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云上,云上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云上,云上  作者:严沁 书号:29693  时间:2017/7/17  字数:22134 
上一章   第九章    下一章 ( → )
  从舂天到夏天,那中间真是一大段沉闷的⽇子!

  战争仍在延续着、没有起⾊,学校里面对着的,是一群神情坚毅却担心的年轻面孔,家里…更是一盘散沙似的毫无生气,毫不振作,再加上康柏离开后,怎么也好不起来的心情,小曼的脸上已失去了笑容…失去了光!

  吴育智和陈小秋来找她谈暑假重组歌咏队的事,小曼也显得毫无心思,她哪儿还有心呢?她的心早已随康柏而去…虽然康柏未必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她一直希望能为艰苦的国家出一点力,做一点事,她一直认为爱情对她不是最重要的…当爱情在握时,她的确可以不在意,然而,她现在才知道,她的感情竟脆弱得经不起一击!

  外表,她仍坚強淡漠,內心的世界却早已垮了,毁了,她的感情,只剩下一片空⽩!

  无可奈何的空⽩!

  是她决定的,她知道,只要她肯谅解,康柏必然不会走,然而…她能谅解吗?她能容忍他的任何缺点、错处,却绝不是这一件,她宁愿让感情空⽩,总比不再完整、带污点的不洁来得好!

  这是她的个,她的原则,为这个和原则试凄,她也并不后悔,惟一不能释然的,是刘情的不如意!据家贞说,康柏再也没有出现在刘情那屋子,而最近,刘情也搬了家,那么,康柏…近来怎么样?

  小曼对康柏仍是悬念的!

  别了小秋和育智,她骑脚踏车回家。她越来越不能忍受家中的气氛了,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家,还是安静的,各人自己管自己的事,吃的,用的,穿的都还是一流,也永不缺乏。偶尔听见大哥培元和太太芳的吵架声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下意识的,她总觉得气氛不对,兄弟姐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了!

  难道显赫一时的云公馆,真的就慢慢走向衰败、没落?为什么大家都漠不关心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心痛呢?

  回到家中,面遇着几乎⽇夜不露面的培之,他吊儿郞当地倚着栏杆吹口哨,好整以暇地。

  “培之,你在做什么?‘小曼问。”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真不想学好?“

  “别看见我就发火,云小曼,”培之的口吻也放肆得很。“你虽是云家最漂亮、最出⾊的女儿,也不是说就有权最凶,对不对,我可是专为等你的!”

  “什么事?”小曼停下脚步。

  “先告诉你一个大消息,老头子等会儿下楼分家!”培之面有得⾊,这就是他留在家里的理由,只是为了分家?

  “你胡说,”小曼脸⾊一沉。“没礼貌兼不肖,怎么可以叫爸爸老头子!谁说要分家的?”

  “再不分,嘿!大哥的赌,⽩牡丹的贪,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什么芳,恐怕云家连渣都没有剩了!”培之说。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小曼皱眉。

  “妈说的,她叫我别出去!”培之扮个鬼脸,流气极了,他是完完全全被云夫人宠坏的。

  小曼摇‮头摇‬,她并不希罕分到多少财产,她只心痛⽗亲一生的辛苦,到头来也是四分五裂。再摇‮头摇‬,扔下培之就要上楼。

  “喂,三姐,”培之一把抓住她。“还有件重要的事关于你和你同学的,想不想听?”

  “什么事,”小曼果然停下来。她心中怦怦地跳,谁的事,会是…康柏?

  “吴育智,挨流氓打的那个流亡学生,”培之慢条斯理地“你想不想知道谁主使的?”

  “谁?”小曼问。有着莫名其妙的失望,不是康柏。

  哎!她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康柏呢!

  “你一定想不到,大官的女儿。”培之笑。

  “潘…明珠?!”小曼叫起来。大官的女儿,她几乎不需要想的就冲口而出,除了潘明珠还有谁?吴育智曾为她得罪过潘明珠,不是吗?当时潘明珠也狠狠地警告吴育智,要他小心,想不到她真会买流氓打人!

  “咦?你怎么猜到的?”培之大感意外地“你认识她?”

  小曼不愿讲其中的恩怨,何况这事最终牵连到康柏,她只能装得毫不在意。

  “我们早知道了,”她说“谁告诉你的?”

  “本少爷想知道,自然就有人告诉我!”培之自得地。

  小曼摇‮头摇‬,培之和她只差三岁,她知道没有办法管束他,明知他越学越坏,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该是谁的责任呢?⽗⺟失和真对子女有这么坏的影响,或是…云家太富有?

  “你再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你总有一天后悔!”她说。

  “到那一天再说吧!”培之绝不在意。“别上楼了,巧云已经去请老头子下楼了!‘小曼正想再教训培之的不礼貌,已看见⽗亲果然走下楼,陪着他的不是巧云,意外的却是二姐小真;小真?无缘无故她最不愿见⽗亲,莫非…她有什么事?

  看着小真那带光的乐笑容,她突然醒悟。

  “二姐,你是不是…”小曼嚷起来。

  云老太爷看看小曼,菗了‘烟’而显得神采奕奕的,微笑一下。

  “小真预备结婚,你还不知道吧!”他说。

  “二姐,真的?和密司特?”小曼问。话一出口,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隐痛,她触着了伤疤。

  “他明天从昆明来,”小真还是笑得傻兮兮的,要结婚了,她还像长不大,她虽是姐姐,比起小曼,她稚气、天真得多。“等会儿我跟你商量!”

  小曼点点头,随着⽗亲进⼊正厅。云夫人、培元、小怡早已等在那儿,只是不见⽩牡丹和芳。

  云老太节一进门,云夫人的脸就转开了,她赌气地不肯看丈夫一眼,云老太爷轻轻咳一声,算是解嘲。

  “大家都在,我就告诉你们吧!”云老太爷说,有些无奈,也有些惋惜,他又看云夫人一眼。“你们⺟亲的意思,是把财产分给你们,由你们自己管理。我反正老了,退休了,对分家没有意见!”

  云夫人做一个不以为意的表情,年纪大了,有时反而更像孩子。

  “所有的一切全照你们⺟亲的意思,”云宗炎再看一眼不肯谅解的老伴。“也由你们⺟亲做主。云家一共有你们五个孩子,加上你们⺟亲,一共六份,我会让银楼总管把所有的一切分成六份,给你们!”

  云夫人眨眨眼睛,缓缓地转回头但是不看丈夫。

  “七份!分七份!”她硬邦邦地说。

  “七份,还有谁?”云宗炎不明⽩。

  小怡最了解⺟亲,⺟亲是口硬心软的,⺟亲虽然不肯表示原谅⽗亲,关怀却在心中。

  “爸爸,***意思…你自己留一份!”小怡替⺟亲说。她似乎对分家也没什么意见。

  “我…我不要了,”云宗炎挥一挥手,人是老了,气度仍在。“我要来做什么?”

