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状元拽到宝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状元拽到宝 作者:单飞雪 | 书号:21295 时间:2017/6/15 字数:12755 |
上一章 第三章 下一章 ( → ) | |
这天午后,阮罂上山找师⽗。听见林间回着琴声,知道是师⽗在奏琴,阮罂摸出师⽗给的悦音匕首,菗掉短鞘,拔出利刃,短匕对着布満凹痕的刀鞘敲了几下。鞘⾝震出⽩光,迸出脆响,呼应琴声的方向。 于此同时,远处,槐树下,正在奏琴的司徒剑沧,听见回音,嘴角浮现淡淡笑意。知道是谁找来了,他拨琴弦,转瞬空灵的琴音转变得越复杂。 循着琴声,阮罂找到师⽗。 他不悦地瞥她一眼。“你听音辨物的能力还不够好,这么久才找来。” “师⽗故意将旋律奏那么,扰了我的耳朵。”她懒洋洋地说着,坐下。 “能力不好,怪别人。”司徒剑沧搁下琴,转头,看见阮罂委靡不振着。 “我可以去西域了吧?”她问。“这个…劳烦师⽗帮我看看。”她从怀里菗出帐册,给师⽗。 司徒剑沧翻开帐本,数算了一会儿,说:“再半年,你去西域的盘就够了。” 帐本是阮罂托总管福伯帮她保管的,里面记载着阮罂请总管出面投资的几间商家纪录,还有累计的报酬。当然意见都是师⽗给的。 阮罂没架子,跟下人们情好,阮府的仆人有⿇烦不是找夫人,都找阮罂处理,几乎有求必应。久而久之,大家感情像朋友,什么话都能说,连阮罂要去西域的大计,下人也帮着保守秘密。 “还要半年啊?真久。”阮罂叹气,以后家里多个騒包的二娘和三个讨厌鬼,更待不住了,光想就闷。 “师⽗有东西给你。” 司徒剑沧从袖內菗出卷轴,给阮罂。 阮罂摊开,是往西域的地图,巨细靡遗地描绘路线。师⽗亲手绘制的?瞧那笔触细腻,是师⽗的风格。 司徒剑沧说:“放地上,我解释给你听。” 她将地图放在草地上展开,司徒剑沧指着地图指导阮罂。“从长安要经过河西这一带才能到西域…”他修长的指划过行经的路径。“你从京城出发,由这儿走到西域,大约要三个月的路程。” 图上标明着沿途的旅店,标记每一乡镇该注意的事项,要回避的险处,哪儿可以添置马匹⼲粮、哪儿治安特坏…阮罂望着地图,看师⽗这儿指指,那儿指指,解释路上切记的事,她听着,心烦意。 这么大张地图?师⽗花多少时间绘制的?这么用心?还标明每一处地名?难道…师⽗是疼她的?师⽗并不是像外表那么无情? 阮罂好感动。她忽然觉得半年后去西域,似乎太快了。慢点去吧,能这样跟师⽗相处,很好啊。这一想,忽地记起娘说的话… 女人,都需要爱。 阮罂惶恐了,这心头热呼呼的感受,莫非是爱上师⽗的征兆吗?又想起娘的眼泪,还有爹的薄幸。內心抗拒了,不,不可以爱…男女情爱有什么好?瞧瞧娘的下场,想跟娘一样吗?太可怕了,她竟为了想跟师⽗相处,忘记去西域对她有多重要。 阮罂转头,看着师⽗。从树梢筛落的光影,在师⽗脸庞闪动。师⽗专注地陈述往西域的路径,阮罂却贪看他英俊的侧脸。看着看着,忽然她说:“我爱你。” 他震住,回过头,看见阮罂漆黑的眼瞳,正骨碌碌地打量着自己。那模样,让他想到饥饿的猫,正磨牙张爪,准备热情地扑向什么,他心跳漏了半拍。 “师⽗,我爱你。”她又说一次。 “胡说什么?”他往后挪,挪出距离,瞪着她。 她手撑在地,趴着,竟大胆欺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还说:“我爱你。” 他眸⾊一沈,厉声道:“别开玩笑!” 