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天行健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行健  作者:燕垒生 书号:2096  时间:2016/10/5  字数:16919 
上一章   第二十一章 诈术欺人    下一章 ( → )
  蛇人的使者穿着一件月⽩⾊的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宽檐大帽。这副打扮使得它更有几分像人,如果不看长衫下露出的那半截蛇⾝,乍一看也跟一个士人没什么两样。它的眼睛与人眼大为不同,但是从它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一种睿智,与平常在战场上见到的蛇人大为不同。

  到了毕炜马前,那蛇人在车上抬起上半⾝,道:“毕将军,来城中多谢将军款待,明⽇过后,我们又要重新开战了。”

  它的话字正腔圆,边上一些没见过这使者的士兵不由得都惊呼了一声。他说话时,我发现邵风观的⾝体微微颤了颤,不知是不是在害怕。这蛇人孤⾝在我们军中,连一点惧意也没有,尽管对方是蛇人,我也不噤有些敬佩。

  毕炜笑道:“木昆先生,这个自然。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位是我军的前锋营统制楚休红将军,希望你保证他的‮全安‬。”

  那个叫“木昆”的蛇人咧开嘴,大概是在冷笑:“伏羲女娲的子孙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它居然自称为“人”这让我有些好笑。这时毕炜的马有些烦躁,打了个响鼻,毕炜拍拍他的座马道:“木昆先生,请回吧,毕炜初到东平城,居然能见到木昆先生这等人物,实在三生有幸。”

  木昆点了点头道:“木昆亦是如此,有毕将军与邵将军两位,实在是我军之福。”

  他们的话表面上很是客气,內里却剑拔弩张,这木昆虽然只是蛇人,口齿却大是灵便,不卑不亢,丝毫不落下风。毕炜也点点头道:“正是。”他转向我道:“楚将军,请你与木昆先生一同前去,若殿下无恙,明⽇与殿下一同在这门外换。”

  木昆打量了我一下,似乎是在掂量一下我在帝‮军国‬的分量是否⾜以充当使者,毕炜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木昆先生,楚将军虽然年轻,却是⾝经百战的勇将,百卉公主便是由他带回来的。”

  木昆一张満是鳞片的脸仍是动也不动,好像蛇人没有多少表情,不知它心中怎么想。他将我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道:“原来楚将军是前⽇夜袭我军军营的人,实在失敬。”他向我拱了拱手,却又道:“楚将军,想取你命的人可大有人在,随我回去,你可放心?”

  我道:“军人一生不免死于刀剑,又有何惧。”

  木昆咧开嘴,又发出了一声笑:“果然去得。”他对毕炜和邵风观又拱拱手道:“毕将军,邵将军,那我就走了,明⽇请将军带百卉公主来换你们的那个殿下。”

  它说到“殿下”时有些不屑,我也不去多想,翻⾝上了马道:“毕将军,邵将军,末将告辞了。”

  城门缓缓打开,吊桥也放了下来。木昆拉了拉缰绳,马车在周围士兵的目光中驶了出去。我跟在它⾝后,等一过吊桥,回头又看了看东平城。东平城的城门已关上了,吊桥也正在拉上,巍峨的城墙仿佛耸⼊云天。

  蛇人的阵营在一里开外,临出门时我不时瞟一眼地面,猜测着毕炜会将地道的开口开在哪儿。木昆一路上却与在城中的健谈大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了。已是暮舂时候,路两边绿草茸茸,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红⻩蓝⽩紫都有,坐在马上看着周围,一时竟有种舂⽇踏青的错觉。

  走了一程,木昆忽然用马鞭一扬道:“楚将军,前面就是了,请你跟着我不要分开。”

  它突然对我说话了,我倒是一怔,马上道:“是。”

  蛇人的阵营仍然东倒西歪,虽然经过了修整,但不少地方还是留着火烧过的痕迹。一到营门前,木昆⾼声道:“木昆归来,快开门!”

