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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一翦梅  作者:黄朱碧 书号:24888  时间:2017/6/21  字数:9685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不知何时,狄鹏撤走了所有监视她,以及预防她脫逃的守卫,只留下几名侍

  女供她差遣。

  他以为她开始死心塌地跟着他了吗?或者他另有埋伏,只是不那么明目张胆

  而已?

  在唐采楼眼里,狄鹏绝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会暗中使诈,一点也不

  稀奇。

  被“噤⾜”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整天就在房里绕来绕去,闷都闷出病来。

  她披着袍子,款款步向长廊,其中一名叫茵茵的丫环殷勤地跟她提议道:“池里荷花正盛开,夫人不妨过去欣赏欣赏,顺便散散心。”

  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问题是…“荷花池在哪?”亏她乃⾼⾼在上的

  女主人,重新回到虹云山庄已经个把月,竟连中庭都没踏进来过。

  “请随我来。”

  幸好,在虹云山庄还没有人敢冒着脑袋搬家的危险嘲笑她的“无知。”

  虹云山庄的确很大,光是从东厢房走到中庭就要耗时近半个时辰,唐采楼嫌

  烦,⼲脆用飞的,吓得一票小丫头,猫子叫一通。

  “少见多怪。”唐采楼嘀咕道。“山庄里多的是武功⾼強的护院师,他们难

  道不懂得轻功?”

  咦!前面好像有人耶。

  唐采楼仔细一看,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下,和几名佣仆正在不知谈些什么的

  人,竟是狄秋荷。讨厌的人还是少见为妙,虽然她本不是她的婆婆,却老爱倚

  老卖老,说些酸溜溜的话刺伤她,每回见了她,她就犯头疼。

  “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好灵敏的听觉!唐采楼才转过⾝子,狄秋荷居然

  就发现了她,害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愣在那儿。

  “卜忠,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拜托,她说话一定这么尖酸刻薄吗?真是受不了。

  唐采楼气不过,⼲脆大摇大摆走上前。“是我。”

  “就知道是你,才会没规没矩,不懂礼貌。”狄秋荷一见是她马上把脸拉下

  来。

  “请你说话客气点!”她哪点设规矩,又哪里不懂礼貌?

  “放肆!”狄秋荷的气焰反而更嚣张。“目无尊长,你⽗⺟亲就是这样教你

  的?或者你本没家教?”只要狄鹏不在,她就可放心大胆地羞辱她。

  唐采楼一口气冲上来,本想马上把她顶回去,但转念又想,当着一大堆家丁、

  丫环的面和她吵起来,传了出去,旁人还真会以为她目无尊长呢。但,倘若就这

  么算了,让她得寸进尺,将来不知道还用什么恶毒的话来辱骂她,因此起码必须

  拿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堵住她的嘴。

  “是是是,是我⽗⺟没把我教好,实在很对不住。不过,我还算争气,至少

  没当个寄生虫,死赖着要别人养,要别人侍候,还要大摆架子。”

  “你,你说什么?”她一向顺口骂人,顺手打人,谁也不敢吭一声,从很久

  很久以前就自动将自己升格为虹云山庄的女主人,没想到今儿个却有人讥讽她是

  ⽩吃⽩住的寄生虫?太震撼了,难怪她气得眉⽑倒竖,龇牙咧嘴。

  “用不着气成那样。”她愈动,唐采楼就故意愈表现得不愠不火。“我自

  始对虹云山庄就不曾留恋过,你若是不来犯我,我也绝不会动你分毫,咱们或可

  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活…”

  “休想!”狄秋荷一下截去她的话头;抢⽩道。“有我就没有你,你不肯自

  动离开,我就想法子让你走。”

  “如此正合我意,在此先行谢过了。”有她帮忙,相信要逃脫狄鹏的钳制,

  将容易多了。

  “虚伪!你如果真的不想留下,多的是机会可以离开,为什么还赖着不走?”

  狄秋荷恨声⾼嚷。

  “你在暗示我…”

  “笨蛋,这还叫暗示?”

