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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甘十九妹  作者:萧逸 书号:1939  时间:2016/10/5  字数:18486 
上一章   二十三    下一章 ( → )
  说话之间,即见“飞流星”蔡极由外面走进来。

  他原来就⾝材矮小枯瘦,穿上一袭肥大的宽松袍褂,更显得瘦弱之极,加上头顶的瓜⽪小帽,十⾜的一副老学穷,人模样!

  尹剑平忙站起来道:“蔡香主辛苦了,快请坐下。”

  蔡极回头看了一眼,掩上了房门,凑⾝过来坐下。

  樊银江忍不住问道:“你探听到了些什么来?”

  “哼!”蔡极一面摘下了瓜⽪小帽“我们这一趟还是真没有⽩来!”

  眼睛向着尹剑平一瞟,接口道:“尹少侠果然好亮的照子,真当得上是神机秒算,果然,他们都是窝在这里。”

  樊银江一惊道:“你是说甘十九妹?”

  “大概是她,错不了。”

  一面说,他一面端起放在樊银江面前的一碗香茗,掀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沫子,放到鼻端嗅一嗅,然后就嘴喝了一口。

  “你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樊银江道:“你可看见了那个姑娘?”

  “那倒没有,”蔡极翻动着一双小眼睛道:“我的殿主爷,你把事情也未免看得太简单了!我就是跟老天爷借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浪形骸呀!”

  尹剑平点点头道:“蔡香主谨慎行事是对的,可是已摸清了对方的住处?”

  蔡极点一点头,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着停下来,向着窗外嘟了一下嘴:“就在对面南跨院里。”

  樊银江道:“你怎么知道?”

  蔡极微微一笑,道:“那还用说?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用了五两银子,就买通了南院里负责茶⽔的那个小伙计,套出了许多消息!”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接下去,说道:“据那个负责出⼊送茶⽔的小余告诉我说,南跨院里,虽然有雅舍十间,但是,仅仅只住了主仆六人。”

  樊银江一怔道:“他们竟有六个人?”

  “殿主先别急,听我说呀!”蔡极道:“经我打听之下,原来是一主五仆,而且那个主人,竟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少女,剩下的几个人,一个是红⾐跟班的听差的,四名少年侍从,其中有两人是轿夫。”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完全正确,这个姑娘就是甘十九妹,她果然来到了这里。”

  樊银江冷笑道:“既然知道了她下榻之处,你就该进去刺探一下。”

  蔡极点头道:“我原来也有这个心意,只是一来那个伙计小余告诉我说,南院里客人已有关照,不许任何闲人随意进出,否则唯店主是问。”

  樊银江道:“笑话,他们开的是店,还噤止客人进出吗?”

  “话是不错,”蔡极道:“可是所有的南院十间房子,已全被他们包下,银子加倍给付,只要求这一点,店东特别关照,每⽇有专人站更,不许任何闲人出⼊。”

  樊银江一笑道:“蔡香主一⾝轻功,难得了你吗?”

  蔡极点头道:“殿主说的是,我绕向后院,菗个冷子翻过了院墙,借着院子里花石掩饰,侥幸不曾被人发觉,只是进了中院,就看见一名⽩⾐少年立在那里,那少年观察敏锐,大⽩天我却是无法潜⼊,再者,我发觉到三条甬道的进出处,皆置有一个⽩瓶,瓶中散着缕缕青烟。我想到了尹少侠所说的‘七步断肠红’的剧毒,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潜了回来。”

  尹剑平道:“蔡香主这番措施不错,否则一经中毒,眼前便只有死路一条。切记大意不得。”

  “银心殿主”樊银江听到这里,也噤不住皱起了双眉,脸上却显出隐隐怒容。

  他为人刚愎自用,生就一副不到⻩河心不死的个,表面不言,心里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只是并不说出来罢了。

  “飞流星”蔡极又道:“我转出之后,又与那个小伙计闲聊,他说他到如今还不曾看见那个住进去的姑娘倒是长的什么样,每⽇送的吃食,也都必须先由那个红⾐跟班检查之后,才能够送进去,也只送到二门就得搁下。”

  樊银江冷冷地一哼,说道:“这么样看起来,这个甘十九妹,还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哼!还好大的派头呢。”

  蔡极道:“据说那个姑娘平素绝不露面,一切对外的事都由那个姓阮的红⾐跟班出面解决,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由这个人⾝上探索的好。”

  樊银江道:“不错,咱们这就到池心亭子里坐坐丢。”

  尹剑平原意是想自己独自到亭子去坐坐,探察一卞阮行的举动,生怕樊银江年少气盛,自恃武功,不把对方看在眼中,万一惹了事可就⿇烦了。正待婉转说出时,不意樊银江已站起来,只得作罢。

  三人出了客房,穿过月洞门与那道迂回的朱红小桥,直接来到了座落在荷花池正中的池心小筑。阵阵荷香扑面袭来,夕残晖,斜洒在碧绿如翠的荷叶上,反出一片碧光,袭人眉睫,令人顿时神情为之一慡。

  三人在亭角柱这一个雅座上坐了下来,茶房上来。

  樊银江便讨了三碗此地最负盛名的“冻顶沉香”

  蔡极深深昅了一口气道:“好景致!”

  他显然被眼下的美景住了,殊不知对方甘十九妹那个红⾐跟班儿就在座上,直到他无意看见了阮行在座时,不噤怦然一惊!尹剑平顿时以目光示意他,要他不要失态,并点头表示早已知道。

  须臾,茶房送上来此地最负盛名的名茶“冻顶沉香”三人接过来,樊银江揭开盖子嗅了一下,夸赞道:“妙呀!”

