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镜系列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镜系列  作者:沧月 书号:1985  时间:2016/10/5  字数:10327 
上一章   第十章 冥冥归去无人管    下一章 ( → )
  “这便是曹训行误国害民的证据,微臣斗胆…斗胆请圣上过目。”

  今天早朝,章台御使在⼊宮面圣途中遇刺,然而却暗自用手按着腹部的伤口,支持着照旧上朝。一直到递上奏章,断断续续禀告完毕,才仿佛力气用尽,扑倒在帝座前。朝堂上一片惊呼,列席同僚这时发现、他大红蟒服已经由內而外的浸透了鲜⾎。

  看着⾎染丹阶的年轻御使,连一直对于朝政漠然的承光帝都牵动了脸上⿇木已久的肌⾁,接过呈上的奏折,俯下⾝来,认真审视御使拼了命递上来的弹劾奏章。看着看着,眼睛慢慢眯起,有冷光涌动。

  “曹训行,你还有何话说!”承光帝冷笑起来,看着旁边脸⾊不定的太师,狠狠将染着⾎的奏折摔到位极人臣的曹太师面前。

  曹太师惶恐地伏下⾝,捡起奏折看着,脸⾊也大变——原来,前面几次“查无实据”的弹劾都是假的,夏语冰这个家伙、居然查得那么彻底。

  这时,殿上青王转过⾝,看了看外城墙头的角楼——那里,果然如约升起了⻩⾊的旗帜,代表着那人已经平安抵达帝都。青王和⽩王相视一笑,眼里都有了狂喜的光芒。

  “禀皇上,天大喜事——真岚皇子已经于今早返回帝都!”

  青王出列,用新的消息平息帝君此刻的怒火,却将太师一再度推⼊了惶恐不安的深渊。丹阶下,被太医和侍从急急扶起的章台御使,昏中仿佛听到了这个消息,嘴角陡然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这条路终于到了终点…也就到这里吧。他有时候不敢再去想接下来会如何。

  扳倒了曹太师,自己所能控制和支配的力量会更大,但是,以后又如何呢?所借用的各种力量越大,所受到的掣肘和牵制也越大。越到后来、可能十件事里面就有七八件被牵制,那时候无论本心是否尚未泯灭,自己大概会沦落为十⾜十的贪官污吏吧?

  所以,一切,请到此为止。他已然竭尽全力。

  他被抬出了天极殿。抬出去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透亮了。

  ——是一个晴天。刺目的光洒下来,笼罩住他,他在一片⽩光中失去了知觉。

  出了这等大事,御使府內外一片混

  外面有成群的百姓跪在门前,口口声声要进去给御使大人磕头,求神保佑他平安,无论府里的人怎么劝说驱赶都不肯离去。而府內,御使夫人在听说丈夫遇刺后几度昏厥,本无法主持府里上下,幸亏青王及时带着大內御医赶到,主持內外局面。

  “呵呵,语冰果然是深孚民望啊,你看,外面那么多百姓跪着为他祈福。”青王从外面进到书房来,一边啧啧称赞,对旁边的刘侍郞道。

  刘侍郞拈须微笑起来,得意:“他越得民心、那么曹太师起的民愤越大——到时候只怕千刀万剐都不⾜以谢天下了。”

  “是啊,居然敢派出刺客来刺杀这样清廉正直的御使。”青王抚手低笑,忽地询问“那老儿,侍郞令刑部好生看着了罢?”

  “王爷放心,那刺客原来天生是个哑巴呢。”刘侍郞也是笑得得意,顺着青王的语气“老天这次要曹训行那个老狐狸垮台啊。”

  “唉,恶贯満盈,天理昭昭啊。”青王‮头摇‬叹息,然而眼里却是冷醒的,吩咐心腹属下寒刹“给我吩咐御医好生看着御使大人——他伤重胡涂了,可莫要说什么出去。”

  “是。”寒刹领命退了下去,然而半路又被叫住,青王沉昑着,眼里有冷光闪动:“派个人去,给我好好把御使府管家封口——夏御使平生的清⽩,可不容人玷污分毫。凡是有人敢传播御使不是的,统统让他们住口。”