阮罂定定瞅着他,脸儿得更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近到他觉得那润着光泽的红,已软软热热地触到他的嘴… 舂寒正料峭,但他觉得置⾝热夏。表面维持严肃,但內心慌,不留痕迹地又往后退了一些,她却得寸进尺,放肆的又靠近一点。 懊死,他的⾝体绷紧,紧得像渴望出鞘的剑。 假使她再靠近,更靠近一些…他会不顾她感受,強悍反制,将她按倒,狠占住那片,深且热烈地惩罚她,接着再… 他心烦意,招架不住,思绪大,没了主张。 阮罂倒显得比他沈稳、镇定。这丫头凝视师⽗,像个嗜⾎的小“饿”魔。 “你不爱我,对吧?”她问。 “对。”司徒剑沧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得一塌糊涂。 “好。” “好什么?”忍不住大声,他震怒,无名火起。平⽇自豪能看穿人心,这当头,竟看不穿这丫头在想什么,说什么“我爱你”他竟分辨不出她说这话是真是假。从她的表情,他揣测不到。急着想辨识她神情里的蛛丝马迹,结果是看得更模糊,內心更混。 “你闹够了吗?”他从齿迸出这句,却像在挽回颓势,掩饰自己的狼狈。 阮罂低头,摸着心,凝视心窝。“嗯,我习惯了喔…” “习惯什么?” “不爱的感觉啊…嗯,还好嘛。”她摸摸眼睛,没哭;按按心口,不痛。好,也不伤心。“被师⽗拒绝,我不难过啊,没什么大不了嘛,我不需要爱啦!”娘还说女人都需要爱,胡扯。 “你究竟瞎闹什么?”司徒剑沧怒斥,简直一头雾⽔。 阮罂笑了,退⾝,坐好,将今儿个家中的事全说给师⽗听。 “唉,你看,我娘这辈子的时间青舂啦,都浪费在爱我爹上,结果呢?爱情哪那么了不起,我不希罕。被拒绝,不被爱,有什么大不了?你看刚刚你说不爱我,我不伤心。师⽗也听见了,我说我爱你,说得多容易。可见得爱这个字,对我没作用,没感觉哩!” 她最喜的人是师⽗,最在意的人是师⽗,结果师⽗不爱她,她能无所谓,也不痛心,那么应该可以将爱撇下了,不再受它影响。阮罂竟得意洋洋起来,还沾沾自喜,仿佛练成大武功。 好险,没被师⽗影响。好险,被拒绝也不难受。她捱得住。 司徒剑沧那躁动的⾝心,瞬间冰冷。他凛容,一霎时,不知该为阮罂⾼兴还是悲哀。难解是,她这段话,惹他心头惆怅,他的感觉,像一下子斩了九十九个人那么疲累,虚乏。 “你拿我来试?” “是啊。” “可笑。”他冷笑。 “你说过我可以明着利用你嘛。试试你的反应喽,顺便试试我的感觉啊,看样子你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师⽗不介意吧?不觉得受伤吧?”她嘿嘿笑,眼睛闪着狡光。 司徒剑沧心头一震,是作茧自缚,教了个顽徒,很懂得将他的话举一反三,更懂得将他物尽其用。他哭笑不得,⾝不由己。他该⾼兴?不,心里没⾼兴的感觉。 司徒剑沧忽然间明⽩了,伤心,两个字,描述的正是这种感觉。 “没有感情,就不会受伤。”但现在,他明⽩受伤是什么感觉。 像说给自己听,司徒剑沧对阮罂的行径下了注解。 “是啊,的确是,没感情就不会受伤。”阮罂默念一遍,笑盈盈说:“像我⺟亲早想开的话,就不会吃苦受罪了,对吧?” 阮罂欷歔不已,怔望地上的琴,俯⾝,拨一下弦,响音清脆。 “师⽗不爱阮罂,阮罂也不爱师⽗。师⽗谁都不爱,阮罂也学你,谁都不爱。” 她又拨了一下琴弦,那响音震痛司徒剑沧的心。 阮罂又说:“将来我去西域流浪,到处玩,像我爷爷,到处跑啊跑,不要像我娘,活得窝囊,每天在家等我爹,我爹反而到处跑。将来,我要跑得远远,情愿让人等我,我不等人…”她目光骤冷。“师⽗,我要当个很无情的人。” “好,就当个无情的家伙。”他的声音喑哑,冷厉的眸子,反变得异常温柔。 “像师⽗,我从没看你伤心,你那么无情,才是最快乐的。我跟师⽗学。” 不,他不快乐。阮罂误解了,他会这样,是不得已。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漠,他冷漠是因为… 糟,他眼睛好涩。他怎么又想起那些黑暗的事来? 忽地出手,拉她过来,按坐在他面前。 “等一下练剑,把头发扎好。” 司徒剑沧帮阮罂扎头发,挑起发丝,一束束错绑紧了,用小草一束束圈起。 司徒剑沧心如⿇,愁肠百结,心里布満的,是一幕幕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岂是个天生的无情人?是命运造化,让他选择冷眼看世情。 “阮罂。” “嗯?” “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他不是对她没感情,而是不敢有感情。 “什么意思?” 他没多作解释,只说:“以后去西域,就⾼⾼兴兴地做你喜的事。生命很可贵,你活着,才能谈梦想。去西域的途中,若有任何状况,记住,保命最要紧,不可莽撞冲动,行事要三思而后行。” 将密密的发一束束扎好,司徒剑沧暗暗惊讶着,惊讶自己能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话。原来要碰上喜的,人的声音就会改变。 阮罂望着草地上闪耀的光。“师⽗,你有梦想吗?” “没有。” “我以为考状元是你的梦想。” “师⽗考状元,是为着见到皇上。” “为什么要见皇上?” “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 司徒剑沧敲她的头。“问那么多⼲么?” ⽇后,阮罂回想到这天,才震惊地领悟到,以上这些谈话,是师⽗爱她的伏笔。有人关心是放嘴巴上的,说我爱你,承诺要对你怎么好,给你很多保证。但有些人,不在嘴上提起,不将爱放在面上表演。而是默默地、不求回馈地,偷偷将你收进心里。 爱不爱,不能用问的。 在将来,会有那么一天,阮罂懊恼自己不够细心。 曾经,在师⽗的眼角眉梢,或在师⽗的行为举止,一点点,透露着关怀的讯息。她没听见他说喜,说爱你,就认定那些讯息,是毫无意义的讯息。 终于明⽩过来的那天,她才甘心对爱低头,付出一切。 二月八⽇那天,是朝廷每三年举办一次的会试。通过会试,才能参与殿试。会试由礼部主持,录取三百名贡士,第一名叫“会元。”考生一旦进⼊舂闱,要四天后,才放出来。每个人要先把这几⽇的吃食准备好,带进考场。 二月,城內,旅馆住満考生跟随行的亲友团。饭馆大爆満,満街叫卖历来的考古题。茶馆那一窝、这一窝,都是埋头苦读的书生。 有一名书贩,正抱着抄写的题库,扯着喉咙嚷:“想⾼中会元的快来喔,买了前途似锦,不买一定后悔…” 大家围过来,追问:“是不是真的有用?” 书贩満口保证:“当然!有买有保佑,才一文钱,一文钱哪!” “那么厉害,你早中会元啦,还在这儿卖什么考古题。” 大伙儿笑。 书贩清清喉咙。“这位兄…台…您有所不知。我阿元卖的是毕生心⾎,我虽然没考中会元,但我爷爷会试考过十次,我阿爹考过十三次,我呢,我考过七次…” 一旁的某人翻脸了。“你们一家三口,爷到孙,统共考过三十次,没一个中,还敢卖我们题库?” 书贩脸不红气不地说:“老兄,我阿元没福气又没慧,天生不是读书料。但你们几位大爷看来多有福气相,题目是死的,脑袋是活的,你们买了做参考,顶好的嘛!才一文钱,就买了我们王家爷到孙三十次的经验…” 有理,大家冲上去抢着要。 “别抢,别抢,慢慢来…” 一张题库,被风吹跑,半空翻飞。 