  这一声“妙”也就传到了彼座上的那个“活死人”阮行耳朵里。

  阮行其时正在闭目打盹儿,由不住倏地睁开了眼睛,两道犀利的目光,登时注视在樊银江⾝上,却也没有放过与他同座的尹、蔡二人!他显然吃了一惊,把⾝子坐正了一下,遂即仔细地向对面三人观察起来。

  尹剑平佯作不见,一面笑向樊、蔡二人举起青瓷盖碗,微微笑道:“二兄素雅,面对佳境,岂可无诗?真个大伤风景了!”

  樊银江心知他的做法,再者他自负文采过人,当不后人,当下一笑,道:“尹兄说的极是,即请以眼前美景,昑上佳作,弟等看着是否能够有所唱和,也当附庸风雅一番,互博一笑。”

  尹剑平偷眼一扫,阮行正在全神贯注,当下点一点头,道:“岂敢,岂敢,这么说小弟就先行献丑,套用前人的绝句,以期抛砖引⽟了。”

  蔡极抚掌笑道:“然,然!尹相公名重一方,定多佳句,老夫洗耳恭听了。”

  尹剑平放下瓷盖碗,真个昑道:“⽔光人座杯盘莹,荷气袭人笑语香。”

  蔡极抚掌连赞道“应景绝唱,妙!妙!世兄真⾼才也!”

  樊银江一笑道:“此少游佳句也,兄台改动得好!”

  他遂即亦附和昑诵道“风翻荷叶一片⽩,⽔萼花千惠红。”

  昑到下一句时,手指池边萼花一片,示意乃应景佳句。

  蔡极少不得又夸赞了半天。

  尹剑平道:“此香山句也,老兄⾼才!”

  蔡极抚掌道:“老夫献丑。”

  皱了一下眉,才昑道:“更无俗物当人前,但有清风洗我心!”

  樊银江点头赞妙,道:“试倾万景池亭酒,来看半轮红⽇舂!”

  尹剑平道:“坐挹⽔风侵袂冷,眠花分露満⾝香!”

  说到后句时,目向红⾐人阮行一笑,似在语他的方才闭目小憩。

  阮行顿把目光转过,一张⽩脸显然气恼不得!

  因此樊银江的下一首:“风自远来闻笑语,⽔分流处见江湖。”他也就没有再听到了。

  三人你唱我和,着实的乐了一阵子。因为三人表演真,却又各有实才,红⾐人阮行倒真地被他们给蒙了过去。他素来厌恶这类人墨客。一时也就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

  蔡极还在搜索枯肠,却见尹剑平以指蘸⽔,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注意来人!即见珠花垂帘“哗啦”一声响处,一个貌似“猛张飞”样的汉子大步踏进来。

  他⾝后同时还跟进了四个⾼矮不一的汉子,虽然各人都弄了一套体面⾐服穿在⾝上,可是看上去偏偏就不像是那么回事。尤其是最头里的那个“猛张飞”⼊黑得像是煤炭行的大掌柜的,脸上却还长着金钱般的七八个大⿇子,外加上一脸刺猬般的胡子。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他在哪里出现,都能吓你一跳,他老兄偏偏弄了一件藕⽩⾊的绉绸子长衫穿在⾝上,却因为肌过于壮大,上襟头的一个钮子硬是扣它不上,只是任它袒着,而他⾝后的那四个人,也都差不多一副模样。

  五个人一进亭子,十只贼亮的眸子,満座上转。

  五人全⾝上下说不出的一股子江湖习气!

  蔡极只看了一眼,登时神⾊一变,忙自低下头来。

  樊银江低声道:“他们是准?”

  尹剑平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即见五个人一眼看见座上的红⾐人阮行,顿时面现喜⾊,为首的那个猛张飞样的人物,拉了一下前袒开的⾐服,咧着一张大嘴,率先径自走了过去,下余的四个人一齐跟上。

  红⾐人阮行在五人刚一来时,就看见了他们,而上却是不动神⾊,直到五个人走到了面前,他才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坐下来。五个人分别一抱拳,执礼甚恭地坐下位子来。

  为首的“猛张飞”嘿嘿一笑,朗声道:“阮爷你来了多久了,咱们哥儿们来迟了。”嘿嘿一笑,他俯下来,声音放低了,一面拉着⾝上那件不合适的⾐服道:“他娘的!咱们兄弟一辈子就没穿过这个!东借西凑,才弄了这么几件,哥几个先到澡堂子里洗个澡,才换了⾐服前来,原以为时间还早,谁知道他个小舅子的,还是来晚了。”

  就是前两句声音小,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全亭子的人,几乎全都听见了,有几个客人情不自噤地都被这番话逗得笑了起来,偏偏这汉子还不自觉,站起来捞起长⾐下襟,权作是蒲扇,呼啦呼啦直向脸上扇个不住,嘴里连声嚷着好热。红⾐人阮行用十分恼怒的目光盯着他,这汉子才忽觉失态。

  他赶忙坐下来,一面招手唤茶房道:“喂!喂…跑堂的,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什么冻不冻的…来个十来碗,先给爷儿们凉着…”茶房嘴里答应着,一面直翻着⽩眼。

  老实说,来到这碧荷庄的客人,十居其九俱都是风雅之土,等而下之的也都是些富商巨贾,还都称得上体面人物,像眼前这几位穷凶恶煞,也不知是哪里错开了庙门,跑出来这么的一群山精海怪,简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看到这里,尹剑平注视着蔡极低声道:“这几个人,你可认识吗?”

  蔡极冷冷地道:“后面几个,只是眼,那头一个,却是认识,他就是宿县‘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人称李大⿇子的那个。”

  樊银江点点头道:“原来是他,哼!想不到金刀盟的人,居然也凑起了热闹。”

  尹剑平十分关心地向蔡极道:“这么说,你们以前见过?”

  蔡极点点头道:“去年为了一笔生意,这李⿇子跟我们银心殿作对,由我与秦香主共同出面,几乎动武,这厮因惧于樊老爷子与殿主威名,才又临时服输,算是没有闹起来。”

  尹剑平道:“这么说,他可认识你?”

