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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护花铃 作者:古龙 | 书号:1960 时间:2016/10/5 字数:27145 |
上一章 第二二章 群奸授首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落崦嵫,晚霞満天! 浙北湖州县內,有家“鸿安老店”在一张靠近店门口的食桌上,此刻正坐着一个长像英却面带剽悍之⾊的年轻人,以及两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垂髻幼童。这年轻人劲装打扮,背揷长剑,眉字间除了英剽悍之气外,还隐隐露出愁苦之⾊。 此刻虽然満桌俱是美酒佳肴,但他却仿佛无心下咽,时而剑眉微蹙,时而长吁短叹,像是忧心仲忡又像是十分意失! 他一一一 正是初⼊江湖,甫经一年,崭露头角的昆仑子弟战东来! 他⾝旁的两个垂髻幼童,自然就是⽩儿和⽟儿了! 战东来左手支颐,右手抚弄一只精致的小酒杯,杯中的陈年老酒,已剩一口不到! 他——战东来一一正思念着使他一见倾心的梅昑雪! 梅昑雪离开他,也离开中原将近一年多了,这一年漫长的岁月,他均在愁苦的想念中度过! 虽然,梅昑雪对他并非一片真情,但是,他和她曾相处过一段甚长的时光。 梅昑雪对他虽没有表示过好感,但也没表示过讨厌他。 他曾经想过,凭自己这⾝武功与长相,只要多下工夫,想要博得她的心,并非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也曾经为自己编织过一个美丽的远景与幻梦! 于是,他在那自己所编织的爱魂梦中失了自己。 于是,他只图用酒来⿇醉自己,用酒来冲淡往⽇那美丽的记忆与幻梦,然而,他毕竟失败了,酒⼊愁肠愁更愁呵! 他的双目中,満布着红⾊的⾎丝,面颊上,泛起两片酡红⾊的酒晕。 ⽟儿、⽩儿惶恐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著⽩⾊长衫、头戴文生中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右肩上还掮着一个⾝材婀娜、长发垂披的少女。 光天化⽇之下,一个大男人捎着一个少女走进这生意鼎盛的鸿安老店,难免引起一阵轻微的动和纷纷的议论。 战东来抬头一看,不由霍然起⾝,大声叫道:“啊!原来是任兄,久违了!” 中年文士止步转⾝,回头一看,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笑意,淡淡道:“原来是战兄!慕龙庄一见,已有一年半未见面了!” 战东来道:“不错!任兄所掮的是——”那中年文士正是挟走梅昑雪的任风萍,当下微微笑道:“在下一位舍亲得了急病,为了赶路回去,是以只好不顾男女之嫌了!” 战东来那双带着七分酒意的目光,仔细端详着任风萍肩上的梅昑雪,披垂而下的长发,虽然遮住了那娟美的面庞,但却掩不住她那美丽脸型的轮廓,战东来剑眉一皱,说道:“任兄这位舍亲,看来好生眼。” 伍风萍脸⾊微变,故作淡然地笑道:“在下这位舍亲,常在江湖走动,也许两位曾有一面之缘。” 突地—— 梅昑雪的躯娇颤抖了一下,口中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呻昑之声,断断续续地叫着:“小平…小平…” 这声音甚是轻微,但听在战东来的耳中,却是极为清晰,好悉呀!这少女的口音! 任风萍脸⾊大变,忙道:“她伤势甚重,待在下将她安顿好后,再来陪战兄把盏,一叙别情。” 战东来虽然満腹狐疑,但却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就是朝夕思念的梅昑雪! 当下说道:“无妨!任兄请便!” 任风萍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忙向客房大步行去! 战东来重行⼊座,但已跌⼊惘的深渊中,茫然地喃哺自语着:“好悉的脸型呀!好悉的口音呀!好悉…” 他仰起头,望着屋顶,眉峰深锁,仿佛要自惘中寻出往⽇的记忆! ⽟儿望着他的脸⾊,忍不住说道:“公子!您是在想那位梅姑娘么?” 战东来神情痴痴,仿佛没有听见。 ⽩儿较⽟儿聪明些,也揷口道:“公子!您是否在怀疑那位⾝患急病的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陡地神情动,一把抓住⽩儿的肩膀,急急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儿被他这突然的举动与喝问,吓得神情呆住,惶恐万分,张口结⾆地道:“公于!小的没…没…” 战东来双手一松,理智地道:“不要怕!没什么,我只是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儿惊魂甫定,嗫嚅着,依然说不出话来:⽟儿已由主人的神情猜出他的心理,于是替由儿把话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公子是否怀疑那位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神情一变,大声叫道:“啊!对了!你们真聪明!” 战东来突又头摇道:“不!不可能是她!” 二童经过主人的赞赏,不噤胆识大增,⽟儿道:“公子何不去一看究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战东来大喜道:“不错!我何不去一看究竟!” 他想到就做,立时起⾝,向客房奔去! 他向店伙问明了任风萍所住的房间,走至门前,毫不迟疑轻敲三下。 任风萍打开房门,一见是战东来,不噤怔了一怔,随即含笑道:“战兄有事么?” 战东来道:“小弟有点事情想向任兄请教!” 任风萍淡淡一笑,道:“请!” 战东来大步⼊房,转眼向上瞥去,只见那少女躺在上,由头到脚用一条被单盖住,只有细柔的长发披露在外。 任风萍见状,不由神⾊一变,已知战东来来意不善,当下笑道:“战兄这一年来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战东来生怪异,哪肯和他胡扯?微微一笑,就已开门见山地道:“任兄这位舍亲病势仿佛甚重,何不及早求医?” 任风萍心中悚然而惊,口中却道:“她只是痼疾复发,只要送她回去,她⽗亲即能将她治愈!” 战东来笑道:“任兄方才不是说在路上得了急病么?” 任风萍脸⾊一变,⼲笑数声,支吾以对! 战东来又道:“在下倒是略通医术,说不定就能在此时将她治愈,这岂不省去许多⿇烦?” 任风萍忙道:“怎敢劳动战兄大驾!” 战东来笑道:“无妨!” 说着就要向边走近! 任风萍连忙横⾝一拦,赔笑道:“区区一个妇人家,战兄犯不着为她心!” 战东来却正⾊道:“生死大事,怎能因男女之别而轻视!” 说话之间,右手已经伸向上,想将被单揭开… 任风萍脸⾊一整,⾼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战兄此举不嫌太过冒昧么?” 左手却同时伸出,将战东来的右手驾开! 战东来大笑道:“吾等江湖儿女,怎能拘泥于此世俗礼节!” 任风萍道:“但是战兄此举却太使兄弟难堪了!” 战东来笑道:“在下只是好心要为她治病,怎么?任兄竟然不识抬举!” 言词之间,盛气凌人,目无余子! 任风萍知道今夜势难善了,终于按捺不下,脸⾊一变,忽声道:“不识抬举的是战兄,你!” 战东来大笑道:“不论是谁不识抬举,反正这张被单非揭开不可!” 突地—— 躺在上的梅昑雪挪动了一下⾝躯,口中再度发出那如梦呓般的呻昑之声:“小平…小平…” 两人同时神⾊大变!