  “你不吃饭、不菗大烟、不生活?”云夫人说。她不正面对他。

  “哦…”宗炎摇‮头摇‬。“你们阿姨那边有点钱,够我们生活的了!

  阿姨是指⽩牡丹,云夫人一听这个名字,脸⾊就变了!

  “那个狐狸精怕早已把最好的占去了吧?”她冷冷地说。

  “太太…”云老太爷难堪地。

  “别叫我!”云夫人一瞪眼,又转开脸去。

  “好,好,分七份也好!”云老太爷顺着云夫人意,他是心有歉疚的。“我那份…小怡替我保管吧!”

  “爸爸…”小怡有些错愕,保管?

  “爸爸,我有意见,”小曼忽然在一边说,她平稳冷静的声音昅引了每一个人注意。“你那一份既然由姐姐保管,可不可以成立一个基金?”

  “基金,什么意思?”云宗炎望着小曼。

  “我的意思是…”小曼的眼光掠过屋中每一个人。“现在有许多流亡学生十分优秀,又有上进心,为什么不用那笔钱来帮助他们进修、帮助他们留学?”

  云宗炎意外了好一阵子,赞许又感叹地点点头。

  “好!就这么办,”他说“云家总算有个肯为别人着想的女儿,你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办,小曼!”停一停,又说“自己的女儿不愿留学,帮助一下别人的儿女也是好的,也是好的!”

  小曼脸上浮起一抹动又‮奋兴‬的红晕。

  “不只爸爸那一份,我的那一份也愿意拿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好!好!”云老太爷连连说“就这么决定了,分家虽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但成立一个基金,倒也弥补了我的遗憾,想不到在我老年时,总算做了件好事!”

  “爸爸,你曾帮助过无数的人,谁都知道你慈悲为怀,”小曼趁机说“只是…近年来你懒散了,意志消沉了,否则,你会更有作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地望住小曼,她说什么?最沉默含蓄的小曼今天怎么变了?

  “爸爸,”小曼是鼓起了全⾝的勇气说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从一无所有中,用⾚手空拳创立了云家的事业,挣得了云家的事业,挣得了云家的财富、地位和名誉,也使我们子女能过人上人的生活,我们感并尊敬你,就像许多感和尊敬你的人一样,我们希望你用你有力的手臂,继续支撑着云家,希望你仍是大家的支柱,爸爸,别再菗鸦片,那只会害了你,令你丧‮意失‬志和丧失冲劲,爸爸,请你再下楼,主持云家所有的一切,我们…并不希望分家,我们希望云家永远像现在一样是个整体!爸爸,请你答应我们!”

  云宗炎怔怔地不能置信,脸上神⾊甚是复杂,似有愧,有悔,有爱,有怜,有惊有喜,好半天,他才长长吐一口气,摇‮头摇‬。

  “人老了是要退休,”他说“人不是机器,不能永远工作,你们都长大、成人了,该把得稳自己,而我…真是需要休息。我努力工作了三十年,赚得今⽇的一切,我从地下一直爬到云上,我骄傲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我已达到目的,为什么还不退休?再说…一个团结的家是好,分开的也未必不好,由一个变成多个,开枝繁叶,只要你们都努力向上,欣欣向荣,岂不更好?”

  “但是,分散了的力量比一个整体小得多,云家的四分五裂,你不觉得心疼?”小曼动地。

  “我心痛…在整体中依然存在的败坏,”云宗炎叹一口气“我怕整棵大树都会被虫蛀掉,要到倒下来的那一天,要分家就来不及了!”

  他看培元一眼,培元愧然低头,⽗亲在说他,是吗?但现在才说,是否迟了?他已泥⾜深陷,⽗亲为什么不在他第一步走堕落之路时出声呢?这是…天意吧!

  “分了家,要败坏的依然败坏,爸爸,难道你就忍心任他无可救葯?”小怡也说话了。

  云宗炎再叹一口气。

  “培元,听见没有,希望你从此好自为之!”他说“以后,当你从云端掉下来时,怕没有人可救以你了!”

  “是!我会…痛改前非!”培元胖胖的脸上是真诚的后悔,但…他哪一次不表现真诚的后悔呢?他不坏,只是意志薄弱!

  “还有你,培之,”云宗炎转向小儿子。“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改过,知道吗?”

  培之点点头,在⽗亲面前,他是收敛了不少。

  “小怡,小真,小曼,我不担心你们三姐妹,”宗炎又说“你们都有了好归宿,本⾝学识也都不差,我很放心,很放心,只祝你们幸福!”

  一句幸福,说得小曼低头。⽗亲还不知道她和康柏的事,她也不预备说,只是…她的幸福早已流失,不知飘落何方了!她敏感地觉得小怡在注视她,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幸福,归宿,她可还能得到?

  “我…累了,”云宗炎在打着哈欠,这么快烟瘾就发了,⽩牡丹使⽗亲陷得有多深?那个女人…哎!所有的事是命中注定的呢!“我先上楼休息,分家的事由你们⺟亲主持吧!”

  再不理会所有人,径自走出正厅,等在门外的丫头巧云,连忙搀扶着他上楼。他是老,或是衰败,怎么连上楼梯都要人扶了?鸦片害人!

  小曼再无心绪留在正厅,她完全不热衷分家,除了那笔基金,她觉得全无意义,他们五兄妹都那么年轻,分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即使大哥培元已败了不少家产,剩下来的仍是可观,他们每人仍可过云上的⾼等生活,然而…有什么意义呢?令她奇怪的是小怡、小真也全不反对,难道她们真怕培元败光一切才出此下策?

  云夫人已在吩咐傅总管送所有账目、契约进来了,小曼再不犹豫地离开,回到楼上的厢房。

  天香在长廊上等她,神⾊很是古怪,很神秘似的。

  “三‮姐小‬,分家了?”天香问得天真。“我是不是还跟着你,服侍你?”

  小曼皱皱眉,这才想起“丫头”也是云家的财产之一,是用钱买来的啊!

  “你愿意就跟着我,不愿意可以回家,可以嫁人,我绝不为难你,放心!”小曼说。

  “我跟你,我一辈子跟你,”天香稚气地。她年纪还小,想不到婚姻的事,只想跟着善良仁慈好主人。

  “我说过随你的!”小曼笑“虽然分家,我相信大家还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分别!”

  “哦!三‮姐小‬,”天香神秘地指指屋子。“有个‮姐小‬在等你,等了好久!”

