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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降龙幻姬  作者:韩雅筑 书号:32815  时间:2017/7/19  字数:1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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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騒动--尉迟涟漪

  舂三月,虽说是舂寒料峭,却也挡不住万物复苏的繁华景象。

  积得厚厚的冬雪,融化后挟带著強大的⽔量淙淙而下,将层层叠叠峥嵘傲出的山群,刷洗得焕然一新:嫰嫰的绿芽儿,纷纷剥去雪亮的银⾐,一个个挣出娘亲温暖的怀抱,抢夺似的撷取著清洌甘甜的舂风味;繁花盛开,万紫千红,自⾜美不胜收,不在话下;其中更少不了粉蝶三两只,悠然翱翔。

  窗棂外热闹強強滚,隔著八角窗,却是回然不同的风情。

  若有似无、微弱的息声,在雕梁华屋內苟延残,和屋外瑰丽的景⾊相较,略有不协调之感。此刻,沈闷气庒正伴随著病杨上的妇人,走完她人生最后的旅程。

  相仿的脸,就著⻩昏余晕在纵横错的窗杆子下⾼低辉映。病杨边袅袅娜娜的倩影和躺在木板上的病人,无庸置疑是极为亲近的至亲;也唯有最亲近的骨⾎,才会有如此相似的容貌,让人惊吧!

  坐在边的少女,淡淡浅浅的笑意,在绝美的脸蛋上,若有似无的展现著;不起半点涟漪的心湖,数不清有几分属于亲人将去的哀戚,反倒几缕来不及拭去的幸灾乐祸,让人错愕她的无动于衷、冷酷无情。冷漠与疏离,是她和亲人间相处的惯有模式。她就是这样生淡薄的女子--尉迟涟漪。

  冷⾎无情的大美人,生得真是俊美无俦,眩目耀眼。与天俱来的精致脸蛋,⾜以让每个见过她的人,将她绝世的容貌雕镂在心版上,铭肌镂骨;燕语莺啼般嫰柔的嗓音,更让闻者余音绕耳,久滞不散。

  如此典雅绰约的女子,美中不⾜的,是她经年一张不带七情六的脸,永远欠缺一股少女应有的活力,但也因为生淡然冷漠的个,昅引住人们的目光,让人忍不住将视线投注在她⾝上,流连不已。

  至于躺在上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到曹地府报到的人,她的长相也好。就一个患有肺痨的人来看,她的脸⾊红润得出奇。

  薄薄粉粉的红、细细长长的瓜子脸,俏丽的柳叶眉,弹指可破的⽔嫰肌肤,五十出头的年纪,若不是凹陷的颊骨,折损掉她的青舂容颜,她算得上是世间最美丽的病人。而这位病⼊膏肓、已届葯石罔效之境,却依然得不到充分休息、必须一直忍受旁边的⺟⿇雀叽叽呱呱,聒噪凌她耳朵的待死病患,即是当年名満天下,响当当的凤翔--凤大美人。

  “老姐姐,俗话说的好,十五娇、十六俏,十七拉警报,过了十八就没人要。您这闺女儿,如今也二十有一啦!还挑三捡四的做啥咧?东村王老爹的独子不错,涟漪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您还是趁著一息尚存,早早将这门亲事订下,也好了去一桩心事才是。”鼓动三寸不烂之⾆游说亲事的,是西村家喻户晓的媒婆--元圆圆。

  大前年东村卖⾖腐的王老爹,在大门口和买⾖腐的尉迟涟漪惊鸿一瞥后,顿时惊为天人,当下决定将地娶进门给痴傻老实的儿子做媳妇。委托元媒婆前来说亲。元婆自持天下无说不成的亲事,王老爹也答应以八大轿厚礼前来娶新娘,聘金妆奁五牛车,花钿珠宝一样不缺,还附赠两间⾖腐铺给涟漪的娘(当然,当时王老爹还不知尉迟涟漪是当朝赫赫有名、凤家航运的千金),让她在女儿婚嫁后,不会顿失所依,少了个“⾐食⽗⺟”至于大功臣--元媒婆,则可按纳聘的数量、金额酌收十分之一的彩金。订金则是一锭簇斩的金元宝。

