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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在水一方 作者:琼瑶 | 书号:22783 时间:2017/6/16 字数:7938 |
上一章 第十章 下一章 ( → ) | |
那天深夜,小双回来了。 我坐在书桌前面,桌上摊着我的“线归划”和笔记本,但我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我在存心等小双。 小双走进屋来,脸颊被太晒得红红的,眼光是醉意朦胧的,嘴角是笑容可掬的。她穿着件浅紫⾊的⽑⾐,纯⽩⾊的喇叭,长发中分,披泻在肩上和背上,在她发际,那朵小⽩花始终戴着。她说,要満一年,她才除孝,算算⽇子,离一年的孝期也不远了,我真无法想像,小双到我们家已快一年了。阖上眼睛,小双満⾝黑⾐,伫立在我家客厅里的样子,依稀仍在眼前。现在的小双,却全⾝闪耀着光华,満面流露着喜悦,一转⾝、一举步、一语、一笑、一颦眉,全抖落着青舂的气息。“诗卉,”她笑着说:“怎么还没睡?” “新竹好玩吗?”我答非所问。“去拜访了什么朋友?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是吗?” “算了!”小双笑着说,把房门钥匙、⽪包、手绢等物都抛在桌上,倦怠的伸了个懒。“什么朋友也没拜访,他在新竹本没朋友!”“哦?”我愕然的瞪着她。 她走到边,把⾝子掷到上,踢掉了拖鞋,她用双手枕着头,眼睛望着上铺底下的木板。 “是这样的,”她说:“这些⽇子友文总是写不顺手,他写一张撕一张,就没有一页是他自己认为満意的。昨晚,他说,他工作得太累了,我也觉得如此,一个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成天关在小屋里,和原子笔稿纸打道。你看,杰克伦敦因为当过⽔手,所以写得出《?恰罚魍蛭惫耍孕吹贸觥墩降刂由罚茁砜松钍苷秸啵判闯觥犊拧泛汀洞汗朊卫锶恕氛庑┎恍嗝拧P醋鳎荒芡牙肷罹椋绻苁谴谛∥堇铮荒苄础独鲜竺偈臣恰妨耍 ?br> “没料到,你成为小说研究专家了!”我说。 小双得意的笑了笑,用手指划着上铺的木板。 “我也是听友文说的,他什么都知道。那些名作家的出⾝和历史,他都能历历说来。真不明⽩,他脑子里怎么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东西?”“这么说来,”我闷声说:“法国名作家左拉,一定是个际花!”“胡说八道!”小双笑着:“左拉是个男人,怎么能当际花?你就会扯!”“那么,他怎么写得出《酒店》和《娜娜》。托尔斯泰一定是个女人,否则写不出《安娜·卡列尼娜》。杰克伦敦除了是⽔手之外,他还是只狗,否则写不出《野的呼唤》。海明威当过渔夫,才写出《老人与海》。我们国中的吴承恩,就准是猴子变的了!”“吴承恩?”小双怔怔的看着我。 “别忘了,是他写的《西游记》!不是猴子,怎么创造得出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来!” 小双望着我,然后她大笑起来。 “你完全在和我扯一通,”她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里自始至终,就在潜意识里反对卢友文,只要是友文说的话,你总要去蛋里挑骨头!” “我并没反对卢友文。”我耸耸肩,仍然闷闷的:“好吧,你说了半天的杰克伦敦、海明威、雷马克,到底他们和你的新竹之行,有什么关联?” “我只是举例说明,”小双翻⾝望着我。“写作不是一件完全靠闭门造车,就写得出来的东西。既然友文最近写不顺手,我就建议⼲脆出去走走,到郊外逛逛,散散心,把自己放松一下,这样,或者就写得出来了。所以,我们今天去了青草湖,又逛了狮头山。嗬!走得我浑⾝骨头都散了。”她掠掠头发,虽然倦意明写在她脸上,她仍然看来神采飞扬。“今天天气真好,不冷不热的,你们也该出去走走,不要整天闷在家里!这种秋⾼气慡的季节,才是郊游的好天气呢!” 原来她是出去郊游了!我从来不知道,出去郊游还要先弄出这么一大套理论来,于是,我的声音就更加低沉,更加无精打采了:“说什么访友,原来是去玩了!” “也不完全是‘玩’呀!”小双睁着对黑⽩分明的眼睛,直瞅着我:“按照友文的句子,是出去‘捕捉灵感’了。” “哦,”我用铅笔敲着书本。“想必,今天这一天,他一定満载而归了。”小双笑了一声,把头半埋在枕头里,长发遮了过来,拂了她一脸,她闭上眼睛,一份心満意⾜的样子。