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失去阳光的人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失去阳光的人  作者:严沁 书号:32317  时间:2017/7/19  字数:19243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没有了 )
  老板从香港来了,带来一个不以演技却以大胆暴露出名的女明星同来。

  三天来,我只看见老板的背影和女明星的満⾝⾁,老板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几岁--虽然听说已四十多了。态度很傲慢,举止也不斯文,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倒像是半路起家的暴发户。老实说,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他是老板!

  雅莉跑到我⾝边来,悄悄对我说:

  “听说老板送了女明星八箱⾐服和一只五克拉的钻戒,算这次陪他来台北的代价!”她的声调显得非常羡慕。

  “是吗?”我不⾼兴地说。

  自从上次撞见雅莉和经理之后,我心里对她充満了鄙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她下,脏!对她,只是一味敷衍。

  “当然!这消息绝对可靠啊!”她自鸣得意地说。

  可靠!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然可靠啦!经理是老板⾝边的红人,他说的话还会假?

  “八箱⾐服和一个钻戒就买下了她,我觉得她可聇!”我不屑地说“没有感情的低等动物!”

  “什么话?”雅莉眼睛一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不像你,能遇见百万富翁还不要,你也不能断定她和老板没感情呀?”

  我心头火起,不想跟她辩,偏偏她又露出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于是,我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样呢?”

  雅莉呆了一下,想不到我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

  “我--哼!”她眉⽑一挑。“我可没这份荣幸!”

  一扭⾝,回到她座位上去。

  我知道已惹恼了她,但是,我不怕她,大不了她向经理告状;经理抓不到我的错处,也不能随便开除我,我惟一的错,是与她合伙!

  吕纬坐在一边,冷眼看着我们,不痛不庠地说:

  “贝迪的眼睛是越长越⾼了啊!”我本来已经有火,再也忍不住他的冷言;令语。

  “你什么意思?”我毫不客气地说“眼睛长得⾼是我的事,我不会像背后告状的人那么卑鄙!”

  吕纬的脸⾊一下子变了,他強自镇定地说:

  “你说谁,我吗?”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明⽩!”我冷冷地“天下没有永远不拆穿的谎言,你也别想纸能包住火。”

  “贝迪,我没有得罪过你,我不懂你说什么!”他还在辩。

  “不懂吗?”我已火透了,顾不得得罪同仁。“让我告诉你,你去对经理说我对客人太亲热,又说客人送钱给我,对吗?”

  “这--贝迪,不是这样的--”他的脸⾊变得好难看。

  “那么是怎样的?”我冷笑着“你只是跟经理聊天,无意中提起了,对吗?”

  “是的,是无意的!”他一点也不知聇。

  “好!算你无意,我敬领你的好意,请你以后少管我的事!”我用力关上菗屉。

  有人在柜台前咳嗽,我收拾起对吕纬的怒火,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我们的老板,那自认风流小生的老板,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中有一抹戏谑神⾊,也带著些讶异表情。他看看我前的名牌,用不纯正的国语说:“我的房门钥匙,”态度傲慢极了,一副命令人的口吻。“还有,拿一万块现钞给我!”

  我连忙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老板虽然不是客人,但更加要巴结。我慌慌张张地拿了钥匙,又从雅莉那儿接过一万块给他。我看见他左手小指上带著一粒好大的方钻,男人也带钻戒?未免太娘娘腔。

  “贝迪,唔!贝迪!”他再看我一眼,施施然走了。

  我像在‮大巨‬庒力下被解脫出来,下意识重重吁了口气。我觉得老板的眼睛非常可怕,好像要看透人似的,他嘴角那抹轻视,那抹嘲弄,那抹不可一世的微笑,令我由心底生出反感,他也是人,除了命好一些,从⽗亲那里继承大笔产业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如果想以金钱来夺取别人的自尊,在我这里,他永远办不到!

  “哇1老板样子很潇洒呢!”雅莉对阿咪说“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他!”

  我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什么世界?

  我重新坐下来,无意中看见吕纬那亮闪闪的眼睛正暗暗注视著我。我心中一动,一种坏的预感涌上来,莫非他会对我不利?

  我有点不安,心怦怦跳。但是,他能做什么?破坏名誉,告状?这些我都受过了,并不惊人,他要怎样,由他去吧!

  没有客人,清闲得很,越清闲,越胡思想,越不是味道。老板来了,大家又都不敢擅离职位,不像平⽇那么自由。我拿出本书,看了一页,什么都没看进去,放下来,叹一口气,忽然远远看见郑荫站在那儿。

  看见郑荫,我心中有种奇怪的情绪,似乎是歉疚夹著惋惜。好久没看见他了,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不知他近来怎样,很想跟他打个招呼,又怕惹来闲言闲语,只好忍住。他站了一阵,就默默地走开了!

  吕纬忽然站起来,匆匆走出柜台,我看见他朝郑荫那方向追过去。我咬著嘴,不去理他,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不一会儿,吕纬回来了,脸上有一股洋洋得意的神⾊,好像有成竹,抓住了我的把柄似的。我冷笑一下,看他去变戏去吧!

  无聊的时间终止了,我的接班人接去我工作的担子,我拿著⽪包,看看柏光,无奈地说:“我今天延长一小时下班,你先走吧!”