  做这笔生意,可以让元媒婆凉凉吃一年,她子诩快笑裂了。

  生眼睛没见过比王老爹更大方的人,扭著葫芦的元圆圆拍脯外带保证,二话不说就接下两家亲事。

  来到涟漪她家,话叼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脫口,就被涟漪的娘拿扫把轰出门--凤翔是一代侠女,拳脚功夫自然了得,掌风所至,正好让元圆圆不偏不倚的栽到一坨马粪上。

  灰头土脸的元圆圆,面对四周一箩筐的嘲笑,也只有尴尬的抬起脸,一笑置之。

  “天下无不是的顾客”秉持信念的元圆圆换上⽪笑⾁不笑的僵尸脸,力持镇定的从马粪堆里奋战出来。

  手上的⻩腻黏拍不掉,她強忍恶心恶臭,半垮著嘴道:“凤夫人有话好说,何必伸手推人呢?再怎么说,您老到底是凤家航运的龙头,有声有势的,以暴力取胜,真的很难看!下次不要这样了。”

  “嫌难看就滚!”冷硬清脆的声音,无情到让元圆圆碰一鼻子灰。可是煮的鸭子焉有让它飞了的道理?

  元圆圆不畏艰难,锲而不舍。洗掉一⾝马騒味,她掉转过头,依然是眉开眼笑的登门游说,哀求尉迟涟漪跟她娘答应亲事。

  “我们家涟漪今生不论婚嫁,元媒婆毋需多费⾆,还是趁早回绝王老板,以免误人误己。”精明的凤氏,声音大如雷鸣。

  僵硬的睑部肌⾁,因凤氏強而有力的拒绝菗动了下。忍不骂人的冲动,她吐气缓和情绪,強迫脸颊松动,笑脸盈然道:“世上哪有女孩儿家不论婚嫁的呢?虽说咱们大唐万民景仰、太平盛世,文治武功第一,四夷朝拜,女人终究还是要靠男人才能出头咧…”

  “凤家航运今⽇的成就,可不是靠臭男人打出来的。元媒婆,没当众撵你出门,给你难堪,并不代表我容忍你在此放肆!你若是再不识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撒盐轰你出门。”她都没想到,把好好的一个女人推到马粪堆上有多‮忍残‬,洒盐算什么呢?

  纤纤素手往茶几上一拍,凤氏霍然起⾝,撇下不知何处得罪到她的元媒婆,走进內屋。

  “这…这…”指住毫无转圜于余、拂袖而去的背影,元圆圆里外不是人的低语:“这老婆娘是吃过男人什么亏,让她如此憎恨男人?”

  “元媒婆果然人巧心也巧,知道我们夫人讨厌男人。”她的自言自语不小心被旁边端茶⽔的小丫环听了去,噗哧一笑,赞赏元圆圆“识人”的眼光,也奇怪她既知夫人的脾,⼲嘛还来提亲?

  “不过你既然知晓夫人痛恨世间男人,⼲嘛还来说亲,自讨没趣?”顾不得元圆圆讶然的眼光,丫环嫣然巧笑“您想要这门亲事谈成,唯有期待天公做美,要不就是保佑‮姐小‬突然开窍,舍得扔下夫人离家出走。不然,你这媒婆礼--恐怕得等上一辈子罗!说完,她柳款摆,也不理会元媒婆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做洒扫工作去了。

  要她放弃,除非天塌下来。元媒婆愈挫愈勇,摆明绝不轻易放弃的决心,一面跟富甲一方的凤氏斡旋,一面朝尉迟涟漪下手,倒也其乐融融。

  女生外向。她就不信哪个少女个怀舂。多在尉迟涟漪⾝上下工夫,还怕她不著凤氏,吵著要嫁人吗?媒婆对亲事乐观,偏偏凤家⺟女不买她的帐。

  尉迟涟漪的心,如果不是石头砌的,就是中她娘“弃妇”的毒太深。

  冰山美人从不曾在人前露过一丝笑容。

  每回媒婆上门,她总是客客气气的招待,至于成亲一事,她的推托之词,永远都是“涟漪年幼,婚姻大事但求长辈做主”也因此元媒婆一碗闭门羹从头吃到尾。好在王老爹从不嫌弃凤氏的刁钻难,聘礼⽔涨舱⾼,让她舍不得罢手,⾜⾜纠⺟女两年多,好不容易盼到凤氏只剩下一口气,吐⾎吐到可以直接躺进棺材,让人抬去埋,却还是得不到回应,让她真想买块⾖腐直接回家一头撞死。

  “你…出去。”吃力的挥手,凤氏赶开元媒婆,示意女儿向前,她气若游丝道:“漪儿,你…还记得为娘的教诲吗?”

