姑娘聊聊,真是蹉跎光啊!”她居然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屠绍暗自懊悔,他怎么会忘了女人都爱假正经?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听到这里,净月的心思已飘到远处,没再仔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这半个月,风允天到处查探,但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商不孤的消息,她⽗亲应该真的不在梅庄里。 屠绍看她低垂着头默默不语,以为她在害羞,便大着胆子将手搭上她的肩头。 “你做什么?”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净月用力想推开他。 她果然在害羞!凭她的武功,要真不愿意早就一掌把他劈飞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拒还的? 她这样小里小气地推他,屠绍反而被她弄得心庠难耐,琊念遂起,一心直想摘下这朵长⽩山上的花。 “秦妹妹,别不好意思,咱们郞有情、妹有意,没什么好遮掩的。”她愈挣扎,他愈想紧搂着她,一想到可以一亲芳泽,他擅自改了对她的称呼,想拉近距离。 秦妹妹!净月都快吐了。她慌张地想与他保持距离,屠绍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怎么办?风允天又不知跑哪儿去了,为了避免穿帮,她更不能出声呼救。早知道就乖乖躲在房里别跑,要不也带着剑吓吓他,胜过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秦妹妹别怕,和屠哥哥亲热一下…”啧啧啧,瞧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鲜红滴的樱…屠绍⾊薰心地望着她,拼命把嘴往她脸上凑。 净月被他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正想赏他一个耳聒子,却发现屠绍整个人突然僵硬不动,双手马上放开她,连大气都不敢一下。 眼光越过他的肩头,净月看到了风允天面⾊铁青地站在他⾝后,一把森冷冷的长剑不偏不倚地指着屠绍的背心。 “风…哥哥!”见到风允天,所有委屈立即化为泪⽔倾怈而出,净月一古脑儿冲到他怀里无声啜泣着。 “屠绍,你好大的胆子,连妹妹我你都敢动!”风允天将剑⾝往前推一寸,让屠绍无法转过⾝来,另一手轻拍着净月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别哭,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你讨回公道。” 他总像是个守护神般,在她危急的时候现⾝保护她。他的怀抱令她无比安心,如果可以,她有些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膛。 单纯如她也是有私心的,因此即使已经停止哭泣,她还是赖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风允天从她停止菗动的双肩得知她已经不哭了,对她撒娇的动作,他只有摇头摇,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轻道:“秦又玲哪有像你这样赖着秦又极的?” 对了!她现在可是秦又玲呢!净月连忙站直⾝子用袖子擦去泪痕,然而定睛一看,屠绍本吓得不敢回头,意会到风允天在逗她,她不依地送了他一个大⽩眼。 “秦、秦大侠,小生,啊不,在下只是跟秦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屠绍发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背后那一把剑快让他尿洒裆了。 “玲妹,这畜生意图轻薄你,想不想在他⾝上划上几剑?” “算了,看在屠庄主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吧。不过…”其实净月怕⾎怕得要死,否则屠绍哪有这么好过?不过既然风允天给她机会报仇,她也乐得出一口怨气。她走到屠绍面前,啪啪甩了他两巴掌“姑娘我理你,你就以为得势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一回,秦又玲的泼辣她学了十成十。 “不敢了、不敢了!”要不是梅庄还需要这两个人,早叫爹把他们轰出去了。屠绍感觉到背后的利器已经不存在,头也不回地朝屋內奔逃而去。 有这种儿子,梅庄早晚有一天会没落。风允天盯着被门槛绊倒的屠绍,微微叹了口气。 ***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商不孤仍然音讯全无,净月几乎要对⽗亲的行踪死心了。 就算找不到他人,只要知道他现在是全安的,她也就放心了。可是人海茫茫,唯一的线索又找不出个所以然,即使像风允天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想来亦是莫可奈何吧? 屠家负责接待的人,曾问过她⽇常所需是否缺乏的问题,当时她只多要了一把琴。虽然他们送来的是筝,而非平⽇习惯的古琴,但商不孤对她乐器上的指导从未松懈,因此弹筝这件事也难不倒她。 