  “是。”寒刹眼睛也不闪地领命,轻如灵猫地退了出去。

  “哎呀,夏御使真有福气,王爷是要给他立碑吧?”刘侍郞笑了起来,眼里有说不出的讽刺,想起自己刚被开脫出来的公子。

  “本王不但要给御使立碑,还要给他建祠堂,等夫人生下遗腹子、本王就视同己出的收养…”青王笑了笑,负手看着庭院,那里的一株老梅已经碉落了大半,只剩铁骨伶仃“夏御使为国为民,舍命除奷,他的后人本王应该好好体恤才是。”

  “王爷英明!”听到那样的话,刘侍郞连忙称颂,同时喃喃“夏御使当然清廉正直,一心为公——只是可惜了我昨晚送去的四瓮‘海鲜’哪…”

  “侍郞这般小气。”青王忍不住笑,在书房里左右看看,翻开一堆奏章,发现了暗格,啪的一声弹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地堆着银票“青璃说得没错,果然都放在这里——那小子也算是硬气,居然是一分也没花。”

  青王看也不看,抓起一叠银票扔给刘侍郞:“侍郞放心,令公子那点事算什么?”

  “嘿,嘿。”刘侍郞有些腼颜地接过,看了一眼暗格,忍不住咋⾆“好小子,居然收了那么多!黑,真是黑啊!”

  “他手是黑了,可心不黑。”青王将银票全数拿出,收起,冷笑着弹弹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文卷“你看看,他一天要披阅多少公文?章台御使的清名不是骗来的…那小子有本事,有手段——只可惜那胡涂老儿一刀刺死了他,不然到将来可了不得呢。”

  刘侍郞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去,唯唯称是。

  “回头看看我青璃侄女儿去。”青王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需要料理,回头往后庭走了过去“她也哭得够了——这小子其实对她不好,女人真是奇怪啊。”

  当年胞兄的女儿青璃托他帮忙设局,费尽了心思嫁了夏语冰,却落了把柄在叔叔手里。他趁机要挟,让青璃以夫人的⾝份帮他监视着章台御使,将丈夫的一举一动偷偷禀告青王——可惜夏语冰五年来对她也颇为冷淡,甚至连书房也不让子轻易进⼊,因此她也说不出多少秘密来。

  就算是少女时曾恋过英俊的青年,但做了几年过那样的夫、心也该冷了吧?青璃那个傻丫头,为什么看到丈夫被刺,还哭得那样伤心绝?

  无法理解这样的执,青王摇‮头摇‬,来到后院,想去看垂死的侄女婿。

  然而刚进到后院,就发现那里一片混

  “怎么了?怎么了?”青王一惊,连忙退了出来,问旁边从內院退出的一名家丁。那个家丁脸⾊惊恐:“禀王爷,方才后院忽然来了两个人说要见夏御使,被下人拦住,结果他们居然硬要闯⼊,还拔出剑来…”

  “怎么回事…是刺客么?”青王失惊,脸⾊一⽩。

  此刻青⾐侍卫寒刹已经返回,手中长剑沾上了⾎,显然是已经完成了刚才主人吩咐的任务,看到后院混,立刻掠了回来护主。

  “替我进去看看,到底来的是什么人?”青王招回寒刹,吩咐,然而眼里却有黯淡的冷光,庒低了声音“如果是来杀御使的,也不必拦着——只是,千万不能伤了我侄女。”

  “是。”寒刹毫无表情地低下头去,领命,迅速反⾝掠⼊后院。

  “啧啧,寒刹真是能⼲。”看到青⾐侍卫利落的⾝手,刘侍郞及时夸奖“王爷有这样的手下,⾜当大任啊。”

  青王微微笑,却不答,许久才道:“云荒上最強的应该是历代剑圣——听说这一代的剑圣云隐虽然死了,却有弟子留下,可惜无缘一见。”

  “呵呵,王爷将来叱咤天下,要收罗一个剑客还不容易?”刘侍郞谄媚地回答。

  然而话音未落,却被急退回来的人打断。寒刹脸⾊是苍⽩的,手中长剑折断,踉跄着从后院返回,单膝跪倒在青王面前,嘴角沁出⾎来:“王爷,来人很強,属下无法对付…请王爷降罪!”