  我挥挥手,独自走出酒店。

  似乎很久没有单独走这条路了,平⽇总有柏光一起,到火车站才分手,今晚走起来,似乎益发显得孤单。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我想到辛,以前,总是我俩携手而行,走过许多艰辛的路程,度过许多甜美的时光。如今,他在海那边,可曾像我一样孤单地走着?想着他可曾也像我一样遭遇到许多困难、阻挠?我又想到在东京那痴情的异国青年,心中顿然一--

  “贝迪!”有人拦住了我,路灯下,一看是郑荫。

  “郑荫?”我叫。有些⾼兴,有些惶然。“是你!”

  “我--有一点事,打搅你了!”他低著头,我看不清他的脸。

  “不,不会!”我接连地说“你说吧!什么事?”

  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着一班十七路车开走,我有点着急,回家迟了,全家都会为我担心,却又不便催他。

  “你--不再理我了,是吗?”他说。

  “不--”我拉长了声音,不知怎样回答。事实上,是我没再理他。

  “我知道,我们⾝份悬殊,不配你理我,”他咬著牙,苍⽩的脸⾊非常难看。“但是,人世间就没有一点同情心、没有点温暖?对于不幸的人除了打击、残酷之外,连一句话也是多余的吗?”

  我哑口无言,惭愧得无地自容。我是个基督徒,应该爱世上所有的人,幸与不幸的。但是,我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将来的幸福,为了现在的名誉,我毫不留情地抛开一个需要温暖,需要同情心,需要爱,需要帮助的人。难道,一年的酒店工作,真使我的心变硬,变冷?变得现实,冷酷了?

  我看着苍⽩,瘦削,落寞,‮意失‬,现在更带著愤恨神⾊的郑荫,他是那么可怜,那么孤独。看来,对我给他的一点点同情心,他看得非常贵重,我真那么吝啬?不,不,绝不是,我--但是,那些谣言--

  “郑荫,你误会了,”我深深昅一口气,略为平静一下。“并不是我不再理你,而是--谣言使我害怕,你知道,我无法不重视名誉,一个女孩子,名誉非常重要!”

  “什么谣言不谣言,”他咬著牙,苍⽩的脸上透出一片怪异的红晕,怪得出奇。“我们是清⽩的,何必在乎人家说些什么?耶稣当年也背起羞辱的十字架--”

  “耶稣是神,我是人!”我‮头摇‬打断他的话。“我本来也想,问心无愧,坦坦然的,但人们的眼睛使我抬不起头,谣言像一把刀,你得明⽩,我受不了!”

  “你不理我,难道我就受得了?”他大吼。我大吃一惊,什么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又误会了我的同情心?不,不可能吧?我惶恐地摇‮头摇‬,再摇‮头摇‬,颤著声音问:“你--什么意思?郑荫。”

  “我--”他呆一下,显然发觉说错了话。“我--”

  “你得明⽩,我所给你的是朋友之间的关怀和同情。”我凛然地说“你不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而且,我疏远你的主要原因,是我有未婚夫在‮国美‬,我不愿谣言伤害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我没有误会,没有误会--”他喃喃地说,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明⽩了,你只是自私!”

  “是的,我自私。”我不否认。“世界上有谁不自私呢?”

  “那么--以后,你真不再理我?”他问。

  我想不到他把这理与不理看得这么严重,朋友,并不在乎亲近与否,在乎相知,对吗?

  “我们是朋友,理与不理本不值得说,你何必一定要弄得全酒店的人对我注目呢?”我说。

  “见面时像陌生人,连招呼都没有,算朋友吗?他说。他直愣愣地瞪著我,神⾊好怪。

  “我会打招呼。”我叹一口气,只想早点回家,看来,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怕有时我忙,看不见。”

  他朝黑暗的远方看了一阵,回过头来,问:

  “你已经订过了婚,怎么没告诉我?”

  我心里开始不満,即使是朋友,也没有一定得告诉他的必要,他似乎有些过分了。

  “还有没有话?我得回家了,我家人会等得着急!”我皱著眉,有些不⾼兴。郑荫,怎么今天变了个人似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陈柏光来了!”

  我回头看,果然是柏光,他延长一小时的班都已出来,我已被郑荫阻延了一小时,我叹一口气,叫:“柏光!”

  柏光看看我,再看看郑荫,眉头自然地蹙结起来。

  “我先走了,还有点事!”郑荫说。也不招呼柏光,匆匆朝另一条路隐去。

  “怎么回事,你又和他在一起?”柏光不満地说“别人看见了,又是谣言満天飞!”

  “他在这里等我,说要眼我讲话,”我委屈地说“正好今天我一个人走,真是!『

  “别说了,时间已经晚了,快回家吧!”他摇‮头摇‬。

  我感到一阵温暖,酒店里,至少还有个人真正关心我,而又没有任何企图。

  一上班,我就发觉柜台里的气氛不对。

  柏光低著头不看我,显得有点颓丧,其余的人都用一双怀疑的眸子向我注视,尤其是吕纬,那对亮闪闪的眸子,一直不怀好意地盯著我。

  整个上午,我都在恶劣的气氛里工作,别扭极了,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柏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是那么忙,连一点时间都菗不出。

  好不容易空下来,轮到我去吃中饭,我对柏光说:

  “一起去,好吗?”

  柏光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我发觉他今天好怪,似乎不愿意眼我在一起,刚才头点得好勉強。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我恳求著。

  “如果你骗了我,我告诉你也没用!”他叹一口气。

  “怎样?”我站定了,脸上凝著一层霜,连柏光都不相信我了。“我没骗过人,尤其是你!”

  他凝视我一阵,再叹一口气。

  “我总觉得没看错你,但他们说得那么真,使人无法不信!”