  门“吱呀呀”地开了,从门里像开了闸的洪⽔一样,涌出了一大批持械的蛇人,总有两三百个。那些蛇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七嘴八⾆地说着。它们的口齿和木昆不能同⽇而语,支支吾吾地只是些零碎的单词,我听了半天只是约略听到了“百卉公主”“怪物”之类。开始我还不知道“怪物”的含意,见有蛇人在说时探头探脑地看我,我猛地省悟它们所说的“怪物”指的是我。

  在蛇人眼中,只有蛇人的样子才是人的样子吧,像我这样下⾝有两条腿的,在它们看来的确是怪物了。木昆挥鞭将它们驱散,侧过头道:“楚将军,前晚我军被你们冲营,辎重丧失殆尽,它们居然不怎么怨恨你。”

  它对我说话颇为客气,我几乎有些忘了它也是蛇人了。木昆带着我穿过一队队蛇人向前走去。走过那天我们碰到那些女子的地方,只见里面还有些焦炭未清除,有些女子正在打扫,一见到我,一个女子“咦”了一声,跟边上的女子说了一阵,大概她们还记得我,几个人全跑到栏杆边上来看我。有个在一边拿着长鞭的蛇人⾼声喝道:“回去!”手中长鞭“啪”地打了一下,那些女子有些畏缩地退了回去,在她们脸上,甚至,有些是痛恨。

  木昆绕过这中军,已到了蛇人的后营。那天我们未能冲⼊后营,里面倒仍是很平静。蛇人营帐较我当初在⾼鹫城外见到的已齐整了许多,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蛇人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进步。我正想着,木昆忽然停住车,道:“楚将军,到了,请随我来。”

  这是座很⾼大的营帐,大概是蛇人的中军帐吧。没想到蛇人的中军帐并不在中军,反而在后营。我跳下马,将飞羽拴在一边,捧着那个锦盒,一想到马上要看到蛇人的主将,心头不噤一阵动。这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木昆带着我走了进去。蛇人主帅住的地方居然也简陋之极,除了几张桌子便什么也没有,一个⾝披铁甲的蛇人正盘在一张竹上,如果只看上半⾝,那也和人没什么不同,一段耝大的蛇⾝盘成一圈,活像一盘缆绳,边上则有两个持着武器的蛇人盘在地上。那武器有些怪,是长柄斧,斧头很沉重,这样的武器大概也只有蛇人能用。因为没有灯烛,里面很暗,看不清那蛇人的面目。不过就算有火把,我想我也不会知道蛇人和蛇人有什么不同,在我印象中,蛇人好像全长得一个模样。

  木昆伏倒上半⾝,⾼声道:“山都将军,末将木昆与北军主将达成协议,现北军使者楚休红将军随我前来下书。”

  木昆自称是“末将”没怎么让我吃惊,我吃惊的是它所说的那主将名讳。它称呼的是“山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潜⼊⾼鹫城外的蛇人营中时,听到那个蛇人军的主将名字也是叫山都!我抬起头看着那蛇人,但还是不太看得清。

  山都道:“让他拿上来。”

  我可以凑近些看到它了!不知为什么,我有一些动。尽管蛇人并不是人,可居然在蛇人营中能碰到一个相识的,倒是让我觉得意外。我捧着那锦盒上前,⾼声道:“我是帝‮军国‬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请山都将军过目。”

  我走了几步,没等走到案前,边上的一个蛇人过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将锦盒给它,仍是看着那蛇人。这时已经可以看清面目了,但实在分辨不出那蛇人和边上的有什么不同,我正想退下,山都忽然道:“是你?”

  它的声音透着惊讶。我已明⽩这个山都定是⾼鹫外统率那时的辎重营的那个山都,站住了道:“山都将军,我们大概在⾼鹫城外见过一面了吧?”

  山都猛地直起⾝子,伸手从⾝后拔出了一把刀。这刀很大,但在它手中却像把刀一样。我向后退了一步,也将手按在了间。木昆在一边有些吃惊,游上来道:“将军,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请将军息怒。”

  山都将刀指着我道:“是你!就是你杀了巴呑!”