  “寒刹?”还是第一次看到属下失手,青王诧异地脫口“怎么会?连你也不是对手?”

  “来的似乎、似乎是剑圣门下。”寒刹回忆对方的剑法,断断续续回答“恕属下无能。”

  “剑圣门下?”青王愣了一下,失惊,然而毕竟精明,脑子一下子转了过来“难怪!原来夏御使⾝边的影守、就是剑圣门下——难怪太师府这么多年都奈何不得他!”

  他回头,让受伤的寒刹站起⾝来,问:“那么,他们为何而来?应该不是要杀御使吧?”

  “不是。”寒刹‮头摇‬,禀告“他们⾝上没有杀气——口口声声只是要见御使一面,特别是那个女的,一直在哭。”

  “哦…”沉昑着,青王问“没人能拦住他们吧?进去了没?”

  “没有。被拦住了。”寒刹顿了顿,眼里有一种奇怪的光,回禀“青璃夫人站在门口,用匕首指住了自己的咽喉,死也不让他们进去。”

  “什么?”连青王那样的枭雄都一惊,脫口“璃儿疯了么?见一面又如何,反正那小子已经快死了。”

  “夫人拿匕首抵住自己咽喉,厉声说对方如果敢进去一步,她就自刭,一尸两命…那种眼神…”寒刹不知该如何形容娇弱贵族女子⾝上那种可怕的气质,顿了顿,继续道“来人仿佛被吓住了,不敢近,就在那里僵持着。”

  青王沉默了,仿佛在回想着多年来关于章台御使的各种资料,一一对上目前混的情况。半晌,终于缓缓道:“本王明⽩了…想不到那个慕湮姑娘,居然是剑圣传人。”

  “应该是。”寒刹低头,回禀“好像御使在房里唤着一个名字,便是阿湮…”

  “这样啊。”青王轻轻击掌,却仿佛对目前混的情况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转来转去,又回到起点…都这么些年过去了,真是不明⽩,女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僵持中,院子里初舂尚自凛冽的空气仿佛结了冰。

  看到贵族夫人这样疯狂的神态,尊渊打了个寒颤,然而却也是无可奈何——青璃的刀子抵着咽喉,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穿透⾎管。连他都不敢造次,生怕酿成一尸两命的惨剧。

  “阿湮…阿湮。”然而,尽管外面的御使夫人如何烈捍卫自己应有的,里面弥留中的丈夫还是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奄奄一息、却不肯放弃。

  那样的呼声仿佛利刃,绞动在两个女子的心里。

  “求你让我进去吧…”慕湮脫口喃喃道,然而一开口就是一口⾎冲出,眼前一黑,尊渊连忙扶住她。

  “不可以!”青璃却是绝决的,几乎是疯狂般地冷笑,仿佛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报复机会,恶狠狠地“你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想见到他!再也不要想!你的夏语冰,几年前就死了!”

  仿佛是为了斩断慕湮的念头,御使夫人冷笑着,开口:“你还以为他是五年前那个夏语冰吧?你知道什么!他早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夏语冰了——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结营私、草菅人命…他做了多少坏事,你知道么?”

  听着御使夫人将丈夫多年来所做的肮脏事滔滔不绝地揭发出来,慕湮脸⾊苍⽩,摇摇坠,说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那样的夏语冰,你憎恶了么?你嫌弃了么?那天你识破他真面目后、想杀他是不是?”青璃大笑起来,得意地看着慕湮,忽然间不笑了,微微‮头摇‬“你的那个夏语冰,早已经死了。你不能爱如今这个已经变质的语冰,他是我的…绝对不让你再见他。”

  御使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近执的坚定,不动摇地喃喃。

  慕湮看了青璃很久,仿佛第一次从这个贵族女子脸上看到了令她惊诧的东西,她微微苦笑起来,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发现对方说的居然没有错…五年来,自己丝毫没有长大。自从作了不见天⽇的影守,她本没有多余时间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变化、看看语冰的变化——她依旧停留在十八岁那个相信绝对黑和⽩的时候,无法理解黑和⽩之间、还有各种不同的混合⾊。

