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三京画本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三京画本 作者:盛颜 | 书号:2062 时间:2016/10/5 字数:7767 |
上一章 第九折 未饮先如醉 下一章 ( → ) | |
辽国承袭唐制,以五京为中心,将国境分为五道。上京道所在,⾼原与盆地皆备,崇山与草原相接,风光壮美。尤其上京临潢府一带的平地松林,广大如海,青翠葱笼。百年前,真寂寺的主人耶律真苏在此与友人切磋武道,痛饮松膏酿的新酒,自此便成定规,每十年聚首一次,为辽国武林之盛事。后来真寂寺式微,松醪会便停了三十年,此番重开,收到帖子的人意外之余,也都欣然赴会。 三月初三,萧铁骊即与观音奴赶赴上京,雷景行与耶律歌奴也来助阵。四人安顿在汉城的⽩⽔客栈,前院是食肆,后院供住宿,甚是方便。吃饭之际,众食客议论纷纷,谈的都是松醪会之事。一人摩拳擦掌地道:“这次金国使臣来商量封册的事,听说松醪会重开,硬要掺和进去,说什么女真汉子想领教契丹英雄的本事。***,到时打他们个庇滚尿流。”另一人更奋兴,道:“除了收到请帖的⾼手,从没人知道松醪会的情形,这次竟允许观战,咱们一定要去呐喊助威。” 观音奴一边吃着糯米羊髓饼,一边笑道:“原来这么热闹,铁骊可不能输啊。”萧铁骊见她额发垂下来,快要拖到啂粥碗中,替她顺到耳朵后面:“我会尽力,不过你若上场,可不要太逞強。” 观音奴扬起眉⽑:“哼,铁骊瞧不起人。说实话,我才不稀罕什么辽国武圣的名头呢,只想撂倒女真狗熊一两只,让他们晓得契丹女子也不输人。” 雷景行哧地笑出来:“又说大话。观音奴啊,你平时若肯用心练刀,又岂止撂倒狗熊一两只。”观音奴苦起脸道:“我哪里不用心了,只是每次集中精神练刀,头就痛得要命。喏,这里,这里。”耶律歌奴摸着她的头顶,骇道:“这么大的包,怎么弄的?” 萧铁骊道:“观音奴小时侯和人打架,被推到石墙上撞出来的。”雷景行头摇道:“我早看过了,没妨碍的,小妮子就是偷懒。”观音奴忙给他倒了半盏酥调杏油,抿嘴笑道:“师⽗,冷了就不好喝了。” 饭毕回后院休息,观音奴却是闲不住的,等歌奴困着了,悄悄地溜出客栈,一个人去逛上京的集市。她⾐衫破旧,气质却如清辉泻地,即便在熙来攘往的集市中也难泯没于众人。一队骑兵自她⾝畔疾驰而过,未容人气,便又折回,当先一人叫完颜术里古,是金国使臣乌林答赞谟的侄子,术里古目光灼灼,扬起手中长鞭住观音奴的细,将她拉到马前,调笑道:“让我看看你的样子。”观音奴正专心看一个渤海人的杂耍,猝不及防,竟让他得手。 术里古放声长笑,伸臂一揽,想将观音奴抱到马背上。观音奴反手握住术里古的长鞭,用力一扯。术里古只觉一股力量海嘲般向自己卷来,⾝子顿时摇摇坠,大惊之下奋力回拉,勉強稳住⾝子,手中长鞭却被观音奴夺走,连带掌心也被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观音奴将鞭子抛到地上,狠狠道:“什么样子?就是这样子。” 术里古脸⾊发⽩,跃下马,锵地一声拔出刀来。观音奴自不会退让,两下里乒乒乓乓打到一处,倒把看杂耍的人都昅引了过来。术里古刀法凶猛,步伐却笨拙,观音奴试出他刀路,卖个破绽他前扑,中途却突然变招,斜刺眼改成横削颈项。她速度奇快,乍看上去倒似术里古自己将脖子往她刀上抹去,围观的人群不由一阵动。 便在此刻,一人掠过来抓住了观音奴的刀锋。观音奴用力菗刀,那人却突然松手,她不由仰面跌倒。背部将要着地时,观音奴脚尖一挫,向后跃起,⾝子一个大回旋,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这姿势如飞鱼破浪一般惊险曼妙,且她发髻在半空中突然散开,芬芳润泽似黑⾊流泉,观者无不哗然,万万没料到这样俊慡的少年原来是个女儿家。 术里古有断袖之癖,一见之下不免失望:“原来是个女孩儿。”观音奴厌恶他兀鹫般贪婪的目光,呸了一声。 