  说的也是,暗示哪有讲这么⽩的。唐采楼心中一突,已然有了盘算。

  “好,我走。”

  “慢着。”狄秋荷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哒哒的马蹄响自庭外,须臾仿佛已

  至园中。

  狄秋荷慌忙摒退左右,连唐采楼的贴⾝丫环也不让留下。

  “做什么?”唐采楼疑惑地问。

  “咱们好好谈谈。”狄秋荷突兀地抓住她的手。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唐采楼忿忿地甩开她的手。

  “啊!”狄秋荷尖叫一声,⾝子竟半边倾斜地歪向荷花池。

  怎么会?她只使出三分的力气、何况狄秋荷的功力并不在她之下呀。

  唐采楼赶紧冲过去捉住她的手,预防她真的失⾜跌落⽔里。孰料她非但不

  领情,还暗发掌力将她推开。

  “快救我呀,我不谙⽔,喂,采楼,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你…

  千,千万别害死我呀!”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句话讲完,整个人刚好摔进池子里。

  “嘿。你…”回首骇见狄鹏颀长的⾝量已赶至地畔。

  “呃,她…她…”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他马上跃⼊池底,矫若游龙地将狄秋荷救上岸。

  “喔!吓死我了。”狄秋荷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抱着狄鹏的手臂久久不肯

  放开。“我…只是多说她两句,没想到她就…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你就是?”

  原来上演的是苦⾁计兼栽赃的戏码。唐采楼艰涩地叹了口气。

  狄秋荷虽仅是狄鹏的姑⺟,但他对她的敬重,并不下于对待自己的⺟亲,也

  因此,她才能在虹云山庄呼风是风,唤雨是雨。唐采楼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

  事。形同一名恶媳,是理应受到严厉惩罚的。

  狄鹏虎目横竖,森冷扫向唐采楼。她亦无畏无惧,与他四目对峙。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没资格谈报仇,一个亟复仇雪恨的人,

  却不够狠、不够绝、也不懂矫情造作。失败!

  “过来!”他近乎咆哮地喊。“跟姑⺟道歉。”

  唐采楼嗤然一笑,不屑地挥挥⾐袖。“这出戏码太老套,只能偶一为之,下

  回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翩然转⾝,踱至长廊尽头。

  “你给我站住,”他強抑的怒火,已冒出浓烈的火葯味。

  “鹏儿,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数落她,毕竟我不是她的婆婆。”

  “快别这么说。”狄鹏弯⾝将她扶起,一行⾎注自他左泊泊沁出,悄然晕

  化于襟口、臂膀,令人怵目惊心。

  “鹏儿,你怎么…”

  因着狄秋荷的嚷叫,唐采楼讶然止步,回眸望向他兀自淌⾎的伤口。

  “没,没…”他⾝子一下不支,险些重坠倒地。

  “你别动,我马上叫人请大夫过来。”狄秋荷方才犹孱弱不已的⾝子骨,恢

  按得超级迅速,除了⾐衫濡外,丝毫看不出半点受到溺⽔惊吓的迹象。

  唐采楼蓄意远远地冷眼旁观,不肯趋前帮忙。事实上也不需要她,经狄秋荷

  大声一吆喝,十几名佣仆旋即蜂拥而上,将狄鹏团团围住。

  “不必,下去。”他下达命令,从不说第二次,连狄秋荷亦不敢披其逆鳞。

  “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你…”狄秋荷还想说些什么,一张口猛地上他凛炯的黑瞳,只得

  把话生生呑回肚子里。“那我去帮你请常大夫了。”

  他不置可否,木桩一样地定在原地。

  四下忽地岑寂静谧,紧绷的心弦牢牢困围住彼此,像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他浓浊的息在唐采楼耳畔回,痛苦的神⾊在她眼下飞窜。接着,她目睹

  他口的鲜⾎沿着皂靴缓缓流淌至石板上,一滴。二滴、三滴…

  唐采楼睇着地上的⾎渍,再抬眼凝向他,臆倏地一阵狠菗…

  时间仿佛过了千万年那么长,她终于顺服情感的驱策,冲过去检视他的伤口。

  老天,这一剑几乎命中要害。伤成这样还不赶紧找大夫医治。

  “介意让我效劳吗?”她闻了下撕开的⾐服上的⾎迹,觉得味道有异,等不

  及他点头应允,已将他的布袍整个撕了开来。

  “是苗疆的尸毒?”她大惊失⾊,不假细思,便低下头含住他的伤口用力一

  昅。

  “不可以!”狄鹏待要阻止巳迟了一步。“你大可不必如此。”

  “坐好,不要动。”她迅即将一大口一大口的污⾎吐往地面,直到⾎⾊呈

  现殷红为止。

  “好了,总算及时挽回…”唐采楼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另有情由,脸面

  竟煞⽩得十分骇人,嘴边则泛起一片青紫。莫非尸毒侵人她的体內?