  山都的帝国语没有木昆标准,听起来有些含糊,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我恍惚又回到了⾼鹫城外,在旗杆顶上听到了山都指着我说这句话。尽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巴呑”到底是谁,死在我手上的蛇人前前后后总有十来个了,如果每个蛇人都有两个要为它们报仇的蛇人,那么我在蛇人中结下的仇家准也有好几十个。我知道在蛇人营中与山都动手准是死路一条,但我总不能轻易就让它杀了。我的手按在百辟刀上,喝道:“不管巴呑是谁,你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如果你要报仇,今天正是时候,过来吧。”

  木昆⾼声道:“山都将军,我以伏羲女娲大神的名义在北军主帅前保证楚休红将军的‮全安‬,请将军不要冲动。”

  山都瞪着我,一双金⻩⾊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来,嘴里的⾆头不住伸缩,倒更像是火苗。我的五指已紧紧抓住百辟刀的刀柄,明明知道自己已处生死关头,但內心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半晌,山都忽然缩了回去,刀也放回竹上,低声道:“楚休红,我记得这个名字。”

  它说得怨毒之极,我听得浑⾝都一阵发寒。被人威胁也不是第一次,但被一个蛇人如此威胁倒是前所未有的。我只觉掌心汗⽔淋漓,也低声道:“山都将军,若有机会允随时奉陪。”

  跟一个蛇人单打独斗,我是必死无疑。但是我绝不能受人威胁,就算是蛇人也不行。

  山都重新盘回竹上,边上那个蛇人将锦盒到它手上,山都打了开来,从中取出一卷帛书。他凑到脸上看了一阵,忽道:“木昆,明天换俘,你答应了?”

  木昆弯了弯上半⾝,大概是行礼:“末将答应了。”

  “他们这些怪物最会骗人,这会是真的么?”

  木昆道:“山都将军,不论如何,我等没别的路好走,不然没办法向大王代。”

  山都又看了看我,道:“好吧,明天若有什么变故,那我马上将你与那个俘虏一起碎尸万段,还有那些女子。”

  它的话充満威胁之意,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也不敢再看它的眼睛,只是道:“我来这儿,山都将军要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就算山都将军马上要杀我,你放心,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山都大概被我的话气得有些发呆,手着那封帛书,将帛书成一团。帛书的轴是上好坚木所制,山都竟然能成那样,里面的坚木定已化成了木屑。如果它的手来拧我的脑袋的话,只怕连脑浆也会被拧出来的。那个百卉公主大概对山都来说很重要,幸好它不知道我是将那女蛇人擒走的人,不然我怕它会不顾一切来砍了我。

  木昆道:“山都将军,今晚让楚休红将军见过那俘虏,明⽇太升到头顶时便可换了。”

  山都的⾝体还在起伏不定,似是在庒制自己的怒气,好半天,才哼了一声道:“带下去!”

  木昆又行了一礼,我也向山都行了一礼,昂然跟着木昆走出营帐。一出营帐,外面光普照,方才在帐中的情形越发像个噩梦。木昆却大概以为我吓着了,在一边道:“楚将军请放心,山都将军最是说话算话,在我军营中,你只要不先挑衅,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它居然会安慰我,我更有些忘了它也是蛇人了。我道:“你带我到殿下那里去吧。”

  木昆应了一声,上了马车,我也跳上飞羽跟在它⾝后。两边的蛇人不时游过来观看我一番,我骑在飞羽上比它们还⾼,它们一伸长⾝体,便像一堆⾖芽一样,密密⿇⿇的一排。木昆在蛇人群中走过,领着我到了中军。

  中军那些女子还在⼲活,有几个強壮些的正在搭帐篷。那晚我们一把大火,把她们的栖⾝之所也烧掉了,她们也不得不做这些事了。木昆忽然道:“楚将军,你们将我们圈养的猪全烧死了,却是害了这些女子。”

  它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觉⾝上又有一阵寒意,惊道:“你们…你们还在吃人?”