  蔡极冷冷一笑道:“想必他还记得。”

  尹剑平道:“既然如此,你还是避一避的好。”

  蔡极点点头道:“我也以为这样较好。”

  说罢遂即自位子上站起。

  不意偏偏竟是这般凑巧,那个李大⿇子的一双眼睛竟是刚好向这边看来,双方四只眼睛接之下,李大⿇子登时神⾊一震。

  紧接着李大⿇子倏地直眉竖眼地由位子站了起来。

  “咦?”李桐嘴里自语道:“这不是蔡香主…吗?”

  蔡极冷冷地点了一下头,赶忙匆匆离开。

  李桐嘴里连续地又咦了几声。

  他似乎还没有转过念来,蔡极已步出亭外。

  红⾐人阮行満脸不愉快地叫李桐坐了下来,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顿时阮行一双冷峻的目光,遂即向着这边瞧了过来。尹剑平就知道不妥,正想关照樊银江离开,却已是慢了一步,即见那个李大⿇子已经离座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尹、樊二人佯作不见。

  李桐一直走到了二人面前,一双大圆眼,咕噜噜直在二人⾝上打转。

  尹剑平含笑道:“这位仁兄,有事吗?”

  李大⿇子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个过来一趟,这边有位大爷有话要问你们!”

  尹剑平‮头摇‬道:“不敢,彼此素不相识,不便打搅!”

  李桐一瞪眼睛怒声道:“胡说,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哪里有许多话说?”

  尹剑平实在不愿在这里惹事生非,正想站起同他过去,不意⾝旁的樊银江早已忍不住,霍地怒声道:“哪里来的丑东西,去去!”

  李桐聆听之下倏地大怒,一个转⾝,旋风般地已到了樊银江⾝边。

  “小子,你竟敢骂人,老子宰了你!”

  休看他个子既⾼又大,一旦动起手来,⾝子倒是极见灵活,这时⾝子一经转过来,倏地探出一只蒲扇大手直向着樊银江背上抓来。樊银江岂是受他欺凌之人?他心中早已不耐,思索着一旦动手。就要给对方一个厉害!这时见状,正中下怀。当下着他落下的手掌,樊银江右手倏翻“噗!”一把已拿住了他的手碗子。李桐作梦也想不到对方看来两个翩翩神采的年轻人,竟然会是精于技击的练家子,更没有料到对方一伸手竟然拿住了自己腕上的脉门。顿时,在樊银江五指力收之下,李桐伟岸的⾝子簌簌地起了一阵子战抖,一时动弹不得,只见那张大⿇脸涨成了一片紫红颜⾊,其上的⿇子,一粒粒滚圆滚圆的都充満了红⾎,看上去几乎都要为之炸裂开来。

  樊银江虽然痛恨对方,倒也不想败坏了这里的清静,所以存心只教对方尝些苦头,看看他苦头吃够了,这才微微把手向外面一送。

  “老兄还是乖乖地回去吧!”

  李桐偌大的⾝子,竟当受不住对方看似无力的轻轻一推,登时⾝子打了个旋转“叭”

  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亭子里立刻起了一阵子嚣,一些人见打了架,生怕被殃及池鱼,当下匆匆离开。

  原来这个。“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倒也绝非这般无用,只因为上来过于大意,才致为对方拿住了脉门,吃了个暗亏。

  他原是施展得一手好刀法,偏偏今天由于阮行关照,不许他们携带兵刃,又穿了一⾝怪不合适的⾐服,心中那份忿恨懊恼,就不用提了。

  当时只见他咆哮了一声,倏地由地上一跃而起。

  “好小子你是找死!”嘴里大声嚷着,只见他倏地一个疾转,扬起一只胳膊,凶神恶煞般的,直向着樊银江⾝边扑到,那只大手叉着直向樊银江⾝上猛力揷落下来。

  樊银江冷冷一笑,坐着的⾝子霍地向边一闪,李桐竟是扑了个空。

  其势尚不止如此,樊银江其时掌心早已聚集了內力,容得对方一招扑空之下,他左手霍地向后一挥,借力施力!这一手“玄鸟划沙”可就⾜见功力,只听得“叭”一声,正好击中在李桐背上。

  看起来这一掌力量虽是不大,却有推波助浪之势,李桐因一招扑空之下,哪里还生受得住,只听见“克喳”一声,撞在了旁边的雕花栏杆之上。细细的栏杆,如何吃受得住,顿时断碎开来,李桐的⾝子也就老实不客气地一头栽了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花四溅,李大⿇子可就成了标准的一只落汤!这一下洋相可是出到家了“猛张飞”忽然变成了大闹江州的“黑李逵!”偏偏这位李老大又不擅⽔,一下去先就灌了两口⽔,一时间拳打脚踏,弄了个唏哩嘿啦,⽔花四溅。眼看着他偌大的⾝子,在⽔里载沉载浮,可惜了満池子碧绿荷叶,被他糟蹋了一大片。李桐更是被⽔呛得连声地剧咳不已!

  看看其势不妙!

  陡地,面前红影一闪,一条人影,直如穿帘的燕子“刷”一声掠了出去。

  好快的⾝子!

  尹剑平、樊银江一经着目,顿时心里有数,果然是那个红⾐人阮行现⾝出手了。

  只见他整个⾝子一经窜出,极其轻巧地已经落在了一块池中假山石上,手中竹杖倏地向外一探,伸到了李桐眼前,后者正是要命关头,自是不会放过活命之机,当时一把抓住了杖梢。

  红⾐人阮行冷叱一声:“起来。”

  杖势一挥“哗啦”一声⽔响,李桐在⽔里的⾝子,就像是出嘲的一只海马,淋淋地由⽔里抛起来,直向岸边上落下去。

  “噗通!”落在地上,李桐总算⾝手不弱,当时就地打了个滚儿,窜⾝而起,顿时“哇!哇!”一连吐了两口清⽔,那双红眼恨恶地注视着亭子里的樊银江,大吼一声,倏地再次纵了过来。

  樊银江冷笑一声,霍地站起,正待战!