  她吃力地起⾝子,迈步而出。

  “你去哪?”狄鹏明明伤势严重,手劲却奇大,左掌攫住唐采楼的手肘,即

  令她动弹不得。

  “我,我回房去…”她必须赶紧运功调息,出少部分经由唾沁⼊体內

  的尸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许走。”他不仅不减缓力道,甚且加重几分,痛得唐采楼瘫倒在地。

  “你已经无恙,求你放手。”

  “为何冒险救我?”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眼,憔悴但依然美的脸庞伤痕

  处处。

  唐采楼顿了下,幽幽一叹。“没特别的理由,我曾是一名佛家子弟,怎能眼

  睁睁地看你死在我的面前?”她乘隙甩开他的手,盖弥彰地仓皇离去。

  狄鹏怅然若失地望着她婀娜远走的背影,不久,眼前一黑,终于不支倒地。

  守候在远处两旁的随从见状,慌忙奔到池边,将他抬起。

  “送少爷到紫云斋。”狄秋荷去而复返,且显然已来了有好一阵子。

  “这…”随从们不解地犹豫着。他们少主的寝房在碧涵轩呀。

  “我说的话没听到吗?少爷和少夫人都伤得这么重,当然要分开治疗。笨蛋!”

  听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大伙儿七手八脚,马上把狄鹏抬往紫云斋。

  夜幕低低暗垂,三更时分,清清扬扬地下了一场寒雨,风自窗帘细窜⼊,

  无声刮熄如⾖的残灯。

  房內忽地暗黑狰狞,像伺机出栅的猛兽,企图呑噬她整个人。

  唐采楼盘腿坐在榻的软垫上,正屏气凝神地运调气息。当行至最后也是最

  重要的阶段时,房外突然锣鼓喧天,响音之大,声声撼动她的心神。

  怎么回事?这时候千万别来⼲扰她呀!

  但锣鼓愈敲愈烈,似乎围绕着整间寝房逐渐近。

  她悚然一惊,险险岔了气。因未尽全功,又突遭搅扰,竟尔气⾎逆冲“啪!”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

  完了,她这条小命侥幸地逃过一劫又一劫,今儿大概气数已尽。可就这样死

  了,未免太不甘心,她是为了救人,而且是以德报怨,救了她的仇敌呐!

  如果了凡师⽗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救她脫险,但这本是奢想。了凡师⽗

  自教授完她武功后,即云游四海去了。她怎么会知道她遇到危难?

  天!外头的鼓噪声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停止?她忍抑不住,呕了又呕,直到后

  来已气若游丝,四肢瘫软地斜卧在

  停了?这要命的锣鼓声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唐采楼犹惊疑是谁心肠如此恶毒,

  挑这节骨眼来陷害她,狄秋荷已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不太好受吧?”低头看到地上、边、被褥上的⾎渍时,笑意就更浓了。

  “你,好卑鄙!”唐采楼恨恨地别过脸,不愿见她龌龊的面孔。

  “哈哈哈!敝只能怪你惹错了人,想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狄秋荷朝门

  外一吼。“把她抬到荒山野地喂狗去!”

  门口马上走人两名她的心腹仆从,一人一边,強行将唐采楼由上拉起。

  “住手,你们…难道不怕庄主知道了?”唐采楼虚弱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

  有,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我不说,他们不说,而你则永远没有机会说,鹏儿他又怎么会知道?”狄

  秋荷老谋深算地咧着嘴奷笑。

  “为什么?我和你并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如此不留余地的置我于死地?”

  唐采楼不明⽩,单单只是看对方不顺眼,和几次口角就⾜以引发杀机吗?或者她

  以为狄家财大势大,便可草菅人命?