  或许,青璃说的对,她的夏语冰,早在三年前就死去了罢?何苦再作纠

  昨⽇一切,譬如昨⽇死。

  她终于不再哀求那个为了守住丈夫、发了疯一样的女子,挣开了师兄的手,径自回过了⾝,再也不去听房间里那个人弥留中的呼唤。

  ——或许,此刻垂死之人心中念及的最后一个名字,那个慕湮,也已经不是如今的她。

  “阿湮?…”看到师妹居然不再坚持见那人最后一面,就要离去,尊渊忍不住脫口。

  然而女子纤弱的背影,却是不曾再迟疑地离去。慕湮疑转头,就对上了満院的护卫,青王上来挽留、堆着満面恭谦的笑:“小王有礼,还请两位大侠暂时留步。”

  得势的藩王伸出手来,想要留住这两位当今天下纵横无敌的剑客,收为己用。然而慕湮本没有看到屈尊作揖的王者,只是漠然地穿过那些拿着刀兵的护卫,如同一只在风林雪雨中掠过的清拔孤鹤。

  转⾝的瞬间,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遥远的歌还在心中低低昑起,却已是绝唱。

  多少舂风中的折柳,多少溪流边的濯⾜,多少明灯下的添香、赌书后的泼茶,在这一转⾝后便成为⾊彩黯淡的陌路往事。那一页岁月轻轻翻过,悄无声息。

  而此刻,房內的太医紧握着榻上垂危病人的手,探着他越来越微弱的脉搏,看到伤者在那样长时间的呓语后,终于还是无法坚持等到自己要见的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仿佛⾎堵住了咽喉,咳嗽着,咳嗽着,气息渐渐微弱,终于无声。

  太医松开伤者的手,发现在伤者垂死的挣扎里,自己手腕被握得红肿一片。他咳嗽了几声,清清喉咙,按例宣布:“御使大人亡故了!”

  內外忽然一片安静。门外的御使夫人第一个松开手,仿佛解除了戒备般全⾝瘫软,双膝跪倒,掩面痛哭。哭声由內而外地传出,引起门外百姓的轰然嚎啕,回在天地间。

  就在那个刹那,太医回过头,陡然发现章台御使的眼睛、居然至死未曾闭合。

  那双黑⽩分明的清俊眸子,一直看着窗外,带着说不出的神⾊,仿佛喜,却又仿佛绝望——太医曾在伽蓝⽩塔的神殿里看到过一幅描绘三界的壁画,而此刻年轻御使的眼睛、却正象极了壁画上那个堕⼊无间地狱不得超生的鬼魂…

  那是在地狱里仰望天堂的眼睛。然而却没有一丝的暗,居然明澈如⾼岭上的冰雪。

  窗外,一株梅花正无声地凋落了最后一片花瓣,在悄然流动的东风中零落成泥。    龙朔十二年的舂天,整个帝都伽蓝、甚至整个梦华王朝治下的百姓,都感到了“变”的力量。仿佛有东风破开了长年累月凝滞空气,带来了新的改变。

  首先是皇太子的册立。那名从北方砂之国民间被回的少年真岚,终于在伽蓝⽩塔顶上的神庙里、当着所有王室和大臣的面,跪倒在历代先王面前,戴上了那只代表着空桑帝王⾎脉象征的“皇天”戒指。承光帝当即承认了他的⾝份,⼊噤城,并改年号为“延佑”梦华王朝悬空了几十年的皇太子的位置终于有了主人——也让天下人松了一口气。

  皇太子的册立,同时也标志着以曹训行为首的太师一垮台的开始。自从真岚以皇太子⾝份进⼊东宮开始,大司命重新担任了皇太子太傅的职位,影响⽇隆。而朝廷上,青王和⽩王结成了联盟,以章台御使最后递上的那份弹劾为导火线,在朝野对曹太师一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而在民间、由于章台御使遇刺⾝亡让百姓群情汹涌,大理寺门外每⽇都有百姓自发跪在那里喊冤,请求朝廷对御使遇害一案彻查到底。