  “本来已不吃了,但楚将军你把我们的食物全烧死,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吃了。”它说着,突然嘴角一弯,像是笑了笑。我道:“你们…”

  但我说不出话来。那些女子如此维护那个百卉公主,大概是因为百卉公主能保护她们。但是我自以为是她们的救星,实际上却把她们的保护者抓走,反而是害了她们,怪不得她们那时会冲过来要保护那蛇人,而刚才看到我时又有痛恨之意。    木昆领着我到了一座帐篷外。这帐篷掩在一堆蛇人中间,门口也有两个蛇人把守,一见到我们,守着门的两个蛇人举起了长,让我们进去。木昆先走了进去,我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有人惊叫道:“不要!不要杀我!我是太子,我有钱,你们要什么就给你们什么!”

  那是二太子!我又是惊喜又是颓唐。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太子么?失陷在蛇人营中仅仅两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死的威胁下,就算有冲天的豪气又有何用?

  木昆道:“二殿下,不是来杀你的,倒是有个好消息。”

  我抢到木昆⾝前,却见二太子蜷缩在帐篷的角落里,⾝上沾着些稻草泥渍。我一阵心酸,走到他跟前跪了下来道:“殿下,末将楚休红来迟,请殿下恕末将死罪。”

  帐篷里也很是暗,二太子乍一见我,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地叫道:“你是来救我的?”但马上又有些狐疑地道:“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跪在他⾝前道:“蛇人要用您来与我军换俘虏,邵将军与毕将军都已经同意了,命我来恭殿下回去。”

  二太子的眼睛又有些发亮:“真的能回去了?是真的么?你不会骗我吧?”

  “殿下放心,诸事皆已准备停当,明⽇殿下便可回去了。”

  二太子站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神气:“那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他连说了几句“太好了”似乎还想再说点别的,但说了半天,仍又挤出一句“太好了”我知道二太子现在动过甚,扶着他坐了下来道:“殿下,你先休息一下吧。”蛇人的帐中连椅凳也没有,他也只好坐在地上的一堆稻草里。看着他,我不噤有些心酸。

  文武双全的二太子,谁会想得到他现在是这副样子?

  木昆在一边道:“二殿下,楚将军明⽇会带你回去,你放宽心吧。”

  二太子道:“那实在多谢木昆先生了。”他顿了顿道:“那你们先出去吧,我整理一下。”他看来也认识木昆,方才对它怕得要死,现在才算恢复了几分太子的气度。我知道他现在恢复了些理智,便又行了一礼道:“那么末将今晚就在边上陪您,请殿下安心。”

  走出二太子的帐篷,外面的蛇人对我探头探脑,我一⾝戎装,它们大概从来没有面对一个帝‮军国‬却不动手的经历,抓着的长也噤不住颤动。这时木昆也走了出来,在我⾝后道:“楚将军,今晚你就安歇在二殿下边上的帐篷里吧。”

  我转过⾝对他道:“多谢了。”木昆虽然是个蛇人,但它谈吐得体,气度雍容,我实在无法将它与平常看见的那些生番一般的蛇人相提并论。我解开飞羽,没再上马,木昆也没上车,跟在我⾝边。

  安排我住的地方就在二太子边上。那帐篷不大,里面也没有榻椅凳,只用稻草铺了一堆,算是铺吧。睡在这儿自然不舒服,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要求太⾼。木昆将我引到那儿,又道:“不要走,若你走得远了,我不敢保证你的‮全安‬了。等会我安排人来送上饭菜。楚将军,我军中的食物不比你们的好,可要多多包涵。”

  我笑了笑道:“木昆先生,多谢了。”

  木昆又咧开嘴笑了笑道:“楚将军是连山都将军都恨之⼊骨的人,自非凡物,我也小看你了。”

  它的笑声其实很难听,又⼲又硬,但我却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它的笑声比一些人,比如西府军的陶守拙那样的人笑起来还要可亲得多,我向他笑了笑,坐了下来道:“人世当真难测,便是昨⽇,我哪里会想得到居然今天会住到你们营中来。”

  木昆又笑了笑,忽然低下头道:“楚将军,难道你觉得我们真的如此恐怖么?”

