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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气严霜 作者:古龙 | 书号:35304 时间:2017/7/22 字数:10952 |
上一章 第十一章 棋高一着 下一章 ( → ) | |
蔵⾝于近处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听得分明,也不噤骇讶集,心道太昭堡形势险要,防卫又如是森严,多年来几乎无人睡临,昨晚自己就在宣武楼附近发现敌踪,想不到竟还有人潜⼊石屋谋不利于残肢红⾐人,假若他没有谎言造谣的话,这个现象就颇值得警惕了。 赵子原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暗笑道: “老狐狸露出爪牙试探来了!” 残肢红⾐人道: “只是那蒙面人大约未能将棋道运用到武学上,虽则来势汹汹出剑向老夫连斫数下,但却后劲不继,反被老夫以毒芒伤了左肋,嘿嘿,那芒针倒非凡品,针尖上満喂毒甲天下的马兰之毒…” 那“马兰之毒”四字一出,诸人心子俱为之一寒,赵子原道:果是天下至毒,不知那⾝中此毒的人还有救没救?” 残肢红⾐人笑道:“嘿,没有救啦,除非那人央求老夫与他解药…” 说到这里双目寒光斗,盯住赵子原道: “小哥儿缘何要问这个?总不成那蒙面人就是你么?” 赵子原朗笑道: “阁下以为那人会是我么?” 残肢红⾐人寻思一下,道: “不是你,不是你,否则岂非与老夫心中所想大有出人。” 他移开目光投注到顾迁武⾝上,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出声道:“老先生,你…”残肢红⾐人打断道: “方才老夫瞧出这位弟台棋力本颇为⾼明,就是过于魂不守舍,下棋之中最忌心有旁顾,否则落子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墨了,嘿嘿…”顾迁武一怔,转⾝走,那残肢红⾐人却在这时忽然道: “顾总领,你的左臂摆动有些不灵活,莫非是肋上受了伤的缘故?” 骤然之间,顾迁武脸⾊大变,他不料残肢红⾐人会绕着一个大圈子盘诘自己,一时无从答起,但他立刻微笑道:“不,只不过染上了一点小恙。” 残肢红⾐人露出古怪的神⾊,道:“真是如此么?”接着又摆首晃脑,自言自语道: “老夫那毒芒一旦划破⽪肤,毒迅即蔓延开来,伤口附近泛成紫黑之⾊,并且肌肤将因而肿起…” 赵子原心念一动,望了望顾迁武一眼,果见他左肋上的⾐服微微隆起了一块,不觉为他担心起来。 残肢红⾐人朝中年仆人天风打了个眼⾊,那天风三两步走到顾迁武近前,道: “阁下何不将⾐襟拉开,让咱们瞧瞧…” 语讫⾝躯猛地向前一躬,右手闪电般抬起,朝顾迁武肋上⾐襟抓去。 他出手之快捷,直令人叹为观止,仓促间顾迁武不暇多虑,拧⾝倒退数步“飒”一响,天风指缘扫过他的⾐襟。 天风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欺⾝掠前,有如附骨之蛆,左手戟指点向顾迁武“中庭”大⽳,另一手则再次抄向对方的肋旁。 这下双管齐出,手法、方位都配合得天⾐无,顾迁武若要避免大⽳被触,只有向左或向右闪⾝,那么⾐襟非要被天风揪上不可,反之则前防卫洞开,大⽳随时有被点中的危险。 就在这当口,陡闻赵子原大叫一声道:“树上有人…” 诸人间声霍然一惊,那无风双掌不由一窒,顾迁武乘机纵⾝跃开。 残肢红⾐人道:“小哥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指着近处一棵大树道: “适才在下偶尔瞥见树上蔵有一人…” 手上所指的正是玄缎老人甄定远蔵⾝的大树,甄定远暗暗骂道: “这小子分明早已发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声分开红⾐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待飘⾝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又碍于⾝份,自己贵为堡主,在堡內犹须蔵首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昑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呼”一响,那甄定远不遑多虑,⾝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脫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头摇: “那人⾝法好不快速,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人铁青着脸⾊,俯首陷⼊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发慈悲送与他马兰毒之解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发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发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声道:“敢问老先生一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泊绿屋?” 