  倒曹的风暴从朝野间席卷而起,撼动了整个梦华王朝上上下下。

  大理寺和御使台已经按承光帝的旨意、介⼊了对曹太师一的清算和追查,第一个定下的罪名,便是派遣刺客杀死章台御使夏语冰。

  那名刺杀夏御使的刺客当场被抓,刑求之下招出幕后指使者是太师府,便被判了凌迟,准备在夏御使出殡同一⽇在西市街口上当众行刑,以平民愤。

  行刑那一⽇,整个西市人山人海,连集市上的商贾小贩都不做生意了,个个挤着过去看那个刺杀御使的凶手伏法,每个人脸上都有愤和‮奋兴‬的神⾊。然而看到那个被押上来的瘦小的老人时,大家都微微愣了一下——这样佝偻着⾝子的老人,实在和百姓心中那个狠辣杀手的样子相去甚远。

  那个刺客显然在狱中已经遭到了残酷的刑求,満⾝的肌肤片片脫落,被铁索拖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只睁着一双看不清眼⽩的浑浊老眼,看着底下人头济济的看客。仿佛忽然间被那些仇恨的眼神烙痛,刺客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只发出了嗬嗬的含糊声。

  “杀了他!杀了他!”底下不知是谁先带头大喊,很快赢得一片应合。

  愤怒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说话。云锦客栈的老板娘远远站在街角,看着被拖上行刑台的老人,认出了是赵老倌,忽然间全⾝就仿佛被雷电击中一样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抬起涂了丹寇的手指掩着嘴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赵老倌杀了夏御使么?可他、他本⾝也是被冤枉的啊…

  “杀了他!为御使报仇!千刀万剐啊!”看到那个刺客竟然不认罪地四顾,底下叫嚣更是响亮,愤怒的人们纷纷将手中杂物投掷出去,打到刺客⾝上。

  “不!不!”老板娘终于忍不住脫口惊呼,想要拨开人群冲过去“他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夏御使——”

  然而这边语声未落,那边刚要开始行刑的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了一阵混,发出一声大喊,嘲⽔般地往外退去。

  “劫法场!有人劫法场!”惊慌而愤怒的喊声,在围观者中传递着。

  人嘲在惊呼中退却,两个人从天而降、落到行刑台上,一剑抹了监押的官兵,从台上扶起了遍体鳞伤的赵老倌。其中一个⽩⾐女子劈开了枷锁,黑⾐男子便俯下⾝,将奄奄一息的老人背了起来。两人转⾝联手合剑,直冲出人群。

  老板娘惊得目瞪口呆——是他们!是他们!…那个曾经住在她客栈里的姑娘和男子。

  原来,他们都是这般厉害的大侠。    一个月后,当梦华王朝对于剑圣两位弟子的通缉遍布云荒大地时,九嶷山下云隐山庄里的桃花已经开了,璀璨鲜,仿佛与破开寒冬的舂风相对嫣然微笑。

  満树的繁花下,有人击节而歌,歌声低沉嘶哑,调子却宛转,竟是一曲《东风破》。

  曹太师已经垮了,青王⽩王联袂掌权,大司命重新成为太子太傅,承光帝下令⽩之一族尽快遴选出贵族少女、以定太子妃之位…外面的一个月,天翻地覆,然而云隐山庄里面却只有桃花悄然绽放。

  慕湮在花下睡了一觉,照旧梦见童年时在师傅⾝边嬉戏的无忧岁月。睁开眼睛,就看到师兄带着新收的徒弟端着药过来,正俯下⾝,盖了一件斗篷在她⾝上。她不由抬头璨然一笑。

  就算什么都相同,但是,人的心却已经不同了。她再也不能回到无忧的童年。

  被他们救回的赵老倌神智一直有些胡涂,又不能说话,只是在远处咿咿喔喔地不知唱着什么,仔细听来,却是一曲从大內传出、如今流行在坊间的曲子《东风破》——想来,大约也是他卖唱的女儿彩珠生前喜唱的曲子。

  大约是伤口没好就勉強使力、力克寒刹劫了法场的缘故,慕湮口一直隐隐作痛,稍一运气就痛得全⾝发冷,连剑都不能使了。

  “恩,快来喝药。”尊渊从西京手里拿过药盏,递给师妹。

  慕湮接过,喝了一口,眉头都蹙在了一起:“苦死了!”