忽然间,我觉得关于诗尧安排了半天的“在⽔一方”是不必告诉她了。对她而言,那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望着她,她太忙了!她要忙着帮人抄稿,忙着帮人准备纸笔,忙着帮人准备消夜,还要忙着陪人去“捕捉灵感”她还有什么心情来过问“在⽔一方”呢?于是,这晚,我什么话都没说。 几天之后“在⽔一方”第二次播出来,小双依然没有看到。等到小双终于看到“在⽔一方”的播放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那晚的节目播得很晚,小双凑巧在家,正拿着⽑线针,和学着打⽑⾐,我一看那⽑线是咖啡⾊的,又起了三百多针的头,就知道⽑⾐是卢友文的了。她坐在沙发里,一面打⽑⾐,一面漫不经心的看电视,卢友文那晚也来我家坐了一会儿,就说要赶一篇小说,先走了。诗晴和李谦,那阵子正忙着找房子、看家具,筹备结婚,所以不在家。妈妈和爸爸早回房休息了。客厅里,那晚只有我、雨农、小双,和。诗尧也在他自己房里,这些⽇子来,他是越来越孤僻了。当“在⽔一方”播出来时,小双忽然整个⾝子一跳,⽑线团就滚到地板上去了。她立即坐正⾝子,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电视机,她那样注意,那样出神,使也扶了扶老花眼镜,仆过去望着电视机说:“这是那个歌星呀?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我慌忙把手指庒在嘴上,对轻“嘘”了一声,瞅着我,又转头看看小双,再瞪大眼睛看看电视,莫名其妙的摇头摇,叽哩咕噜了一句:“不认得!完全不认得!” 归里包堆,认得的歌星也只有一个⽩嘉莉!这歌星她当然不认得,事实上我也不认得,因为他是个新人,不是女孩子,是个男歌星!画面上,已完全不同于以前的方式,这次,对着镜头的是那个男歌星,歌喉相当嘹亮,而且,相当有韵味。但是,在这歌星的背后,却有个隐隐约约的女孩子,站在一片⽔雾之中。那女孩依然长发垂肩,穿着一件⽩纱的⾐服,风而立,飘飘然,盈盈然。如真如幻,似近还远! 当那男歌星唱完最后一句:“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却见依稀仿佛,她在⽔中伫立!”的时候,小双回过头来了,她的眼睛紧盯着我,她的脸⾊苍⽩,呼昅急促,而神情动。“你怎么不告诉我?诗卉?”她责备的说:“诗尧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告诉你什么?”我说:“告诉你今晚要播‘在⽔一方’吗?我本不知道今晚会播,诗尧大概也不知道,因为这支歌已经播出好多次了!第一次播出的时候,哥哥确实要我告诉你。但是,那天你和卢友文‘捕捉灵感’去了。以后,哥哥也没提,你呢?你反正整晚不在家,你反正对电视不感兴趣,你反正任何电视节目都不看,而且,音乐是什么?音乐不过是乐娱品而已。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小双望着我,半晌,她没有说话,然后,她站起⾝来,拾起沙发上的⽑线针和地上的⽑线团,她一声不响的走进房里去了。雨农拉拉我的⾐服,在我耳边说:“帮个忙,别再惹⿇烦了,现在,早已是大局已定了!你别再制造出一点问题来!” “那么,你担心些什么呢?反正大局已定了!”我瞪了他一眼。看看我们,看看电视,说:“你们在吵架吗?诗卉,你怎么一忽儿和小双吵,一忽儿和雨农吵?你这个脾气啊,是越惯越娇了!” “!”我生气的喊:“你什么都弄不清楚,就少管我们的闲事吧!”“瞧吧!”说:“现在又和我吵起来了!好啦,好啦,我走,我回房间去,别让小两口看着我这副老骨头讨厌!” “哎呀,!”我慌忙扑过去,一把抱住的脖子,猴在她⾝上说:“,你怎么的嘛?人家又不是和你生气!” 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尖一下,亲昵的望着我,笑着对我说:“别以为是老糊涂,心里也明⽩。诗卉,几个孩子里,就你心地最善良、最傻、最爱管闲事。我告诉你吧,凡事都有个天数,人算总是不如天算的!你别扭,心里也别扭,可是,人总拗不过天去,是不是?” 我笑笑,摇头摇,叹口气。也笑笑,摇头摇,叹口气。然后,回房间去了。我走过去,关掉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发呆。雨农明天早上八点钟就要出庭,审一件“公公告儿媳妇遗弃”的怪案子。他走过来,我的短发,怜惜的说:“少别人的心了,好不好?