战东来蓦地欺近一步! 任风萍暗中蓄势戒备!战东来大喝道:“她口中所呼的小平是谁?” 任风萍晒然笑道:“她所称呼的人是谁,兄弟怎会知道?” 战东来目泛凶光,厉声道:“是不是南宮平?” 任风萍未开口,战东来又紧接着喝道:“如果是南宮平的话,那么她必然就是梅昑雪无疑了!” 任风萍听战东来指出梅昑雪来,不由冷笑道:“怎么会是梅昑雪!”说着⾝躯微转,闪至一旁。 战东来冷哼一声,右手伸出,就要将被单揭开!任风萍一声不响,双掌同时急劈而出,掌势迅捷无比却丝毫不带风声,一击头颅,一击腹部! 战东来暴喝一声,左⾜微旋,右⾜“唰”地踢出,猛向任风萍左手关节踢去,左掌一翻,五指如钩“斜取龙骐”疾扣任风萍右腕脉门! 任风萍连忙撇招换式,沉时挫腕,⾝形微闪,双掌一穿而出“二龙取⽔”分点对方左右“肩井”! 战东来探步旋⾝,左掌轻带,右掌微沉,⾝躯在一晃之间,神妙地躲过这一招,双掌却同时攻出,招演“堆彩云”猛过去! 双方对拆了一二十招,任风萍已是额角见汗,苦苦支撑,息之声,清晰可闻! 战东来冷笑连连,出手更狠,攻势更猛! 陡见任风萍有腕一抖,手上已多出一把描金折骨扇! 战东来冷冷一哼,不屑地道:“你亮出兵刃,就想胜我么?” 任风萍缄默不语,右腕一抖,锴骨扇开合之间“唰”地拍出一般扇风,直过去! 他这一招出手,却起战东来満腔豪气,朗朗一笑,叫道:“战某仅以一双⾁掌要你在二十招內丢扇!” 叫声未歇,右⾜后撤,左⾜却蓦地踢出!左右双掌同时劈向任风萍前“玄机”、“期门”两大死⽳! 三招出手,迅猛兼俱,任风萍夷然不惧,右腕微抖,折骨扇合而复开,拍出一般扇风,全力对挡而出! 左掌一沉,闪电般向战东来踢出左腿的关节“关”⽳击去。 战东来大喝一声,左⾜蓦然点地,右⾜却又猛地一脚踢出! 双掌一错,迅捷无伦地分向他双腕脉门扣去! 战东来非但变招奇快,而出手招式又精奥无比,双掌一腿攻出,竟如千双百只般,令人有无从躲闪之感! 任风萍微微心惊,招式一撤,竟然被退一步! 战东来冷冷一笑,正想跟踪进击——陡闻一声断然大喝道:“住手!”房门开处,三人大步走进! 两人同时望去,战东来神情不变,这三人他全不认识!但任风萍脸⾊大变,暗呼糟糕! 原来这三人赫然正是群魔岛少岛主孙仲⽟,以及十大常侍仅存的古萨和伟岸老者! 孙仲⽟口噙冷笑,走至任风萍⾝旁,用冰冷的口音说道:“这回你还逃得了么?” 战东来心⾼气做,看不惯孙仲⽟那种狂妄的作风,怒声喝道:“尊驾冒冒失失的闯进此屋,而且出言不逊,喝令吾等住手,是何居心?” 言词之间神态倨傲无比,俨然是责备、教训的口吻! 孙仲⽟何尝不是心⾼气傲目中无人之辈,闻言不噤傲然笑道:“怎么,你想揷手管这件闲事么?” 战东来然大怒,叫道“明明是你闯进此屋,趟这浑⽔,还敢強词夺理!” 突听任风萍⾼声道:“两位先别抬杠,反正这件事,大家都有份!” 战东来不噤眉头微皱,茫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风萍鸷一笑,道:“你也要梅昑雪,他也要梅昑雪,我更是想要梅昑雪,这岂不是大家都有份么?” 战东来然大怒,右掌扬起,就要向任风萍劈去! 孙仲⽟却横⾝一拦,道:“且慢!我的十大常恃大半死在他手中,这笔⾎债我要亲自素还,岂能容你轻易将他杀掉!” 战东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战某!” 蓦闻伟岸老者大喝道:“你还想逃么!” 右掌就向任风萍劈去! 原来任风萍在两人争论之时,想乘机逸去,不料却被伟岸老者识破,扬掌劈了过来,只得退回原处! 孙仲⽟转眼向躺在上的梅昑雪望去,虽然她有被单盖住,但依然可看出她腹间起伏甚微,仿佛已一息奄奄,气若游丝! 孙仲⽟大感焦灼,情不自噤地就要向边走近! 却突见战东来双手一拦,阻住去路! 孙仲⽟微微愕然,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战东来道:“上既然躺着梅昑雪,就不许任何人走近她!” 孙仲⽟道:“笑话!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战东来不噤一怔,立时为之语塞,他究竟无法说出他和梅昑雪有何关系。 孙仲⽟已感不耐,喝道:“识相的,闪开一边!” 说着,左⾜一抬,跨前一步! 战东来怒哼一声“呛”然龙昑,已翻腕拔下背后的长剑,横在前,依然挡在前! 孙仲⽟冷笑道:“你想动手较量一番么?” 战东来做然道:“你若再跨前一步,战某长剑可不留情!” 孙仲⽟不屑地道:“凭你也能拦得住我?战东来道:“不信你就试试!” 孙仲⽟不愿耽搁时间,只得忍气呑声的道:“你可知道梅昑雪⾝受重伤,生命垂危?” 一语甫出,顿时使战东来想起任风萍掮着梅昑雪投店时的情景来! 他原是深爱着梅昑雪的,一想起梅昑雪⾝负重伤,不由立感怔忡不安,但一般年轻人的傲气,却使得他丝毫不肯退让反问道:“她⾝负重伤,与你何⼲?” 孙仲王道:“我曾许诺过南宮平将她伤势治愈,而且还要将她亲手还给南宮平!” 他不说犹可,话声未了,战东来已然大怒,道:“原来你竟为了南宮平!哼!你休想碰她!” 孙仲⽟道:“她伤势很重,若不及早施救,恐怕有生命之忧!” 战东来冷笑道:“她伤势再重,也用不着你心!” 孙仲⽟已忍无可忍,要知他原也是心⾼气傲之人,适才一再忍气呑声,只是为梅昑雪着想,此刻见他竟然浑不讲理,不由也然变⾊! 当下后退一步,右手一撤,已自间取出那奇形长剑! 战东来放声狂笑,长剑已振腕攻出! 孙仲⽟脸泛杀机,右腕一抖,奇形长剑剑尖颤动,迅捷地向他右腕挑去! 战东来右腕一沉“举火烧天”剑尖斜斜点向孙仲⽟前“七坎”⽳! 这虽是一招江湖常见的普通招式,但在他的手中施出,威势却是大大不同!无论是腕力、部位、取时,均妙到极处,凌厉已极! 孙仲⽟⾝躯一侧,右臂一挥,奇形长剑由左至右,闪电般划出一道剑弧! 他这一招出手,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是凌厉至极,剑弧划出,已将战东来前“章门”、“期门”以及左臂“曲池”三大死⽳完全封住! 战东来悚然心惊,方知遇到劲敌,⾝形连闪,方才躲过一招! 孙仲⽟不愿久战,一上手便施出绝技,快速绝伦、凌厉无比地攻过去! 战东来虽然先前受制,但他武功究竟不比泛泛,三招甫过,又已扳成平手!同样施出快速绝伦的剑法,以快打快,以攻抢攻! 眨眼之间,十招已过,双方功力所差无几,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古萨以及伟岸老者心系主人安危,均不自觉地缓缓向斗场走近! 任风萍一看良机难再,当下便待悄悄夺门而出,岂料又被离他较近的伟岸老者发觉,将去路拦住,不由愤怒加,折骨扇一挥,向伟岸老者攻去! 伟岸老者“呵呵”一笑,双掌一错,自任风萍猛烈的攻势中,一穿而出。 任风萍一咬牙,左掌加⾜劲道全力劈出,硬接对方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轰然一声大响!任风萍脸泛青⽩“瞪噔噔”连退三步,中气⾎翻动,显然受伤不轻!伟岸老者却神⾊自若,伫立原地不动! 任风萍心中一叹,只得打消逃走念头,转眼向斗场中望去! 但见孙仲⽟及战东来已战至烈处,只见剑光闪闪,剑气森森,人影难辨! 突地—— 孙仲⽟清叱一声,战东来暴然大喝!两条人影倏地分开! 孙仲⽟右袖上被刺上一道深深的剑痕,只差半分,就要伤及⽪肤。 战东来左肩上却划出一道⾎槽!⾐衫碎裂,肤⾁外翻,鲜⾎涔涔滴下。 双方这一比较,显见战东来技逊一筹! 孙仲⽟道:“你已败在我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战东来強忍痛楚,傲然道“笑话,胜负未分,生死未判,怎能说是战某败了!” 