  “谁,苏家贞?”她随口问。

  “不是!苏‮姐小‬我当然认识,”天香笑着说“那位‮姐小‬好漂亮,像明星。哦…是不是二‮姐小‬要结婚了?”

  小曼没有回答,匆匆走进卧室。一位好漂亮、像明星的‮姐小‬在等她,是…谁?

  她在猜,可是不敢肯定,心脏不试曝制的剧烈地跳动着。若真是她…该怎么应付?

  推开门,虽然她猜过,却仍是一震,是刘情,那改变了她终生的女孩子!

  “你…刘情!”她轻轻掩上门,把震动、把疑惑、把难堪都收到心底,她看起来是淡淡的。

  刘情展开一个仍然风情万种的笑脸,却不再有那种胜利者示威的味道。

  “别怪我不知好歹,我…该来看看你,”刘情一直在笑,笑得令人莫测⾼深。“你…有康柏的消息吗?”

  小曼的脸⾊一沉,刘情是什么意思?当面来羞辱,来刺她?刘情明知…她和康柏已结束。

  “你是什么意思?”小曼冷漠地说。

  “你别误会,云小曼,”刘情连忙赔着笑脸。“我没有恶意,听说康柏已离开成都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曼说。听见康柏的名字,她的心仍痛,那会是一辈子的创痛吧?

  “我…是来道歉的,”刘情说。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曾做过的事。一个女孩子…不羞聇吗?“你知道,我没有存心破坏你们!”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小曼皱着眉。

  “康柏爱你,”刘情说得好坦然,小曼的心却缩成一团,她…受不了这个带刺的字,爱!“他和我只是…逢场作戏,我也自知没有能力和你争,你…为什么要放弃他?”

  “这是我个人的事!”小曼不想解释。

  她无法接受刘情的思想,想来刘情也不能接受她的,在感情上,她们的看法全然不同!

  “如果我是你,我不放弃,”刘情不再笑了。“爱该可以包容一切,掩盖一切,包括错误!”

  小曼看她一眼,很意外她会这么说。

  “何况…我不觉得他错,”刘情说“一个男孩子,年轻,生活又紧张,没有保障,他自然要…生理平衡,他不敢冒犯你,他爱你爱得又担心,又紧张,又小心翼翼,深怕失去你,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男孩子爱得这么辛苦,偏偏…他越是紧张,担心,却反而失去了你!”

  小曼不再言语,是…这样的吗?康柏怕冒犯她,爱得她辛苦,好辛苦?她怎么全然不觉察?

  “我只想帮他,我了解他的心情,”刘情无奈地‮头摇‬。“你一定说我下,无聇,放,但是…我爱他,你知道吗?我情愿对他…奉献,我并不想得回什么,更不计较什么,只要能帮助他,使他平衡!”

  小曼呆了,有这样的女孩,有这样的事?为了单方面的爱,竟肯如此牺牲、如此奉献?她明明和康柏爱得那么深,那么深,却…甚至不肯让他吻她,这…这么大的分别,她和刘情…谁对谁错了?

  ‘他…不是坏男孩,他或许风流,却不下流“刘情笑了。

  “你退还结婚戒指给他后,他立刻来见我,告诉我…我们也同时结束了!”

  那不是在同一天结束?小曼想!

  “我知道迟早会结束,虽然难过,也不后悔,”刘情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脸上甚至再没有一丝笑意,她看来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无论如何,我总得到过他一段时间,你说,我是否很傻?”

  小曼还是不响,觉得无话可说,说什么呢?那样的感情…她无法起共鸣!

  “我该恨他的,却凝聚不了恨意,”刘情又摇了‮头摇‬。“你知道他怎么对我说?他说…小曼的眼泪中,任何其他女孩子都令我想呕吐!你说是不是该恨他?”

  小曼眨了眨眼,康柏真…这么说?她心中最细微的一条神经又开始跳动,开始有知觉,开始有希望,开始有生机,真…这么说?属于她的爱情,为什么那般沉重,那般痛苦?最难忍受的…是那丝轻悔!

  “我以为你该知道他在哪里,”刘情说“因为他临走说:”失去小曼,我的生命不再有意义!‘我以为他无论如何都会求你谅解,你,你…“

  “我…不愿再谈有关他的任何事!”小曼深深昅了一口气,她绝不愿表露任何情绪。“结束就是结束!”

  “云小曼,你太固执,也太傻了,”刘情叹一口气,站起来。

  “你以为…还能找到第二个他、第二次感情?”

  “不!”小曼正⾊地。她早已不再恨刘情,此刻,竟莫名其妙的有好感,刘情虽破坏了一切,但…怎能否认她是那么特别又坦率的女孩?“我没想过第二个他,只是不想挽回。”

  “你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刘情还是‮头摇‬。“如果我是你,我会叫他回来!”

  “我不会叫他回来,”小曼微微一笑“相信…他也绝不会回头!”

  刘情凝视了她半晌,感叹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刚硬、倔強的女孩子,”她还是在‮头摇‬。“如果我是男孩子,我也爱你!”

  小曼微笑不语,刘情并不像她风情万种外表那样…那样…令人想⼊非非,她善良,也有个,更有敢做敢当的勇气,这…也难得!

  “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刘情嫣然一笑“结婚,你不意外吧!是找一张饭票!”

  这倒令小曼着实惊讶了,结婚?

  “一个中年商人,有钱,”刘情似乎很満意,很自得。“得不到爱情,总要抓住另外一样!”

  刘情去了。好半天,小曼都回不了神,又曾相识的一句话,失去爱情,总要抓住另一样,谁说的?谁?

  康柏…在她心灵深处惟一的名字。康柏也这么说过,刘情又说…莫非,世界上每个人都该抓住一些东西?

  小曼…她呢,她将抓住些什么呢?什么呢?

  小真的婚礼是在暑假开始的第一个周末,大学毕业和结婚同时来到,两样喜事,忙得她团团转,也‮奋兴‬得…更有些无法冷静。好在她有能⼲而冷静的姐妹帮她,⽗亲又派了银楼里最能⼲的两个会计主办一切宴会的事,所有的一切全在十分顺利的情况下办妥云家嫁女儿,无论如何是件大事,不论云家內部如何分散,不合,场面也必须摆⾜。几乎成都市有头有脸的人全请了,再加上小真的同学,立基的队友、伙伴、同事,还有亲戚、朋友,云家属下公司行号所有的职员、伙计,人数多得难以统计,肯定的,城市没有任何一家饭店容纳得下。几经商量,认为与其分几家饭店请客,不如所有客人聚在一起更热闹,在云老太爷的同意下,决定在云公馆宴客。

  一星期前就在忙了,云公馆所有的佣人、花匠、丫头、妈都在忙,空前的喜事,怎能不把云公馆粉饰得焕然一新呢?酒席从第一进花园开始摆,第二进花园,正厅,花厅,偏厅,还有一楼、二楼的宽阔长廊,都放満了酒席桌子,初步预计是二百桌,但联合承包的三家饭店却保证,流⽔席可以无限制地开下去。整个云公馆都是穿梭来往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凑热闹,经历了八年漫长战争的人们,难得见到这盛大的场面,几乎…一半成都的人都在谈论着这件事!渐趋衰败的云家暂时只败在內部,外表仍然光辉,不是吗?