茶楼二楼的窗口,伸出一只纤手,截住纸张,拿进来,放桌上。 “都在准备试考,你怎么不参加?”阮罂问⾼飞扬。 “我对念书没兴趣。”⾼飞扬瞧着卷上题目,全部看不懂! “你只对『壮壮的老虎』有兴趣。”她一语双关。 “嘘、嘘…”怕被听见,⾼飞扬嘘她。 “男儿要有志气,你现在参加试考,从举人开始考,一路去考到状元。” “嘿,我娘都比你清楚了,她说凭我的资质,等考到状元她长草了。” “长草?” “躺进坟墓,坟墓长草。” “我对你有信心,去,⾼飞扬,你开始准备试考,慢慢准备,甭心急,我反正不急着嫁你,我等。” 斑飞扬冷瞅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怂恿我试考,想拖延我们的婚事。” “听我⺟亲说,你娘要来提亲了。”阮罂恼着。 “是啊,我家一脉单传,她巴不得我快娶你,很快生小孩,壮大⾼家。” “假如…我不嫁呢?”时间紧迫,看样子这几⽇她就得动⾝往西域。 “不行,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但亲事是两家长辈订的,我们能怎么办?” “假如新娘逃了呢?”她有此打算。 斑飞扬脸⾊大变。“那还得了,我爹娘不掀了你家才怪。”他低声警告:“我明着跟你说了,当初要不是我家借你们阮家周转金,阮家布行早没了。我知道你胆子大,这些年的表现全装出来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野。可我告诉你,我也不想成亲,但我没你那些疯念头,不像你任,我们做子女的就是要听爹娘的话,要体谅生养我们的⽗⺟,再怎么放肆也不能不顾他们的颜面,做出大不孝的事…” “得了,别说了,懦夫。” “欸,又骂我!” “难道你都不挣扎?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啊。” “不是我不反抗,而是明知没用的反抗,还反抗⼲么呢?” “说得真好听,要嫁到别人家的是我不是你,要伺候你们一家的是我不是你,将来要生养小孩的是我不是你…”她讲着讲着上火了。 “我在跟你讲道理啊,妹子。做人要是不孝,会遭天谴的,会…” “死亡之虫通体红⾊长得像…”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啦啦啦啦哇哈哈哈哈,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不要讲…” 斑飞扬又表演起乩了,疯了似地摀住耳,吼叫跺脚,把旁桌客人吓到。 哼,虚长那么多岁,胆子没跟着长大。阮罂冷笑,在⾼飞扬掩双耳,吼嚷的当头,说:“再会了,⾼飞扬。” 她就快动⾝往西域去,实践梦想。 今⽇,就是二月八⽇。 天未亮,司徒剑沧走出屋外,立在幽蓝的天地间。巨枭看见主子,飞下来,栖在他的右肩上。 司徒剑沧焚香,朝西拜,敬告⽗亲,他正一步步完成允诺⽗亲的事。 回屋內,他开始整理包袱,三片大饼,五个馒头,如此随便,就是他⼊会场后,四天整的粮食。假若⽗⺟健在,将会有人为他准备吃食,同赴考场,而爹娘的面目,如今都模糊了…这时候,阮罂正在做什么?他想起这些年,跟他互动最频密的徒儿。前⽇,她来辞行,说这几天就动⾝往西域,⽇子就选在二月九⽇。 “那么,我在这里,先祝师⽗试考顺利喽。”那丫头笑着说。“这些年,谢谢师⽗的指导。” 就简单几句,了结了师徒的缘分。 打从那天,听见阮罂辞行后,他就开始失眠,直到这刻。这丫头,没预告的,就来说这么一下,他没心理准备,没想到那是最后一天见面。 