  忽然面前红影一闪,那个甘十九妹驾前的红⾐跟班儿阮行,去而复还,已自荷花池子里纵⾝⼊亭,一去一还,极其利落,有如红云一片!

  想是不愿意看见李桐的再次出丑,⾝子一经纵出,正好落在了樊银江与李桐之间,竹杖乍出,正好抵住了李桐扑上来的⾝子。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翻着两只小眼,阮行冷笑地望着当前的李桐:“还不退下去。”

  “洗云刀”李桐狠命地咬着一嘴牙齿,怒视向樊银江道:“好小子,算你有种,老子是饶不过你的。”

  樊银江冷笑不语。

  红⾐人阮行冷冷地看着全⾝是⽔的李桐道:“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们再联络。”

  李桐自己也觉着怪不好意思,全⾝上下泥⽔污还不说,脸上更是由于刚才摔出去时撞碎了栏杆,已有多处擦破,被泥⽔淹得阵阵发疼,无可奈何之下,乃随着同来之人,狼狈自去。

  等这几个人离开以后,红⾐人阮行那双⽩多黑少的眸子,才移向樊银江⾝上。

  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冷冷地道:“⾜下看来功夫不弱,佩服,佩服!”

  樊银江其实巴不得有个机会,好好跟红⾐人较量一阵,如能待机将他毙了,更为得计。

  当下聆听之后,故示傲慢地道:“哪里,只是贵友欺人大甚,不得不给他点教训,以诫他下次再不敢目中无人罢了!”

  “好说!”阮行尖削的⽩脸上,忽然现出了几条怒纹:“还没有请教⾜下贵姓?”

  樊银江正要说出,目光与座上的尹剑平一接,立刻得到了对方的暗示,微微一顿,随口道:“在下姓吕单名一个奇字!尊驾大名是?”

  “哼哼…”阮行冷冷地道:“我的名字暂时还不便奉告,吕朋友,常言道得好: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今天你出手打了我的朋友,太不给我面子,说不得要向朋友你讨教几手⾼招,尚请赐教!”

  樊银江冷笑道:“尊驾的意思,是预备怎么一个打法,还望划出道儿来。”

  尹剑平站起来劝阻道:“嗳,嗳,这又何必?彼此不过是场误会,来来来,这位朋友请坐下来,容在下敬上一杯⽔酒,就算为朋友道个歉,该好了吧。”

  他当然知道此举多余,势难为他们双方所接受,但是口头上却不能不有此一说。

  果然这几句话顿时起了阮行一腔怒火,那张尖削的⽩脸一阵子泛青,怒⽇视向尹剑平道:“你又是什么人?没有你什么事,最好少揷嘴!”

  原来尹剑平虽然曾与他照过脸,甚至于那一次还动过手,然而却由于上一次尹剑平蒙面,又不曾开口出声,是以他无法认出。

  尹剑平一笑道:“在下姓尹,只是觉得这碧荷庄乃是雅静地方,二位真要动起手来,岂不把大好景致破坏无遗了?”

  阮行翻着一双眼⽪道:“破坏无遗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大爷有钱,了不起赔他们银子,你又何必多事。”

  尹剑平怔了一下,喃喃道:“老兄既然这么说,小可也就无话应对了。”

  “那么就给我规规矩矩地坐下来,”阮行冷笑着道:“要是再要多话,休怪我手下无情,连你这小子一块修理。”

  尹剑平果真老实地坐下来,不再出声。

  樊银江一笑道:“尹兄你是读书人,犯不着管我们的闲事,这位红⾐朋友既然一定要与我比试一下功夫,显然他是个大行家,我就借此机会请教他几手⾼招,岂不是很好吗?”

  尹剑平道:“吕兄你要小心呀…这位朋友功夫可厉害得很呢!”

  樊银江冷哼道:“我知道。”

  转过脸来向着阮行道:“朋友你只管说吧,刀山剑树,在下一定奉陪。”

  阮行“吃吃”一笑,脸上神态益见狰狞地道:“刚才我那位朋友,吃你打落池子里,很不成体统,贻笑大方,我们何妨就在这一池子荷叶上展试一下⾝手,⾜下以为怎么样?”

  樊银江目光在池子里一扫,心中不噤微微一惊!因为这片荷花池子虽说是占地甚广,但是可供落⾜之处,却仅仅只有布置在池中的一堵假山,设非有极佳的轻功⾝手,可以提气借助于池內荷叶,否则简直举步维艰,更逞论在其中较量⾝手了。

  樊银江立刻就明⽩了对方的心意,分明是衔恨自己方才将那个李桐打落⽔中,决计也要向自己如法炮制一番,以怈他心中之恨!

  然而此举对樊银江来说,也是正中下怀,原来他自幼在⽗亲樊钟秀指点之下,即在轻功一道上,扎下了极深的基,其中“竹刀换掌”一项,乃系在満布细竹所削制而成的锋尖上,展示⾝手,其情景几与⾜踏荷茎相仿佛,再者,樊银江更有几手适应于此类方式下所递出的绝招,堪称一绝。对方既然以此叫阵,却是再好不过,当下微微一笑,步出座来。

  “好得很!”樊银江微笑道:“朋友你这个比斗的方法的确⾼明之至,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还要多问一句,不知朋友你是要与在下徒手相搏呢,还是…”

  阮行冷哼一声道:“⾜下显然并没有带着家伙,我们就空手玩上几招,也是一样!嘿嘿…⾜下莫要以为空手就容易对付。那可就错了。”

  “在下清楚得很!”樊银江道:“在下也得顺便提醒你老兄一声,那就是⽔面较技比不得陆上,用力可难免没个准儿,万一误伤了老兄…”

  阮行“吃吃”笑道:“我看还不至于,闲话少说,姓吕的,我们这就下去吧!”