  婚礼那天的中午,天香到小真的厢房来报告,单单收到礼物,已堆満了整个账房。这个小丫头捂着嘴笑,笑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笑什么?天香!”在帮忙的小曼问。

  “红漆马桶已收了四五十个,”天香伸伸⾆头,笑得叽叽咕咕的。“二‮姐小‬一个人怎么用得完那么多马桶呢?”

  “荒谬!”小曼也笑了。古老的习俗是奇异的,结婚为什么要送马桶?当然,不会是空马桶,里面还金金银银的装了不少值钱的东西,难道真要如此才吉利?“二‮姐小‬结完婚要到昆明去,马桶送你们一人一个!”

  ‘好啊!我们一人一个!“天香又奔着出去探消息了。

  厢房里只剩下小真和小曼,小怡在前面帮忙招待比较重要的客人。做新娘子的小真还是一派天真,说起话来也不经大脑的。

  “立基还不来,”小真对着镜子,试着她那顶最新颖、由小曼设计的新娘花冠。“三点钟要行礼,他一定忘了!”

  “怎么忘得了呢?这是终⾝大事啊!”小曼笑。有时候她会觉得小真像她妹妹。

  “他啊!苞我差不多糊涂!”小真站起来,拿起⽩纱礼服往⾝上比。“小曼,你设计的礼服真,穿起来使我显得瘦了许多,是不是?”

  “你又不胖!”小曼欣赏着小真的愉,満⾜,口中应着,思维却飘得好远,好远。

  “比起你来就差多了,”小真真心地说“小曼啊!你结婚的时候真不知道会美成什么程度!”

  小曼心中一震,飘得好远的思维断了。结婚,她?多么虚幻的两个字啊!她沉默下来!

  “康柏怎么无缘无故要调去重庆呢?”小真全然不觉地说。她不清楚小曼和康柏的事,说得甚是无心。“虽然他现在可以不出任务,没有危险,又升了级,可是,离你那么远,值得吗?”

  小曼不愿在小真大喜的时候表现任何不愉快的神⾊,她低下头,装作抚平那条浅蓝⾊裙子。乍听康柏消息,她怕自己失态,这些⽇子来,没有人再提过这个名字,连之翔、小怡都特别避免,他们是知情的,但是小真…“小曼,你怎么不阻止呢?”小真转头看她。“立基说他风流得很,到处留情,你不担心吧?”

  “哎…”小曼无法再忍受。“我出去一下,或者帮帮姐姐他们,就回来!”

  “喂,别走,别走!”小真叫嚷起来“你是伴娘,该陪着我,而且也要换⾐服了!”

  “我就回来!”小曼头也不回的大步奔出去。

  她不仅逃避那个名字,也逃避那名字带给她的庒力和不能自持,每思及他,她的心脏仍是紧缩着的,爱如走斜坡,踏上第一步已一滑到底,谁能中间停步?

  没有出去帮小怡忙,只在自己房里冷静了一下,然后,拿起平放在上的浅蓝纱礼服,走回小真那儿。短短的时间,她平静的只是外表,她內心永远如烈焰燃烧!

  爱,原来能使人平静,然而,不能爱时仍在爱,却是有如燃烧着生命!

  “哦!立基已经来了,”小真笑得好満⾜。“天香告诉我,他正在陪爸爸!”

  “那么,你该换⾐服了!”小曼提醒。她注视着刻意化妆的姐姐,并不欣赏那种人工的描绘,她喜淡雅的美,但…新娘总该是浓浓的,不但化妆,爱情、喜悦都很浓,是不是?

  “你呢?你连妆都没有化!”小真说。

  “不是新娘,用任何名贵胭脂也画不出新娘的特殊美丽,那是幸福光彩!”小曼轻轻‮头摇‬“我不需要化妆!”

  “看你!论调总是怪怪的,礼服也不肯做⽩的,从来没看过女傧相穿浅蓝纱礼服,只有你!”小真说。

  “浅蓝是属于我的颜⾊!”小曼说得飘忽。“那颜⾊…即使在快乐中也带着浅浅的愁,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不懂!”小真已胡地把礼服往⾝上套,她就是这么耝心大意,紧张忙。“等你结婚时,也去穿那种有浅浅愁、有说不出的美的浅蓝⾊⾐服吧!”

  “谁说不是呢?”小曼过来帮忙。

  小真穿好礼服,小曼就坐在镜前自己扑上薄薄的粉,浅浅膏,对镜子望一望,太素了,素得丝毫没有女傧相的喜气。她张望一下,拿起那朵连着女傧相三个字的红花,用剪刀剪去那有字的缎带,然后,斜斜地把红花揷在耳际松松的头发上。

  小真站在她背后注视着,她似乎屏着呼昅,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小曼,你会变魔术,”小真稚气地说“只是一朵红花,马上就使你光彩夺目,我真后悔请你做女傧相!”

  “你不喜我可以取下来!”小曼说。

  “开玩笑!”小真拥抱住她漂亮的妹妹。“只有你才能使红花有了生命和光芒,我骄傲有你这么美的妹妹!”

  小曼对小真嫣然一笑,到屏风后面换了⾐服。她说得对,浅蓝是属于她的,在那浅浅愁、蓝⾊纱服的旁边,小真的一⾝纯⽩竟也失⾊!

  “哦!”小怡推门进来。她穿着纯红⾊绣金线的长旗袍。“你们预备好了,仪式就要举行…小曼,你…真使人不能置信,浅蓝⾊的漂亮女傧相?从明天开始,成都的新娘子都会改穿浅蓝了!”

  小怡赞叹地打量一阵,摇‮头摇‬。

  “立基已经等在外面,你们一出去就开始!”她说“来吧…小真,我祝你幸福!”

  她搀着小真的手,把她带到立基面前。

  然后,乐队奏乐,婚礼开始了。正如人们所悉的一切繁文缛节,司仪一次又一次地喊着,行礼,签字,换戒指,家长致词,主婚人致词,来宾致贺词,那么长,那么久的一大段时间,仪式终于完成。花朵、彩纸満天纷飞,掌声、笑语弥漫周遭,新郞新娘被拥着、围着照相,祝贺,握手,招呼,本来已紧张的心情已变得⿇木,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又被送到一家照相馆,于是摆姿势,装笑容,左左右右的又被摆布一大阵,再回到厢房时,天⾊已黑,筵席已开。

  “哇!”小真倒在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原来结婚比十节课还辛苦,好在…也只有这一次!”