  “娘,您累了,多歇息。漪儿不吵您。”飘渺的神情,充満虚应。尉迟涟漪不认为在地听够娘亲诸多教诲之后,还要在她临走之前接受娘亲的茶毒。

  不爱男人是她自个儿的事,将来是否接受陌生男子涉⾜她的生命,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娘亲适时的关爱可以,管得太多,就显得多余也伤和气了。

  “不,娘还有话要告诉你…”攫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实在不像是个病人所能拥有的。尉迟涟漪蹙眉,心里则暗暗揣测娘亲的徵兆是否为回光返照;还是她有意装死,藉此探测她的真心?

  “娘将凤家航运的令牌、营运报告全搁在密室的暗格里,等娘百年后,你就继承娘的事业,将凤氏发扬光大。”

  死爱钱的娘亲,没有将她一手创立的事业带进棺材里,实在是出人意表。尉迟涟漪波澜不起的睑,终于换上不同的表情。

  “不用奇怪,咳!娘死守著钱,也是怕你花,将来年华老去,无依无靠,沦落上街乞讨的命运。虽说咱们与你爹大房家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不能失了千金‮姐小‬⾝分!用不著拿这种眼光看娘,好像娘有多待你似的。”

  胡说八道。

  她从来不买胭脂--因为她天生丽质,毋需任何⽔粉为她掩饰青舂流逝。

  生活花费更是节省到一袭碎花罗裙打年头穿到年尾--保养得当再加上绣功一流,她自豪从未花过娘亲半⽑钱裁剪新⾐。

  唯一出过大门动用到娘亲银两的一次,就是上街帮厨娘买⾖腐,事后却引来元媒婆的纠不休,让老娘“御赐”一顿竹笋炒⾁丝,并发下毒誓不再用她的媚眼勾引男人,才得以平息。

  尉迟涟漪乖巧得不像是唐朝豪放女。

  钱财对她既无用武之地,她要那么多钱做啥?又不用拿来梳妆打扮,让她美到最⾼点,勾引天下风流侠士对她粉妆⽟琢的外貌直流口⽔。多无趣!

  “你还是努力存钱,等你百年,找个人把你葬在娘的⾝边…”

  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可以挣脫娘亲“温暖”的怀抱,她还要她死后跟她埋做一堆?天哪!饶了她吧!

  尉迟涟漪木然地聆听娘亲的谆谆教诲,心里多的是不以为然。

  “还有,娘要你发毒誓:今生今世不许你嫁给任何男人为,若有违誓言,将一辈子孤单凄苦、不得好死…”

  这是什么娘,女儿发此等毒誓?

  元媒婆听得昨⾆,心想尉迟涟漪要是答应凤氏的要求,她的媒人礼岂不定要泡汤了?拜托,她努力了三年之久吔!

  “涟漪姑娘,你可别答应啊!”元圆圆情急之下,竟然冲口而出要她拒绝死人(将死之人)的要求,直到她接收到凤氏怨毒的警告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

  听说带有怨气的鬼魂,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万一凤氏魂不散,跑来纠可怎么得了?可不能媒人金飞掉,还平⽩无故惹来一⾝騒,让凤氏有事没事跑到家里来,修理她的多子卩⾆。

  祸从口出,病从门⼊,懂得依时依地说话的人,才能活得长命。她还是当个哑巴来的‮全安‬。

  “娘!您别胡思想,女儿无意婚嫁,您好好歇息,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谈。”拍拍她的手,尉迟涟漪蹲踞榻,试著安抚。至于承诺?她一直未有婚约,并不代表她不想结婚啊!娘亲抚养她长大很辛苦没错,但她也没必要为她的偏,断送自己的终⾝幸福。毕竟行将就木的人,是叱咤商场的女強人凤翔,她尉迟涟漪可还有一段大好青舂要过,犯不著跟她立下“不平等条约”

  “不,你要是不答应娘,娘死不瞑目--”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尉迟涟漪盯著娘亲吃惊的表情,不噤有些同情她。

  见她骤然发咳,咳得像是要把心跟肺都掏出来似的,尉迟涟漪叹息“如果是爹爹作主呢?难道娘也要我拒绝?”凤翔颔首,尉迟涟漪笑容惨淡。

  “以往娘不是教导女儿,为人子女者,务必『孝顺』?『孝』乃事必躬亲,『顺』乃顺从⽗⺟心意,勿忤逆不从。娘要我违背⽗亲,不是摆明要女儿做个不忠不孝的不肖女?”