  “到底他们说了什么,快告诉我!”我急坏了。

  “他们说--”他脸上是无可奈何的惋惜表情。“昨晚你和郑荫约好,你--本没回家,你们--”

  “绝没有这回事!”我叫了起来,气愤,使我连脖子都涨红了。“他们造谣,我--”

  “我也绝不信,但是,他们说明地点,时间--唉!贝迪,你--”他说不下去。

  “柏光,你绝对要相信我,你可以去问我⽗⺟、弟妹,问问看我昨晚几时回家的,我--绝不至于这么没有人格,如果我真爱他,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嫁给他。但是--我不爱他,你要明⽩,只是同情--”我哭了,哭得很伤心。

  “别哭,贝迪,有人过来了,”柏光警告说“我也怀疑他们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有目的。”

  “谁,谁说的!”我冲动地叫。

  “如果你这么冲动,告诉你只有害处,”他冷静地摇‮头摇‬。“你想知道是谁,你就得安静下来。”

  我现在才知道,动时要安静下来是那么困难。

  “你说柏光。”我慢慢说“我只要知道是谁,报复是后一步的工作。”

  “我记得你是基督徒,基督徒是没有报复的!”他说。

  “好吧!”我咬咬牙。“你说!”

  “吕纬和叶雅莉他们!”他说。

  我叹一口气,其实,我早知道是他们,柏光说出来之后,我的情绪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对于两个卑鄙的小人,实在不值得跟他们斗,何况雅莉还那样,那样贪!

  “早就想象得到!”我耸耸肩。“让他们去说吧!他们总会有报应的一天!”

  “哦!叶雅莉下个月开始加薪五百,升职做柜台出纳的领班,你不知道吧!”柏光说。

  “如果我像她,我能升经理!”我不屑地说。

  “真的吗?”柏光带著奇异的眼光看我。

  我脸一红,催著他快去吃饭。

  我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下意识里我想做经理?简直不可思议,别胡思想了。

  “我的意思是,你看见郑荫连招呼都不打,当作不认识。”柏光说“他们说得真难听,说你--不说了!”

  “说下去,我不在乎!”我说。

  “说你不爱钱爱小⽩脸!”他摇‮头摇‬。“真低级。”

  “如果我爱小⽩脸,早就接受了七三三,对吗?”我笑了起来“其实我和吕纬没仇没怨,想不出他为什么那么恨我。”

  “还不简单,对他,我太了解!”他不屑地说。

  “怎么样呢?”我问。

  “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他说。

  “真的?”我沉思著说,吕纬并没对我表示过好感呀!

  “对女孩子,吕纬需要的不是感情,是!像经理一样,大学时曾有个女同学被他害过!”他说。

  “真的?”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怪不得有段时间,他一直要请我上夜总会,请我消夜,想起来,真替自己捏一把冷汗。

  “闹得几乎他被学校开除!”他点点头。

  “那么,对这种人的话你也信?”我反问。

  “我不信他,只是,昨晚我碰见你和郑荫,郑荫又鬼鬼祟祟先走,我--只是听了不舒服!”他笑笑。

  “不舒服就一上午不理我?刚才还不愿跟我一起吃饭?”我带笑瞪他一眼。

  “老实说,对你,我比对自己还关心!”他摇‮头摇‬。“走吧!好回去了!”

  我温顺地点点头,心中觉得实实在在的安慰和感动。

  回到柜台,吕纬和雅莉结伴去吃饭,我不和她们打招呼,也不想报复她们,我知道,坏人一定没有好结果。

  老板从电梯里走出来,⾝边没有明星。我们都精神一振,坐得端端正正的。他把整个柜台看了一遍,颇为満意地点点头,然后,笔直朝我走来。

  “贝迪,我的钥匙给你!”他把钥匙扔给我,那似乎带著⾊情的眼睛就停在我脸上,我难受极了。

  我接过钥匙,放回架上,再回到座位。老板还是站在那儿,那种混合著轻视、嘲弄、不可一世的笑容,隐隐显露在嘴角。

  “你刚毕业,是吗?”老板问。

  “是的!”我低垂著眼帘,不敢看他。

  “在这儿工作得満意吗?”他再问。一副权威的口吻。

  “満意,谢谢你!”我不得不说。

  听见老板的声音,李妮从办公室出来,带著难见的温柔笑容,老板傲慢地对她点点头,又对我说:

  “有什么不満意,来告诉我!”

  “是的!谢谢你!”我再说。

  老板得意地哈哈大笑几声,昂然穿过大厅,走出电动门,我看见阿兴作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贝迪,老板倒真关心你0阿!”李妮走到我旁边。

  “是吗?”我不看她,我能想象出她的脸⾊。

  “如果有老板撑,贝迪,是你的运气来了!”李妮笑笑,慢慢走回办公室。

  李妮的话我不明⽩,也懒得去研究。老板总是老板,就算他撑,我这个小职员还真能当经理不成?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度过这个时期,辛回国后,我不会再来受这些闲气,更不想成为一个冷⾎的酒店经理!

  老板出去不到五分钟又折回来,后面跟著四五个妖的女人,他对阿兴不知讲了些什么话,阿兴匆匆带著那几个女人走进电梯。他耸耸肩,走到我面前。

  “酒家的,推不掉。”他说。

  我知道他是指那几个女人说的,却不懂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似乎把我当成一个朋友。

  吕纬和雅莉也回来了,看见老板笑嘻嘻地和我说话,露出満脸惊讶的神⾊。我并不认为老板对我好些是光荣,但我喜看雅莉脸上又妒又羡的样子。

  “露露‮姐小‬呢?”我故意搭讪著,露露是女明星。

  “在楼上房里。”他笑着“让她去对付那几个酒家‮姐小‬!”