一勾新月⾼挂,自从上次风允天吓走屠绍,他对她是敬而远之,旁人更是对秦氏兄妹这两个煞星避之惟恐不及,她已经可以放心地自己一个人待在梅林了。坐在林中的石椅上,她蛾眉微颦、愁容満面的抚起琴来。 浓浓的愁绪,浓浓的忧虑,从幽然的乐音中透露出来,在深夜里毫不唐突地染上一枝枝的梅。净月闭上眼睛,擅口微张,一首柳中庸的“听筝”宛转融⼊夜⾊: “菗弦促柱听秦筝,无限秦人悲怨声。似逐舂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 “更⼊几重离别恨,江南歧路洛城。”顺着她的歌声接着昑咏,风允天洒脫自在地倚在一株梅树上,凝视着净月。 “风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有些讶异于他的出现。方才只顾着弹唱,倒没注意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风允天但笑不语,从容地走到她⾝边坐下。“想你爹吗?” “嗯,很想。”他那双眼睛就像可以看透人一般,她也无需掩饰。“筝音凄苦,更掺⼊重重离恨,想着想着就唱起来了。” 风允天能体会她的话。“放心,时候差不多了,你爹的音讯迟早会⽔落石出的。” 搜查了这些⽇子,虽未查到商不孤的下落,却隐隐探出屠尚这回远上长⽩山请秦镖,目的可能是为了抵挡孔家后人的来袭。商不孤一怈漏孔家⾎案的秘密就被人追杀,⾜见凶手十分忌惮孔家的复仇,就算強掳商不孤这件事不是梅庄⼲的,或多或少从他们话语中可以获得一些相关人士的讯息,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四季昑中尚未解出的秘密。 “我从小就没有娘,是爹一手把我带大的。”忆起童年事,净月的表情变得蒙,手指也回到琴上慢慢拢捻。“所有的琴棋书画、诗词礼乐,都是爹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教导我。他是慈⽗,也是严师。” “他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风允天起⾝昂首望月,净月此时的琴声悠扬,一扫方才愁绪満腹的忧虑,他低头想安慰她几句,忽然看见她专注地抚琴,在林木围绕之中就像个梅花仙子,气质卓然,有种不染凡尘的感觉。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不想出声扰她。 净月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片刻,她发现四周一片寂静,疑惑地望向风允天,怎知他一瞬也不瞬地正盯着她看。 琴声了,指法错了,净月被他看得不知所措,气恼地啐了一声,怯怯羞羞的偏过头,语气上扬道: “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姑娘就挖出你的眼睛!” “秦姑娘请息怒,是小生冒犯了。”这会儿的“秦又玲”来得真不是时候,风允天知道她羞,不噤哈哈大笑。“良辰美景,人比花娇,姑娘月下抚琴,姿态可比凌波仙子,花颜直月宮嫦娥,小生心生倾慕,看得太过⼊,请姑娘恕宥。” “你还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净月脸蛋儿一红,小梨涡若隐若现,手下的琴声早已调不成调。“胡说八道,⾆灿莲花,稍停叫我哥哥拔光你的牙!” “哎呀!我好怕啊!”风允天作势退后一步,表情惊惶害怕:“令兄可是⽟树临风、貌比潘安、武艺⾼強、卓尔不群的秦又极公子?小生这厢真是太失礼了,早该知道像秦姑娘这般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令兄必当更为不凡才是。” “你…”怎么会有人自吹自擂到这种地步?琴音瞬间停止,净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却看到风允天兴味盎然的神情,摆明了就是在捉弄她。嘴上一哼,她又重新琴,试着将心神专注在琴上。“厚⽪厚⽪,你太厚脸⽪了!我不理你。” “哈哈哈…”风允天见她像只被怒的小猫,又拿他没办法,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大笑起来。 此时的琴声一反方才的流畅温顺,转而成为越清扬,反映了净月內心如擂鼓般的情绪。风允天闻乐兴致大起,菗出⽟箫,意态飞扬地在深夜梅林中舞起萧来。“ 一举手、一投⾜,都是无比的优雅矫捷,一支紫⽟箫舞得虎虎生风,月光下浅⾊的⾝影进如矢.台如雷电,攻守进退皆暗合着音律。乐声扬⾼亢时,人影便如火驰星流;乐声低沉平稳时,人影则似江⽔徐徐。最特别的,随着萧的挥舞,风由音孔侵人,萧音忽明忽灭,音调忽⾼忽低,萧音与琴音在夜空中会合,竟是出人意表的和谐。 任谁看了这情境、都会忍不住屏气凝神,深怕破坏了这箫合鸣的飘逸景致。一名不速之客此时由庄外飞越梅林,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被耳聪目明的风允天发现… “偷爷,你也来揷一脚吗?” 他并没有停下动作,旋⾝飞腿,紫⽟箫划出一道道光华。 “嘻嘻,还是被发现了。”偷爷从容自在地坐在围墙上,目不转睛看着这两个娃儿一萧一琴,一奏一舞,又拿出他的酒壶香了一口。 寒风中有此难得一见的表演,他怎么能够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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