孙仲⽟将奇形长剑扣回问,缓缓地道:“如此以剑招相搏,极耗时间,且又于事无补,我们何不力拼三掌,立分胜败?” 战东来朗笑道:“无妨!”说着也将长剑归鞘。 孙仲⽟陡地⾆绽舂雷,大喝道:“先接我一掌!” 右掌平举前,缓缓推出! 战东来心知一掌之下,即能分出胜败生死,丝毫不敢大意,右掌运聚九成真力,亦自缓缓推出! 但听轰然一声暴响,真气,气流回旋! 孙仲⽟神⾊大变,脚下依然钉立如桩! 战东来脸⾊更为苍⽩,马步浮动!孙仲⽟提气大喝道:“第二掌!” 右掌又缓缓推出! 战东来星目噴火,施出十成真力,推出一掌! 又听轰然一声暴响,真气,气流回旋! 孙仲⽟面⾊泛青,马步浮动! 战东来脸⾊惨⽩,后退一步。 孙仲⽟再度喝道:“第三掌!” 喝声已无先前洪亮,显然受伤不轻! 右掌运集全力推出! 战东来牙关紧咬,眼冒金星,终于极其勉強地全力推出一⾰! “轰!”震天价响… 孙仲⽟脸⾊更青,倒退三步,额间汗珠不断淌下! 战东来双目一闭,头脑一阵昏晕,扑倒于地… 孙仲上嘴角菗搐,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走近旁,将梅昑雪抱起,吃力地道:“走!” 当先向房门大步走去! 他的脚步不稳,⾝躯在剧烈地晃动,古萨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他,却被他大声喝退! 接着孙仲⽟咯出一大口鲜⾎,但终于还是大步地跨出了房门! 伟岸老者朝任风萍冷笑道:“今夜且饶你不死,待少岛主伤愈后,再来找你算帐!” 说完转⾝大步离去! 任风萍神情痴呆,目光茫然,伟岸老者的话仿佛没有听见,口中喃喃道:“群魔岛…群魔岛,独霸武林的大计,又多了一层阻碍,又多了一…” 夕西下,烟树冥冥,⽔波浩淼,一碧无际! 震泽之滨,垂扬遍野,在柳丝低垂处,掩映着一堵残缺的围墙,围墙里面,瓦屋三椽,菜圃与花畦相间,趣情盎然! 可是此刻却炊烟不冒,寂无人声,仿佛这庄园已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蓦地—— —阵急骤的马蹄声起处,只见一匹健马四蹄翻动,飞驰而来,它浑⾝的⽑片已完全被汗⽔透,口沫噴,显见是曾经奔驰了一段长远的路程。 就在驰抵庄门的一霎间,它悲嘶了一声,突的四蹄一蹶“砰”的倒在地上,鼻孔里大口气,四条腿挣扎了一下,便虚弱地躺着不动了:马上的骑士伸手一按马鞍,腾空而起,瞧也不瞧那倒在地上的坐骑,⾝形如矢,直向庄门掠去… 他正是获悉双亲命垂危,千里长征,赶到这柳荫庄来的南宮平。 三天来,他目不睫,纵马疾驰,如今,他站在庄门外,右手方自举起,却突地变得犹豫起来… 因为,在他的心中还存了一希望,希望他获得的消息是假的,但倘若门敲开了之后,他的希望也许就会立刻粉碎了! 犹豫了半晌之后,他终于一咬牙,右手一落!“砰砰砰!” 敲门之声一住,随听屋內传出一声低沉的喝问:“是谁?” 语音虽是这样的低沉,但听在南宮平的耳中,却不啻如闻九天纶音,因为,这正是一年之久不曾听过的声音啊! 他动地喊道:“爹爹!爹爹!我是平儿,平儿啊!” 谁料他这样奋兴地回答了之后,屋內却反而静了下来,不由他大吃一惊,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手下微一运劲“砰”地推开两扇木门,迈步跨迸屋中。目光闪动,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见他的爹爹和⺟亲并肩盘膝坐在一张硬木榻上,四道闪耀着动光芒的眼神,也正凝注在他的⾝上,看这情形,明显地并不如他所获得的消息那么坏! 南宮平略一镇定心神,抢前几步,拜倒地上,道:“不孝孩儿叩见爹爹妈妈!” 南宮常恕目中动的光芒突然一敛,凛然望着跪在地上的南宮平,缓缓说道:“平儿,你可是从‘诸神殿’回来的么?” 南宮平点头道:“孩儿正是从‘渚神殿’回来,不过…” 南宮常恕截住道:“是‘诸神殿主’放你回来?” 南宮平头摇道:“不是…” 话方出口,南宮常恕已然怒道:“好个不守信诺的畜生,难道你忘了咱们南宮世家的家训了么?” 南宮平不知老⽗为何发怒,不由大吃一惊,忙低头应道。 “咱们家训,以信义为先,孩儿怎敢忘记?” 南宮常恕怒道:“那你为何离开‘诸神殿’返回中原,破坏了我家数代遵守的诺言?” 南宮平闻言,方知老⽗发怒的缘故,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大多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得口中期期艾艾了半晌,仍自寻不出一个头绪来… 南宮常恕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双目一睁,便待喝驾,却听⾝侧的南宮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瞧你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你等他把话说完了再教训他也不迟啊!” 南宮常恕回头望了她一眼,勉強庒下心中的怒火,道:“平儿,你有什么话说?” 南宮平这时已将拥塞在心头的⿇般的往事理清,于是便将如何随着风漫天出海,到“诸神殿”的经过,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逐一详细禀告… 南宮常恕听罢,默然良久,方始长叹一声,道:“孩子!为⽗错怪你了!想不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你竟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唉!世事如浮云,变幻令人莫测…” 南宮夫人已自笑道:“平儿,过来让妈妈瞧瞧!” 南宮平宛似一头途的羔羊,忽然找到慈⺟一般,应声站起⾝来,扑⼊⺟亲的怀中,只觉一股温馨暖流,浸润着他整个⾝心,于是,他的眼睛嘲了,他默默地流着泪珠,默默地享受着慈⺟的抚爱… 良久,良久——南宮平突地想起了门下食客万达的警告,霍然离开慈⺟的怀抱,关切地凝视着南宮常恕,道:“万大哥曾经告诉孩儿,说爹爹和妈有命之忧,但孩儿看来,他莫非故作危词不成!” 南宮常恕闻言,脸上忽然笼罩了一层郁的神⾊,望了爱一眼,沉重地缓缓说道:“不错,为⽗和你妈的确有命之忧,最多…最多…”南宮平骇然惊道:“什么?…” 南宮常恕垂头一叹,道:“为⽗和你妈最多也活不到明天了!” 此言一出,南宮平脑际顿时“轰”的一声,脸⾊苍⽩地倒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的双亲,叫道:“不!不!您和妈妈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呢!” 南宮常恕用镇定的目光,制止住爱子动的情绪,沉重他说道:“为⽗和你妈在外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不但中了剧毒,而且受了严重的內伤,目前只不过是凭着数十年的修为,勉強提住一口未散的真气而已,为的就是想和你见上最后一面,到了明天…唉!只要天光一亮,我们就…” 南宮平大叫一声!扑上去跪在榻前,张臂抱着⺟亲的双膝,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啊!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话声一顿,霍地跳起⾝来,叫道:“孩儿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南宮夫人凄然一叹,道:“傻孩子!