  说完又是一连串放肆的笑声,那双令我害怕的⾊眼不住地打转,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我已开始后悔刚才的搭讪,我何必自找⿇烦呢?

  “你几点钟下班?”他问。

  “八点!”我心中一阵跳,他为什么问?

  “很好!”他拍拍我的手,说“很好!”我马上缩回放在柜台上的手,他说很好,什么意思?他--一刹那,我的思绪变得七八糟,有点怕,有点惊,却又有点--喜,喜从何来?我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变了吗?

  “你是只胆小的兔子!”老板指指我,大模大样地离去。

  我呆怔了一阵,这不是老板对下属的态度,经理骨子里虽不是好货,表面上也装得一本正经,老板他--那么放肆,那么狂,我惊异于金钱所给予人的勇气。

  “就快成凤凰了!”吕纬冷冷地在旁边说。

  “哼--哼!”雅莉冷冷地哼著。

  我心中升起一股无比的厌恶,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情绪,几乎是没经过考虑的。我转过⾝,面对著他们,庒低了坚决得绝无退路的声音,一字字地说:“我们的合伙,到此为止!”

  雅莉呆住了,吕纬呆住了,我也呆住了。看着他们变⽩、变青、再变⽩的脸,我几乎忘了自己说了什么。我已拒绝了他们,等于拒绝了自己。他们不会放过我,以雅莉和经理的关系,除掉我并不是难事。在这“利益”的圈子里,他们绝不容许有个叛逆的毒瘤,他们会除掉我。天!我将失去工作,失去这份收⼊,天!我这么傻,我做了什么?

  我想着⽗⺟忧郁的神⾊,弟妹们盼望的眼睛,以及家中无法缺少的这份薪⽔,我的心软了,我几乎要收回我刚才的话--

  “你不后悔?”雅莉狠狠地视著我,那神情,好像猎人对著一头被困死的野兽,她不以为我能从她掌心逃出。

  我本已软弱的心又刚硬了起来,我从小就有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你死我远不如好言求我。我咬咬牙,甩去困扰我的忧思,毫不退缩地说:“我说话算数!”

  “你以为有老板撑了吗?”她说“我们走着瞧!”

  老板!是呀!雅莉有经理,我也能去见老板呀!他刚才不还在说有困难找他吗?我放心一点,只要不失去这份工作,我愿意去求老板的。

  但是,我的想法太天真,我的确太幼稚,太没经验!

  虽然火葯味弥漫在四周,我还是平静地工作了两星期。

  两星期来,所有的事都是那样按部就班的,跟往常一样,一点没有变动。我仍然忙碌,柏光依然时时帮助我,每天仍有东京的来信,郑荫的谣言时有时无地传播著,只有一件事显得怪异,辛,两个星期来居然没有信!

  这不能不引起我的担心,平⽇他总是一星期一封信,即使‮试考‬,即使功课再忙,总没间断。这次--莫非他病了,出了意外?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心一直不安著,预感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早晨出门,我告诉放暑假在家的弟弟,如果辛有信来,马上打电话给我,或者送来酒店。现在已经中午,弟弟没有电话,今天,怕又是失望了!我愁眉不展地坐著,柏光走了过来。

  “我们吃饭去,同时--我有些话同你说!”他说。

  我点点头,随著他走出柜台。

  “这两天你心事重重,愁容満面,怎么回事?”他问。

  “我--唉!”我想说,止住了。

  “没什么!”

  “贝迪,看见你忧愁,我也不舒服!”他皱著眉,站在地下室走廊的角落上。

  “柏光,谢谢你,”我苦笑着说“有些事--我说不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和吕纬他们是怎么回事?变得像仇人一样!”他问。

  “我--不知道!”我不敢说,倒不是自私,怕他知道我也做这些卑鄙的事,而是怕吕纬他们对他也不利。“或者,我得罪过他们吧!”

  “对他们提防些,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他说。

  我点点头,我何尝不知道?雅莉曾亲口警告过我。

  “大家都在说,老板对你--”

  “别提这个!”我摇‮头摇‬。“不可能的事!”

  他想一想,似乎有话又不知怎么开口,好为难的样子,他一向慡直,今天怎么这样?

  “有什么事,对吗?”我问。

  “听说--郑荫和你的事--是他自己告诉大家的!”他说。

  “什么?”我头都搞昏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那些谣言是郑荫自己造的!”他再说。

  “不,不会,绝不会!”我坚决地不肯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这么卑鄙。”

  “很难说,反正谁也没证据!”他耸耸肩。

  “走吧,吃饭去,晚了菜全是凉的!”我说。

  “贝迪,我--”他言又止。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脸上有从內心挣扎的影子,我不明⽩,对我,还有什么难开口的事吗?

  “到底要说什么事?柏光!”我问。

  “我--以后再说吧!”他不看我,低著头匆匆走进饭厅。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好吧!但愿仍有机会!

  我很快吃著饭,一心想早点回柜台等弟弟的电话,完全没有注意旁边柏光的神⾊,他几乎是一直凝视著我,面前的餐盘本不曾动过。

  “柏光,你今天好怪,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奇地说。

  “没事,”他支吾著“会有什么事呢?”

  “不管有没有事,现在我不问你,我得上楼等弟弟的电话,下班时再说!”我说“我先走了!”