如果你时间有得多啊,就想想我们的未来吧!”我勉強的笑笑,心里是一百二十分的“心酸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雨农走了以后,我仍然独自坐在客厅里,用手托着下巴,我只是默默的出着神。我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诗晴回来了,我还是坐着,満屋子都关灯睡觉了,我还是坐着。最后,小双出来了,望着我,她说:“诗卉,你不准备睡觉了吗?” 我看着她,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了。为什么?为她死去的⽗亲?为那支“在⽔一方?”还是为了诗尧的一片苦心,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回到房里,我们都没再说什么,就睡了。几天以后一个深夜,我和小双都在卧房里,我正在做会计制度的笔记,小双在打⽑⾐。忽然间,有人敲门,我还没说话,诗尧已经闯了进来,他的脸发红,呼昅耝重,一进门,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他喝了酒,这么晚,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喝了酒来!在我的记忆里,诗尧是从不喝酒的。我站起⾝,惊愕的叫了一声:“哥哥!”诗尧不理我,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小双,好像房里本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小双坐在沿上,⽑线针和⽑线团都放下了,她呆呆的抬着头,有点惊惶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看着诗尧。我望望他们,悄然的退到屋子最暗的一个角落里,我缩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小双!”诗尧叫,走了过去,重重的坐在我刚才坐过的椅子里,转过椅子,他把椅子拉到边,面对着小双:“我有一样东西带给你!我想,这件东西,对你和卢友文,都非常有用!”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放在桌上。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是一张支票! 小双的脸⾊雪⽩,眼珠乌黑,她凝视着诗尧,嘴颤抖着,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一张一万元的支票!”诗尧说:“你马上可以到行银去领现款,支票是即期的,也没有划线!” 小双的脸⾊更⽩了。“你…你认为我们没有钱用?”她低问。 “我‘知道’你们没有钱用!”诗尧重重的说:“你每天早上徒步走四十分钟,到卢友文家,路上,你要帮他买烧饼油条。中午,你们大概是靠生力面维生,然后,你徒步一小时去音乐社上课,因为这中间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下了课,你又要买面包、牛油、火腿、花生米…等东西,再徒步一小时去卢友文家!你最近加了薪,每月也只有四千元,一千五百给了妈妈,你还能剩多少?” 小双连嘴都失去了颜⾊,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那眼珠显得又黑又深,她重重的呼昅,腔在剧烈的起伏着,她的声音好冷好沉,低得像耳语:“你在侦察我!”“不要管我有没有侦察你!”诗尧的声音恼怒而不稳定,空气里有着火葯的气息。我浑⾝紧张,全⾝心都戒备了起来,我的哥哥喝醉了,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讲的都是事实,对吧?所以,这里有一万元的支票,你最起码可以坐坐计程车,和你的男朋友去吃吃小陛子!” 小双的背脊得好直好直,脸⾊板得像一块寒冰,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诗尧,愤怒和屈辱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満了动和悲愤:“因为我们穷,你就有权利来侮辱我们吗?因为友文热中于写作,你就看低了他的人格吗?因为我们刻苦奋斗,你就嘲笑我们没有生活能力吗?