  樊银江抱拳道:“承命!”

  他遂即将长⾐下摆拉起来,别于丝绦上,紧了一下双袖道:“老兄请!”

  “哼!”阮行手中竹杖往地上一揷“噗”一声,⼊地半尺。

  在此同时,他⾝子却有如穿帘之燕“飕”一声已掠了出去,但只见红影一闪,已临池上,猛可里空中的⾝子滴溜溜打了个转儿,螺丝转儿一般地落了下来。就见他单⾜轻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出的了无叶荷茎之上。

  那荷茎仅不过只有拇指般耝细,承受着他偌大的⾝躯,顿现不支地弯了下来。然而却也仅仅只弯到接近⽔面之处却行止住,枝⽔相接,间不容发,兀自上下连连颤动不已!红⾐阮行那一只脚,就像是粘在了枝上一般,好一招“风摆残荷”看得人触目惊心不已。

  原来早先那么一闹,池心亭里的客人俱都匆匆离座远去,却又由不住心里好奇,此刻遥见二人荷上比武,一时极感新鲜,纷纷又向亭子里聚集过来,人数较诸先前,更多了许多。

  樊银江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甘十九妹手下一名随从,未免心存轻视,直到此刻目睹他出亭⾝手,才知对方果然⾝怀绝学,大大不可轻视。当时他乃大生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冷笑了一声,他双袖猝然向后一挥,⾝躯如箭而出,但只见他直出的⾝子,一连在池上点踏了数片荷叶,霍地弹起约有八尺上下,冉冉下坠,将⾝子落在一片⾼出的荷叶面上,也同红⾐人阮行一般,屈起一条腿来。

  一阵风来,荷叶悉索!二人⾝子也同着⾜下荷枝一齐摆动,阮行⾐红,樊银江⾐⽩,红⽩二⾊映衬在満池碧绿的荷影里,更显得醒目十分!

  随着舞动的荷叶,樊银江滴溜溜转了个⾝子。

  在这个过程里,他⾝子已微微矮下了一步,双掌合十,目聚威凌地打量着对方阮行道:

  “请!”

  红⾐人阮行目睹着对方这般⾝手,苍⽩的脸上,显现出一片木讷,毕竟他生,自恃一⾝武功,绝不轻易服人。他早已蓄势以待,这时见状鼻中厉哼一声,一双大袖倏地向两下一分,恰如展翅飞鹰,两手开合之间,已向樊银江⾝前扑到。

  樊银江只觉得一股疾风直袭面前,其势绝猛。

  阮行更是一出手,即使出全力,一双枯瘦手掌倏地向前一抖,施展“双撞掌”力道,直向樊银江前心上猛厉直迫了过来。

  樊银江倒没有想到他一上来即施出杀手!况且这“双撞掌”乃属于內家重手法之一,他竟然胆敢在⽔面荷枝上这样施展,却是胆大妄为之至。

  心中一动,⾝躯已施展“蝶梦花酣”⾝法,飘出丈许以外。

  果然他⾝子方一闪开,阮行即因用力过猛,一时收脚不住,直跄出七八步外,才得稳住了⾝子。

  这等⽔面轻功较技,不比陆地,乃是全凭提昅丹田真力,最忌浊力,一个调息不佳,即不免有坠⽔之虑。眼前阮行显然自恃这方面有深湛造诣,才敢如此施展。话虽如此,等到他站定之后,却也惊吓得出了一⾝虚汗!一只鞋上満为他⽔所

  这一刹,樊银江却由他左侧方倏地扑了过来,嘴里叱道:“看掌!”

  陡地向下一塌⾝子,猝出左掌直向阮行背后击来。阮行肩头一晃,急忙向左侧方跃开,樊银江这一掌原来只不过是敌之势,对方⾝子一移动,他即刻猛地依了过去,左掌向下一沉,猛地撤出,施了一招“海底针”直向阮行下腹要害击去。

  这一掌才是他的真功夫。

  由于这一招借着前一招为掩护,施展得天⾐无,阮行大出意外,容到觉出自己上当时,却已避之不及,心中一惊,霍地向后就倒!无意中可就又犯了大忌,虽说是于千钧一发里,闪开了对方的一掌,却因为⾜下力道过猛,只听得“噗哧”一声,一条右腿没⼊了⽔中半尺有余。紧接着他一声厉哼,倏地施展出一招“蜉蝣戏⽔”“刷”地把⾝子盘出七尺以外,总算没有当场坠⼊池子里出丑,却已是败象显著。怒火攻心之下,红⾐人阮行⾝躯一个倒拧,⾜下力点,整个⾝子再次窜了起来,其势如箭,再次向着樊银江扑了过去!

  其实平心而论,二人功力相去不多,如果此番对招是在陆地之上,胜负尚自难料,阮行吃亏在脾气暴躁,而此时此刻“妄动无名”正是最称不智,是以才会吃了大亏…樊银江显然看出了他的这一弱点,才会加以利用,果然阮行在不知不觉里上了大当。

  目睹着阮行这种猛烈的进⾝之势,樊银江更是暗称得计,当下反⾝就退。他心平气和,⾝轻如燕,几个轻快的提纵,已避开了阮行的来势。阮行更形暴躁,嘴里怒声喝叱着,在后面就追。

  一逃一追,转瞬间己围着池子绕了七八个来回,在万丛碧荷之间,但见一红一⽩两条人影倏起倏落,其势有若星丸跳掷,着⾜处不过是片片荷叶,稍有不慎,即将覆没于池⽔之中,其状简直惊险莫名。

  池心亭內的一⼲客人,先是怀着警戒好奇之心在旁观看,时间一久,却只当二人在池內作耍,看到好处俱不噤拍手叫起好来。

  红⾐人阮行更形暴怒,倏地一个拧⾝,成了背道而驰。这么一来却无巧不巧地与樊银江又照了脸儿。

  樊银江看看把对方也逗得差不多了,决计不再戏弄而给他一个厉害,心中方自一动此念,阮行已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陡地袭⾝而近。两个人这才真正上了手,但见红⽩两条人影霍地凑在了一块,转瞬间已对拆了十数个照面。

  这一场鏖战,彼此了一段甚长时间,大抵看来樊银江沉着老练,似乎处于被动,只是每一出手,即见其功力深湛,而绝不予对方缓和之机,而阮行看上去行动如风,频频出手发招,每一招都直奔对方要害,恨恶之情,溢于颜表!