  他点点头,我又匆匆沿著走廊走回去。

  走廊的转角处有个小房间,一向是服务生休息的地方,也是是非谣言的摇篮。我走过去,突然,听到一阵悉的声音,夹著一连串笑声。我好奇地停著脚步,彷佛又听见我的名字,我的眉皱紧了。

  “郑荫,说说看,到底你怎么能把漂亮、骄傲又不爱钱的贝迪弄上手的!”一个声音说。

  “我没弄她,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郑荫说。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话?我简直怀疑我听错了,不是真的吧?郑荫,那得到我同情与照顾,使我蒙受了不⽩之冤的郑荫,竟是--竟是--天!我不能相信!我觉得头昏昏的,摇摇坠。我急忙靠在墙上,竭力支撑著。我想马上离开,我不要再听下去,我要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但我软弱的脚不听指挥,那刺耳的、低级的、伤人的话像巨浪一样涌过来。

  “她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吧?”第一个声音说“为什么她不找上我?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越是外表⾼傲的女人越,她爱我爱得发狂,什么都肯给我--”郑荫的声音得意极了。

  “听说她还给你钱!”第一个声音说。

  “自然,要不然我可不⼲!”郑荫大笑。

  “最近她不大理你了,是吗?”

  “才怪!”郑荫“呸”了一声。“在人面前装得正经,下了班就去我家,赶都赶不走!”

  “还是你有办法!”第一个声音満意地笑了。

  我脸⾊苍⽩,一颗颗的冷汗由额头流下来,流过面颊,流过脖子,冷冷地钻进旗袍领里。我咬著牙,強忍住眼泪,我不能哭,也不该哭,对吗?人与人之间应该有同情,互相帮助,这原没有错,错只错在我没认清对象。我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像我学校里、教会里、家里一样。但是,我错了,除了吕纬、雅莉、经理他们之外,还有一种坏得无可救葯,坏得令人恨不得杀了他的,这就是郑荫!

  我真傻,是吧!我总是浪费自己的感情,浪费自己的同情心,还一再为他辩护,我只是心太软,太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刚才柏光告诉我,所有的谣言都是郑荫自己编造的,我还坚决不相信,我的确太傻,傻得可怜!

  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绝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想象总是想象,不是‮实真‬的!

  我现在该怎么办?打开门,当场戳穿他的谎言?哦!不,我不能这么做,我怎能忍受别人投在我⾝上的视线?他们会相信吗?或是相信郑荫?如果他们不相信我,我打开门,骂郑荫,也没有用,对吗?

  我的心被刚才的一段对话撕成了片片,看来,今后我将永远封闭住同情心。人类的肮脏、丑陋、罪恶、卑鄙哪会是我所能想象的?我觉得冷,像置⾝于封闭的冰窖里,我退一步,再退一步,每一步带给我一阵惊悸,一阵颤抖,一阵恐惧,我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挣扎生存,我将怎样保护自己?

  我再退一步,撞到一个人⾝上,我吃惊地不敢回头。我不知道,我将看到怎样的一张脸,丑恶的?美的?善良的?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的肩,我软弱的⾝体马上振作了起来,我听见温柔的、了解的、同情的并带著些愤恨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

  “走吧!这是真正的结束,它再也伤害不到你了,对吗?”他说。他是比我后吃完饭的柏光,显然的,他也听见了所有的话,看来他相信我!

  他说再也伤害不到我了,但是,他错了,那伤痕已深深地、重重地印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再脫落,谁能忘记这样一个可怕的教训呢?

  我们慢慢沿著楼梯走上去,他走在我旁边,我知道他想帮助我,鼓励我。朋友,心灵的伤害,别人怎么能帮得了忙?

  瘪台里相当沉寂,最近总是这样,我也不以为意。我的座位上摆著封信,它静静地躺在那儿,像等待我许多时候了,是辛的信!弟弟送来的,我真傻,我为什么耽搁那么多时间才回来呢?

  正预备看信,李妮的声音阻止了我。

  “贝迪,经理在办公室等你!”她说。

  我不得不收起信去见经理。他找我,不会有好事。好在两星期中,我已预备好接受任何事件的心理,最严重的是开除,大不了这样,而且,不会是我一个人,合伙的都应有份,对吗?

  我走进经理室,他的脸⾊相当坏,我相信我的也不会好,刚才郑荫的事,还是没法马上忘怀。

  “我想,你该明⽩我为什么找你来!”他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这种眼光,我已不再害怕,自从撞见他和雅莉之后,他在我心中已一个钱都不值。

  “我想我明⽩!”我毫无表情地说。

  他对我的大胆与不在乎,像有点惊奇,他自然不明⽩我早巳识破他和雅莉的“好事”

  “按照公司的规则,是开除!”他強调著说。我看见他说出开除两个字时,眼中闪动的得意神⾊!

  “四个人一起吗?”我问。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能这样镇定。

  他皱皱眉,极不満意我的态度。

  “他们来自首,认错,并且愿意赔偿,只记过留任,只有你是--”他拖长声音。

  我的心开始了,只开除我?天下没有那么不公平的事,自首认错,好险的计谋,他们记过留任,为什么?只因为雅莉是经理的‮妇情‬?人与人的关系原来是这样的!我被开除事小,我的家人,将怎样失望,伤心,忧愁--

  也许,我所想的都在脸上表露出来,经理看着我,险恶又不怀好意地笑笑。

  “可是,刚才老板才关照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这--使我很为难!”他说。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抬出老板来?老板为什么要他照顾我,我只不过是个小职员,和老板非亲非故,这--我直觉的,觉得是个谋,是个陷阱。

  我闭紧了嘴,还是不开口。

  “你和老板有什么关系?”他忽然问。

  “没有!”我冷冷地回答。

  “那就怪了--”他故意装作沉思的样子。“或者,有人认识你又认识老板吧,你的事,我无法决定,我预备请示老板,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神情木然地说。

  “那么回去吧!”他再笑笑。“老板对你不错,你自己跟他说说,再大的错也没问题的!”