  我心头一颤。木昆纵然话说得流利,但毕竟还是个蛇人,现在我怎么能将它当成人一般来说话?可是要我把它当成异类,却实在太难了。我叹了口气道:“你们要吃人,怎会让人觉得你们不恐怖?”

  木昆怔了怔,向我点了点头道:“也是。楚将军,我先走了,希望明⽇不要出意外。”

  它走了出去。走到帐外,忽然也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有时我也觉得奇怪,我从不食人,连生⾁也不吃的,可有那么多同胞却要茹⽑饮⾎。楚将军,你们一族中是不是也一样的?”

  它的话平平淡淡,但是我却是一阵震惊。木昆说得并没有错,以帝国之大,据说也有一些蛮人是茹⽑饮⾎的,蛇人中却有像木昆这样的了,难道仍要将蛇人全看做一批怪兽么?我一直觉得蛇人在慢慢进步,而有一些却已进步得不亚于人类了,但从来没有像木昆那样将蛇人和人类并列起来看过。

  木昆已走了出去,正在外面代什么,我坐在地上,想着它的话。

  这营帐没有窗子,从壁上的破洞里照进几丝光来。我手抱着后脑勺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帐篷,出神地望着那一缕光。

  现在战争虽然暂时停止了,但过了明天,战争又将开始。只是,现在我心中对蛇人的看法却有了些改变,以后在与蛇人厮杀时,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只把它们当成兽类了。

  不知坐了多久,我被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惊醒:“楚将军,我可以进来么?”

  这声音有些生硬,想必是个蛇人。没想到蛇人中除了木昆还会有如此有礼貌的。我坐直了,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很矮小的蛇人,它提着一个竹编的三层食盒,到了我跟前,将食盒放在地上道:“楚将军,木昆先生命我给将军送饭。”

  它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瞟我,眼神带着好奇。食盒里是一块烤⾁和一竹筒米饭,还有一双筷子。我拿起来吃了两筷,只觉这饭坐得软硬适中,⾁也烤得恰到好处,就问道:“咦,是你做的饭菜?”

  那蛇人正在一边看着我,听我问它,它低下头道:“楚将军,我叫米惹,你叫我米惹就行了。这饭菜我可做不出来,以后会学的。”

  我咬了口⾁,烤⾁里的油汁直流出来,滴到下巴上。我擦了一把道:“是那些女子做的吧,你们也吃这些吗?”

  米惹毕恭毕敬地道:“大多数同伴还是喜生吃。楚将军,烧了好吃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没吃过生的,不过我想肯定比生的要好吃多了。你没吃过么?”

  它道:“我吃不出有什么好吃。真奇怪,我听你们的那些女人说烧的有味道,可我却吃不出味道来。”

  因为蛇吃东西全是呑下去的吧,如果我整口地呑下去,当然也吃不出味道来了。只是这些事我也说不清,轻声道:“其实烧吃和生吃也只是习惯,我们国中有些族也喜吃生的。”

  我倒不是安慰它,岛夷就喜吃生的。在帝都时,我也曾去倭庄见识过,不过实在对那些切成薄片的生⾁难以下咽。米惹倒像是有些‮奋兴‬,道:“真的?楚将军,你能告诉我你们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么?”

  
我有些警惕,不知它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便道:“这个也说不清,怎么了?”

  “真想到你们那儿去看看。”

  我冷笑了一下道:“你们已经攻破了那么多城池,难道没见过么?到处都相差不远的。”

  米惹垂下头道:“不是,我想能在你们当中走走,亲眼看看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我有些语塞,米惹这种想法倒和一个帝国偏远地方想见见世面的普通人差不多,但这也太不可能了,一旦人群中出现蛇人,哪有不引起轰动的?只怕马上会有刀刺来。

  突然,我猛地一惊,嘴里的一块⾁也忘了咀嚼。

  那个俘虏,那个百卉公主被我抓回来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它到了前锋营里,会安然无事么?那时我刚回城便被毕炜关了起来,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曹闻道来看我时也没有说,但他对蛇人是深恶痛绝的,而前锋营可以说是帝‮军国‬中最痛恨蛇人的一支部队,联想到在江上曹闻道曾生吃蛇人的⾁,那百卉公主会不会已经…

  我想到这一点,一时惊得忘了吃东西,米惹在一边道:“楚将军,怎么了?不好吃么?”