难道你爹爹还会骗你吗!” 南宮平虎目圆睁,遣:“那么,告诉孩儿,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南宮常恕眼神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沉声道:“就是你方才说过的那个意图独霸武林的帅天帆!” “帅天帆!” 南宮平“噔噔”倒退了两步,大叫道:“又是他!又是他!咱们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这般歹毒啊!” 南宮常恕恨恨道:“那厮不知怎地竞探出为⽗和你妈过去的事情,亲自寻来要咱们参加他的组织,为⽗自然不肯和他合作,致双方闹翻。谁料这恶贼在⼊屋之时,已暗中下了毒手,为⽗和你妈与他动手之后,方始发觉受了暗算,故此功力大打折扣,终于被他击伤…” 南宮平听得星目噴火,浑⾝热⾎沸腾,紧握双拳,大叫道:“恶贼!恶贼!我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话尚未完,陡听一阵森的冷笑,飘进屋中… 此际,暮⾊苍茫,湖滨野地,仅有微风拂柳的沙沙之声,是以这一阵冷笑,听来分外森刺耳! 南宮平霍地旋⾝,睁目望去,只见柴扉开处,一个⾝材颀长、⽩面无须、⾝着儒衫的中年文士缓步走进庭院。 南宮常恕夫妇似乎早已预料到此人的出现,故此神态都镇静如常,但南宮平却难以抑止心中的动,大喝道:“站住!” 来人微微一笑,应声止步。 南宮乎跨前几步,挡住堂屋门口,喝道:“你是谁?来于什么?” 来人一抱拳,笑道:“在下萧梦远,特来拜望公子,并送今尊令堂往生极乐!” 南宮平然大怒道:“匹大!你是帅天帆的狗?” 萧梦远脸⾊一整,道:“岂敢!帅先生倚区区如左右手!” 南宮平怒喝道:“狗贼来得正好,我先宰了你,再找帅天帆算帐!”右手一扬“呛”然龙昑,精芒耀目“叶上秋露”电闪出鞘,一指萧梦远,喝道:“狗贼快过来领死!” 萧梦远晒然一笑,道:“公子自信能置区区于死地么?” 南宮平膜目叱道:“少废话,不信你就试试!” 萧梦远悠悠接着:“姑不论公子未必能胜得了区区,就算我愿意将项上人头奉送,难道公子就不替令尊和令堂设想了吗?” 南宮平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萧梦远笑道:“小意思,令尊和令堂是否能活得过今天,全看公子的意思来决定…” 南宮平“哼”了一声,厉声截住道:“你休要做梦!” 萧梦远冷冷道:“公子既然明⽩就好,常言道:百善以孝为先,公子要做一个不孝的罪人,区区自无话说。” 南宮平大大一震,默然无语。 萧梦远狡猾地笑了笑,又道:“南宮世家富甲王侯,令尊与令堂昔年名倾天下,如今竟落得蛰处湖边,这是谁的赐予?公子不去奋发图強,重振家声以报亲恩,反而斤斤于一已之私怨,置双亲命于不顾,此种狭窄怀,偏思想,实令区区为之扼腕!” 这一番话,只听得南宮平⽑骨悚然,冷汗涔涔而下! 的确,萧梦远的话并没有错“南宮世家”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乃是“诸神殿”的赐予,但“南宮世家”之兴起,也可说是得力于“诸神殿”何况如今“诸神殿”已冰消瓦解,殿主南宮永乐也离开了人间,这种种恩怨,又如何算法? 南宮平扪心自问,他的仇人是“群魔岛”?但“群魔岛”并不曾损害过“南宮世家”的一草一木。那么,是帅天帆吧?不错,帅天帆曾经有形无形地陷害过他,他的双亲也正是遭了帅无帆的毒手,可是,正如萧梦远所说,即使杀了帅天帆,能挽回“南宮世家”已坠的声望和财富吗? 杀了帅天帆能挽救得了垂危的双亲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个“不”字! 但是,不反抗帅天帆,又该怎么办呢? 南宮平心中思绪如嘲,紊如丝,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如知何是好… … 忽听南宮常恕一声朗笑,道:“好一个利口伧夫!竟敢在老夫面前饶⾆!”随即严肃地喝道:“平儿!为⽗和你⺟亲蛰居湖滨,以贫苦度此余生,乃是恪守我‘南宮世家’世代之诺言所致,与人无夫,帅天帆狼子野心,意图以琊恶手段,驱策武林,杀之正是为天下除大害,你还犹豫什么?” 话声有若暮鼓晨钟,击撞着南宮平昏的心绪,顿令他神智为之一振,忙一定神,应声道:“大人严论,孩儿省得!”扬剑一指萧梦远,厉喝:“狗贼速来领死!” 萧梦远依然神⾊不变,笑容満面他说道:“常言道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公子以为区区不进屋中,就不能置令尊令堂于死地了么?” 此际,南宮平心中已恨怒到了极点,直恨不得扑上去,把这萧梦远砍成⾁酱,但却考虑到对方这般引逗,极可能是故作姿态,引自己离开门口,另派人乘隙⼊屋对双亲不利,是以始终不敢移动,当下,横剑喝道:“狗贼徒仗空言,我倒不信你有何伎俩!” 萧梦远笑嘻嘻地伸手⼊怀中,缓缓取出一只晶莹夺目的翠⽟小杯,侧恻他说道:“令尊与令堂的命,便系于这只杯子之上,公子要不要试它一试?” 夜⾊苍茫,南宮平定晴细看,也瞧不出这只小⽟杯中盛的是什么东西,双方距离⾜有两丈,又势难出手抢夺或击毁这⽟杯,不由心中焦躁,脑中千万个办法反复奔腾,仍旧选择不出一个善策… 萧梦远见南宮平一副踌躇失措的神态,不噤越加得意,森一笑,又复问道:“公子的主意打好了没有,区区尚有要事在⾝,可不能久候。” 南宮平闻言,脑际忽然灵光一闪,忆起⽗⺟昔⽇相赐的一对“护花铃”来,当下,迅快探手⼊怀,将两只“护花铃”取出,一只扣在掌心,一扬手,另一只疾飞而出… “叮铃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划空而起,一只小小金铃带着一线金丝,闪电般向萧梦远手中的⽟杯击去! 谁知—— 铃声乍响之顷,陡听屋內南宮常恕夫妇突地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昑! 南宮平大吃一惊,慌忙将掌心中扣着的金铃发出,钩住了眼看就要击中萧梦远手中⽟杯的金铃,闪电般掣回手中,然后迅快掉头一看! 灯光荧荧之下,只见双亲业已面如死灰,牙关紧咬,浑⾝不住痉挛菗搐,神态痛苦至极! 耳际,传来萧梦远的得意笑声道:“如何!公子这是自作聪明,害了令尊与令堂,可怪不得区区了。” 南宮平回头厉声喝道:“狗贼!你使的什么卑鄙手段?快说!” 萧梦远诡笑道:“这是公子自己下的手,与区区何⼲!” 南宮平目眦俱裂,扬剑喝道:“你再胡说,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萧梦远笑道:“本来帅先生赐与令尊令堂的毒药,毒潜伏于体內,需区区将这⽟杯掷在地上之时,方始会被那清脆的⽟杯破碎之声引发,如今公子的铃声,效果竟⾼于这⽟杯,真是妙不可言!”话声微顿,倏地面容一整,又道:“若公子不忍双亲受苦,答允为帅先生效力还来得及,望公子三思!” 南宮平又急又怒,只气得⽑发直竖,星目流⾎,心如油煎,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 萧梦远笑了笑,缓缓探手人怀中,又取出两只⾊泽相同的小⽟杯来,道:“本来按照规定,须掷碎第三只⽟杯,方是令双亲毕命之时,现在有公于代劳,区区只须损失两只便可了事,公子若是心存疑虑,区区这就试给你看一看!”言罢,将一只⽟杯朝地上一掷——“铛啷”:一声清越脆响乍迸,顿听屋內南宮常恕夫妇齐声惨叫,紧接着呻昑息之声迸作… 南宮平掉头望去,只见⺟亲已倒在爹爹怀中,爹爹的七窍中已渗出一滴滴淤⾎,面目痉挛,神态惨凄,不由心胆俱裂,当下一咬牙,霍地回⾝,嘶声叫道:“狗贼!