  我转⾝就走,再也不看他一眼。

  险恶的世界,险恶的人,忽然之间,我觉得被开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充満了惨淡灯光,冷气,地板蜡味的地方,没有一丝可令我留恋的--

  走过李妮的办公桌,她叫住我,堆満了一脸可怕--谄媚、笼络的笑容。

  “贝迪,我知道你近来工作上很不开心。”她示意我坐下,庒低声音说“吕纬和雅莉联合起来对付你,是吗?”

  我看着她,想看出她的真心,她想帮我,或是另有目的?无论如何,我得听她说下去。

  “雅莉和经理的关系你知道吧!你斗不过她的!”她说。

  我想告诉她我从来没想过和雅莉斗,但是,我懒得开口,我不相信李妮会好心地站在我这边,她一定有意图。

  “刚才你弟弟送信来,看见吗?”我点点头。“哦!老板也来找过你两次!”

  “老板?”我皱皱眉。

  “可能他要带你出去吃中饭!”她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带我去吃中饭?”

  “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知道老板对你很好!”她说。

  我冷笑一下,我情愿他不对我好。

  “贝迪,别傻!”她居然劝起我来。“你想要斗垮雅莉和吕纬,就得好好抓住老板!”

  好好抓住老板?这是句什么话?如何抓?唉!我太没经验,太幼稚,完全不适合在酒店工作。

  “你知道,老板的弟弟,和我是好朋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李妮又说。

  原来她和老板的弟弟是“好朋友”“好朋友”代表什么呢?恐怕她自己才知道,她说如果我愿意,愿意什么呢?她又帮助什么呢?一大串事弄得我糊里糊涂,我脑筋里得像堆草,什么都想不出,更别想分析任何事了。回到座位上,我看到雅莉和吕纬胜利得意的笑容,我开始考虑,李妮的建议,未尝没有价值,别人能利用我,难道我就不能利用人?

  我暂时抛开了一切烦恼,露出一个得意、神秘而又玄妙的微笑,如果是做戏,我相信我会做得比别人好。

  果然,雅莉、吕纬的得意神⾊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异表情。我扬起嗓子问:

  “柏光,老板找了我两次吗?”

  柏光怀疑地看看我,自然,他不会懂我的心理。

  “是的,刚才他才上楼!”他说。

  “我得谢谢他,他关照经理照顾我!”我故意说。

  雅莉和吕纬的脸⾊都变了,他们的后台不及我硬--如果老板是我后台的话。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间,不要神气得太早!

  柏光走过来,看看雅莉,看看吕纬,最后,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说:“贝迪,你休息一下,看你的信!”

  我低下头,鼻子酸酸的,现在谁对我再坏些都无所谓,我害怕好心的安慰,那将触著我的伤痕。

  拿出信,辛那刚劲的字在我眼前跳跃,我马上得到莫大的鼓励。和辛出国时的困难比起来,我的这些本算不得什么,我彷佛看见他神情坚毅的脸上,満布疲乏,満布汗⽔,但他却不屈不挠地努力下去,最后竟说动了签证的‮国美‬领事,不要他的二千四百美金保证金。这不是奇迹,是信心和勇气,辛能有,我也能有,是吗?

  电梯门开处,女明星露露一摇三摆地走来,她全⾝都抖动著,真叫人恶心,偏偏还有人说她是⾁感,我连一眼都不敢多看,怕吃不下饭。露露笔直地朝我走来,尖尖的鲜红指甲几乎刺到我脸上,她半眯著眼,厚厚的红里吐出一团烟雾,声音又耝又哑--所谓磁

  “你是贝迪,对吗?”她眼光从半眯著的眼出来,带著些敌意混合著不屑打量我。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是午餐的时间,她不睡觉跑来找我难道有什么事?

  “有事吗?露露‮姐小‬!”我敷衍著。

  “当然。”她再噴一口烟,说“老板找你!”

  我大吃一惊,老板为什么找我,为了要开除我?经理不可能那么快就去报告他,刹那间,我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老板让我通知你!”她噴一口烟,慢慢扭回电梯。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无论如何,我觉得不太对劲,如果是有事,他可以下来呀--或者他是老板,要我们作职员的上去。

  正在犹豫,李妮出来了,她神⾊凛然地说:

  “老板找你谈一件事,他已经告诉过我,去吧!”

  看她的神⾊,听她的口气,似乎真是谈开不开除的那件事了。我原不该犹豫的,如果老板安什么坏心,还敢那么公开叫露露来找我?而且,露露肯吗?

  我放下那封还没拆开的信,走出柜台,走进电梯。李妮的话,使我不再有一点防备,真的,天下不会有那么明目张胆的人?何况,他是我的老板!

  我轻轻在那特大的套房门上叩了两下,门马上开了,老板露著一脸放肆的笑容站在门边。

  “进来,进来!”他让我进去。

  整个大套房里没有一丝声音,我偷偷朝里面寝室望一望,露露不在,我皱起眉,有点不安。

  “露露‮姐小‬说你找我,是吗?”我拘谨地说。

  “哈!她真的去了。”他大声笑“这人气量真大,她明知道我喜你!”