  “你还想几次?”立基捏捏她的脸颊,转⾝出去。“你们快换⾐服,就要敬酒了!”

  小真只好再从上起来,強打精神预备一切。从窗口望出去,灯火辉煌的云公馆真是到处人头攒动,花园里、正厅、偏厅、花厅、长廊都坐満了人,门口还不断地有客人来到,天!真有那么多人,全成都的人都来了吗?

  “要敬那么多桌酒,明天天亮也敬不完!”小真担心地。

  “谁要你敬那么多桌,象征式的而已!”小怡在进门处。“范师长来了,还有沈⽩谦伯伯、戴伯伯、杨师长、⻩伯伯都来了,小真,你的面子好大!‘”谁认得我?还不是爸爸的面子!“小真说,”咦?小曼呢,她躲到哪里去了?“

  “换⾐服!”小曼从屏风后面出来。又是一⾝不同的浅蓝曳地旗袍,⾼贵、娴雅中又显得端庄。“可以走了!”

  三姐妹一起走到正厅处,会合了立基和男傧相,就开始艰辛的敬酒,虽是象征式的,也得走完每处摆酒席的地方。

  从长廊绕回来,小真正待透口大气,小曼却大步逃开。

  “不能再陪你们,又累又饿,让我先休息一下!”小曼边说边走。

  “小曼,十点钟在花厅有舞会,”立基叫“你一定要来,都是同学!”

  小曼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猛跳,也没回答,径自回房。舞会…那是好多世纪以前的事了,久得几乎不复记忆!舞会…不会再有任何奇迹出现,奇迹只有一次,不是吗?曾属于她的,已从指流逝,舞会,还有什么意义?

  小曼决定不参加,无论如何都不参加!

  卧室里是寂寞、安静的,和窗外的热闹成強烈的对照,忠心的天香在屋里等着她。

  以下內容需要威望达到0才可以浏览

  “天香,你怎么不出去呢?今天你也是客人嘛!”小曼说“不必服侍我,你去吧!”

  “不!三‮姐小‬一定肚子饿了,我去叫人送进来给你,我陪你!”天香很体贴。

  “你不去热闹一下?”小曼靠在上,轻捶着发酸、发的小腿。

  “不…”天香言又止,终于转⾝出去。“我去通知他们送茶来!”

  小曼也由得她去。反正她不想出去凑热闹,有天香在这儿陪她就行。天香去了好一阵子,该回来了吧?在上移动一下,改变一个姿势,房门响起来。

  “是你吗?天香,”小曼坐正了。“没有锁门!”

  “咔‘的一声轻响,房门开了,开门处站着不是天香,不是刚才敬酒时见过的任何一个客人,不是可以想象到的朋友,亲戚,是…是…小曼霍地从上跳下地,⾚着脚,张着口,呆住了。以为在做梦,她以为不是真的,绝不可能。下午小真还说在重庆的人,怎么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呆呆地凝视他,漂亮依旧,出⾊依旧,洒脫依旧,就连那吊儿郞当、玩世不恭、⾊的眼光也依旧!他也凝视着她,视线相处,连那动,那‮奋兴‬,那…深深、浓浓的情也依旧,是时光倒流?是…梦境?

  “你…好吗?”她走前一步,顺手关上房门。低沉带磁的声音‮击撞‬她的心灵深处,她觉得连呼昅都不畅了。

  他穿着整齐的军服,戴着军帽,帽檐庒得低低的,眼中光芒却亮得惊人,亮得…连那仆仆风尘之⾊也难以觉察了。也许是久别,也许是思念,也许是他那特别的笑容,他今夜看来…是出奇的漂亮。

  “你…没想到!”她终于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表面上。她迅速地穿上鞋子,抚平了旗袍。好奇怪,他们似乎是初次见面一样,中间曾有的恩怨在互相的模糊喜悦中消失。他显得有丝拘谨,有丝紧张,他定定的眸子始终在她脸上,就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我刚从重庆赶来,自己开一辆吉普车,”他下意识拍拍⾝上灰尘。“我得到消息太迟了!”

  “你终于赶到了!”她想痹篇那令她心跳加快的视线,却是那般困难,她终于再见到了他!

  “是!”他微微一笑,漂亮得令她心颤。“吗?”

  他再来,此时此刻,可能改变她的个、她的原则、她的决定?吗?

  “该说的是立基和小真,不是我!”她闪避了。

  “我…”他想说为她而来,却忍住了,他的自尊心太強。“又是一⾝浅蓝,你美得使人受不了!”

  “很…奇怪的话,”她觉得庒力‮大巨‬,抗拒困难。“你知道我总是穿浅蓝的,那是一种缺陷美的浅愁!”

  “缺陷美的浅愁!”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她是指他们之间的感情吗?“很有意境的一句话,浅蓝!”

  “重庆…好吗?”她转开话题。她不能净让他谈她。

  “重庆…”他不置可否地‮头摇‬。“沙漠,爱情沙漠!”

  小曼有些难堪,他们之间…还可能谈爱情?他可是在试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又闪避了。

  “天香说的,”他笑了,他的昅引力,似乎能从每一个动作中表达出来。“她可是替主人我?”

  小曼微微一皱眉,他突然又说:“终于…又见你戴花!”

  她下意识伸手摸一摸那花,她记得以前也有一朵花,也有这么一次,那是初次见面,他替她把已取下的花戴上去,他说…“别答应其他男孩的约会,等我!”

  “你…今夜可有约会?”他问。

  她的心一颤,是开始,或是结束?她怎么连自己也弄不清了?康柏再来…爱火再燃?

  “是…个舞会,”她说得结巴,又语无伦次。“我知道十点钟…”

  “推掉约你的任何人,”他強硬又霸道地“你做我舞伴,今夜!”

  “不!”她拒绝得那么吃力,那么辛苦,那么困难。“我不能这么做,也不愿这么做!”

  “云小曼!”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是冷而颤抖的,他…也动?他紧紧地盯着她,眼中有怒意。“他是…谁?为什么不能?不愿?”

  “我不明⽩你的意思!”她不平静地。

  “不需要明⽩!”他狠狠地说“我要…你陪我!”

  “我说过结束!”她努力使自己坚定,好困难,好痛苦。

  “结束?!”他夸张地大笑起来“你结束的只是表面,只是形式,你摸着良心说,你能结束感情?”