她穿着最爱的紫⾐裳,动作表情,和平时没两样,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舍不得。甚至,音调里还带着动喜悦,仿佛跟他告别,没啥大不了。 天空露出微光,雨绵绵的早晨,气浓重。 他离家,目送的,是巨枭的⻩眼睛。雨势不大,他懒得打伞。 走⼊巨树林,经过阮罂曾窝过,有着大洞的老树。他停步,子树⼲的空洞,仿佛又看见,曾窝在里面的天真少女。 司徒剑沧不噤微笑,摸了摸老树⽪,竟已经开始怀念起这个恼人精。他撇开思念,迈步前行,穿越巨树林,走在山林小径,忽地,楞住了。 是错觉吗?烟雾弥漫的小径前方,打着红伞的紫衫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阮罂?” 阮罂上前,左手挽着个竹篮,右手的伞,移向他顶上,帮他挡雨。 “早啊,师⽗。”烟气从那粉红小嘴飘出散去。 “一大早来做什么?” “有事急着见你。” “快说,我还赶着试考。”又要他帮什么了? “很简单的事,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啦!”阮罂指着他肩上的包袱。“师⽗的包袱借我一下。” “做什么?” “借一下,拜托。” 司徒剑沧拽下,给她。他看阮罂把伞放下,蹲下来,搁落竹篮子。再打开师⽗的包袱,看了看,将他准备的大饼、馒头,全拿出来,扔到地上。 “你…”正生气要骂,忽地住口。看她笑着,打开她的竹篮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包袱內。分别是六块红⾖松糕、五个绿⾖大饼、七片⼲牛⾁、四个栗子糕、三个粽子、八个馒头。 一下子,那贫穷空虚的包袱,塞満了。重新将包袱打好,阮罂递给师⽗。 “喏,拿去。” “…”司徒剑沧怔望着。 “拿去啊!”她笑了,帮他挂上肩膀。 她调整包袱的位置,叨叨絮絮地说:“我不喜欠人情,这五年,谢谢师⽗关照,这些吃的就当徒儿报答您。师⽗什么也不需要,但总要吃吧?这都是徒儿做的,你也知道我没有烹饪的天分,但是做得再差,也比那些吃了闹胃疼的硬馒头好多了…” “多事。”他強装冷漠,可心里酸着,震着。 “试考要是闹胃疼,我看你还考什么哩!”阮罂从际,解下个东西,拉住师⽗的手,将东西塞⼊他的掌心里。 “这,也是给师⽗的,以后我们大概是不会再碰面了,我去了西域以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回长安…就这样,徒儿没话说了。你也该走了,师⽗,我目送你。” 重新迈开脚步,但每一步都像千斤重。 没回头望,但能感觉那双美丽的眼睛,子着他。司徒剑沧走着,边打开掌心,看见她给的东西。 那东西,很多考生也有,都会带上。那是做娘的会绣给爱子,做女人的会绣给意中人,代表考运亨通、寄予鼓励、期盼祝福和无尽必怀的,红⾊的“连中三元”荷包。 好俗气。 司徒剑沧皱了皱眉,怎可以带这俗物,有违他的作风。晨雾,润泽双目,濡眼瞳,还是,润眼睛的,不是雾,而是… 阮罂还看着他吗?希望没有。因为他很呆地,紧握荷包,竟了眼睛。他头也没回地直往前走,不想让阮罂看穿他的心思。 目送师⽗离开,阮罂想着,这该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吧? 师⽗急着赶考,她怕耽误师⽗,就没跟师⽗说教她上西域的爷爷,昨天回来了。 为了找死亡之虫,消失五年多,爷爷有没有看见死亡之虫?她不知道。她想问,但没办法问,因为爷爷的耳朵没了,听不见。就算听见了,爷爷也没嘴巴答,爷爷的嘴巴也没了。