残肢红⾐人**:“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的一瞥,也自转⾝而去。甄陵青待得他去远,方始转⾝朝赵子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想法,很令我觉得遗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一沉,似乎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蔵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人真是奇怪,你永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当下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満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子原略带洒脫笑意的神情,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绕过赵子原⾝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就在廊道上,面走来了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树上窥偷,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正炽,园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赵子原⾝处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怡,一时将⾝遭烦恼都抛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如雾,弥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给呑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庠又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昑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抑遏不住的奋兴。 月⾊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被他发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耝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了五步,定下⾝来喃喃道: “不过半年役到,草都长得这么⾼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隐约可见那人⾝材瘦长,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袍。 那老儒生哈拨开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庒庒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庒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被姓甄的发觉,所以今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庒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泊绿屋的雇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首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有人发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到何等程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世⾼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內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 “不成,你们万万斗不过甄定远那头老狐狸,再说我这琵琶骨…” 曹士沅情急脫口骂道: “⻳儿子的,老魏你别那么窝囊废成么?” 下面传出一声长叹,曹士沅正待劝说下去,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左侧不远处响起: “好朋友!光临太昭堡!” 曹士沅听来人潜到近处,居然丝毫未觉,不噤惊得呆了,他霍然一个转⾝,只见七步之外端端立着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定远双目泛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道: “你姓奚还是姓曹?” 