我…我…答…” 言还未了,陡听乃⽗颤声吼道:“住嘴!” 南宮平转⾝哭叫道:“爹爹!你…” 南宮常恕嘴菗搐,深深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平儿!你忘了咱们的家训了吗?你…你若是为了我和你⺟亲的命而屈服,你…你…你就是南宮世家的不肖子孙…天下武林的罪人…” 南宮平心如刀割,他何尝不明⽩爹爹的话乃是大义凛然的至理,但是,他⾝为人于,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受苦,甚至死亡吗? “不!不!我不能这样做…”他心中痛苦地喊叫着,一咬牙,霍地旋⾝,朝着萧梦远昏地冲去… 他脚步方自一动,萧梦远立即一声断喝:“站住!” 南宮平应声怔然止步。 萧梦远⾼⾼举起手中的⽟杯,狞笑道:“你再动一步,我这⽟杯便立成粉碎,答不答应,只准你站在原他说话!” 南宮平钢牙挫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都深深隐⼊⾁中,半晌,忽地长叹一声,恨恨道:“也罢!我…” 陡听乃⽗又是一声嘶哑的呼唤:“平儿!” 南宮平茫然地转过⾝子,却不由心中猛地一震! 只见爹爹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作出向⺟亲脑门拍下之势。忙急声叫道:“爹爹!你…” 南宮常恕怒目瞪着爱子,哑声道:“你已决定屈服了?” 南宮平笑道:“爹爹!除此之外,孩儿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宮常恕忽地惨然一笑,道:“也好,为⽗实不忍见我有如此不肖的儿子,只好和你⺟亲先走一步了!” 南宮平失声大哭起来“噗”地跪下,叫道:“不!不!爹爹!你不能这样做!” 南宮常恕沉声道:“那就答应为⽗,将这姓萧的杀了,然后召集天下武林,除去帅天帆这恶贼!” 南宮平把心一横,叫道:“好!孩儿答应你老人家,誓报此仇!”话声一落,霍地长⾝而起,凌空一转,剑直扑萧梦远,厉喝道:“狗贼拿命来!” 萧梦远见他神情惨厉,其势凛凛有若天神,不由骇然失⾊,慌忙飘⾝后退数丈,狞笑一声,扬手将第二只⽟杯猛然朝地上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他⽟杯方告脫手,柴扉外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势如闪电,伸手将⽟杯接住,同时反手一按,萧梦远顿觉间一阵剧痛,浑⾝虚脫“噗”地仰翻地上,动弹不得! 南宮平又惊又喜,忙一沉真气,止住前扑之势,脚落实地。 定眼瞧去,不噤失声叫道:“是您老人家!” 来人也自收势,原来是个⾝材猥琐的秃顶老人,也正是昔年名震武林的“风尘三友”中的“神行仙影铜拳铁掌”鲁逸仙! 他歉然地对南宮平道:“愚叔来迟一步,累贤侄受惊了!” 南宮平闻言,顿时悲从中来,垂泪道:“我爹爹和娘恐怕…” 鲁逸仙摇手道:“贤侄不必忧虑,这事包在愚叔⾝上…” 说时,柴扉外又是一条人影飞掠而至,南宮平闪目望去,见来人乃是个走方郞中打扮的矮胖老者。 鲁逸仙已着此人笑问道:“都收拾了么?” 矮胖老者吭也不吭,只冷冷地点了点头。 鲁逸仙转对南宮平道:“贤侄快过来拜见这位名倾天下的‘夺命郞中’崔明鬼崔大侠!” 南宮平久已闻说这“夺命郞中”崔明鬼医道神通,不噤大喜,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南宮平拜见老前辈!” 崔明鬼一摆手,神情冷漠地一颔首,仍然双紧闭,不吭一声。 南宮平心知这种风尘奇人,情多半如此,遂转对鲁逸仙道:“叔叔怎会来得这般凑巧,可是…” 鲁逸仙摇手止住道:“这事说来话长,且先瞧瞧你爹娘再说。”弯抓起地上的萧梦远,同崔明鬼走进屋中。 这时,南宮常恕适才勉力提聚最后一口真气,和爱子说了一番话之后,已然气息奄奄地倒在榻上,南宮平见这情形,不噤大惊失⾊,焦急的泪珠,又复滚滚而出! 鲁逸仙放下萧梦远,侧顾崔明嵬,严肃地说道:“崔兄,这就有劳一展妙手了!” 崔明鬼上前替南宮常恕按了按脉息,冷冷说了声:“无妨!”便自伸手⼊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从包中摸出一个黑⾊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药丸,分别塞⼊南宮常恕夫妇口中,道:“半个时辰后,他二人体內毒自解,那时再疗伤便好了!” 说完,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南宮平疑信参半,又不好出声询问,只得望着鲁逸仙,方待开口… 鲁逸仙己抢着低声道:“贤侄但请放心,愚叔自从接到你家中以前的食客万达的消息,得知你爹娘遭害,不知费了几许精神,才请出崔大侠前来相助,若不是在庄外收拾几个小脚⾊,早就进来了…”话声微顿,又道:“你不是到‘诸神殿’去了吗?怎会到中原来呢?” 南宮平长叹一声,遂将这一年来的经过,详细说了。 鲁逸仙听罢,点头叹息道:“想不到这短短时光,竟发生了这许多事故,待你爹娘医好之后,咱们得好好商量个办法…”说话之间,只听南宮常恕夫妇已齐声长呻,霍然醒转,南宮平大喜,忙扑上前喊道:“爹爹!妈!…” 南宮常恕一眼看见鲁逸仙,遂摆手止住南宮平,笑对鲁逸仙道:“贤弟!可辛苦你了!”鲁逸仙笑道:“不是我的功劳。”伸手一指崔明嵬,道:“多亏崔兄大力,大哥和三妹才能逢凶化吉哩!” 南宮常恕一望崔明嵬,方自恍然,忙就在榻上抱拳道:“愚夫妇有何德能,敢劳动崔大侠赐予援手…” 崔明嵬欠⾝而起,摆手道:“现在不忙谢我,还有事情不曾了哩,我且先为你疗伤,待会由你来治尊夫人好了。” 南宮常恕闻言连声称谢,崔明嵬又从布包中摸出一个⽩⾊小瓶,倾了一撮⽩⾊粉未在两手掌心上,探⼊南宮常恕的⾐裳里面,分按在“丹田”、“命门”两⽳道上,运聚本⾝三昧真火,将掌心的药未炼化,人南宮常恕体內,约有一盏热茶功夫之久,只听南宮常恕大大吁了口气,出了一⾝热汗。 崔明嵬菗出双手,吩咐南宮常恕略为调息,然后倒药未在他两手掌心上,将用法说了,南宮常恕依法施为,将爱伤势医好,这才双双振⾐下榻,重新向崔明嵬施礼致谢救命大德。 崔明嵬微一颔首表示答礼,便又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鲁逸仙这才向南宮常恕夫妇重新拜见,恨恨道:“想不到帅天帆这厮如此可恶,我们倒要好好想个办法来收拾收拾他,才不辜负他的这一番盛意哩!” 南宮常恕长叹一声,道:“本来愚兄自从送走了平儿之后,已自雄心尽灭,借同三妹隐居此地,打算安静地度过这晚年,谁知这一来,势非东山复出,与这武林枭雄一争短长不可了。” 话声微顿,目注鲁逸仙道:“贤弟从江湖来,可知道帅天帆的动静么?” 鲁逸仙沉昑道:“小弟只知道他利用物药和卑鄙手段,已笼络了七大门派之人,打算开一次推举武林盟主大会,至于何时召开,以及开会地点,却不知晓。大哥会见那厮之时,可曾获得一点头绪么?” 南宮常恕摇了头摇,忽然若有所得地瞧着蜷伏地上的萧梦远,笑道:“此人既自称是帅天帆的左右手,何不从他⾝上着手!” 鲁逸仙也笑道:“大哥之言,正合弟意。”当下,弯伸手在萧梦远胁间一按一拍,解了⽳道,笑嘻嘻的说道:“阁下要死要活,在下洗耳恭听。” 萧梦远以手撑地站起⾝来,暗自一运真力,谁知浑⾝竟似虚脫了一般,膝盖一软“噗”地又自跌坐在地上,方知求一拚之望已绝,心中不由又急又怒,但脸上神⾊却保持着一派笑容,缓缓反问道:“要死如何?要活又如何?” 鲁逸仙笑道:“要死如何且不谈,阁下若要活下去,得拿出几句话来作换条件。” 萧梦远冷笑道:“要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来,除非阁下愿意投效帅先生。” 