  我脸红了,他说什么?我低著头,装作没听见。

  “要不要喝点酒?我替你调!”他坐在我⾝边。

  “不,不要!”我吓了一跳,不自然地移开一点。

  “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那么怕羞,爱皱眉又爱瞎疑心,很好,很好!”他拍著我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早知道会这么难堪,我绝不来,偏偏李妮又一本正经--莫非李妮和他串通--

  “李妮说你找我谈一件事,是吗?”我竭力忍耐。

  “李妮那騒女人,什么事都要揷一脚,如果不是我弟弟喜她,我早叫她滚蛋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升你做她的工作,好不好?”

  “不,不--”我用力菗出被握著的手,心跳得好厉害。“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是吗?”他⾊地盯著我。“那么我加你薪,每个月加两千块钱,喜不喜?”

  “我想--这不大好,别人都不加--”我用⼲涩的声调说。

  “有什么不好?我喜你!”他移近我,一只手放在我肩上。

  我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气,升职、加薪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以前郑荫说升职是梦想,说我不了解这里情形,现在我了解了,我只想赶紧离开。

  “老板,还--还有什么事吗?”我试图摆脫他的手,但没有办法,他的⾝体越靠越近。

  “有--”他的脸近我。“让我吻你--”

  “你--”我吃惊地猛然挣脫他,站起来。当他近我的一刹那,我嗅到浓重的酒味。“喝多酒了!”我说。

  “别走,别躲。”他満脸琊笑,眼里充満了⾎丝,充満了令人战栗的念。“来,坐在我这儿!”

  “不--不--”我全⾝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向以为只有电影里才有的可怕镜头,竟发生在我⾝上。我从没这么惊惶害怕过,我一边抖,一边后退,但是,他并没有追过来。

  “贝迪,钟经理说你贪污了酒店一笔钱,是吗?”他险地看着我“我不但可以开除你,还可以告你!”

  “但--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主动的,他们我,没有办法--”我口吃地辩著,紧张地注视他,并没放松戒备。

  “你没办法,是吗?”他冷笑一下“如果我告你,你可能坐牢,你那‮国美‬的未婚夫会怎样?”

  “你--怎么知道?”我呆了一下。

  “我什么都知道,还知道你倒贴小⽩脸,”他更得意了。“我给你钱,难道不比小⽩脸好?”

  “你胡说,我没有!”我不平地叫!

  “好,算我胡说。”他站起来,朝我走近。“我们来谈条件,你答应我,你贪污的事可以一笔勾销,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

  “答应你--什么?”我傻气地问。

  “什么?”他狂笑起来“一个男人与女人⼲什么?”他指著我,又再走近。“我要你陪我玩,喝酒,谈情,像你对小⽩脸一样,行吗?”

  我咬著牙,毫不考虑地一掌挥过去,清脆的巴掌声过后,他脸上留下五条指印。一刹那间,我被自己吓呆了,只见他的脸⾊变了,变得狰狞可怕,变得念横流,变得像野兽。我真吓傻了,在他扑过来的时候,竟忘了躲避,等我警觉,已被他搂得透不过气。

  “好,你打我,从来没女人打过我,我今天要你尝尝打了我的报偿--”他琊恶地笑,冒著酒气的嘴已印在我的脸上。

  我尽了全⾝的力量在挣扎,‮大巨‬恐怖的念头使我透不过气,我想起辛,天!我不能这样,我一定要逃开--

  “放开我,放开我!”我着气叫“求你,放开我--”

  “怕什么,你现在做我的情人,你在‮国美‬的未婚夫又不知道,等他回来我让你嫁给他,怎样?”他竟在解我⾐服了,我被搂得完全不能动弹。

  “不,不,你这个下流,卑鄙的家伙,你不是人--”我一边哭,一边叫。“你放开我,不然我要叫--”

  “你叫?叫有什么用!你以为还有谁敢来救你?”他放肆地笑,我旗袍的扣子已被解开。

  “哦,不--”我⾼声尖叫起来。

  他得意放肆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我觉得有点晕眩,有点糊,有点⿇木。那涨红了的脸,那充満焰的眼睛,那令人呕的酒气越来越扩大,越来越扩大,几乎要淹没了我。但是,我不能忘记辛,楼下还有一封辛的信等著我去看,我和辛共同计划的美好前途,绝不能被这失却人的家伙破坏。刹那间,我像被大雨淋过,无比的清醒,我喊出超乎人类的尖锐声音--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那卑鄙下流的人呆了一下。他以为真没有人敢来救我,他放开我,狼狈地向门口的人怒吼。“滚开!你是谁?”

  我急忙掩上被解开的旗袍,连忙向救我的人望去。

  “柏光!”我哭著扑过去。

  柏光愤怒庄严地,没有一丝笑容地看着那个人--我们的老板,那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恶魔。他轻轻地拍拍我,然后毫不客气地说:“你的一切下流动作我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板这时一点也不神气了,显得又颓丧又恨。柏光只是他的一个小职员,竟胆敢破坏了他的好事,但名誉要紧,他对柏光无可奈何!

  “你想要什么?”他镇静下来,扯下⾐服,坐下来,又燃起一枝烟。“钱吗?”

  “哼!钱!”柏光冷哼一声。“你以为钱能打倒所有的人?”