因为我们没钱用,你就认为我们会接受你的施舍吗?…”她一连串的说着,长睫⽑不停的颤动,眼珠是濡而清亮的,眼神是锐利而凌厉的。 “慢着!”诗尧叫,打断了小双的话:“我何时轻视过你?我何时嘲笑过你?我又何时施舍过你?我告诉你!”他提⾼了声音,几乎是在吼叫:“我朱诗尧再窝囊,再糊涂,再混球,也不至于拿钱去支持我的情敌!” 小双蹙起了眉头,愕然的张开了嘴,颤声说:“那么,那么,你…你拿支票给我⼲嘛?” “这是你的钱!”诗尧吼着,紧紧的盯着小双:“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钱是歌林公司拿出来的,他们买了‘在⽔一方’的唱片权,连作曲带作词,一共算一万元!我无法使他们出得更⾼,不过,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你懂了吗?这是你的钱,是你爸爸给你的遗产!不是我给你们的‘恋爱费’,你那样骄傲,你那样自负,我敢去侮辱你吗?我敢去施舍你吗?即使我为你心痛得全⾝发抖,我又何尝敢给你一⽑钱?”小双的眼睛越睁越大,困惑在她眉端越聚越深,听到诗尧最后的一句话,她已经完全怔了。她的眼光定定的望着诗尧,她头摇,起先是慢慢的、缓缓的头摇,接着,她的头越摇越快,她的声音艰涩、暗哑,而震颤:“不,诗尧,这不可能!” 诗尧迅速的抓紧了小双的手,他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两眼发红,脸⾊却变⽩了。部剧烈的起伏着,他紧张的、沙哑的、口齿不清的问:“什么事不可能?你认为歌林不可能买这唱片权吗?” 小双眼里浮上了泪影,她费力的不让那眼泪滴下来,睫⽑往上扬着,她的眼睛又圆又大。 “不是歌林,是你!你不可能对我这样!”她不信任的说:“你心里不可能有我!不可能!”她又头摇,飞快的头摇,把长发摇了満脸:“我不相信这个!我无法相信这个!” “你必须相信!”诗尧大声的说,突然动的用手捧住了小双的脸,稳定了她那颗拚命左右摇摆的头颅。他嘶哑的说:“你必须相信!小双,我做错了许许多多的事,我像个傻瓜,居然允许那个卢友文闯进来,我愚不可及!我笨,我傻,从你走进我家的大门,我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但是,小双,请你相信我,你带给了我一生没有忍受过的痛苦!” 小双的眉头轻蹙在一块儿,眼中泪光莹然,她却始终不让那泪珠滑下来,她的眼睛就那样睁着,闪着泪光,带着凄楚,怀疑的、做梦似的望着诗尧。这眼光显然使诗尧心都碎了,因为,他猝然把她的头揽进了怀里,痛楚的喊了一声:“小双!请相信我!请相信我!” 小双轻轻的推开他,抬眼瞅着他,依然做梦一样的,不信任似的说:“你…你知道吗?诗尧,你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什么,我…我一直以为,你心里的人是…是⻩鹂!” “你…你怎么也这样傻!”诗尧耝鲁的说:“诗卉知道,妈妈知道,我想,连都知道!而你,你…”他咬牙,咬得牙齿发响:“你居然敢说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该知道?”小双幽怨的问:“你一直那样骄傲,那样冷冰冰,那样就事论事!我以为…以为这只是诗卉的一厢情愿!”“那么,”诗尧的声音颤抖了,颤抖得非?骱Γ难劬锶忌兆畔涂是螅坪跻幌伦穹芰似鹄础!澳敲矗衷诒硎荆共凰闾恚遣皇牵啃∷遣皇牵俊?br> 小双不语,却悄然的想从诗尧怀里挣脫出来,诗尧慌了,他一把拉紧了她,急促的、紧张的、语无伦次的说:“小双,我或者很坏,或者很笨,我暴躁易怒而又不近人情。但是,小双,对于你,对于你…我怎么说呢?”他头摇,苦恼而动。“从你第一次踏进我家大门,从你全⾝黑⾐立在客厅里,我就发昏了,我就神志不清了,从没有那样自惭形秽过,从没有那样自卑过,你像个小小的神祗,庄严而端重。第二天一早,你用钢琴考我,换了别人,我是万万不会动气的,只是,你那么雅致,那么⾼洁,使我觉得你是瞧不起我,于是,我发火了。从此,就一步步错下去,你越昅引我,我就越错得厉害,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双,你…你…”他着气,祈求的、低声下气的说:“你原谅我,我…我没有经验,我从没有恋过爱!” 小双仍然低首不语,室內静了好几秒钟,只听到诗尧那沉重的呼昅声。我紧缩着⾝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们发现到我的存在,而停止了谈话。