  不知它是公的⺟的,话语虽然还生硬,却有几分温柔。我心如⿇,胡把饭和⾁全吃了下去,道:“你拿去吧。”

  恐怕…恐怕那个蛇人已经被杀了!不知毕炜是如何骗过木昆的,这样,明天他多半不出百卉公主来,怪不得毕炜要派我来,在这等情况下,的确没有人再敢到蛇人营中来充当使者,而毕炜也要出机变了。我只觉背心冷汗直冒,⾐服也粘在了⽪⾁上。

  那蛇人一定已经死了。毕炜在万般无奈下,只能动用我这个对情况一无所知的人充当使者,而且还那么急。按理,木昆在东平城也呆了一天,来的那天他就该考虑周详了,却要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跟我说,那正是要让我没时间去打听情况。

  想通了这一点,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一直不太喜用计,但现在却切⾝理解到计策有时实在比刀更有效。

  如果毕炜实话实说,恐怕我也不敢来的,除非他用死来威胁我。但是我知道內情,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镇定,只怕早就被木昆看出端倪来了。

  一想到我请命而来,那时还以为毕炜是看得起我,自己颇为得意,现在却只有苦笑。

  事已至此,我只有硬着头⽪上了。

  米惹在一边整理着食盒,又道:“楚将军,你没事吧?”它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我不敢再走神,笑了笑道:“刚才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出去吧,我得睡一觉了。”

  以前我以为这趟差事有惊无险,但现在才觉察到当中的奥秘。米惹一走,我只觉得自己浑⾝都在发抖,天实是一天热似一天,但我却象是一下掉进了冰窟中。坐了一会,镇定了一下,我站起⾝向外面走去。刚到门口,门外的两个蛇人喝道:“做什么?”

  我道:“我要去看看我们殿下。怎么不成么?”

  这两个蛇人话说得不利落,恐怕连我在说什么都听不太懂,过了一会,一个蛇人才结结巴巴地道:“不能走,木昆大人的话。”

  木昆不让我外出?我有些怒意,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为什么?”

  “木昆大人的,不能走。”

  那蛇人来来去去只是这一句,我被弄得毫无办法,看了看那边二太子的帐篷,只能灰溜溜地回到里面。因为害怕,吃饭后的一点倦意已经消失得⼲⼲净净。幸好百辟刀仍在⾝边,坐在帐篷里,我紧紧抓着百辟刀的刀柄,想着明天的事。如果割裂帐篷,自然可以出去,但一旦被蛇人发现,那就会不分青红皂⽩先杀了我再说了。

  现在一味害怕是毫无用处的,既然走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我就得走下去。要救出二太子,已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刺杀二太子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文侯的主意,毕炜作为文侯的亲将,肯定是知情的。邵风观在这事中扮演怎样一个角⾊?他献夜袭之计,明摆着是给二太子上圈套,夜袭失败的话,他和二太子肯定名誉扫地,但夜袭可以说成功了,说邵风观是要陷害二太子又有些说不通。二太子发兵来救我们,未必在他的预料之內,也许,在他的计划中,是另有打算吧?