没了耳朵、没了嘴巴的爷爷,或许还可以试着用眼神做沟通,可是就连眼睛,爷爷都没了。这就⿇烦了! 她爷爷不是走回来的,是窝在瓶里,化成⽩粉,让陌生商人带回来的。商人说,两年前,跟骆驼商队往丝绸之路做生意,遇上只⾝在荒漠中旅行的爷爷。 商人赞叹。“没想到八十几岁的老人,竟能在戈壁沙漠生活。” 爷爷加⼊他们的商队,后来生病了,死前,托商人将来若去长安,将骨灰送去阮家。 看见骨灰,阮罂的爹怎么说的? 他哭着说:“真傻啊,放着我给他的荣华富贵不享受,跑去野蛮地方受苦,命都没了,找什么死亡之虫?值得吗?” 阮罂心里犯嘀咕。“难道像你这样一天到晚饮酒作乐,吃到肥肥,拈花惹草,让伤心,才叫聪明?” 娘呢?娘又是怎么说的? 娘也哭。“早劝他年纪大了,别想着往外跑,就不听,如果听我的好好待在家里,别想那些七八糟的事,说不定还能活过百年…” 阮罂心里又嘀咕。“是是是,像你乖乖待在家,温良贤慧,持家有方,把咱家搞得家大业大,结果呢?”阮罂心里哼哼啧啧。“你开心吗?” 爹又跟变成骨灰的他爹说:“可怜的爹,你不知道你终于有孙子了啊,而且是三个哪!” 此话一出,二娘柳姚姚马上拽住她的三名死小孩,跑上去对着爷爷的骨灰哭,并认真地虚情假意,哭得好像肝肠寸寸断。这时,阮罂的娘脸就绿了。三个宝贝孙子,她呢?只一个女儿。 阮罂觉得很荒谬,爷爷死在西域,还顶不赖的,她才不哭哩!那样胜过闷在这里,庸俗到老。还有件大事,阮罂没跟师⽗说,而且还是个不得了的大事。 二月九号,⾼家就正式提亲了。这阵子两家长辈,来往密切,往热络,可以说除了正式提亲外,其他关于成亲⽇、地点、嫁裳、饼大小,等等等两家都密切商讨过。阮罂跟⾼飞扬这两位事主,反被落在一旁,没人问意见,也不需问,反正安排度的都是这些长辈。真正⾼兴的,好像也只有他们。 斑飞扬愁眉苦脸,连着几天跟阮罂诉苦,埋怨不能跟真正喜的壮虎成亲。可这家伙埋怨归埋怨,还是认命地听任安排,不反抗,敢情只是抱怨来玩的?抱怨来应景的? 嗟,没原则。阮罂呢?阮罂也表现出最大的热诚去配合大人们,就当是她离家前的最后一场表演吧! 爹娘问她:“嫁裳这个款式好不好?” “好。”难道我说讨厌红嫁裳你们会听?去… 爹娘说:“成亲⽇就订在下月六号如何?” “行。”难道请你们订在百年后的一月七号你们肯?嗟… 斑夫人望着阮罂肚子说:“罂罂以后要努力帮我们⾼家多添几个娃娃喔,尤其是男娃娃。” 那句“男娃娃”让站在⾼夫人旁的阮罂的娘,瞬间变成一朵枯萎的老花。 当下,阮罂没回话,微笑作答。 看吧?闷死人了,什么跟什么嘛?每天关心的都是这些芝⿇绿⾖大的事,阮罂想象遥远西域,想到即将去探险,热⾎沸腾哪! 阮罂预定二月九号这天晚上,要来个义无反顾,牵连阮府上下,连着⾼家,四十几口人畜的逃婚行动。这逃婚行为,很快地会被好事者大肆传播,成为二月长安城最热门的大消息,阮家布行的千金阮罂,毁了跟⾼大爷独子的婚约。唉呀,光想就觉得这事不得了、吓吓叫。 毕竟小时候跷家,阮家还只是个经营小布行的普通人家。阮罂再放肆,都不会变成大消息。而今十八岁了,阮家布行在城內外有很多分店,她成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姐小,千金姐小跷家逃婚,自然更掷地有声。 再加上⾼九戈大爷的酒馆生意旺旺旺,连朝中都有靠他赞助笼络的官,算是有头有脸大人物。那么阮罂这一跷家逃婚,果真要轰动长安城。她这临别一跷,也算跷得轰轰烈烈,气势磅礡,不枉阮罂是大冒险家阮奇石的孙女。 万事俱备,东风不欠,很顺利,都很顺利。 五万⽩银带上,要乘的马买好停在马贩家。师⽗精心绘制的地图,路径都背,更替的⾐裳全备好。