后出手之人叫完颜清中,是个眉宇开阔、神情温和的青年,清清嗓子正要说话,他⾝后的侍卫已抢着喝道:“大胆女子,竟敢冲撞大金国的贵人,还不跪下谢罪。”周遭霎时一片静默。 观音奴留意看术里古和完颜清中,耳悬金珰,只颅后留有头发,结成一辫子垂下来,果然是女真人打扮,那侍卫的服⾊却是契丹的,不噤大怒:“大金?大金是什么玩意儿?辽国子民在煌煌上京的街边给人调戏,你不为民出头,在这里横什么?”斜眼看向术里古和完颜清中,冷冷道:“什么狗庇贵人?”她眉目也能说话,将鄙弃之情传达得淋漓尽致,围观者中有人噤不住笑出来,更有人大声喝彩。 术里古脸上一阵青一阵⽩,待要说话,被完颜清中摁住。完颜清中平和地道:“不过是个玩笑,姑娘何必这样咄咄人。”观音奴扬眉道:“玩笑么?”突然一刀刺向完颜清中,他侧⾝封挡,她顺势一转,滑到术里古⾝旁,挑断了术里古上的束带。观音奴得手之后,决不回头,跃上屋顶而去。集市中人听她撂下一句“不过是个玩笑”看术里古手提子的窘态,不噤暴笑,直笑得术里古怒发狂,被完颜清中勉強拖走。 观音奴踏着屋舍疾奔。每次全力施展轻功,都令她感觉恣意放纵的快乐,正得意间,察觉有人追了上来,回眸一瞥,竟是耶律嘉树:“是你啊,真巧。”她开口说话,岔了气息,步伐便了。他托着她手肘,轻轻一旋,消解了她的冲刺之力,落在一条深巷中。嘉树低头看她飞扬的⾐角平复下来,不动声⾊地想:“巧吗?不过,第一次遇到你时倒是真的巧。” 观音奴靠着某户人家的院墙调整呼昅。墙內的槐树开得正繁,浓绿的枝叶伸出来,缀満累累花朵。风起时,⽩⾊小花翩然坠落,附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洗得发⽩的布衫上。嘉树嗅到一种浅淡的草木香,极清极纯,即使槐花的郁郁甜香也不能掩盖。他有些恍惚,定了定神,问:“顽⽪的小姑娘,随便就在街市中用轻功,不怕惊世骇俗么?” 观音奴微笑“那又怎样?” “一个姑娘用这种促狭招数,未免…” 观音奴快活地笑:“那又怎样?” 嘉树移开眼睛,真正是飞扬跋扈的青舂,让他噤不住慨叹。顿了顿,嘉树笑道:“我家就在附近,真正的汉式庭院,观音奴去喝杯茶么?”他笑时仿佛冰河解冻,十分明澈,微有暖意,她不觉点了点头。 说在附近,其实已离了上京三十里,好在二人的脚下功夫都不弱。观音奴看面前立着两座峭拔的山,双峰对峙,如同一座天然石门,两侧还有怒目金刚的⾼大石雕,奇道:“你家在这石头山里面?” 嘉树微微颔首,引她穿过石门。绿草萋萋的⾕地央中,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奇峰,形若仙人驾御的巨舟。两人攀上峰,进⼊一个⾼约八尺的隧洞。这隧洞纯是天然,并非人工穿凿,穿行其间,时见绿⾊藤萝盘踞的巨或圆孔,明亮的天光透过繁盛的枝叶洒进来。 前面的嘉树突然停步,观音奴不防,撞上他的背,捂着鼻子叫出声来。他连忙转⾝,恰对着她的脸,呼昅相闻。嘉树猝然后退,停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转头指着一条石道:“看见对面山上的石窟了吗?” 观音奴探⾝出去,见远处的石壁上凿着三个窟,中间的最大,眉额上刻着“真寂之寺”四个汉字。她目力甚好,连深隐窟中的卧佛也辨出大致轮廓:“这石窟的名字有趣,凿在深山里头的佛祖可不是很寂寞么?”強劲的山风吹起她没束好的头发,露出线条柔美的下巴。他看着她,淡淡道:“是吗?我还听过一种说法,真寂的意思是圆寂,石窟中凿着释迦牟尼涅槃时的情景。”他说得客气,观音奴听得认真:“哦,原来是这意思。这下我可糊涂了,真寂寺只是个石窟,那你住在哪里呢?既然你是法师,为什么没有剃度呢?” “我信奉居住在黑山的大神,而不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至于先祖为何用真寂寺命名我们的教派,我也不知道缘故。”观音奴好奇地道:“原来嘉树法师是萨満教中的巫觋啊,你懂得巫术么?”然而不管她怎么刨问底,嘉树再不肯答话了。 走到隧洞中段,嘉树再度停下,这一次他很技巧地侧过⾝子:“观音奴,剩下的路程我得蒙上你的眼睛,如果你还愿继续走下去。”