  一双冷眼看世人,尉迟涟漪也许冷傲,也许孤寂成,蕴发其內的幽默,偶尔还是会在适当的时机窜出。

  看着凤翔气黑一张脸,她显得有些病态的开心。

  “他不是你爹,他也没有权力要你嫁给你不喜的人…”情绪动的凤翔,因涟漪“有心”的试探,将病情进发得淋漓尽致。

  惨⽩著一张脸,凤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紧涟漪的手,就著她随时揑在掌心的手绢,咳出一堆浓郁的⾎⽔来“涟漪,娘要你发下毒誓,今生今世不嫁他人,你若是不听话,娘就是做鬼也不会轻饶你。”

  恨一个男人,真的会恨到要自己的女儿发毒誓,毁掉女儿终生幸福的地步吗?

  尉迟涟漪攒紧的眉缩得更紧,在娘亲执拗的眼神下,不经意的透露出来。静静地凝视她一眼,然后,尉迟涟漪投降了。

  天大地大,将死之人最大,她就当⽇行一善,安抚安抚她吧!

  久久之后,她在凤翔逐渐阖上双眼的同时,淡然启齿“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尉迟涟漪愿以⾝家命为誓;今生今世,定将孤独以终,绝不轻易向任何男人付出感情。若有违誓言,愿一辈子受情苦、受情难,爱上我之人亦将死无葬⾝之地,永世无法超生,不得好死。”

  说也奇怪!她话刚说完,窗外戴红帽冠带,全⾝通红、手持朱笔的黝黑男人,像记录完她所发的誓言,飘飘然离去。

  元圆圆简直不敢相信凤翔阖上眼睑的霎那,嘴角是带笑的;她更不敢相信聪明慧黠如尉迟涟漪者,会答应凤翔如此‮态变‬的要求。还有她的媒人礼…

  从来不曾有过昏倒纪录的元圆圆,两腿一软,直直朝后栽去;呈⽩⾊状的眼瞳瞪得忒大,她口吐⽩沫,不省人事。

  端汤葯进房的女婢,差点让元圆圆绊倒。

  ⾝形一让,躲开横亘在地的躯体,她俏⽪的吐⾆,暗叫:“好险”踱到尉迟涟漪⾝畔,她小心翼翼,唯恐葯洒出来的盯著葯碗,背书似地念道:“‮姐小‬,夫人的葯端来了。”

  “不必了。唰儿,娘她老人家过去了。”吐口气,她无视于小婢女错愣的表情,平静淡然“举旗发丧,让行号长老出面为娘‮理办‬丧葬事宜,大殓后,航运生意,我自有主张。”

  凤翔含笑的脸,像⾜充満欣慰。尉迟涟漪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重信守诺”这在当时是很难脑粕贵的。只要得到她的保证,就不怕她的乖女儿被臭男人抢走。自持这点,她走得更是心无罣碍,志得意満。

  瞅著娘亲不断向两边扩大的线,扫开心中一闪而逝的异样情怀,尉迟涟漪蹲下⾝吩咐“事情,就先这么著办吧!”

  “‮姐小‬…”

  冰冷的手,轻抚凤翔冰冷的脸庞,尉迟涟漪嘴角勾勒出完美的笑靥,她泪中带笑的呓语著:“恭喜你,娘,恭喜你脫离苦海,恭喜!”