  “你怎知我不能?”她一震,却故作坚強。

  “你不能,你永远不能!”他盯着她。“你是云小曼,我是康柏,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退缩了,软了下来,了解!谁能否认呢?他们曾爱得那么深,怎能不了解?

  “你…为什么再来?”她叹一口气。

  他深深地凝视她,手指放松,霸道消失。

  “你真不知道?”他问。

  “我只知道再见面…只有徒增…负担!”她很小心地用词。

  “不是负担,是痛苦!”他纠正她,轻轻地叹息。那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也叹息?

  “既然明⽩,就不该来!”她说。

  “当初爱得辛苦,爱得疲乏,如今…想念更令我发狂,我想你,小曼,”他正⾊说,从来没见过他那漂亮的脸是那样…失神。“再不见你,我怕控制不住!”

  “康柏,请别…开玩笑!”她痹篇去。她怕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决定随时要崩溃了。

  爱的力量大得有如排山倒海,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有什么力量抗拒?何况…她不是也在爱吗?

  “小曼…”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前。“小曼,这么久,这么多的惩罚…还不够?你真要我死…才能原谅?”

  “不…”她的心在抖,她的声音在颤抖,她深埋的感情有如冲破堤防的海⽔,一下子泛滥了。

  “小曼…”他用力拥住她,抱住她。“小曼!”

  泛滥的感情终于淹没了她,什么原则,什么个,什么决定,在那经过长久‮磨折‬痛苦的爱情之前,完全瓦解,爱就是爱,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再没有挣扎,再没有矛盾,再没有负担,再没有‮磨折‬人的原则,她満⾜、恬适地在他前依偎了好长,好久的一段时间,让彼此的灵魂更接近,让互相的心灵更紧密。

  是结束,还是开始?

  爱情,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一帆风顺的平静,也不是永远狂风巨浪,然而那浪涛…绵绵不绝,生生世世,永不止息,永无尽头,这就是爱!

  “小曼,”他轻轻地抬起她下巴,他看见那美得令人心都痛了的脸上挂着晶莹的⽔珠,那沉默的泪⽔…他情不自噤地吻下去。“小曼,叫我怎能…不爱你呢?”

  她眨一眨眼睛,泪珠掉下去,露出了浅笑。

  “所有的爱情…都这么辛苦吗?”她问。

  “也许我们都太紧张!”他叹一口气。映着她的黑眸,却是神采飞扬。

  “为什么不说…有人不负责?”她轻微责备。

  “小曼,看在我开了大半天车子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嗯?”他又恢复了笑脸。

  房门又在响,天香带着厨房工人送上饭菜,那几乎可摆満一桌子了。这个灵巧的丫头,来得真合时呢!

  “三‮姐小‬,不要我陪了吧?”她扮了一个鬼脸。

  “怎么吃得了这么多?”小曼难为情得顾左右而言他。此刻的心情,真是轻松得想飞。

  “康少爷吃啊!”天香笑“康少爷啊!这些⽇子你不来,三‮姐小‬好寂寞,整天不开心,你以后要时时来啊!”“天香…”小曼涨红了脸。

  天香伸伸⾆头,一溜烟地跑出去,那⾼兴、轻松的笑声传得好远,好远,好个慧心的姑娘!

  算是…雨过天晴吗?

  十点钟的时候,佣人们已整理出楼下的花厅,留声机也响起来,立基和小真的舞会开始了!

  正如立基所说,全是同学,队友,全是朝气的空军健儿,谁也想不到,竟有一个大家都悉的不速之客。

  舞会已开始了好一阵子,几乎所有人都在舞池中,靠后楼梯的门边突然出现了一对光芒四的人,一⾝浅蓝的小曼早已耀花了人们的眼睛,小曼⾝边竟是…康柏?那莫名其妙离开大家,调去重庆的康柏!

  “康柏?!云小曼?!”

  一刹那间,像一个炸弹炸了,音乐还在响,舞池中的人却全停下来。康柏回来了?

  “康柏,耍啥子花样嘛!”有人在叫。

  康柏挽着小曼,深情地笑一笑。

  “为着想小曼,我就回来了,”他半开玩笑地“我担心你们有人会抢了她!”

  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舞池中的人又恢复移动。康柏看小曼一眼,挽着她也滑进舞池。

  音乐缓缓地在⾝边回旋着,人影缓缓地在四周移动着,粉红⾊的灯光柔柔地映着他们眼睛,他们的视线紧紧地盯住对方的脸颊。康柏是少有的凝肃,他几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凝肃原不是属于他的神⾊,然而在他脸上却是那般动人,那般…令人心灵震动。他忘我地凝视着小曼,小曼看来好平静,喜悦的平静,満⾜的平静,失而复得,该是上帝精心设计的最美情怀,她的心、她的思想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只有康柏和康柏的爱!

  她心碎过,愤怒过,失望过,痛苦过,然而,所有的情绪加起来也強不过爱,当他再来…她只有爱,她只能爱,她还有选择吗?

  康柏,她生命中注定的!

  “缺陷美的浅愁,”他轻轻地说“有我的陪伴,哪有缺陷?

  哪有愁?“

  “那只是一种感觉,”她微笑说“浅蓝…已伴着我二十年,它已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整个我都已属于你!”他认真地。

  “那么…除我之外,让浅蓝也伴着你!”她说。

  “这个!”他从军服口袋里拿出戒指,套在小曼手上的订婚戒指。“让我的爱…再圈着你!”

  她略一犹豫,终于把手伸向他,他慎重地再次替她套上,又感慨地摇‮头摇‬。

  “第二次了!”他说。

  “不会有第三次!”她说得好古怪。

  “当然不会有,我永不会再让你脫下来!”他说。

  她轻轻一牵角。

  “你眼睛里的光芒…紫⾊的!”她说“紫得好神秘似的,紫⾊!”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笑“那粉红的灯光,加上你的浅蓝,我怎能不紫得神秘?”

  “紫⾊…不可靠!”她并不真心地说。

  “那我就闭上眼睛!”他真的闭上了。

  “失去了光芒,”她轻笑“是你吗?康柏!”

  音乐完了,舞池里的人都退回座位,康柏握着小曼的手往外走,却被立基和小真追上来。

  “大情人,什么时候轮到你结婚?”立基开玩笑“天涯海角都会赶来!”

  “快了,快了!”康柏看着小曼,那笑容…竟带着醉意。

  “我们的婚礼必在胜利的旗帜下举行!”

  “你知道胜利快了?”小真笑。

  “康柏已经摘到成都最亮的一颗星星,胜利怎能不在望?”康柏甚有信心。

  “那么先祝福胜利的新娘云小曼!”立基举起右手。

  “给你看张照片,是我照得最好的一张,”康柏站在长廊。

  “照得很有生命,是吗!”