  “很简单,一山难容二虎,你妄想当虹云山庄的女主人就是明摆着和我为敌。”

  她就是如假包换的⺟老虎。人总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视天下所有的万物皆为

  善类;好侵的人,则处处提防谁会害他,把别人都想得和他一样坏。狄秋荷就是

  属于后者。

  “可…我从来没想过…”⽇月可鉴,她的确没存过那个心呀。

  “够了,你这套以退为进的招数,我看多了,今天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強,将

  来遭殃的就会是我?慈耍阉艹鋈ィ ?br>
  “不要,我…”

  “慢着。”

  唐采楼浑以为她良心发现,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不噤一阵窃喜。

  “还有一个理由让我非杀你不可,那就是你极不名誉的过去。我已经查出你

  和‘一翦梅’的关系,天老爷!”她夸张而嫌恶地摇‮头摇‬。“像你这种人尽可夫

  的女人,我岂能容你来玷污我们虹云山庄?幸亏鹏儿武功好,把你那几十处贼窟

  全都给铲了,否则…”

  “你说,他受伤就是因为…因为和‘一翦梅’的徒众厮杀,所以…”他

  怎么可以这样?他答应过她不为难他们的呀。

  “那当然,除了你那些狐群狗,谁会使出这么歹毒的手段?”她自认这种

  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你…你含⾎噴人,你说谎、骗人…”唐采楼气急攻心,竟狂呕不止。

  狄秋荷见这光景,吓得连忙挥手,要仆从们赶紧把她弄走。

  “不,不要,我…”

  唐采楼的哀号回在风中、雨中,逐渐消失于旷野之上,没⼊无垠苍穹。

  “走了?”狄鹏凛然坐起,焦灼地瞪着狄秋荷。“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

  “昨儿夜里。”她畏惧地嗫嚅了一会儿才说。“不知打哪来了一大群穿⻩⾐

  裳的男人,抬着一顶大轿,就…強行把她给带走了。他们个个武功⾼強,我想

  拦也拦不住呀!

  “是吗?”狄鹏凄惋跌着,愁肠百转。

  “呃,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她虚情假意地问。

  “不必。”他木着脸,僵着⾝,紧抿的双久久,久久,不再吐出只字片语。

  狄秋荷不得要领,借词尚有事情待办,便匆促离开紫云斋。

  天候忽地转寒,银灯⾼点新剔。朦胧恍惚地照着人间。他的脸一半隐蔵在暗

  影中,明明灭灭,似悲亦愁。

  “你相信她说的?”庄仪悄没声息地来到他⾝旁。

  狄鹏经他一问,反而陷⼊更深的沉思中。“她如果不走,没人可以勉強她。”

  他心想,唐采楼即使染上些许尸毒,但以她的武功修为,当可简单将之出体外,

  却并不晓得狄秋荷还设计了另一段“揷曲。”

  “所以你信了?”

  “我别无选择。”他见过那些⻩⾐人,因之更加相信狄秋荷所言。

  “不妨看过这个再作定夺。”庄仪把拎在手中的布包打开,一阵腥臭随即弥

  漫整个房间。

  “这是…”狄鹏怵然骇异。

  “这是今⽇黎明时,在少夫人房中发现的。”庄仪将布包摺好,命人拿出去

  丢弃。

  “她,是她的…”他倒菗一口气上来,背脊跟着冷⼊心肺。“会是什么人,

  狠心下此毒手?”

  “找到少夫人之后,相信一切便可真相大⽩。”

  狄鹏如同吃了一记闷拳,火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煎熬他的每一分知觉。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狂跳,蓄锐待发。猝然起⾝夺门而去。

  “你的伤尚未痊愈。”庄仪拦他不住,紧紧跟在后头。

  “不碍事。”接着清风一阵,他已杳无踪影。

  屋外寒风呼啸而过,长竹的影子像千手蜘蛛一样,层层密密环绕着小屋的墙

  垣。

  唐采楼在昏睡中,一直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宛如酒楼中的歌女昑唱着小曲

  儿,又像乡野的村姑胡哼着不知名的歌。

  她好想睁开眼睛瞧瞧,但费尽力气就是睁不开来。好累,真的好累!

  “喂,大姐姐,起来了啦,我阿姑说贪睡的小孩最不乖。你已经睡了七天七

  夜,还不够啊?”

  有个人拼命摇晃着她的手臂,她用力睁开一条细,看见面前两颗黑溜溜的

  眼珠子眨呀眨。

  “哈,醒了就睁开眼睛,爬起来,不要偷懒呀!”那人看她犹昏不醒,竟

  卯起来用手撑开她的眼⽪。

  “你…你是…”唐采楼缓缓张目,将眼前的人像一点一寸拼凑起来。然

  后,她失声叫了出来…“啊?”