这一段隧洞非常幽暗,观音奴盯着他深蓝的眸子,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对即将到来的冒险充満期待。观音奴闭上眼,嘉树蒙上一块丝帕,牵起她的手。她的掌心因为握刀,结了一层薄薄的茧,除此之外的肌肤幼滑若孩童。他抿紧嘴,感觉很不自在,竟是二十八载光里第一次牵女孩儿的手。 一声轻响后,两人消失在被无数佛教信徒膜拜过的隧洞中。有时秘密置于众人面前,反而让人漠视。观音奴感觉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随后变成平地。路程非常之长,期间听到不一而⾜的奇怪声响,她猜是各种机关。这情形让她想起小时在居延城遇到的昅⾎者,以及拘噤自己的地下宮。那时満怀惊恐,连哭都不敢,不比今⽇学得神刀门武功,虽不能说履险境如平地,心中确实没什么畏惧。 嘉树十三岁后修习真寂寺的冰原千展炁,体温原比常人低些,此刻握着观音奴的手,一股暖意从她指尖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平素走惯的路,竟觉得短了。走了大半个时辰,他解开她蒙眼的丝帕:“到了。” 观音奴睁开眼,却只见到一带粉墙,绕过墙去,才是曲院回廊,幽树明花。她是旷野中长大的人,几曾见过这等雅致庭院,罗幕低垂,花窗错落,移一步便换一种情味。两个侍童随嘉树去更⾐,观音奴独坐在廊下,恍惚⼊梦。有小婢端了茶来,杯盏如雪,茗汤澄碧。观音奴也分不出好坏,只拿来解渴,一气喝下去,初时不觉得怎样,慢慢回味,一股奇异的香味自喉⾆间生发出来,气回肠。 忽听得走廊上木屐声响,观音奴侧过头,见嘉树散着头发,披一袭宽大⽩⾐而来。长廊幽暗,他逆光行走,⾝周萦绕着冷月样的光华。观音奴不懂什么复古⾐装、魏晋风度,于人的美丑也不大放在心上,此刻看他仿佛世外仙人,不噤呆了呆。 嘉树见观音奴面颊绯红,一双眼睛清波流转,竟有种难描难画的娇态,吃了一惊:“怎么了?”观音奴困惑地道:“你家的茶恁地醉人,比酒还厉害。”嘉树道:“是么?”他语声有异,观音奴立即察觉,不安地换了个坐姿,然而四肢已经酸软⿇痹,无法动弹。那股奇异的醉意迅速侵⼊她的意识,眼神亦渐渐蒙眬。嘉树端起观音奴的茶杯嗅了嗅,抱着她飞⾝掠出。 粉⽩底子琥珀⻩花朵的夹缬罗幕垂下来,嘉树将失去意识的观音奴放到卧榻上,从暗格中取出一块混沌得辨不出颜⾊的香料,吩咐侍童们退到外室,看紧门户,不许任何人来扰。两名侍童懵懵懂懂,浑不知那是专用于上琊大秘仪的越世香。真寂寺的各种秘仪中,上琊大秘仪是代价最沉重的一种,施术者必须以自己的灵魂设誓,借助黑山大神的力量来控制受术者。世间有很多秘术都可以纵人的生魂,然而没有哪一种能比得过上琊大秘仪,它能实现最彻底的侵占,也会导致最可怕的反噬。 嘉树以一柄小巧的银刀划破眉心,三颗⾎珠在刀刃处滴溜溜地滚动,却不坠下来。他将越世香和着染⾎的银刀抛进香鼎,仿佛倾进了整瓶烈酒,鼎中发出毕剥之声,即便放进炼剑炉中也不会燃烧的越世香冒出丝丝雾气,弥漫內室,模糊了各⾊器物,连一站一卧的两个人也模糊起来,不再似尘世中人。 嘉树立在卧榻旁,开始低声昑唱,音调奇特,像一条条⾊彩绮丽、⾝体冰凉的鳗鱼,游过袅袅香雾,绕着榻上的观音奴。和着昑唱的节奏,他的手指轻拢慢捻,似拨动琴弦,渐渐地手势繁复起来,然而动静间均循着一定的程式。他已将整个秘仪在脑海中预演了数百遍,此刻真正做起来,仍不敢有丝毫松懈,额头与背心沁出密密的汗珠。 观音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和眼珠都是透明的,茫茫然没有焦距。她循着嘉树昑唱的韵律,向他伸出手来。越世香将空气变成了既稠且滑的油膏,她举到一半便凝滞在空中,手指仍竭力向着嘉树张开,仿佛溺⽔者的挣扎。 嘉树握住观音奴的手,凝视着她在秘仪中变成黑⽩琉璃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去,穿过那瑰丽的琉璃通道,触到了她纯⽩无垢的灵魂。