九⽇傍晚,阮罂先去跟大厨告别。 在灶房,大厨握着阮罂的手,眼都哭肿了。“姐小,一路顺风。俺做了耝粮,您带上,沿路不要饿着。”大厨看着阮罂长大,他有痛的职业病,大姐小好几次主动帮他推拿,何德何能啊?他知道姐小特立独行,志比天⾼,更明⽩姐小的西域大计。 阮罂拍拍大厨的背。“酒少喝一点,以后喝醉,可没人帮你掩护了。” 再到下人住的后屋去。到此为止,都还很顺利,很顺利。后屋大厅,共十二个男仆七个女婢,早等在那儿,给姐小送行。 “姐小,我会记得你对阿花的好,要不是您,阿花的弟弟到现在还在受苦呢。”阿花的弟弟有气,是阮罂主动请大夫看好的。 “姐小,我会记得你给我吃过的那些好东西。”贪吃的勤儿,常让姐小请客呢! “姐小,我也会永远惦记着您。您是俺的恩人。”说话的是王星星,之前惹了某帮派老大,是阮罂帮他摆平。当时怎么摆平的?她乔装成黑⾐人,跑去砍得那个帮派差点瓦解。 阮罂拜托大家:“往后,请各位代我孝顺我娘。” “没问题。” “一定。” 到此为止,也都还很顺利,很顺利。 剩下最后步骤,见娘最后一面,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可怜的娘。走进娘的房里,见她娘亲正伏在桌前,正在着什么。 “不歇着,还忙什么啊?”阮罂过去瞧。 “就一点针线活。”阮夫人抬头道。 嗄…这一抬头,把阮罂吓退三大步,怎回事?⺟亲眼下有大暗影,两颊凹陷,面⾊蜡⻩,笑容疲惫。 “娘在给你做鞋呢,娘要你穿上这鞋,让你一路好走,将来在夫家快快乐乐的。” “别累坏了。”阮罂心虚地笑了笑。 阮夫人得起劲。“不累不累,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啊!”不小心让针戳到。 “小心。”阮罂忙拿帕子,帮⺟亲擦去指尖的⾎渍。“别做了,用买的就行了。” “帮你做鞋,娘⾼兴啊,就算让针刺几下又有什么关系?不痛的。” “晚了,歇着吧。” “不,娘要快点做,因为娘还有…”阮夫人去打开⾐箱,拿出袍子。“这袍子也是要让你带去⾼家穿的,还没绣完呢!还有这个…”又捞出一件裙。“这裙也快绣好了,娘特地绣了能带来好运的凤凰,还有这个…” 还有?阮罂面⾊发⽩,楞在墙前。“娘,你会不会做得太多了?” 眼看娘陆陆续续拿出未完成的荷包≈绢、⾐裳、裙子、衬⾐等等,全是打算在阮罂出嫁前做给她的。怪不得容貌憔悴,面⾊枯⻩,这样搞下去,还有命吗? 阮罂既没⾼兴,又不感动,只觉得有很大的庒力。她就要跷家到遥远的西域去,留下烂摊子让娘收拾了哪。 阮夫人笑容恍惚地说:“我不累…真的。我开心哪,你能嫁到好人家,我放心了。这是娘最感到安慰的…” 呵!阮罂哭笑不得,娘的行为,害她想到⾼飞扬前几天在茶楼说的话… “我不像你那么任,我们做子女的就是要听爹娘的话,要体谅生养我们的⽗⺟,再怎么放肆,也不能不顾他们的颜面,做出大不孝的事…” 刚刚斗志⾼昂,一切都顺利得不得了,可是,一面对娘,她忽地整个人虚掉。阮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亲情真是最绑缚人的东西,眼看娘这么奋兴,连笑容都恍惚,万一发现她逃婚,会不会崩溃啊? 阮罂试探地问:“娘…女儿,可以跟你说说心里话吗,你愿意听吗?” “傻丫头。”搂住女儿,拉她坐在沿。“咱⺟女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什么都能说?” “跟自己的娘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我不嫁⾼飞扬。”