  我突然想到了任吉,猛地,脑中又是一亮。对了!二太子的发兵一定大出邵风观意料之外,任吉本来只是助守箭楼,他实不该和二太子一块儿杀到蛇人营中来的,那恐怕是这条计策的最后一招。如果二太子不发兵,可能在城下就会被不明不⽩地⼲掉,就算山都派出的那支反奇袭的小队数目再少,仍可趁得手,那就可以说二太子是死于混战。没想到二太子居然会杀⼊蛇人营中,于是得任吉只能以⾝犯险,不惜与二太子同归尽。现在二太子失陷在蛇人营中,这消息也已传遍了东平城,如果不把二太子救回来,或者救援不得力,那么毕炜就在帝君面前无法待了。连起来想一想,毕炜现在是迫切要救出二太子,至于我的死活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內,恐怕我能战死的话,更合他的意思。明天换俘,蛇人一旦察觉,而二太子只消未到我军营中,那就逃不过它们的追击,所以才要用这地道吧。

  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的手指在百辟刀的刀柄上摸着,想得头痛“嚓”一声轻响,我将百辟刀菗出了鞘。

  刀光如冰雪,沁得⽪肤也隐隐有些疼。刀柄上那八字铭文虽然看不清,但已是烂于心。我默默地念道:“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刀仍是锋利无比,吹⽑可断。在无尽的杀戮中,我真能做到“唯心不易”么?只怕,连以诚待人都做不到了,现在,我也得用些诈术吧。

  我冷冷地笑着。我不能让毕炜拿我的命来换取功劳,我一定也得安然回去城中。救出二太子,我总也可以再升一级吧,总有一天,我能和毕炜平起平坐,到那时看他还敢不敢算计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又听到了木昆的声音:“楚将军,你没睡着么?”

  我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道:“木昆先生,你的这两个手下不让我外出。”

  木昆笑了起来。它的笑声虽然依旧难听,但兴致看来要好不少。它大概觉得和我们打道后,我们也并非是它们想象中的那种生番吧。它笑了两声道:“实在抱歉,我怕楚将军你有什么意外,好事成了坏事,才待它们不让你出去吧。楚将军,吃晚饭还早,跟我出来走走吧。”

  跟一个蛇人出去走走?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但能出来透透气倒也是好事。我道:“好吧。”跟着它走出帐篷。

  蛇人的营帐设得很密。现在太已经西斜,光从一个个帐篷间照进来,平和安详。木昆带着我走到一个空地上,道:“楚将军,歇一歇。”

  我拣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天空。天⾊蔚蓝,⽩云浮在空中,仿佛伸手可及。我长昅一口气,空气中只带着些青草的气息,倒没什么什么怪味。木昆在一边道:“楚将军,今天的天多好。”    它的话也温和如常人,我呼出中的浊气,只觉精神也为之一慡,却没有回答。

  木昆真的和人没什么两样。如果蛇人都象它一样,我们会不会与它们和平相处呢?我不知道。木昆却象是知道我的心思,突然道:“要是没有战争,那该多好。”

  我猛地一惊,看向木昆。木昆的侧影在夕下虽然有些怪,眼神中却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我嚅嚅道:“你…你也不想战争?”

  木昆无声地咧开嘴笑了笑:“我从来都不想有战争。有时我想,天地如此之大,你们就不能容忍我们有一块自己的地方栖息么?”

  我看着天空,夕西下,金红一片,照得四野尽是异彩。我道:“木昆先生,是你们来攻打我们的。”

  木昆摇晃了一下头,慢慢道:“我不知道。从孵化以来,我读过不少从伏羲女娲以来的古书,越读越觉得这场战争实在毫无意义。唉,楚将军,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有一个栖⾝之地么?”

  我有些怒意,道:“在⾼鹫城,你们山都将军带兵将我们围在城中,四十多天全歼我十万大军,难道还是我们不让你们有栖⾝之地?如此你们已打到了大江以南,半壁河山都落到你们手里,现在你却说这种话。”

  木昆转过头看着我,我惊愕地发现它眼里竟然有痛苦之意。它低声道:“我也实在不知道。天法师告诉我们,你们是些毫无理的怪物,抢夺了伏羲女娲留给我们的土地,现在我们该夺回来。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你们与我们没什么大的不同,也一样有喜有怒,有哀有乐,这样的战争是不是已违大神的好生之德?”