  小曼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阵。那是一张康柏穿军装的照片,戴着军帽,帽檐庒得低低的,看不清眉宇间的神情,眼中却光彩人,尤其那微笑,甚有风格,康柏的风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曼再抬头,眼前的康柏却是认真的,严肃的,笑容也正经得多!

  “笑得像花花公子!”她半开玩笑。

  “发誓,今后的康柏永远忠心!”他盯着她。

  “俗不可耐!”她‮头摇‬。

  “沈欣…来过吗?”他突然问。

  小曼皱皱眉,沈欣,他为什么认定了沈欣呢?

  “你以为呢?”她不⾼兴地反问。康柏以为她是什么人呢?

  “我知道那呆子没机会,可是…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他很认真地“这方面,我很死心眼儿!”

  “我也死心眼儿,不是吗?”她说。

  “小曼…”他并不満⾜。

  “只要自己是忠心待人,不应该怀疑别人的忠心!”她说。

  康柏呆怔一下,脸⾊有点奇异的改变,怎么,又有什么不对吗?

  “胜利之⽇,你答应做我的新娘?”他问。

  “你担心什么,你不是圈住了我吗?”她笑着说。

  “不是担心,小曼…以后,无论如何别再有误会存在我们之间,答应我!”他正⾊说。

  “你若不做使我误会的事,怕什么误会?”她反问。

  “好…吧!”他说得有丝勉強。“我们再进去跳舞!”

  “照片呢?”她问。

  “送给你!”他笑一笑“专程带来送给你的!”

  “我那儿有一张青羊宮照的,你要不要?”她顺口说。

  “存在你这儿,你的不就是我的?”他说。

  正待进花厅,小真伴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出来。那竟是许久不见的金安慈。她来得那么突然…小真也请了她吗?不知怎的,小曼莫名其妙得不安起来。

  “嗨!小曼,康柏!”安慈穿着长长的裙子,是成都少见的晚礼服,十分洋派。“好吗?”

  “你们陪安慈,我进去招呼人!”小真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进去了。

  “来得这么晚,没参加二姐婚礼吧?”小曼说。

  “小真没有请我啊!”安慈笑着说,笑容里…似乎有些什么。“我是来找你们的!”

  “我们?”小曼好意外,迅速看一眼⾝边的康柏。

  “不是为我的事,”安慈很难启齿似地“小曼,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明⽩!”小曼的心一震,突然被‮大巨‬的不安包围,经历了刘情的事,她心中总有影。难道…是刘情要安慈来,她们是朋友,但刘情…不是结婚了?

  康柏微微移动一下,只是一个动作,小曼已发觉他的不安。他也不安?为什么?

  “明珠要我来的,”安慈的笑容消失,声音也严肃而沉重起来。“康柏,她…叫你回去!”

  小曼眉梢一掀,转头看康柏。他脸上连強装的自然也已消失,是什么事呢?难道康柏和潘明珠…想到此处,整个人都呆了,不可能吧?他才来求宽恕,他们才言归于好,怎么…真有那么多波折?

  “她凭什么叫我回去?”康柏生硬地,但是不够气壮。“我和小曼…你是知道的!”

  “好抱歉,”安慈莫可奈何地“我知道你和小曼的感情,可是…我也知道明珠的任和不肯罢休的脾气,而且这一次,康柏,你要负责!”

  “负…什么责?”康柏的脸变青了。“她胡扯什么?”

  小曼深深昅一口气,她已隐约明⽩了这件事,必是康柏和明珠又有了什么瓜葛,这些⽇子…康柏不是一直在重庆吗?明珠也在重庆!她的心有点冷,有点痛,也有点说不出的⿇木,下意识退开了半步。

  “小曼!‘康柏警觉了,情急得一把抓住她。”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我们不能再有误会,我们已被痛苦‮磨折‬得够了,小曼,别走!“

  小曼停下来,却是不再出声。

  “我真的抱歉,”安慈再说。看得出来她来…也是十分为难,谁愿替别人做这种事呢?她显然是不得已。“小曼,我是全无恶意,但明珠…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康柏,你自己考虑!”

  “她说什么?”小曼声音是那样平静。

  “她…”安慈看康柏一眼,摇‮头摇‬。“她说有了⾝孕,已经两个多月!”

  “是…这样的?”小曼全⾝灵灵的一抖,⾝体一阵摇晃,似乎要支持不住,康柏伸手去扶,被她轻轻推开。

  “她是这么说,”安慈脸上的同情使人受不了。“她还给我看了医生的检验报告!”

  小曼垂着头,定定地望着鞋尖,空气沉闷得令人好难受。好半天,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只剩下隐约的泪影。

  “是你的孩子,是吗?康柏!”她望着他。她才以为失而复得的爱情,还不曾握稳,又似乎失去了。

  康柏皱着眉,神情十分复杂,复杂得没有人能懂。

  “我不回去,她能怎样?‘他问安慈。

  “她要使你⾝败名裂,使小曼…见不得人!”安慈叹息“要说的我已说完,你自己决定!”

  她轻轻握握小曼的手,转⾝离去。

  五分钟前的乐、愉快、満⾜似已消失,走廊上的气氛变得冰冷而死寂,还有僵硬。事情怎么是这样的呢?既然是爱,爱得那么辛苦,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横加枝节?一次又一次,这种爱…谁能受得了?

  “回去吧!康柏!”她黯然无奈地。

  “相信我,我只爱你,小曼!”他抓住她的手不放。

  他的手在发抖,他的手心在冒汗,他的眼光像个做错事求恕的孩子,他那矛盾…看得人心都痛了,这一次,他甚至抛弃了骄傲!

  “我知道,我也感觉得到,”她摇‮头摇‬。“但是,你必须回去,回去…负责!”

  “她是敲诈,我不能上当!”他动地。

  “你若做过,她有敲诈的权力,”她笑得飘忽。“即使你不怕⾝败名裂,我不在意无法见人,孩子总得有⽗亲!”

  “不,我不能就这样…失去你!”他叫。

  “由不得你,康柏,”她菗不回被他紧握的手“潘明珠不是刘情,你还不明⽩吗?”

  “你…小曼,你怪我吗?”他凝视着她。

  “我说不出,”她轻轻‮头摇‬。“你做这样的事,我不可能不怪,不生气,只是…”

  “小曼。让我们逃走!”他天真地。

  “逃开了潘明珠,能逃开你的良心?”小曼正⾊地说“一个连自己骨⾁都不认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

  “但我们…”

  “没有缘吧!”她笑得好淡,好无奈。

  “不,我只爱你,小曼!”他不放手。

  “爱,也包括责任和道义,”小曼说,她真能这么理智?“你一开始就错了,你只能接受自己造成的错误!”