  把这一切看在眼睛里,座上的尹剑平不噤微皱了一下眉。

  他倒不是担心樊银江会输,而反倒担心他会赢,如果输了大不了丢人现眼而已,要是赢了,或是迫使红⾐人阮行负伤出丑,情形就只怕不妙。因为这么一来,势将招致甘十九妹的不快。如果对方在暗中窥伺,待机而出手的话,樊银江虽说是⾝手不弱,要是拿来跟甘十九妹比较的话,显然还差得太远,保不住可就有命之忧!这么一想,尹剑平焉能不为他暗中担心。

  尹剑平的眼睛已经不止一次向四外观察,希冀着能看出甘十九妹出现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份工作,显然并不容易。原因是这座占地颇大的荷花池子居中而设,池心亭在中,所有客房俱是绕池而建。由是任何一个客人,只须凭窗平视,即可将池內一切清晰地看在眼中,反之,却因为外明內暗,坐在外面的人,若想要看清室內的一切,却是万万不能。

  因此之故,即使是甘十九妹真个在场,设非她贴窗而立,简直就看她不见。如此,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之下,以甘十九妹之诡异莫测功力,只须举手之劳,即可以致樊银江以死命。

  尹剑平因为想到这里,才暗中替樊银江担心,不得不为他有所忧虑。

  就只是这么一刹那间,池子里已起了很大的变化,阮、樊双方其时各尽所能,已到了分出胜负时候。当然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不会仅仅分出胜负即可甘心,骨子里都恨不能制对方于死命。

  蓦地,亭子里面爆出一阵急剧的惊呼之声。

  即见红⽩两条人影陡地在空中在了一块,在极为短暂、石火电光的一刻,彼此换了一掌。遂即双双坠落下来。红⾐人阮行似乎吃了亏,他落下的⾝躯,已势难保持安稳平衡,⾜下方自在荷叶上一落,那片生的荷叶“克唰”一声从中而折,他⾝子歪了一歪,再想拔起,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得“噗通”一声⽔响,一条腿整个陷在⽔里。

  樊银江在这场比斗里,毫无疑问地占了上风。他既知对方确实⾝分,自非取胜对方即可満⾜,眼前机会难得,他焉能随便放过。

  当下怒啸一声,猛然由侧方急抄过来。

  阮行一条腿深⼊池⽔,正在惊心动魄的一刹,眼看着对方快速地袭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樊银江这一式“燕子抄⽔”的绝技,施展得极为杰出,时间速度的配合,决计不予对方丝毫缓和之机,⾝子一经扑近,右手急抄,施展出“穿心掌”的绝技,一掌直向阮行当心击来。

  阮行无须为对方真的击中,只领受着眼前这股凌厉尖锐的掌风,已不噤吓了个亡魂丧胆,恨在半⾝涉⽔,犹在下沉之中,不要说出招攻防,简直连转动也是不能,一时间简直吓呆了!

  尹剑平旁观者清,看到这里,已知道樊银江决计乘机要阮行命。照说如能伺机杀了这个阮行,自是可大大削弱了甘十九妹一份实力,该是好事一件,可是如此一来所牵扯出的事情,必将大为复杂,在未明了甘十九妹‮实真‬动态之前,这番举止,未免之过急,再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人,总是不好。

  然而眼前情形,无论出声喝止,或是出面⼲预,都已慢了一步。

  眼看樊银江这一式穿心掌下,阮行万无生理,势将穿心咯⾎而亡。

  猛可里,就只见紧依着池边客房之一的一扇落地纱幔,陡地闪了一闪。

  尹剑平眼尖,况乎对于这类事情,早已心里存了十分仔细,是以略有所警,立刻全神贯注!

  虽然他自信反应够快,可是较诸窗前那个暗中突然现⾝的人来说,仍然是慢了一步,是以在他目光方自发觉到那个暗中突然现⾝的人就是甘十九妹时,后者似乎已经完成了救人伤敌的任务。

  尹剑平只略略看见她现出⾝子匆匆一现即又收回,一现一隐,翩若惊鸿!

  等到尹剑平忽然觉出可能不妙时,果然池子里二人,却已有了戏剧的转变。

  对于所有在亭子里的各人来说,这个转变都大使他们吃惊而感到大惑不解!

  即使是当事者本人樊银江来说,亦感莫名其妙!

  各人的感觉体会极其微妙不一,尹剑平因为全神贯注于那一个一现即隐的甘十九妹,等到发觉有异时,池子里的转变已成为事实。

  只见樊银江原保十拿九稳的出击姿式,忽然中途生变,扑出的⾝子就像是忽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一般,倏地为之大大震了一下,一时面⾊惨变,因而拧⾝折势改向亭子里纵落下来。

  另一面那个红⾐人阮行,原来已半⾝沉⽔,居然在紧要关头,像是有人拉了他一把,或是在他背后适当的位置上推了他一下。总之,借着这无形中一推之力,却将他已经沉下的⾝子霍地拔了起来。“哗啦”一声⽔响,阮行竟然从⽔里跃了出来,由于他面前不远有一块耸立的假山石,正好供以落脚,阮行乃得没有再次出丑。

  他⾝子一落向假山,才发觉自己半⾝⽔,自是狼狈之至,心里明⽩必系甘十九妹暗中出手相助,既惊又愧,只恨恨地看了亭子里的樊银江一眼,倏然纵⾝上岸,带着一⾝⽔,头也不回地往南院里去了。

  站在亭子里看热闹的,见此情景,俱当是樊银江手下留情,对于红⾐人阮行的自取其辱,无不心里称快,一时众口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樊银江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看着尹剑平,脸上现出了一副苦笑。

  尹剑平由其微微泛青的脸⾊,以及眉心所沁出的几颗汗珠,即知道他已吃了暗亏,而且负伤不轻。

  眼前人杂,诸多不便,他遂即站起来道:“我们回去再说吧!”