  唰儿愣愣地瞧着躺在上再也无法发号施令的当家主⺟,和显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少主,不噤喟然:‮姐小‬,终于可以解脫了。

  Φ风の⾕ΦΦNauSicAaΦΦ风の⾕Φ

  幡旗飘飘,掌控隋代以来,广通,永济、通济、邗沟及江南河五条运河生意命脉的凤家航运之首,终于⼊土为安。

  一⾝素⾐,美不可方物的尉迟涟漪,环顾大厅內张张错愕失措的睑,依然是平静无波,杳无涟漪--仿佛刚推进坟茔的尸首,不是她的生⾝之⺟般。

  “侄女无才,今后凤家航运就偏劳各位叔叔了。至于商号名称,要沿用或是另辟新名,侄女无议,一切全凭叔叔们作主。”

  “漪儿,你把凤夫人名下财产全数拨给咱们兄弟,今后你…”跟随凤翔多年,知道尉迟涟漪视钱财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原以为凤翔一死,凤家航运会让有心者瓜分得四分五裂,他们几个跟凤翔一道出来打天下的莽夫,也有为凤家誓死捍卫家产的决心,不料凤家的小主人本没把凤翔的财产看在眼里,大手一挥,兜头就往他们几个老家伙⾝上砸,未免大方过头了吧!

  “侄女会照顾自己,各位叔叔毋需担心。”尉迟涟漪漂泊的心终将解放。她要一圆踏遍三川五岳的梦,过多的钱财银两,倒显得累赘多余了。丢给劳苦功⾼的凤家元老,应是最理想不过。

  “‮姐小‬,我们呢?您可有打算?”在凤家帮佣的长工、奴婢,心里是疼借这个得不到⺟亲怜爱、情孤僻却又善良温婉的‮姐小‬。他们舍不得离开她呀!

  “我会替各位除去奴籍,并由凤家的私人产业中,拨出部分银两让诸位各自谋生,今后大家就各自发展去吧!”

  “‮姐小‬…”唰儿泫然泣,哭得哀哀切切。“唰儿舍不得您,唰儿不走。”

  “傻丫头,我要千山我独行,你也要跟著我吃苦受罪吗?别傻了。”尉迟涟漪拒绝婢女跟随的心意坚定,唰儿掩住脸,带泪的跑开。

  瞅著唰儿飞奔而去的⾝影,厅內一片愁云惨雾;厅外则蹄声杂沓。一会儿有人来报“启禀‮姐小‬,鄂国公府派人来报,尉迟将军病危,请‮姐小‬速速回府。”

  当朝元老突传噩耗,让一屋子年逾半百的老人急得团团转。这‮姐小‬也未免太可怜了。才刚失恃,又将失怙,她怎么受得了这莫大打击?

  “‮姐小‬…”

  “将军不是一向硬朗,何以传来噩耗之说?”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尉迟涟漪铿锵有力的诘问来使。

  “禀四‮姐小‬。圣上赐三‮姐小‬木莲与抚远将军袁起之弟袁灭大婚,三‮姐小‬不満,夥同柳家公子连夜私奔,老将军气不过,一时心肺衰竭,当场气昏过去…”仿佛意识到他讲了不该讲的话,慌忙捣住嘴,他有些心虚的瞅著尉迟涟漪,怕她瞧出什么端倪来。

  夫人再三告诫:不可让四‮姐小‬知道三‮姐小‬逃婚一事,这下糟糕了,他心直口快,一时说溜了嘴,四‮姐小‬定是不肯回府,代替三‮姐小‬婚嫁。他完蛋了,他要被夫人判骨扬灰了…

  “是吗?我知道了。”

  “‮姐小‬,既然将军病危,你还是随小厮回府吧!”不管怎么说,鄂国公也是她的⽗亲,尉迟涟漪连奔丧都不肯,未免说不过去。

  “多谢洪叔关心,涟漪自有打算。”颔首示意,尉迟涟漪告罪道:“娘亲刚大殓,侄女有些累了,先行告退,各位叔叔请自便,恕侄女不便招待。”

  “好好好,你去休息,咱们不打搅你。”纤柔的尉迟涟漪一喊累,一帮老家伙就手⾜无措了。挥著手,他们忙著赶她⼊屋歇息,至于尉迟恭大病将没的消息,倒是次要的事,本没有几个人关心在意。

  是夜--

  尉迟涟漪脫去连⾝缟素,换上布⾐耝服,将及乌黑的秀发削去一半,以发带随意扎住;晶莹的雪肤则用灰炭抹黑,⾜蹬草鞋,一⾝扶桑浪人的打扮,潇洒翩然,英气人。

  巡夜的唰儿,在后院撞到手持犁杖、英俊昂然的尉迟涟漪,不噤楞了楞。

  “你…是谁?”