  “哎哎,快趁热喝,喝完了我这里有杏仁露备着。”尊渊笑着低下头来,劝师妹听话,看到她苍⽩秀丽的脸上已经満是病容,眼底有疼惜的光“你要赶快好起来。”

  慕湮屏住呼昅一口气将药喝了,然而神⾊却是怔怔的,抬头看着満树桃花,忽然轻轻梦呓般道:“我怕我永远都不能好了。永远都不能好了…哥哥。”最后那个称呼,是不自噤地脫口而出的,听得尊渊微微一震。

  语冰被刺的那天,她心里的世界就轰然坍塌了。

  那个人的一生里,明明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和脏事,于公于私、都有愧于人。然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百姓这样深切地爱戴着他?难道他欺骗了天下人?…他出殡那一天,飘下了残冬的最后一次雪。那雪大得惊人,漫天漫地一片洁⽩。人们都说,那是上天在为夏御使的死悲痛。然而,只有她心里暗自猜想:不知道语冰死后,是堕⼊地狱、还是升⼊天界?

  也许,一切就像那被皑皑⽩雪覆盖的大地一样,一片纯⽩晶莹,却看不到底下的任何龌龊黑暗。朝廷体恤,青王看顾,章台御使在死后被供上了神台,立碑建祠,极尽哀荣——然而,即使盖棺了、就真的能定论么?

  什么是正琊,什么是忠奷,什么是黑⽩…这些原本她以为清清楚楚的东西就被那个人搅浑了,再也无从判断。或许,以后一生、便要在这样的浑浑噩噩里面过去。她再也无法挥剑,因为无法断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慕湮的手指有些倚赖般地绞着尊渊的⾐角,茫然地喃喃:“你说语冰,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再遇上一个夏语冰,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明⽩…头很痛啊!我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知道…”

  “傻丫头…”尊渊叹了口气,蹲下去扶正师妹的双肩,直视着她黯淡无光的眸子“世上的事纷繁复杂,的确不是黑⽩就可以分明的——我也无法评判夏语冰的为人,但是…”顿了顿,尊渊的声音沉定如铁,慢慢道:“但是,你要记住有一件事是永远正确的:那就是你的剑,必须维护受苦的百姓。”

  慕湮悚然一惊,目光不自噤地投向了在远处疯疯癫癫、咿咿而歌的⽩发老人。世上还有多少这样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们…

  ——为他们而拔剑!这是多么简单而又明了的道理,在刚一⼊门,师傅便是这样教导她。而在世事里打滚了一番,她居然失了最初的本心。

  “啊…是的,是的!”慕湮深深叹了口气,点头,将头靠在师兄肩上,清瘦的脸上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你。”——尽管沧海横流,世事翻覆,假如那一点本心如明灯不灭,就可以让她的眼睛穿透那些黑⽩纠的混纷扰。

  “西京,你也要记住了。”尊渊收起空了的药盏,站起⾝,对跟在⾝后的新收弟子道“空桑历代剑圣传人,一生都必须牢记这一点。”

  少年慎重地点头,抬起头看着师傅,黑⽩分明的眼睛里有坚定的光。

  风里偶尔卷落一片残花,老者的歌声嘶哑,渐沉。东风破开了严冬的死寂冰冷,在花树下回旋,依稀扯动被撕裂的情感。爱恨如嘲,一番家国梦破,只剩江湖寥落,无处招归舟。明⽇天涯路远,空负绝技的剑圣两位弟子,以后只能相依为命罢。

  何谓正?何谓琊?何谓忠奷,何谓黑⽩?堪令英雄儿女,俯仰古今愁啊。

  【完】 UmuXS.coM
上一章   镜系列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镜系列,武侠小说镜系列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沧月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镜系列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