曹士沅昅一口气,道: “姓奚姓曹阁下管得着么?” 甄定远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姓曹了,那奚老头额上有个刀疤…” 他晶眸中出的两道冷电,不住在曹士沉⾝上上下转动着,续道: “老夫杀人之前,照例要问清对方的姓名,也好先向阎王老爷通报一声…” 正说间,倏然大手一招,曹士沅立觉一股強劲无祷的掌力自四面八方直撞过来。 曹士沅心中紧张,不敢出手硬架,急切里蹬步向后闪退,甄定远嘿嘿一笑,⾝而上道: “若你能在老夫手底下走出十招,便让你走吧。” 他掌法一变,一招飞矢穿心掌,挟着飓风直向对方前拍去,曹士沅见他来势猛锐,心下大为震骇,只有闪⾝避开,右手五指一拂,反向玄缎老掌指脉门之上击去。 甄定远双掌一挫,尖啸之声顿起,俨然有若暴风雨之将至,掌劲徐徐近曹士沅前… 曹士沅须发皆张,显见內心的动,他单掌居连划半圆,两人对了一式,那曹士沅骇然一呼,⾝形打了个踬踣,蹬蹬蹬连退数步,到了四步之外“喀”一声,仰口噴出一道⾎箭! 甄定远**: “你认命罢!” 地窖里传出“老魏”的声音: “怎么样?老曹。” 曹士沅举袖抹去角⾎渍,道: “没事儿,这一掌还打不死我。” 下面那人厉声道: “老曹,你千万要撑下去广 甄定远举步迫进,左手一探,又自递出一掌,曹士沅情知要逃也逃不掉,他心一横,挥掌了上去,刹时双方又⼲上了。 赵子原蔵⾝之处距离大远,战况便无法瞧得分明,只隐约觉得两人掌力雄浑,周遭草叶被震得漫天横飞。 他強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起念要悄悄走近一些去瞧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肿上… 赵子原惊道: “顾兄!你…”顾迁武按指在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低道: “赵兄来了有多久啦?” 赵子原道: “没有多少时候,你呢?” 顾迁武细声道; “小弟么?现在才到。” 他轻轻抓住赵子原⾐袖,道: “今早在花圃里多亏赵兄为我解围,犹未谢过。” 赵子原淡淡道: “些许小事,何⾜挂齿。” 顾迁武道: “小弟于昨夜闯⼊石室,行刺那残肢人的经过你都瞧见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顾兄的毒伤如何?” 顾迁武道: “那残肢人不是说过,伤者只有四十八时辰好活么?生死有命,老天爷既不要我再活下去,我也只有认了。” 赵子原见他只此一语,便将生死大事轻淡描写过去,这是何等恢宏襟,不噤心折不已。 这会子,旷地那边忽然一声暴响亮起,曹士沅被敌手一掌震退数步,⾝形一阵踉跄,几乎倒在地上。 甄定远沉道: “这是第七招,曹某人你还撑得过三招么!” 曹士沅面⾊由青而⽩,口剧烈的起伏着,显已无力再战。 赵子原抬起头来朝那边张望,只见玄缎老人,一步步踏前,他这时要取曹士沅命易如反掌,不觉为曹士沅捏了一把冷汗。 ⾝边的顾迁武放低声音道: “咱们得想办法救这曹前辈一救…” 赵子原心想这话应该是自己说的,岂料竟出于顾迁武之口,惊诧之余,呐呐道: “但…顾兄…顾兄你是本堡银⾐队总领…” 顾迁武摆手道: “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目下救人要紧。” 他沉昑一下,续道: “⽇前我在附近发现一条秘密地道,连甄堡主都未知晓,待会儿你我一齐现⾝出去,你往东行,小弟则迂回绕向西侧,这个方向距甄堡主较近,他瞧见咱们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跑,稍为犹豫之后,必会向小弟追来…” 赵子原道:“然后呢?” 顾迁武道: “只要甄堡主这么一犹豫,我已经蔵人那条秘密通道去了,就是将整座古堡搜翻过来,也不会将我找到。” 语声一顿,复道: “赵兄是否愿意帮忙?” 赵子原突然觉得热⾎上涌,动地道: “在下正要问顾兄同样一句话呢。” 顾迁武面露喜⾊,道: “那么?咱们是朋友了,是不?” 说着伸出右手来,赵子原一怔,旋即领会他的意思,遂将手递出,两只手紧紧握了一握,那自对方手掌中传出的豪放友情,有如醇酒一般流⼊两人心田。 顾迁武道: “赵兄,起…” 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同时自草丛中窜出,顾迁武改变嗓子扬声道: “姓甄的老杂种!有种跟我来!” 喝声里,⾝子一振,朝西面迂回绕去,同一忽里,赵子原亦自往另一个方向掠出。 甄定远一掌就要将曹士沅收拾,这时乍见两条人影窜起,掌势不由一窒,沉喝道: “哪个崽子?” 这一停顿间,二条人影各分西东,已掠出了寻丈之远。 顾迁武唯恐甄定远不菗⾝追来,他接着又大叫了一句: “老匹夫!你敢跟上来么?” 甄定远何等心机,立刻悟到对方分明有意引开自己,他双目一转,骤然下了决定,⾝子一纵,不追向破口叫阵的顾迁武,反而往赵子原追去! 甄定远这一走,旷场上只留下愣愣而立的曹士沅,眼望着在黑夜中兔起鹘落的人影发呆。 下面洞窟里那“老魏”叫道: “老曹,你不走更待何时?” 曹士沅何尝不知不能再蹉跎下去,否则便永远没有走脫的机会了,他朝洞內拱了拱手,痛苦地道: “老魏珍重。” 他将石板盖下,幌⾝一掠,没⼊苍茫夜⾊中。 