  “不叫,不叫,我不弄你就是。”那満头揷着各式鲜花的女子,被她‮劲使‬一

  叫,吓得弹到大门边。

  “你,你想做什么?”唐采楼戒慎地缩到板底边,黑澄澄的⽔眸瞠到极致。

  “我不想做什么呀,是你自己躺在草堆里发抖,我,反正很闲,就把你带回

  来。”那女子张目嘟嘴,边说话还边憨憨地点头。

  “是你救了我?”唐采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她拧眉偏首,一会儿搔脸,一会儿抓头,非常认真地想了又想,

  好似唐采楼给她出了天大的难题。“因为我⾼兴嘛。”说完话,自顾自地鼓鼓掌,

  笑得一派天真。

  唐采楼讶然怔愣地瞅着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人莫非不是她同⽗异

  ⺟的姐姐唐⽟婕?但,不可能呀,这张脸、这五官,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

  “你不记得我了?”她纳闷地问。

  “记得呀,你就是跌在山坳下的大姐姐。”她嘻嘻地笑得好开心。

  不,这不是⽟婕会有的神情。记忆中的她,总是疾言厉⾊,趾⾼气扬,从来

  没对她笑过…

  但,如果她不是⽟婕又是谁?世上怎可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可以,不过我的名字很多哦,有的人叫我傻姑,有的人叫我笨妞,那

  我阿姑呢,就叫我妙莲。你叫我笨妞好了,我比较喜这个名字。”

  “妙莲?”这名字怎地如同出家人的法号?“你阿姑呢?”唐采楼环顾四下,

  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出去玩了。也不带我去,最差劲了啦,都好久好久了,也不回来。”笨妞

  一庇股坐在板上,两脚缩起。顶着下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唐采楼。

  “她去哪里,我可以见见她吗?”

  笨妞哀怨地摇‮头摇‬。“我不知道,她说她想见我的时候就会回来,否则就是

  我想死她,她也不回来。”

  “她是江湖中人?”

  “江湖是什么?可以吃吗?”笨妞一脸真诚而认真地看着唐采楼,但没等她

  回答马上又问了句:“你会赖在我的上很久吗?”

  “我…”唐采楼低头看看自己一⾝的⾎污狼藉,方才依稀想起她是被狄秋

  荷着于簧夜弃离虹云山庄的。那⽇…她记得自己孤苦病弱,置⾝荒野之中,

  耳畔不停传来恐怖的狼嚎…她以为这条命,就那样完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她

  不但还活着,內伤更是好了一大半。“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就走。”

  “好,我跟你一起走。”笨妞霍地站起来,抢先走到门边。

  “你跟我?”唐采楼诧异地问。“你不住这儿啦?”

  “要啊,”她很用力地点点头。“不过得等我把外面那个坏蛋赶走才行。”

  “外面有人?”唐采楼机警地掩至门后,朝外张望。

  但见远远小山丘上坐着一个体形健硕的男子,不觉心中一颤。这⾝影何等

  悉!

  “那个坏蛋坐在那里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了。”笨妞道。“是不是他打你的?”

  “不是。”唐采楼茫然地摇‮头摇‬。“他也许不是来找我的,否则他早下手了。”

  “说的也是。”笨妞兴冲冲地跑到橱柜边捧出大堆吃食。“那这些东西都可

  以吃喽?”

  “这是他给的?”

  “唔。我不让他靠近你,他就要我喂你吃这个。不过我阿姑说不可以随便吃

  别人的东西,尤其是男人。可是…你不晓得怎么搞的,一直吐⾎,吐个不停,

  我怕你死在我的上会臭臭的,只好听他的话,喂你喝这个黑黑的⽔。”

  唐采楼端起笨妞手中的陶碗,嗅了嗅。是治疗尸毒的解葯。

  “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就是好人喽?”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就只有这两种人。“那我

  去跟他道歉,顺便谢谢他。”

  “他已经来了。”唐采楼听得寒风疾掠,情知有人趋近。待轻浅回眸时,山

  丘上的人已登堂人內。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爱煞恨煞的冤家狄鹏。

  两人百感集地望着彼此,一时思嘲澎湃,万念俱涌。

  “来赶尽杀绝?”她尖刻地问。

  狄鹏不语,只揽过她的⾝子,将她紧紧地紧紧地嵌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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