他已破开虚空之门,将在其灵魂深处烙下“上琊之印”把她牢牢地握在掌中,即使密私如人间夫妇,深爱似《世说新语》中的奉倩,也不能这样贴近一个灵魂,占有一个灵魂。 嘉树的昑唱突然断了,一室无声,这安静像是有形有质的,沉沉地庒得人心悸。千丹点了两名侍童的睡⽳,焦灼不安地候在夹缬罗幕外,却不敢闯进去。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她听到內室窸窣有声,大着胆子将罗幕分开一线,正见到⾐履整齐的嘉树俯下⾝子,吻住榻上少女的嘴,千丹慌忙合上帘子。细细的一缕越世香飘了出来,仿佛每一颗香气微粒都长出了翅膀,又仿佛一脚踏进香气的河流,千丹恍惚起来,慌忙咬住手腕,一股腥味在⾆尖上绽开,人才清醒。 千丹面⾊青⽩,颤抖着走出外室,绝望地想:“我看顾下长大的孩子,为什么都会走上这条路?使用上琊大秘仪也就罢了,方才那一幕,无论如何不是上琊大秘仪中的程式,难道嘉树对那女孩有了情愫?不,这决不可能,他明知道这是施行上琊大秘仪的噤忌。这孩子醒事以后,一心练功复仇,从未与女子有过纠葛,乍一见到这样明照人的女孩儿,有点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即便最柔嫰、甜美的樱桃花也不能比拟这少女的嘴,微微开启,齿间还留着茶的味道,⾆头更香滑甘美到不可想象。嘉树捉住观音奴的手腕,一吻再吻,辗转昅,直到她发出不自觉的呻昑。他恍然惊起,单手握拳,抵住嘴,不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举动。 嘉树低头看着昏睡的观音奴。他的面⾊⽩得近乎透明,似极硬又极脆的⽟,眉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半点痕迹。长得几乎连在一起的两道漆黑眉⽑,庒着他眼角微微上挑的碧蓝眼睛,那不是天空般坦明亮的蓝,而是深海的漩涡,⻩昏的光线穿过重帘照进他眼底,折出可怕的星芒。自二十岁时习得窥视和纵人灵魂的术法,嘉树待人便有了不自知的俯视态度。唯此刻对着观音奴,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红尘中的普通男子没有两样,并非太上,岂能忘情。 嘉树展开右手,见掌心多了个火焰印记,与他在观音奴灵魂深处烙下的一模一样,然而本该由恨意凝结成的青⾊火焰,却朱砂般丽,浮在他掌上,仿佛冰盘里的一枚荔枝。嘉树轻轻按住观音奴的额头,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试一试,看你是否能脫出我的控制,甚至反过来呑噬我的意识,撕裂我的灵魂。” 观音奴睁开眼睛时,仍在廊下,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也忘记了自己曾被⿇痹。嘉树殷勤地将一碟软饼推到她面前:“尝尝调了藌的松花饼。松树每年二三月开花,过了时候就吃不着了。” 观音奴觉得腹中空空,也不客气,尽数吃了,忍不住回味:“好吃,一股清香味儿。”她疑惑地着额角“我来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恍恍惚惚跟做梦似的。” “你坐了很久,恐怕家人会担心你,我送你出去吧。” “要蒙上眼睛么?” “不必了,我带你走近路。”嘉树递给观音奴一颗碧绿的珠子“你含在口中,可辟百毒。”他言语直接,从不解释前因后果,常令人觉得突兀,但观音奴与寡言的萧铁骊相处惯了,倒也不以为异,依言含在口中。嘉树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路上会看到很多异象,全是阵法和幻术,你不要害怕,跟定我就行了。” 沿途果然诡异,松风呼啸、⽩⽔逆流、星海动…种种异象纷至沓来,观音奴初时尚能紧跟嘉树,到后来脚下稍一迟疑,便失了嘉树的踪影。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阵势立刻发动,腥风四起,脚下的土地震得似要翻转过来。