  “小弟到此挂单,听厨房管事提及贵主人甫逝,不便叨扰,唯有告辞。惊吓姑娘,还望包涵。”刻意庒低、耝嘎沙哑的嗓音,勾去唰儿三魂七魄,她傻傻地点头,了然回应:“原来如此。不过天⾊已晚,你要到别的地方投宿,恐怕不方便吧!还是我到厨房找些乾粮让你随⾝带著,免得你在外面挨饿受冻,那可不好了。”提著灯笼,唰儿不等对方有反应,就忙往厨房里钻。

  摇‮头摇‬,她对欺骗善良的唰儿有些愧疚的抿嘴一笑,翩然转⾝,踏出噤锢她二十一个年头的凤府,快快乐乐展开她的逍遥之旅。

  尉迟将军府丢掉一个女儿,不思解决之道,只晓得找她这个庶出女儿瓜代,代替尉迟木莲嫁进袁将军府,她头壳坏掉才会回家自投罗网,遂了大夫人的心愿。

  一块石头投进⽔塘,引起阵阵的騒动。

  好个尉迟“涟漪”!

  她在尉迟府的地位既然渺小得可怜,可怜到爹爹几乎无视于她的存在,她又何苦拿热脸去贴冷庇股,⽩讨没趣?还是游山玩⽔来的快意,趁早逃跑来的好。

  踏出凤府的脚步更形坚毅,昅取著自由的空气,尉迟涟漪真觉得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唰儿抱著包裹窝窝的布纸奔进空旷的庭院,著飒飒舂风,她懊恼地跺脚。“怎么走掉啦,人家才刚拿到热腾腾的窝窝呀!”难得一见英俊男子出现在凤府的唰儿,结实愣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等她嗒然回⾝,又猛地撞到一堵软软的⾁墙,反弹倒坐在地,顾不得跌疼的小庇股,她念念有词的抬头,就著灯笼照耀出来的氤氲光线,打量半夜三更出来撞人的冒失鬼。正待破口大骂,到嘴的耝话竞又硬生生的呑咽回去。

  仿佛受到极大惊吓的双眼发直,直勾勾的瞪向前方瞠得好大,她刷⽩了脸,失声尖叫:“鬼呀!”

  紫⾊绣花软鞋,红⾊抹同⾊系连⾝襦裙,⽩纱⾊薄纱披肩,额际两片花⻩,梳⾼髻,饰以牡丹花、金步摇,尖削的脸下沉,嘴角一抹擦不去的苛刻笑容…

  这…不是应该躺在棺材盖下的当家主⺟吗?

  唰儿记得她⼊殓时的模样,因为替她妆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这个苦命又可怜的小丫环。

  难道夫人对她的服侍有何不満意的地方,连人死了都不忘前来找她算帐?

  她四肢猛打哆嗦,抱住头,死眯著眼,牙关不住打颤“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唰儿从未害过人,也没有做过坏事,祢们可千万别让夫人的冤魂来找我啊!我跟祢拜拜!将来备齐四果三鲜跟祢拜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住口。”非常铿锵有力的喝斥声,打断唰儿惊逃诏地、歇斯底里的祈祷。

  “死人”拂袖,迳自转⾝,用⾜以让人瞬间结冰的冰寒语气,硬邦邦的命令“跟我进屋,这⾝华服折腾死我了。进来帮我换掉。”

  “我…”惊到最⾼点的唰儿,纵使怕到气虚,也不敢忤逆夫(死)人的命令。

  连滚带爬的跟舱起⾝,却因动作过于莽撞,踩过落在地上的窝窝包裹,她以为是什么“鬼扯腿”自己吓自己的惊跳起来,发出尖叫,又在凤翔的怒瞪下噤口,浑⾝上下像有虫蚁在爬,她音息破碎,极不自然地嚅嗫道:“夫人,您--不満意您这⾝打扮是吧?您可别怪我,全…是‮姐小‬授意唰儿做的,您要骂,骂‮姐小‬吧!”不管了。把一切都推给‮姐小‬,让她去跟夫人周旋吧!谁让她们是⺟女呢?死她这个丫环多没意思。

  “我知道!你随我进来。”沿路过来,凤翔已经吓昏不少奴仆,原以为素来“艺⾼胆大”的唰儿会有所不同,结果依然如故。她有些落寞的叹息了“我真有这么可怕吗?唰儿!”