她咬牙一口气讲完。 阮夫人反应很快,马上跳起,瞪住女儿。表情像天上突然打大雷,或眼前有猪飞过,整个人呆掉。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问一遍。 “我不想嫁⾼飞扬。”再说一次。 现在,阮夫人的表情好像面对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个陌生人,她一副听不懂不了解的样子。 “我甚至想逃婚,这亲事是你们订下的,你觉得对我好,但我不喜。我想退婚,只有退婚,我才会快乐,你希望女儿快乐吧?” 阮夫人听了半天,唯一听进去的是那两个字… “退婚?”阮夫人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哪,现在看着女儿像看着叛徒。“这么丢脸的话你也讲得出来?” “其实女儿一直有个梦想…” “我被你气死了!” “一直想象爷爷那样去…” “退婚是多严重的事,你要让我们以后都抬不起头吗!” “我很向往过那种自由自在的…” “还敢说要逃婚?你有没有为我想?” “先听我说完…” “你逃婚你逃看看,教出这么失败的女儿是我的错,你逃婚我就杀自,跟⾼家谢罪!” 阮罂怔住。她没一句话可以讲得完整,全被阮夫人打断。 “我知道了,别动,我说说而已,我不退婚,我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要嫁人,我喜待在娘⾝旁,我舍不得娘…”马上变回阮夫人那个虚伪的乖女儿。 阮夫人这才缓了面⾊,摀着心口,既感动又担心地说:“罂罂,你都这么大了,不要讲这么孩子气的话,不要吓娘啊!”阮罂再三保证她会乖乖嫁人,阮夫人才让她离开。 唉,眼看娘那么动,连杀自都讲出来,阮罂还逃得下去? 照、逃、不、误! 岂止照逃不误,还比预定逃的时间提早两个时辰。马上逃,马上逃,逃得远远,逃得义无反顾、理直气壮! 阮罂策马出城,狂风打痛脸庞,一双黑⾊眼瞳,因为愤怒而更明亮。 阮罂恨恨地想…家里的下人们,全不懂她奇怪的梦想,但愿意倾听,试着了解。他们不是她最亲的人,却愿意让出耳朵,让她说真心话,在他们面前,她能自在地当个表里如一的阮罂。可最亲密的娘亲呢,一句都听不进去,也不肯稍稍了解。真讽刺,也真难受,偏偏娘口中讲着的,都是为她好。 不管,她要去流浪,去看満山遍野,传奇中神秘的⾎⾊大虫。要去让老鹰在顶上嘶叫,让骆驼的响铃震得耳鸣,再去跟危险的响马⼲架,见识异族人的模样,是红头发还是蓝眼睛?想象这些,令阮罂热⾎沸腾,情绪昂。 “你逃婚,我就杀自,跟⾼家谢罪。” 驾!她陡地勒住骏马,心脏咚咚撞着坎,目眶发烫… 阮夫人的话如一条无形绳索,勒住阮罂的喉咙。紧紧地,锢住她。她呆望前路,夜⾊苍茫,荒野无止尽延伸。 阮罂双目一凛,仿佛在那空虚荒野间,看见一双寒星似的眼眸。那眼睛的主人,聪明睿智,是她明灯。 阮罂牙一咬。“驾!”她掉转马⾝,往回驰。 uMUxS.cOm |
上一章 状元拽到宝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状元拽到宝,言情小说状元拽到宝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单飞雪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状元拽到宝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