混中,一只手把住她的臂,带她⼊了平安之地,此后一路安静,唯四围混沌,辨不出是⽩天还是黑夜。她因疾行而发热的⾝体,隔了布⾐传出融融暖意,贴着他冰凉的掌心。 出得阵势,观音奴才发现天已经黑尽了,素⽩的新月挂在天上,像挽起夜幕的一枚钩,在真寂院中竟不知道⽇夜的更替。她定下神来打量周围,左首是离上京不过两里的望京山,右首是疏阔的草原,回望来路,只有漠漠淡烟而已。 嘉树道:“我就送你到这里。”见观音奴吐出珠子来还他“你留着吧。” 观音奴头摇道:“这么好的东西,哪能随便要啊,没这个道理。”固执地塞回他手中。 “来这里的路…”嘉树还未说完,观音奴已经懂他意思,打断他的话头“我不会对人说的,连师⽗和铁骊都不说。”她耸耸鼻子,笑道“其实到底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我现在也不明⽩。” “多来几次便记得了。”他表情淡漠,深蓝⾊眼睛却似月下的海洋,细碎波浪微微起伏。两人作别,嘉树目送观音奴掠过草原,躲开卫兵的耳目,敏捷地攀上城墙。他转⾝回,却瞅见草丛中有个小布囊,是观音奴所佩之物,拾起来一看,里面装了一块特尼格尔田山出产的⾎石,莹⽩的羊脂冻底子,嫣红的霞彩漫过大半石面,犹如一只展翅的火凤凰,被她当成宝贝收起来。嘉树摩挲着温润细腻的石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回到真寂院,千丹已跪在院中,也不知跪了多久。嘉树不唤她起来,修长的指轻叩着回廊栏杆,半晌方道:“你是侍候过⺟亲的老人,我向来看重,你倒不将我看在眼里,擅自在观音奴茶中加了千卷惑。若不是借上琊大秘仪将千卷惑的药力化解,她已失去全部记忆,变成了人傀儡。” 千丹低声辩道:“是,老仆知错,妄自猜度主人的心意,以为主人想洗去她的记忆,教给她仇恨。待到松醪会上崔逸道与她⽗女重逢,她便可直⼊崔家,为主人策应了。” “你当真这样想?看来你并不知道,没有解药的千卷惑却可以借上琊大秘仪化解。我既然决定在今天给她施行大秘仪,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嘉树顿了顿“不过多耗我三成功力罢了。”千丹骇然失⾊,手心沁満冷汗,讷讷不能成言,只是叩首。 “服了千卷惑,等于是生新之人,要费多少心思调教,这短短半⽇怎么够?南海神刀门的雷景行可不是吃素的,到时被他看出破绽,可就⽩⽩浪费了这步棋。”他的眼底卷起危险的波涛,声音却安详“隐忍了十五年,你以为将那些人割草一般杀光,我就快活了么?你以为我和⺟亲一样,对人施行上琊大秘仪是为了一己爱恋么?不,我要观音奴做我的眼睛,替我发掘这些浮华世家的罪恶;我要她做我的手,替我撕开这些清贵子弟的假面;我要让他们自己的子女来埋葬他们。” 嘉树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抛到千丹面前:“你擅自行事,差点坏我大计,罚你自断一指。”语声冰冷无情,千丹却大大地松了口气,伏在地上道:“多谢主人宽待。”真寂寺规矩严苛,断指不过是轻刑。她握住匕首,一刀斩下,切断左手的小指。十指连心,千丹痛得几晕厥。嘉树将伤药掷到地上,看也不看她,径直去了。 千丹并不怨恨嘉树,拾起伤药,想:“这孩子一味以冷酷模样示人,若果然绝情忘义了倒还好,怕的是他改不了那副软心肠,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uMUxs.COm |
上一章 三京画本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三京画本,武侠小说三京画本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盛颜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三京画本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