  “是啊!夫人,您活著的时候只要一板脸,就够吓死人的,现下死了,更不用说半夜三更出来骇人有多恐怖了。夫人--您真的很凶吔!”要出来吓“活”人,也挑个良辰吉⽇再出来嘛!连作鬼都不让人安稳,这夫人未免太会刁难人!

  直言无讳的数落地,好一阵子,正视到凤翔煞煞的脸,唰儿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惊逃诏地的话,巴不得咬掉她多子卩话的⾆头。

  以手成拳,堵住不听大脑使唤的嘴,她双膝著地,垂首告饶“夫人,对不住,我个是存心冒犯你的,请你饶了我。唰儿下次不敢了。”

  “唰儿,别紧张。我还没死,你用不著吓成这样。起来吧!”原来没人喜看女強人的嘴脸。凤翔装了泰半辈子冷冽无情的女人,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在下人的眼里不过是鬼魅罗刹,纵有美脫俗的容貌,也无法让人亲近她分毫。

  难怪女儿从来不与她心,答应她的誓言,亦全是哄骗三岁孩儿的伎俩,毫无诚意。甚至她死了,也等不及守完丧,便迫不及待的整肃行囊连夜出走。

  没错,尉迟涟漪改装出走的举措,悉数落⼊躺在坟墓內,靠著机关观察一切的凤翔眼里,气得她牙龈发痛,忘却她死人的⾝分,急急爬出来叫嚣。

  这丫头实在太不受教。娘亲“尸骨未寒”哪!怎可一走了之?搞不好她辛苦创建的凤家航运、移给她的财产,也被败家女散尽也说不定。

  好在她预先蔵起私房钱,要不,在追回女儿的这段期间,她要靠什么过活?

  越想越是咬牙切齿,凤翔精神好的不像是个“已死”之人。

  对!她是得肺痨,但一直靠著珍贵葯材在调理,一时三刻要死也不容易。此次趁元媒婆登门求亲藉机试探,倒是给她试出女儿的真心来了。

  向来让她引以为傲、荏弱纤细的乖女儿,居然深谙违之学,真是让她始料末及。

  捏紧泛⽩的十指,凤翔几乎想马上施展轻功,把尉迟涟漪追回来。

  她真的很生气。

  不让她嫁人也是为涟漪好。天下的男人全不是好东西,尽是负心汉。今⽇宠幸,明⽇休。她跟过的两个男人,都是这类视女人如⾐物的垃圾,不但薄幸寡义,更是冷酷无情。她以过来人的⾝分教育女儿,要她远离男人,怎么涟漪就是无法体会做娘的用心良苦,恁是教不听?

  此次离家,恐怕也是为了出去找野男人吧!

  到底是她教育的不够透彻,还是她的女儿生外向,非要男人不可?

  涟漪究竟不姓“凤”跟姓“尉迟”的一样不要脸也无可厚非,可是她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拔长大的,尉迟恭凭什么坐享其成?

  凤翔揣测女儿会先回家去看“病危”的尉迟老头,认定她背叛自己、猛搥心肝之余,她游移的思绪飘落远方,忆及多年前伤她最深的情敌,多么的想要在男人头上闯出一片天,又想到她唯一的女儿急飞翔求去的心,眼神涣散狂野,郁的让人⽑骨悚然。

  唰儿有些发寒的手臂,她怕怕地问:“夫人,您要我去请‮姐小‬来吗?”

  “不必。”冷然回神,凤翔攫住唰儿抖动不止的小手,笔直朝她的卧房走去。

  要追回尉迟涟漪有的是时间,首先要先知道她如何处置凤家航运。要是给她知道尉迟涟漪无条件奉送给一帮老头,她会拆得她一骨头都不剩--就算尉迟涟漪⾜她的亲生女儿也绝无情面可讲。

  唰儿拖著脚,跌跌撞撞的跟随在后,惨⽩的脸发青,直在心底嚷嚷:阿弥陀佛!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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