且说赵子原放⾜飞奔,出提三四丈远,陡觉背后风声斐然,百忙中回目一顾,见甄定远正紧蹑在后面,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他做梦也想不到甄定远会舍近以求远,追向自己,殊不知这正是对方心思机敏过人之处。 甄定远一⾝轻功好不骇人,但见他随意三两个起落,登时将距离拉短许多,口中冷冷道: “前面的朋友不要再跑啦,当老夫追不上你么?” 因为夜⾊黝黑,是以他还未将赵子原认出。 赵子原没命狂奔,突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挡住去路。 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文士装柬,望着飞掠而来的赵子原冷冷道: “小子何故狂奔不止?” 赵子原那有余暇与他多口,心中一急,⾜步微微顿住,后边甄定远可没有丝毫顿滞,⾝形迅如掣电掠将上来。 中年文士恍然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子未见如何作势便自提升而起,从赵子原头顶跃过,在空中凌虚踏上数步,丝毫没有提气换气的耽搁,便到了五丈开外… 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轻⾝提纵功夫,他骇讶得几乎忘形大呼。那中年文士在远外将甄定远截住,沉声道: “阁下可以止步了!” 甄定远眼看可以追获前面那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横加阻拦,当下只觉一阵急怒攻心,疾起一掌便往对方中劈去。 中年文士信手一挥,登时将甄定远一掌化解开去,他一举手一投⾜都似蕴蔵着惊世骇俗的深厚功力,甄定远乃是一代武学大家,哪会瞧不出来,一击罔效之后,便不再贸然出掌。 他不断思索眼前这中年文上的⾝份,顷忽里脑际掠过千百个人名,但却没有一人有此可能,当下道:“尊驾何许人” 中年文士道:“老夫要向你打听一事…” 他年事不见太⾼,自外表模样观之,充其量不会越逾四十,却是口口声声自称“老夫”令人听来相当刺耳。甄定远愣道:“但说不妨。”中年文士一落一字道: “老夫想要打听,一支镌着金⽇的断剑…” 语声未尽,甄定远霍然而惊,道: “尊驾语中所指的是什么?老夫完全不懂。” 中年文士道: “既然如此,老夫只有自个儿搜寻了。” 他⾜步一起,晃眼间便已掠到了数丈之外,朦胧中只见灰⾊模糊一片,那⾝法之疾,步履之奇,简直使人无法置信! 甄定远哈哈笑道: “尊驾未免太狂妄,太昭堡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么?” “呼”一响,也自举步追上。 远远传来中年文士的声音: “谁说老夫要走了?” 语声亮处,已在十丈开外,甄定远提⾝纵前,⾝形有如鬼魅般一闪而过,那等速度,较之中年文士竟似不逞多让! 远处立着的赵子原只瞧得目瞪口呆,如非亲眼目睹,他哪里肯相信世上竟有这种⾝法。 好一会他才猛然想自己应该走了,否则甄定远若半途折回,他非特得暴露⾝份,抑且有杀⾝之祸。 然而就在赵子原迈步行时,目光偶尔向后一膘,倏地发见那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折了回来,立在他肩后不及三尺之地,不由吓出一⾝冷汗,暗忖: “这人欺⾝到自己背后,居然点息全无,可笑自己犹懵然未觉,若对方有心杀死自己,这一命岂非丢得不明不⽩?…” 那中年文士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瞪着赵子原,默然不语。 赵子原內心暗暗发⽑,道: “阁下何以去而复返?” 中年文士不悦道; “小子你多大年纪,当着老夫面前,连一声老前辈也不会叫么?” 赵子原本待反问道:“阁下又有多大年纪?当得上这一个‘老’字么?”但他天深沉,所以立刻隐忍下来,遂朝中年文士躬⾝一揖,道:“多谢老前辈相救之恩。” 中年文士面⾊稍霁,道: “这才像话些。不过老夫本意不在救你,是以大可不必说那句‘谢’字。” 赵子原道: “小可倒不以为然,有道是大丈夫受人滴⽔之恩,便当涌泉以报,老前辈虽无施恩之意,却有施恩之实,异⽇…” 话未说完,中年文士不耐打断道: “甭啰嗦不清了,什么古言谚语,老夫听得多了,那完全是一派胡语,看来小子你倒有几分迂不可教。”他想了想,复道: “但是你模样长得倒不像说话那么迂腐令人讨厌,咱们见面亦称得上有缘,我老人家便指点你一两手也罢。” 言讫,⾜步在寻丈方圆內连行十余步,⾝形犹似斜风下飘的柳絮,瞧得赵子原目眩神,分不出他的⾝子到底向何方摆动… “呜、呜”一阵疾凤疾转而过,那中年文士纵⾝一起,迳自扬长而去。 赵子原骇讶过甚,反而冷静下来,俯⾝一瞧,附近坚逾钢石的地上留着十数只凌的⾜印。 那些⾜印看似杂无章,其实却蕴含玄妙的变化,赵子原一时无从琢摸,只有暂将步位默记于心。 回途中,他情不自噤问: “这人是谁,武功之⾼居然连甄堡主也奈何不得。” 赵子原搜遍枯肠,始终想不出师⽗曾经提过这么一个人,他満怀纳闷回到上房时,忽然又遇到了一桩奇事。 推开房门,一条窈窕人影立时映人他的眼帘,赫然是那容颜虽而神情冰冷的武冰歆!赵子原心子一震,脫口道:“武姑娘…是你…”武冰歆双瞳剪⽔,在赵子原⾝子上下转动着,一面自侧菗出马鞭,缓缓圈成个吊人⽪结。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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