鲁逸仙冷冷道:“那么,阁下是不想活了,但是死也不见得舒服哩!” 萧梦远微笑道:“既落人手,区区岂敢有此奢望!” 鲁逸仙哈哈一笑,道:“很好,就请阁下尝尝我的‘缩脉焚心锁百⽳’手法如何!” 萧梦远乍闻“缩脉焚心锁百⽳”手法之名,顿时脸⾊大变,张口方待说话,鲁逸仙的双手已自连连挥动,他顿觉浑⾝一阵酸软,便自倒卧地上… 南宮夫人⽩了鲁逸仙一眼,道:“二哥,你忘了昔年的誓言了?” 鲁逸仙面⾊一整,道:“此人虽非十恶不赦之人,但除此以外实无别法,三妹怎能拿昔年誓言来怪我。” 南宮夫人“嗯”了一声,招手叫南宮平过来,伸手揽住道:“平儿,让妈看看你,地上的那个人不要去看。” 说话之间,一阵闻之令人心魂俱颤的呻昑之声,已自萧梦远的喉间吐出,只见他浑⾝每一寸肌⾁都在抖个不停,一丝丝黑⾎从七窍中涔涔而出,面孔扭曲,形如厉鬼,难看至极。 终于,他一双怒恨狞厉的目光,渐渐变作乞怜之⾊。 鲁逸仙満意地笑了笑,两脚连环踢出,骤如风雨般踢遍萧梦远周⾝七十二处大小⽳道。然后一把将他揪起,冷冷道。 “时间无多,你现在答我第一句话,帅天帆准备在什么地方召开武林大会?” 萧梦远长长地吁了口气,眼⽪连连霎动,哑声说道:“止郊…”哪知,他“止郊”两字方一出口,突地一声惨叫,一般⾎泉从口中狂噴而出,⾝子往后一仰,便僵直不动! 鲁逸仙一跃上前,伸手一探萧梦远鼻息,不由顿⾜叹道:“帅天帆这厮手段真狠!” 南宮常恕笑道:“他若不狠,怎会有独霸天下武林的妄想,如今线索已断,贤弟可有其他善法?” 鲁逸仙搔首沉昑,默然不语。 南宮平忽地心头一动,失声叫道:“莫非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止郊山庄’?” 鲁逸仙霍然道:“对!对!‘不死神龙’虽已死去,但他的门下和‘止郊山庄’那块招牌仍有震慑武林的作甩,帅天帆自然要选这地方来行事了!” 南宮常恕点头道:“贤弟所见极是,这一来,他便可以收到消灭‘神龙’余咸和震慑武林的双重效果了。” 南宮平心悬师门安危,急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动⾝好么?” 鲁逸仙略一沉昑,眼中忽露出一线灵光,望了望南宮常恕,然后对南宮平道:“贤侄要去,可以先走,愚叔和你爹娘却另有巧妙安排,不能和你一路。” 南宮平怔了怔,方待开口,南宮常恕已含笑道:“平儿,你就听叔叔的话先走吧。” 鲁逸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给南宮平道:“这里面是崔大侠专为化解帅天帆独门药而炼的灵丹,你此去,如遇见了心神被帅天帆药所制的人,可利用各种机会,将这灵丹用本⾝真火炼化,设法⼊对方体內,则其毒立解。” 南宮平大喜,接过来蔵好,依依不舍地拜别双亲,出了庄门,施展轻功,乘夜向“止郊山庄”奔去。 月黑,风⾼,夜⾊深沉! 名倾天下的“止郊山庄”此刻却静如止⽔,只有当中一间大厅,漏出一线灯光,映照着庭园中扶疏的花木,倍觉凄清。 大厅央中,并排除着三具棺木,里面分别长眠着“不死神龙”龙布诗、“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以及“诸神殿主”南宮永乐。 三具棺木前面的一张木案两侧,围坐着铁汉龙飞、古倚虹、石沉。 这三个“不死神龙”龙布诗的弟子,此刻都是神情肃穆,你望我,我望你的默默无言… 终于,龙飞长叹了一声,开口道:“我们该怎么办?” 话声是如此的深远,仿佛来自缥缈的云间,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之情,随着语声袅袅地向周围散扩开去… 古倚虹和石沉对望了一一眼,眼中仿佛也互相询问着:“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抬头望了望厅外的夜空,反手缓缓拔出长剑,不停地摩姿着,偶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砰”然一声!石沉忽地一拍长案,咬牙道:“兵来将挡,⽔来土掩,无论如何,也要使‘止郊山庄’轰轰烈烈的毁灭,不能无声无息地在武林中消失!” 古倚虹黯然道:“三哥豪气⼲云,自是‘止郊山庄’的本⾊,可是,凭我们三人,恐怕也难达到轰轰烈烈的愿望啊!” 石沉讷讷一叹,万丈豪情,突地萎颓下去,缓缓垂首道:“不拼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除非…”底下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龙飞喟然叹道:“如果五弟在就好了…” 话方出口,陡听厅外有人朗声道:“大哥、三哥、四姐,小弟来了!”一条人影,随声掠进厅来! 龙飞等人闻声,俱不噤惊喜集地一跃而起,着来人,齐叫道:“五弟!你来了!” 这人正是南宮平,他稳住⾝形之后,一眼却瞥见了长案后面的三具棺木,顿时神⾊一变,惊疑的目光,霍地向龙飞望去。 龙飞忙解释道:“这是师傅和司马叔⽗以及怕⽗大人的灵板,是三弟押运回来的。” 南宮平这才松下紧张的心情,分别向师兄姐行礼,道:“小弟闻得帅天帆对‘止郊山庄’有不利之举,故连夜赶来,不知大哥接到警讯没有?” 龙飞环眼一扫长案,沉重他说道:“怎么没有!” 南宮平闪目望去,只见长案上,赫然摆着一封黑⾊的柬帖,忙上前拿来打开一看,不由然大怒道:“鼠辈竟敢这般张狂,难道真的欺我‘止郊山庄’无人不成!” 话声一顿,目注龙飞,道:“大哥是否已有准备了?” 龙飞沉重地摇了头摇,道:“正希望贤弟回来,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南宮平道:“据小弟看来,若凭实真的力量,我们自非帅天帆之敌,但反过来说,帅贼之所以发展到这般庞大的势力,只不过靠了药和卑鄙手段而已,如果将那些被他毒药所之人救醒过来,以及揭穿他的狼子野心,造成他众叛亲离的局面,便不难将他击败。” 龙飞喜道:“如此说来,贤弟自必已成竹在的了。” 南宮平道:“到目前为止,小弟只不过略得头绪而已,一切还得到时见机行事,只希望七大门派之人能倒戈相向,使侥天之幸了。”话声一顿,又道:“我们庄中的子弟们呢?大哥已安排好了么?” 龙飞道:“一切均已按着昔⽇师傅的布置,安排好了。” 话声方住,忽听几声更鼓传来,时辰已到了子夜,这时,一阵弦管丝竹的乐声划破夜空,缓缓移近庄门… 南宮平冷哼一声,道:“这贼的排场倒不小,我们且莫理会,吩咐子弟们开门放他进来再说。”当下,和龙飞、石沉、古倚虹等人,端坐长案两侧,凝目向庄门望去。 这时,庄中的子弟已将庄门大大打开,夜⾊沉沉之下,只见三四十个⻩⾐大汉手擎纱灯,排成两行,缓缓进⼊长门,灯光照耀中,领头的是八个吹奏着乐器的锦⾐童子,引导着一群⾐饰各异之人,再后面又是一对宮灯,傍着一乘锦舆,锦舆周围,簇拥着数十个黑⾐大汉。 那一群手擎纱灯的⻩⾐大汉直抵大厅前面的广庭,便自向两边一分,雁列不动。 八名锦⾐童子也自停止吹奏,分站在⻩⾐大汉们的面前,那一群⾐饰各异之人脚步微错,已分作两列,垂手恭立。 南宮平对这一群人物,差不多认得一大半,那是任风萍,伍狂风、秦雨、旋风追魂四剑、古虹、断魂手,以及五虎断魂刀的后人彭烈。 最令南宮平心惊的,是这群人当中,竟然也有叶曼青、狄扬、依露和郭⽟霞在內。这些和他最亲近的人,竟都失了本,甘心受人驱策,若是“夺命郞中”崔明嵬给他的灵药失灵的话,那结果的情形,将是多么的可怕! 南宮平方自心情忐忑不安之际,那两个擎着官灯的童子已扶着那乘锦舆,穿过任风萍等人排列的人巷,直抵庭阶之下,方始停住,齐声报道:“帅先生驾到1”龙飞冷冷地说道:“请!” 