  樊银江点点头,只说了个“好”字,即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咳。

  尹剑平遂即举手招来这里的侍者,道:“这位吕兄与刚才那位红⾐朋友,一时技庠,不过输?划着玩玩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你们用不着大惊小怪。一切损坏的东西,由我们奉赔就是。”说时,由袖子里取出了一锭十两纹银。

  不意那个小伙计摇手笑道:“尹相公用不着关照,一切损坏的东西,就连三位的茶钱,方才都已有南院的人代付了,不必介意。”

  一面说,他还不住地打量着樊银江,十分钦佩地道:“这位吕相公真是好本事…小的眼都看花了,真是了不起。”

  二人对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多说,当下站起离开。

  当他们向亭外步出时,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数十对眼睛的“注目礼”

  返回客房之后,樊银江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尹剑平回⾝关上了门。

  “飞流星”蔡极奇怪地看着二人,刚要说话,樊银江忽然⾝子向后靠了一下,道:“有劳蔡香主,给我倒一碗⽔来。”

  蔡极怔了一下,忽然发觉到他的脸⾊不对:“殿主,你…”怎么了?”

  樊银江紧紧咬着牙,摇‮头摇‬不发一言。

  尹剑平道:“银江兄遭了人家的暗算,只怕是受了內伤!”

  “啊!”蔡极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

  樊银江苦笑着摇了‮头摇‬道:“不知道。”

  一面说,他一面由⾝上取出了一个檀木扁盒,打开来,取出了一粒黑⾊丸药。是时蔡极已为他倒了碗⽩⽔,樊银江接过将药呑下。

  蔡极大为惑,转向尹剑平道:“少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大概知道一点。”

  樊银江立刻转目向他。显然他对于自己负伤之事,仍然是全然不知。

  蔡极道:“我方才隔窗见殿主明明已将那阮行打落池內,占了上风,忽然存忠厚又折⾝返回,怎么会又受了暗伤…是谁下的手?”

  尹剑平冷笑道:“还会是谁?自然是甘十九妹了!”

  “甘…”蔡极打了一个寒噤。

  樊银江脸上亦不噤罩起了一片影。

  “尹兄!莫非看见她了?”

  尹剑平点点头:“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可断定是她,绝不会错。”

  于是他乃将当时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只听得二人既惊又惧,一时作声不得。

  樊银江恨恶地冷笑一声道:“这丫头尽管功力惊人,只是暗中下手伤人,实属卑鄙之至!哼哼…我岂能就此与她⼲休?”

  尹剑平道:“当时情形,如果甘十九妹不暗中及时出手,只怕她那个亲信的跟班,已丧生在你手下,看起来她却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樊银江怔了一下,冷冷地道:“尹兄之意,莫非…”

  尹剑平道:“银江兄千万不要误会,我绝非在替甘十九妹说话,只是平心而论,如果以她功力而论,果真有意取你命,方才必能得手,樊兄你就不会活着转回来了!”

  樊银江剑眉一挑,却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你也许说的不错…看来这个姑娘确是功力⾼不可测…为我生平所仅见。”

  想起前程,他不寒而栗!

  苦笑着点了点头,樊银江继续道:“那客舍距离荷池,少说也有两丈距离,她竟然能在举手之间,以內力伤了我,而且将阮行下沉⼊⽔的⾝子救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尹剑平道:“我早已告诉过你此女不可轻视,据我所知,她所施展的乃是武林失传己久的‘內气炁’之力,可以一鼓作气,毙人于百步之外。”

  “那…”樊银江犹有余悸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手下留情?以她过去行径,似乎没有留我活命之理。”

  “不!银江兄,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对她本还不了解!”尹剑平道:“事实上这位姑娘在某一方面表现得却是极见仁慈,从不滥杀无辜的!”

  樊银江听他把自己列为“无辜”不噤奇怪地看着他。

  尹剑平道:“很简单,那是她目前还不了解你我‮实真‬的⾝分,一旦她洞悉你我‮实真‬⾝份之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樊银江听他这么说,认为顺乎情理,不噤点头表示赞同,叹息一声道:“你的话也许不错,我想一定是如此了。”

  说到这里不噤又发出一声轻咳!

  蔡极关心地道:“殿主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樊银江了一下⾝子,不大自在地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闷气得很。”

  蔡极道:“老堡主‘七宝保命丹’最称神效,殿主服下也许休息几天就好了!”

  樊银江又咳了一声,苦笑着道:“但愿如此。”

  尹剑平关心地道:“银江兄既觉不适,何不解开⾐服来看看究竟伤在哪里?”

  樊银江点点头,遂即解开了上襟,露出部。

  三人触目之下,俱不噤吃了一惊!只见他左上方清晰地现出一条紫红⾊痕迹。

  “这…”樊银江一时面⾊瞠然:“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到底阅历丰富,一看之下即知其所以。

  “好险!”他喃喃道:“看来这个甘明珠果然是手下留情,否则你命休矣!”

  樊银江借然道:“尹兄是说…”

  尹剑平道:“樊兄你可曾听过‘气岔玄关”之一说吗?”