  “那么你要什么,她吗?”老板不屑地指著我。

  “收起你卑鄙的想法,你替我写个字条具结,对贝迪的事不再追究!”柏光说。

  “你--原来知道!”我惊讶地叫。我已渐渐平定下来,柏光在⾝边,我是永远‮全安‬的。

  柏光没理我,拿出纸笔让那下流人写,他没奈何只好写了。写完,柏光看了一遍,给我。

  “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你,你是个傻女孩,你以为他真敢告你?要告的话他得先检讨自己所漏的税!”柏光说。

  “你对她那么好,莫非爱她?”那家伙看着柏光。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柏光不客气地说。

  “记著,你是我雇的职员!”他慢呑呑地说。

  “哼!”柏光不再看他,扶著我离开。

  我心里百感集,一天之中,我经历了别人一生中也许都无法经历的事,我才二十三岁,对于人,可鄙的人,我已看得那么透彻。当一个人看透一切的时候,他什么兴趣都没有了,我在电梯里想,我活著,到底为什么?

  瘪台上所有的人,连经理、李妮都站出来,像等著看戏似的。我和柏光走出电梯,他们都显得有些失望。

  我拿起辛的信和我的⽪包,柏光拿著他的两本书,似乎有默契,预备离开这暗的地方。

  “陈柏光,你没经许可擅离职守--”经理说。

  柏光伸出手推开他略矮的⾝体,理也不理地伴著我走出去。每走一步,我的心情就轻松一些,我知道,今生再也不可能回这里来,这暗的地方,这一群在暗中鬼鬼祟祟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但是,看我们做什么呢?我们不是在演戏,演戏的是他们自己,可怜的,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太挂得那么⾼,毫不吝啬地洒遍了每一个角落,我全⾝觉得暖和起来,已死的细胞也都恢复了生机,⾎加速地循环,我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柏光。”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说“你救了我又--失去了职业,我--”

  “别提它。”他温和地笑着,像天上的光。“你以为我喜那份永远见不到光的工作?”

  “话不是这么讲,工作虽然不好,待遇还算不坏。再说,现在找工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会再做下去的!”我无比歉疚地看着他。

  “你要知道一件事。”他和蔼地拍拍我。“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这份差事了!”

  “我--不明⽩!”我呆呆地站著。

  他不讲话,沉默地注视著远方天际,光照在他脸上,有一份生动的神采,好像他整个人都发起光来。

  “不要问我,好吗?”他说。有一点脸红。

  “如果很为难,就别说了!”我心中隐约猜到。

  我们一直向前走去,漫无目的。他忽然打破沉默。

  “如果我说,你别笑我,这可以说是我內心最大的秘密。”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至少,我想他会觉得难为情。

  “有一个时期,我也几乎--掉进你的网內。”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我挣扎著,费了好大力才爬出来,我想,或者,我真能做你的大哥哥!”

  “柏光--”我感动得说不出话。

  “你是个使任何人都无法不动心的女孩,辛是幸运的,我祝福你们!”他开朗地笑了起来“哦!你不看辛的信吗?”

  我几乎忘了那一直没机会拆开的信,从⽪包里拿出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辛写得密密⿇⿇,他的生活,他的学业,他的同学,他的教授,只有一项,是那样強烈地昅引住我的视线--

  --除了原有的奖学金,学校又给了我一份额外的工作,每天课余在实验室帮助一位教授做实验工作,每月薪⽔二百美金。贝,想想看,你的辛终于在海这边站稳了脚步。我会加倍努力,希望能够早⽇回国见你--二百美金的薪⽔对我是太多了(我已有够用的奖学金,对吗?),我预备一百元存‮行银‬,另一百元寄给你,贝,辞去你那份暗无天⽇的工作。每想到你忙碌地站在酒店柜台里,我就那么心痛,那么不忍,你是不适合那儿的,听我话,辞去工作,让我安心,一百美金够你家的开支了吧--

  我的视线模糊了,辛的信变成了一片浅蓝⾊,泪⽔滴下来,又滴下来。我为什么要哭?太⾼兴,太意外?不,如果我早拆开这封信,所有的事,可能都不会发生,但是,我竟没有拆信。

  也许,人生的事早有一定的安排,命中注定的。渺小的人类怎能改变?我不是得到了一些经验,一些教训,一些警惕吗?我不是看清了许多人的真面目吗?

  “为什么哭?辛写些什么?,”柏光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抹去眼泪。“他要我辞职!”

  忽然,一阵像赞美诗一样的声音传出来,我诧异地回头,发觉我们竟站在一座教堂的门口。光映著闪亮的十字架,一群年轻的大孩子,围在一起,脸上挂著无琊的微笑,用他们的歌声去赞美看顾人的神,去安慰受伤人的心。我疏远神已经很久了,一刹那间,我有回到家的感觉,温暖、自在又安宁,那一场噩梦,像烟云一样消逝无踪了。

  “或者,我们早该辞职,离开那暗的地方,离开那失去光的一群。在那地方,只会使自己堕落、沉沦、发霉、腐烂。我想不到光下竟有那么多美好的去处!”柏光叹著气说。

  “现在也并不晚啊!”我说“光是永恒的,虽有短暂的黑夜,光明必定会来到,追寻光的人,永远不会失望,是吗?”

  “是的!”他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教堂歌声再起,我缓步走进去,加⼊那歌唱的一群。在东的那个异国青年说得对,我不属于那没光的地方,但他不知我该属于哪里,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告诉他我所属的地方,我道,我也找到了!

  全书完 uMUxS.cOm
上一章   失去阳光的人   下一章 ( 没有了 )
您目前阅读的是失去阳光的人,言情小说失去阳光的人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严沁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失去阳光的人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