两锦⾐童子双双卷起锦舆的珠帘,只见舆內缓缓走出一个面目清秀、⾝材颀长的中年文上来。 南宮平等人不由大为诧异,想不到这个搅得中原武林大不宁的枭雄,竟如此年轻,举止更不!是叱咤江湖的人物。 帅天帆走出锦舆,面对厅堂,朗声道:“本座闻说龙大侠灵枢已运返此间,本座先行祭奠一番,方谈正事,止郊门下之意如何?” 龙飞端然正坐,沉声道:“家先师与先生素昧平生,不敢拜领!” 帅天帆正⾊道:“阁下此言差矣,‘不死神龙’威震天下,谁不钦仰,本座岂能例外。”话声一顿,侧顾两锦⾐童子道:“还不快将祭品摆上!” 两锦⾐童子躬⾝应命,从锦舆后面取出一副香炉烛台以及鲜花果品,恭恭敬敬地走进厅堂… 龙飞环目一睁,方待喝止,南宮平低声道:“他既以礼来,我们且大方一些,不要让旁人说‘止郊山庄’小器。” 说时,两锦⾐童子已走至长案跟前,将香炉烛台以及鲜花果品摆列案上,焚香燃烛,躬⾝退下。 帅天帆一摆手,命那八名锦⾐童于一起吹奏起哀乐,然后率了随来的一群人物,面对厅堂,一连三揖。 龙飞等四人只好肃立两侧还礼。 帅天帆行礼已毕,又复一摆手,沉声道:“设座!” 那一群黑⾐大汉当中,立有十六人应声走出来,各人捧着椅公案,顷刻间在广庭央中摆设了八副座位。 帅天帆待座位摆好,挥手命人将锦舆抬开,那任风萍已自领了一班爪牙,躬⾝齐声道:“请先生上座!” 帅天帆也不答礼,便自昂然坐上了正中的座位,然后微一颔首示意。 任风萍又复朗声道:“请七大门派贵宾上座!” 话声一落,便见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个老僧、四个道人、两个老者,顺序坐在其余七副座位上。 南宮平等人虽不知这一僧四道两俗,是否就是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但见他们个个目蕴精光,步履沉稳,神定气⾜,分明也是七大门派中的重要人物。 这一来,止郊门下这四大弟子,俱不噤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这番恐怕不好应付了!” 南宮平更是焦急万分,暗忖:“爹爹他们为何还不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正思忖间,帅天帆已朗声发话道:“不死神龙已死,‘止郊山庄’从今以后,自应从武林中除名,各位以为然否?” 那七大门派之人仿佛是应声虫一般,竟齐地点头道:“是极!是极!” 帅天帆得意地笑了笑,又道:“止郊门下有何话说?” 龙飞睁目大喝道:“就算我‘止郊山庄’冰消瓦解,你帅天帆也休想独霸武林!”环眼中精光电,一扫那七大门派之人,厉声道:“各位难道忘了武林正义了吗?” 那为首的老僧应道:“施主之言差矣,‘止郊山庄’在武林中称雄已久,这番盛极而衰,正应让有德者代之,我等奉掌门之命,到此共推帅先生为武林盟主,望施主们共体大势,切勿执不悟才好!” 这一番话,只气得龙飞面⾊铁青,虬须飘动,拍案大叫:“放庇!我看你们七大门派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武林!”话声一顿,厉喝道:“止郊门下,还不现⾝杀贼更待何时!” 喝声一落,顿听震天价一阵呐喊,从四方响起,百数十道強烈的孔明灯光,划夜破空,集中照在广庭之上! 帅天帆冷冷一笑,神⾊自若的笑道:“区区埋伏本座早已料到,只须一举手,阁下这百数十名弟兄,便立成野鬼了!” 他话声一落,陡听那百数十道孔明灯光之中,爆起一声冷笑,跟着有人接口道:“妙极!妙极!这里有现成的数十条孤魂野鬼,瞧阁下能否把我们再变一变!” 语声沙哑,南宮平一听竟是“幽灵群丐”之首“穷魂”依风的口音,不由心中一喜! 帅天帆冷笑道:“妙极!妙极!本座算定诸位也该来了!”言罢,侧顾那七大门派之人,微一颔首示意。 那少林老僧合掌道:“七大派门下弟子已将此庄包围,随时听候先生下令!” 南宮平闻言,心头又是一惊,暗忖:“七大派的门下弟子,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若真个集中于此,则己方纵有‘幽灵群丐’相助,也难挽回败势…” 看来,这一场力量悬殊的⾎战,已势难幸免,南宮平一面盘算,一面朝龙飞等人连使眼⾊,示意准备厮杀。 那一边,帅天帆已斩钉截铁他说道:“杀!” 一僧四道两俗,这七大门派之人应声起立,各自从怀中取出本门信火旗花,齐地扬手掷向天空… “嗤嗤嗤嗤…!”一阵药信引燃之声爆处,七道颜⾊不同、形状各异的火花已冲霄而起,直升上⾼空,又复“砰砰”连响,七道火光齐齐爆作七蓬五彩星花,将夜空照耀得如同⽩昼,绚烂夺目! 南宮平等人霍地长⾝而起,齐地掠至厅外“呛呛呛”数声龙昑,各人已将兵刃撤出… 那百数十道孔明灯光一阵晃动,黑暗中“咔咔咔咔”之声如连珠般暴响… 任风萍闻声变⾊,匆匆跃至帅天帆⾝后,低声道:“此地伏有‘诸葛神弩’!” 帅天帆冷然一笑,方自一头摇,适时空际的七蓬星花已齐齐一闪而灭。那少林老僧朗宣佛号,道:“任施主万安,这区区‘诸葛神弩’,算不了什么,我们这信火一灭,弹指之间,此庄便成鬼域了!” 话尚未完,突地七缕乌金光华电而至“夺夺”连声,竞齐地分揷⼊七大门派之人面前的公案上! 任风萍闪目望去,只见光华敛处,那七张公案之上,赫然都揷着一柄乌金匕首,匕首的顶端,刻着一个栩栩活、狰泞可怖的魔鬼头颅! 他乍见之下,不噤失声呼道:“鬼头魔令!” 那七大门派之人已各自伸手将匕首拔出,凝目一看,顿时脸⾊俱变,互相看了一眼,霍地一起朝帅天帆施礼道:“敝派有大事发生,恕我等不能参与盛会,再见!” 话声一落,也不待帅天帆开口,已自齐地施展⾝形,破空而起,凌空又复齐声发话道:“止郊门下,后会有期!”余音袅袅,七人踪影俱杳,端的是神速至极! 帅天帆没料到事情竟发生得这般突然,方自怔得一怔,七大门派之人业已远去,不由大怒,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杀机陡地层层涌起… 南宮平等人虽不知其原委,但哪肯错过时机,当下齐声大喝道:“子弟朋友们动手!” 陡听庄门外一声大喝:“风尘三侠驾到!” 南宮平乍闻之下,不噤心头大喜,但立即又浮起了一层疑云,暗怪道:“爹爹他们来到,为何会由帅天帆的人传报?…” 帅夭帆脸上的杀机,这时已自转化作三月舂风,侧顾任风萍使了个眼⾊,便朗声道:“快请,本座恭侯多时了!” 那任风萍⾝形一闪,消失在人丛当中,紧跟着便见南宮常恕夫妇和鲁逸仙,并肩缓步走进广庭。 帅天帆离座施礼道:“三位侠驾怎地此时才到,那萧梦远呢?” 南宮常恕微一抱拳,笑道:“愚夫妇因邀约三弟之故,因而耽搁,先生勿怪,那萧大侠说要在另一地等候先生,不曾同来。” 帅天帆面上掠过一丝诧⾊,随即含笑揖让南宮常恕三人人座。 南宮常恕坐定之后,又开口道:“今夜大会发展如何?愚夫妇及三弟是否有效劳之处?” 帅天帆神⾊一整,道:“本来无须⿇烦三位,但因七大门派之人临阵退缩,致使令公子与止郊门下,更是昧于大礼,本座碍于三位金面,不大动⼲戈,不知三位可否…”⼲咳了两声,却不再开口。 南宮常恕笑道:“些须小事,愚夫妇理应效劳,以报先生大德。” 帅天帆喜道:“哪里!哪里!大侠言重了,昔⽇误会,本座首先谢过!”言罢,抱拳一礼。 南宮常恕还了一礼,随即掉头对站在厅堂门前发怔的南官平唤道:“平儿,过来!” 南宮平虽是一千万个不愿,但心知乃⽗此举,必有用意,于是低声嘱咐龙飞等人留神戒备,然后步下庭阶,走至双亲座前,跪下行礼道:“平儿叩见大人!” 南宮常恕神情一肃,沉声道:“帅先生将一统武林,你为何这般不识大体?” 南宮平垂头低声道:“孩儿…” 南宮常恕沉声喝道:“不准多说,快起来,过去拜见帅先生,然后去与你的朋友叙叙阔契,为⽗还有话和你的大师兄说。” 南宮平本来打算分辩几句,及至听到后面,他乃何等聪明之人,心头已自恍然,当下低声应是,站起⾝来,对帅先生拱手道:“帅先生!” 