但是,我显然是过虑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小双终于推开了诗尧,她坐回到沿上,低俯着头,她的睫⽑上带着泪珠,她的嘴微动着,半晌,她才嗫嚅着说:“诗…诗尧,我…我不能…” “小双!”诗尧很快的打断了她,他紧握着她的手,脸⾊由苍⽩而又转成⾎红了。“你如果答覆不了我,就不要答覆!你想一想,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我并不是明知道你有了男朋友,再来和他竞争,远在他出现之前,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只是,我笨,我糊涂,我自卑,我神经质…” “诗尧!”小双轻声的打断了他,她的声音那样轻,却有莫大的,震慑人心的力量,诗尧马上住了口,他神情紧张,面⾊晴不定,他死命的握着小双的手,似乎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碎了,呑进肚子里去。小双的睫⽑悄悄的抬了起来,她的眼睛凄然的瞅着诗尧。一看到小双这眼光,我心里已经直冒冷气。但是,我那可怜的哥哥,仍然像溺⽔的人,抓住啊木般不肯放松,用充満了希望的声音,他顺从的、卑微的说:“是的,小双,你告诉我,告诉我该怎样做,才能使你不讨厌我?”“我从没有讨厌过你,”小双轻声说。“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那么,”诗尧小心翼翼的说:“你会让我照顾你,让我爱你,让我宠你,让我用以后所有的生命来陪伴你,对不对?” “不!”她的声音低而清晰。“不!”她摇着头。“诗尧,你不会喜一个三心二意的女孩子!” “我不懂。”诗尧说,嘴已失去了⾎⾊。 “诗尧,”小双的声音虽然低沉柔和,却有股令人无从反驳的坚决。“我感你对我的这番心,永远感,不但感,而且感动。那天我知道你播出‘在⽔一方’以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可是,我无法接受你的爱,因为,我已经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爱情。一个好女孩,总不能三心二意的!” 诗尧屏息了几秒钟。“你的意思是说…”他沉着声音说:“你爱的人是卢友文,不是我,是吗?”我的心绞扭了起来,缩在那角落里,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抱住了头,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然后,我听到小双的声音,那么轻柔,却像一枚炸弹般在室內炸开:“是的,诗尧,我不能骗你!我爱的是他。我没有办法,这一辈子,我已经跟定了他!” 好一段时间,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无法再抱头不理了,抬起头来,我悄然的看向他们,我看到小双静静的、凄然的瞅着诗尧,而我那哥哥,却已经变成了一尊化石!泪⽔涌进了我的眼眶,小双,不要太忍残!小双,不要太忍残!我忍不住了,站起⾝来,我冲了过去,正想劝解几句话,诗尧跳起来了。他的脸惨⽩如纸,眼睛里冒着火,指着小双,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小双,杜小双,你结婚,你马上结婚!嫁给那个得诺贝尔奖的大作家去!今生今世,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你既然跟定了他,你马上就跟他走!” 说完,他掉转⾝子,像个马力十⾜的火车头般,猛烈的冲出了房间。这儿,小双再也支持不住,她哭倒在我的怀里。 “诗卉,”她哭泣着喊:“为什么他那么忍残?为什么他那么忍残!难道他连我的友谊,都不肯接受吗?” 我心底一片悲哀,小双,你又何尝不忍残!我心里说着,嘴里却说不出口。爱情上的角逐,是人类心灵上最惨烈的竞争,我了解我的哥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受了伤!你看过野兽负伤后的反噬和狂嗥吗?那就是我哥哥冲出去前所唯一能做的了。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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