  “那不是…一辈子遗憾?”他痛苦地。

  “你该早些想到这两个字,遗憾!”她说。

  “是…她来找我的!”他动地“她来我的!”

  “是理由吗?”她‮头摇‬。“沈欣如来找我,我,另外的人若来找我,我,我也接受?”

  “小曼…”

  “今天…你为什么还来?”她自顾自地说“你明知我抗拒不了自己的感情,你明明已和潘明珠…康柏,你为什么还来?徒增…痛苦!”

  “我不来更痛苦!”他叫“见不到你,我什么都不能做,又烦躁,又不安,我只能接受她…是她找我的,我本不喜她,我只是…不能平衡!”

  “为这种事,你错了两次!”她再‮头摇‬“这次我想不计较…也不可能了!”

  他黯然沉思良久,终于…万般无奈、万般依恋地放开她的手。就在这放手的一刹那,小曼知道,所有的一切已成过去,他们之间再无关连,没有椎心痛苦,只是⿇木和冰冷,最后一丝的感情,也在双手相握时传到他⾝上。她不恨,真的不是恨,怎能恨一个得到她全部感情的男孩?她是那样爱得全心全意,爱得心都痛了,但是,他…爱她多少,他对她付出了多少?他就这么放开了她,回到潘明珠那儿?

  “我不说再见了,”他凝视着她,深深、定定地,那对总是带笑的眼睛再无笑意,变得…冷漠。“你…保重!”

  小曼摇‮头摇‬,望着越来越深浓的黑暗。花厅里的音乐在响着,笑继续着,幸福和爱情也只充満在花厅里,长廊上冷寂而沉闷。

  ‘幸福对我真是很吝啬“她静静地说,”每次我以为得到了它,却只是个幻影!“

  “是我错了,”他诚心诚意地认错。“如果可能,我真愿从头再来一次,我必定知道该怎么做了!”

  “会吗?”她飘忽地‮头摇‬。“你突然调去重庆,是巧合,是你自愿?或是…有人运用了影响力?”

  康柏呆一下,整张脸都红起来,讷讷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之间是真正了解吧!小曼竟看穿了他!

  “你使我无地自容了,”他苦笑“我想…我就像下棋,走错一步就…全是错的,再也没有胜望。”

  “你很聪明,失去一样,你立刻就去抓第二样了!”她抬起头,眼中光芒人。

  “不是聪明,是贪心,”他‮头摇‬。“我想爬得更⾼!”

  “什么时候你才能有満⾜感呢?”她问得含蓄。

  “不知道,也许永不会有,”他说了真话。“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不够我发展!”

  “野心家,你已经到了云上,不是吗?”她说。

  “云上的自由,无拘束地纵坏了我,”他自嘲地“我总是随心所,总是放纵自己,我吃到自己种的苦果!”

  “你不会在意的,即使苦果,你仍在云上,不是吗?”小曼盯着他。“甚至—叫尔会爬得更⾼!”

  “更⾼的云上,更稀薄的快乐!”他叹息“我现在相信平凡、踏实才有快乐,満⾜!”

  她的双手缓缓放在长廊的栏杆上,她看见他刚为她戴上的戒指,她看见他的那张军装照片,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玄妙,不属于她的,強求也没有用,康柏虽回来了,却仍是要离去,剩下的…只是戒指和照片,怎样的无缘?

  “你…去吧!”她不再看他。

  “小曼…”

  “别再放纵自己,被爱也是种幸福,你要珍惜!”她说。失去他,虽是一生的遗憾,却怨不得任何人,包括潘明珠,她的咄咄人也为爱…错的只是康柏!

  然而,她又岂能真恨他?

  “放纵惯了,又怎能收心?”他笑了“在你面前已不是情圣,哪一个女孩又能真正圈住我?”

  她下意识摸一摸指上戒指,婚姻只是形式,小小指环真能圈住人心?爱了,有它,没有它又怎能改变?不爱的,金链、银链也锁不住…失去的是她,然而,该悲哀的是谁?她,或是潘明珠?

  “康柏,”她感觉到他仍在背后,仍不曾离开。“能不能告诉我,你…可曾真爱过?”

  半晌的沉默,自嘲的口吻,真诚几乎全被掩盖。

  “你若不知道,我去问谁?”他说。

  她的心嘲又掀起阵阵微波,同样是爱,形式却那样不同,如此分手…他可也会真痛苦?

  她没问,不想再问了。没有结果的对话可以持续下去,可以永不停止,却绝不是令他留在她⾝边的借口和理由,既是无缘,何苦再痴、再依恋?他总是会走!

  好久,好久,再没有话语,再没有联系,甚至连呼昅声都不再闻,他…离开了吧?小曼缓缓转过⾝体,却是重重一震,他…漂亮的康柏,依然石像般地站在那儿,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黯然和沉重的悔意,浓浓的在他脸上,⾝上。他…终于后悔了!

  “你还…不走?”她不敢再看他。

  “这就走,”他的声音低沉带磁,每一个字都‮击撞‬着她的心,勾起她阵阵回忆。“走前…我只等再看你一眼!”

  “属于你的,你不珍惜,再看…又岂是康柏的个?”她说“你该不在乎的!”

  “由许多片段组成的生命,我怎能遗失最…重要的一段?”他振作一点。他只说重要,他…聪明。

  “你有许多片段,有些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段,”她飘忽地说“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原不该在一起!”

  “你是说…”他有些震动。

  “我不说什么,”她指着长廊的一端。“你从这边走,我要进去跳舞,我希望看到一个眼中只有浅蓝⾊光芒的人!”

  “小曼…”他难堪了。她是指另一男孩?

  “紫⾊光芒的不可靠神秘不适合我,”小曼转⾝进去,甚是坚定,绝无回头之意…也不该再回头了,她原不是会回头的人。

  “听见吗?里面的笑声很幸福!”

  她进去了,浅蓝⾊的苗条背影很快地消失在门里,迈进那乐和幸福中。

  然而,她真能找到幸福和乐?冰冷而僵硬的心,只能在幸福和乐边缘徘徊而已!

  康柏再呆立一阵,终于垂下头,从黑暗的长廊一端离去。他昂着头来,垂着头去,得与失之间,竟真是半丝不能強求!

  拥有小曼,拥有爱情时,他是在云端之上,此刻,他觉得自己走向丑恶、黑暗的深渊。光明、幸福与黑暗、痛苦之间,竟是自己一手造成!

  结束终究是结束,时光岂能倒流,他怎能幻想从头来过?

  真正结束了,这一次! uMUxS.cOm
上一章   云上,云上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云上,云上,言情小说云上,云上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严沁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云上,云上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