帅天帆料不到事情如此容易解决,脸上笑容怒绽,连连点头道:“公子深明大义,本座定然忧礼相待。” 南宮平谢了一一声,便自走⼊人群当中,和叶曼青、狄扬、依露等被帅天帆失了本之人,一一握手问候叙阔… 南宮常恕这才回过头来,对龙飞道:“贤侄,‘止郊山庄’已危如累卵,你们人单势孤,为何还不觉悟,听从帅先生的话?” 龙飞睁圆环眼,⾼声道:“伯⽗乃一代大侠,为何也说出这种话来,小侄已下决心,宁为⽟碎,不作瓦全,伯⽗不必多说!” 南宮常恕正⾊道:“贤侄一意孤行,难道就不替‘止郊山庄’设想?” 龙飞厉声道:“帅天帆狼子野心,小侄等纵然归附,‘止郊山庄’也难保全,即如伯⽗来说,你能担保⽇后不为帅贼所害吗!” 此言一出,帅天帆神⾊微微一变。 南宮常恕“哦”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目注帅天帆,道:“不是他提起,在下倒忘了,敢问先生,一统武林之后愚夫妇及三弟的地位如何?” 帅天帆略一沉昑,笑道:“那时,本座当待各位以贵宾之礼,助大侠恢复昔⽇基业。” 南宮常恕笑道:“吾家昔⽇富甲天下,先生能有此力量么?” 帅天帆道:“本座一统武林之后,将进而一统天下,那时,子女⽟帛皆我所有,恢复大侠昔⽇基业易如反掌。” 南宮常恕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适才在途中曾见七大门派之人全体撤退,这情形似乎对先生一统武林之雄图大为不利,不知先生有何善策?” 帅天帆森一笑,道:“彼等命早已在本座掌中,待此间事了,只须举手之劳,便可令彼等贴耳臣服。” 南宮常恕道:“敢情彼等命,已为先生物药所控制了?” 帅天帆道:“正是如此。” 南宮常恕神⾊一整,道:“先生此种做法,在下实不敢苟同。” 帅天帆冷冷道:“为什么?” 南宮常恕正⾊道:“先生可知道,一统武林与天下,必须具备些什么条件?” 帅天帆目光流转,徐徐答道:“本座浅陋,望大侠不吝指教!” 南宮常恕沉声道:“一统武林天下,首先必须以德服人,然后掌握人心,取得众望所归,方始大事可图!” 话声一顿,口气突转严厉,道:“如今先生所作所为,无一是处,如何能成大事!” 帅天帆然变⾊,推座而起,目注南宮常恕,喝道:“阁下此言是什么意思?” 南宮常恕哈哈大笑,也⽩推座而起,朗朗叱道:“我以为先生问鼎中原,自必有过人之处,谁知先生竟是个倚仗物药,以及利用人弱点,从中要挟的卑鄙之徒,如此作为,真令我可怜亦复可笑!” 帅天帆气得面孔铁青,森森地凝注着南宮常恕道:“阁下以为本座如不倚仗物药,便不能成就大事么?” 南宮常恕笑道:“正是如此!” 帅天帆“嘿嘿”冷笑,沉声唤道:“叶曼青、狄扬、依露,过来听令!” 叶曼青、狄扬、依露应声走了过来,齐地躬⾝道:“先生有何吩咐?” 帅天帆目注三人,语气如冰他说道:“汝等将南宮常恕人头缴来,不得有误!” 叶曼青、狄扬、依露三人面⾊呆板,躬⾝领命,齐地撤出宝剑,齐地⾝形一展,齐地清叱一声:“狗贼纳命!” 叱声乍起,三道剑光有如闪电,齐地一闪即敛! 南宮常恕依旧含笑卓立,安然无恙。 帅天帆却双手捧,脸上充満了惊骇错愕与痛苦之⾊,嘴菗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指间,鲜⾎汩汨流出… “砰”然一声,他终于直的扑倒地上,寂然不动! 这突然的变故,顿令帅天帆的一班爪牙,错愕失措,一时间,个个呆若木,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平振臂大呼道:“弟兄们动手!” 呼声才起,忽听黑暗中传来任风萍一声冷笑,立见数十缕淡淡的⽩气“骨嘟嘟”自地面升起,瞬即弥布了整个广庭… 南宮平曾见过这种毒雾,深知厉害,不由大惊失⾊,慌忙喝道:“这是毒雾,大家快退!”⾝形一起,跃上半空!… 南宮常恕夫妇与鲁逸仙以及叶曼青等人睹状,不由一愕。 顾不得诛戮帅天帆的手下,齐地随着南宮平跃上空中… 只见⽩雾滚滚,人影晃动“止郊山庄”的百数十道孔明灯光照其上,已失去了作用。 瞬眼之间,帅天帆的一班爪牙已隐在⽩雾之中! 南宮平飞落围墙上面,不噤顿⾜叹息道:“可惜!可惜!首恶虽除,却让余孽漏网了!” 陡听空中一声哈哈大笑!一条人影飞掠而来,双手连扬,发出无数蓝⾊火花,仿似正月里的花炮一般,洒落弥漫广庭的⽩雾之中,同时,口中大喝道:“鼠辈还不给我现⾝出来!” 那浓浓的⽩雾与蓝⾊火花一触之下,立时有若滚汤泼雪一般“嘶嘶”连声,顷刻便自消散殆尽! 強烈灯光照耀之下,只见任风萍领着一⼲爪牙已将退至庄门。 南宮平大喝一声:“放!” 一阵连珠弩响,顿时箭似飞蝗,将庄门堵了个风雨不透,帅无帆的一班手下,当先之人立时惨叫连天,中箭倒毙了二三十个! 任风萍见势不妙,把手一挥,竟率了群雄反⾝扑回广庭,直向厅堂攻去… 龙飞、古倚虹、石沉三人齐声怒喝,各挥长剑截住! 围墙上,南宮平一声长啸“叶上秋露”有若经天长虹,飞舞而下,叶曼青、狄扬、依露也各挥长剑跃下广庭。 又是一阵“桀桀”怪笑“幽灵群丐”在“穷魂”依风率领之下,纷纷现⾝… 这天下第一庄,顿时一片混战,刀光剑影,纵横飞舞,⾎雨四溅,直杀得天昏地暗… 南宮平独战“旋风追魂四剑”唐环,连施绝招,大喝一声“叶上秋露”寒光闪处,唐环惨叫半声,一颗斗大头颅斜飞数丈,⾝躯仆地不起! 狄扬、依露双战任风萍,两柄长剑有若尾游龙,两个盘旋,任风萍已被斩为三截! 风雨双鞭、古虹、破云手、彭烈等人见势不佳,更觉卖命无益,不约而同,各展救命绝招,打从刀山剑海之中撤⾝而出,挡开头洒来的箭雨,落荒而逃。 南宮常恕夫妇与鲁逸仙在屋顶督阵,眼看他们逃走,也不为已甚,就此放过。 剩下来的一班爪牙,哪噤得住龙飞等人的一轮狼杀,转眼之间,尸横遍地,已然诛戮殆尽! 一切复归平静“止郊”门下与叶曼青等人満怀着胜利的喜悦,恭请南宮常恕夫妇与鲁逸仙下来,簇拥着进⼊大厅。南宮平这才想起那最后赶来消灭毒雾之人,忙闪目四下一看,原来竟是那昔⽇门下食客万达,忙上前致谢道:“多亏大哥及时赶来,才得大功合成,真不知怎生报答你才好!” 万达笑道:“小事何⾜挂齿,倒是小弟在途中遇见了梅姑娘,她托我带了封信给你。”说时,拿出一封信与南宮平。 南宮平心头一震,忙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万达叹了口气,道:“她么,她已随那‘群魔岛,的少岛主去了!”南宮平闻言,脑际饭时一阵昏眩,讷讷道:“她…她…那是为什么?” 万达肃容道:“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她竟不惜以一生的幸福,换得了七大门派的撤退,平哥儿,她这份恩情,恐怕今生你也难报答得了!” 南宮平这才恍然那七大门派之人,是受了“群魔岛”的要挟而撤退,那“群魔岛”少岛主之所以肯这般相助,自然是以梅昑雪相从为条件的。 他茫然而又昏地拆开梅昑雪给他的信,噙着泪⽔,一字一字的读道:“…请善视青妹,莫念不祥人,今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南宮平喃喃道:“…愿结来生缘…愿结来生缘…” 忽地失声叫遣:“不!不!我今生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寻你回来…” 忽地,一双纤纤⽟手,轻轻地扶住他的双肩,耳边只听一声娇唤:“平哥!” 南宮平缓缓转头望去,朦的眼泪,恰正着叶曼青两道充満了怜爱的目光… 两人默默地互相凝视着… 夜幕渐渐揭起,黎明已踏着轻快的脚步降临大地…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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