  樊银江点点头道:“听过,莫非我…”

  “不错!”尹剑平道:“这位姑娘像是用‘內气炁’之术,锁了你的玄关,使你暂时不能如意施展武功,不知我猜测得可对?”

  蔡极道:“殿主何不运功一试即知。”

  樊银江当下依言调息了一下丹田气机,顿时面⾊沮丧,长叹道:“尹兄说的不错,我果然已失去了武功,这怎么好?”

  尹剑平道:“樊兄不必担心,甘十九妹此举看来只是不过于你一些警诫罢了,樊兄请看伤处上下一寸之处吧,一为‘⽇月’,一为‘期门’,俱为死⽳之一倘若那股炁气机上下寸许,樊兄命必将难保了!”

  樊银江聆听之下,细细一想,果然如此,不噤半天作声不得。

  蔡极道:“尹少侠可知解救这种伤势的方法吗?”

  尹剑平想了想道:“当年我曾见过冷琴恩师为友人医治此伤,只嘱咐他摒弃杂务,闭门运功,银江兄既有灵药为辅,也许还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即可痊愈。”

  可是他立作补充道:“只是在这一段⽇子里,樊兄要切记不可动怒,甚至于一切逆心之事皆要摒之念外,否则一旦这种气机自玄关岔开别走,伤者可就难免要落成瘫痪成为残废,樊兄这一点却要切记。”

  樊银江忿忿地站起来,刚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忽然眉头皱了一下,缓缓坐下苦笑道:“尹兄说的果然不错,情形正是如此,看来我这一趟是⽩来了,而且…”

  尹剑平作了一个决定道:“当今之计,银江兄还是立刻离开这碧荷庄,返回清风堡的好。”

  樊银江苦笑不语。

  “飞流星”蔡极点头道:“对!尹少侠说的不错,否则甘十九妹那个丫头,很可能就会在最短时⽇之內摸清我们的底细,那时候只怕就放不过你我。”

  尹剑平点头道:“蔡香主说的是,樊兄返回之后,切记要无牵挂,一心调养,只将这边事禀明堡主,至于对方如有任何进一步行动,我将会见机行事,随时与堡里联络。”

  樊银江苦笑道:“也只好这样了,只是这么一来,你的处境岂非太危险了!我看蔡香主不妨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不必!”尹剑平道:“樊兄沿途之上少不得还要人照顾,再说蔡香主⾝分已为那个姓李的⿇汉看出,留下来反倒不妙!”

  蔡极叹息一声,道:“这话倒也有理,只是难道你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暂时还不会,”尹剑平喃喃道:“不过时间一久,也就难说。总之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会随时注意。”冷冷一笑,他接着道:“经过一连串的劫难事件之后,我已想到了如何与对方相处的方法,有时候光是逃也不是办法,我必须设法与她接近,才能有机会下手,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当他侃侃而谈时,脑子里情不自噤地浮现出昔⽇那一幕幕师门悲剧,如许的⾎腥往事,一齐翻涌心头,顿时怒⾎沸腾,⾎脉俱张!他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体会到自己的忍耐限度确实已达到了顶点,必要有所发怈。然而每一想到这里,却又噤不住使他把敌人目前的实力加以衡度一番,他就又不得不強自咽下了这口气!

  至此,他不噤又会念及晏舂雷拜兄临死前,对自己的一番待,甘十九妹那动人的姿容,也就会情不自噤地浮上心头,于是,对于甘十九妹这个人,从而就会兴出一番天人战。

  有一件事,每每使得他心里大惑不解,那就是在“福寿居”客栈的那‮夜一‬,自己明明有⾜够的时间下手杀死她,竟然会临场一时磋跎心软,以至于错过了那一次大可制她于死地的好机会。这件事当时纯系出自自然,然而事后每一想起,即形成了他內心难以解开的悬结,对自己当时有此作为深深难以自释。于是,每一次他想到这里,也就会警惕着下次不可重蹈覆辙,期盼着如果再有机会来临时,务必要狠下心来,完成复仇的使命!他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

  凭窗怅望,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不自觉地搜索到了那一排轩窗。他确信方才甘十九妹就是在那扇窗后现⾝的,然而现在,那排窗子却紧紧地关闭着,使人望窗兴忧,莫测其玄奥⾼深。

  樊银江目睹着他的表情瞬息数变,不噤打破沉寂道:“尹兄,你在想些什么?”

  尹剑平怦然一惊,回过⾝来苦笑道:“我在想甘十九妹的深奥不可捉摸,我却又势将与她不可⼲休,真不知将来发展将会如何…”

  樊银江轻叹道:“我先前听到对她的种种传说,心里老实说还难以置信,这一次直到我亲⾝领教之后,才知道她的名不虚传,看起来这姑娘果然兰心意质兼以心狠手辣!唉!如果她此行真的以清风堡为下手对象,我真不知道我爹爹和左大叔,是否能够抵挡得住?”一想到这里,他不噤大大为之担起忧来。

  尹剑平面现凄凉道:“不瞒樊兄说,我此行千里迢迢,赶到清风堡,目的在向令尊示意,不意令尊自负武功,过于自信,却使我难以进言。”

  蔡极皱眉道:“老堡主生来就是这个脾气,这一辈子我就没见他老人家服过准来,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少女,要想叫他老人家不战而逃,那可是难。”

  尹剑平道:“话虽如此,我们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自取灭亡…我以为银江兄返回之后,不妨先晓以利害,这边事我当暗中尽力,苟能予对方以困拢,或是缓兵之计,都未尝不对清风堡方面有利,此事实不宜迟,我看樊兄与蔡香主一黑就上路吧!”

  樊蔡二人见他说得诚恳,也着实不敢掉以轻心,当下遂即不再表示异议。

  如此,经过一番秘密行动,就在天黑不久二更时分,樊、蔡二人遂即出发离开。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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