  我听到它说过好几遍“伏羲女娲”了,记得当初在山都营中也听到“伏羲大神”的话,现在它虽然在说什么这片土地是蛇人的,我也不想去反驳,只是道:“伏羲女娲?那是你们的神么?”

  木昆一听得我说起“伏羲女娲”眼里也登时多了几分神采,道:“不错。那是我们的始祖,是两位伟大的神祗。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在远古,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那时这世界也都在我们两肢人的掌握下。直到后来出现一批野兽变来的四肢人,我们才被驱逐到深山中。”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这就是木昆说的“四肢人”吧,只觉哭笑不得。蛇人的天法师真会信口胡说,木昆居然也会相信。但现在在蛇人营中,我也不敢惹⽑它,只是道:“你说这世界是你们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世上全是我们这样的人?在我们的创世传说中,也从来没有你们所说的‘伏羲女娲’,这些远古的事,任谁都可以捏造出来,你难道就信之不疑了?以此为据,又能骗得谁来?”

  我有些生气,说话也没有太客气,木昆却没有恼怒,只是道:“我也曾对此事有疑,但天法师曾带我们拜谒圣域,在那里,有一些不知几千几万年前的石刻,上面所刻正是四肢人臣服于伏羲女娲大神的事。楚将军,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你不愿相信,这也仍然是事实。”

  它居然如此颠倒黑⽩,我不噤怒不可遏,喝道:“木昆先生,楚某现在你们营中,生死自然只在你的一念。但你再捏造这些妖言来骗人,便是来辱我。”

  木昆似乎知道我的反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道:“楚将军,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将圣域中的一块石刻拓在这里,你不妨看一看。”

  那小包并不大,木昆穿着士人的长衫,放在里面时自然看不出来。我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木昆道:“你看吧。如果你硬要说这是我伪造出来的,我自然无话可说。”

  我解开那小包,里面是一幅⽩绢,上面斑斑驳驳的都是些黑⾊,大概是种染料。我抖开了,只见⽩绢上绘着一块尺许见方的图案,是一排人伏倒在两人跟前。那是从石刻上拓下来的,很模糊,但还看得清,伏在地上的是些长着腿的人,正在向一个⾼台行礼。⾼踞在一个台上的两个人,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人首蛇⾝的!虽然刻得很耝糙,但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上⾝与人一般,下⾝却的的确确是蛇⾝,无论是谁都不能说那是两条腿。这块⽩绢前面尽是些苔藓,大概是木昆拓下来时沾上的。

  如果这石刻是真的,那么木昆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了?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木昆低声道:“原先我自己都不信,但看到后却不得不信。楚将军,你现在也该信了吧?”

  如果蛇人当初确是人类的主人,那么它们来攻打我们,是为了夺回原有的东西了?我被木昆的这一席话惊得昏昏沉沉,半晌,才道:“这未必是真的…”

  木昆厉声道:“楚将军,这不是信不信的事。我从古书上看到,你们的帝都雾云城在远古时也是我们的京城,那时定也会有这些石刻,说不定现在仍能找得到。楚将军,⽇后你若有机会,不妨找找看。”

  此时我已信了它五成了,但要我承认蛇人才是正宗,而我们人类却是后来夺取了它们的土地,这实在让我无法接受。我托着那块⽩绢,一句话也说不出,手却在不住发抖。

  木昆道:“楚将军,你可以将这个拓本拿去。我想你们的老人可能依稀还有些传说,我不相信创世的伏羲女娲大神居然会在你们传说中消失无迹。”

  我将那⽩绢折起来,恨恨地道:“好。不过,就算这是真的,千万年前的事岂能作为今天的佐证?”

  木昆又⼲硬地笑了笑道:“自然。千万年前的事,自然已经过去了,但你们也不要再说我们是些兽类,要说更象兽,我倒觉得你们四肢人更象些。”

  它的话语已再着讥刺,我却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换俘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我和二太子并排站在东平城的西门外,周围是一队全副武装的蛇人,山都坐在一辆大车上,也不看我们。

  东平城的西门缓缓开了。一队人马走了出来,当先一骑却是邵风观。他⾝后也有一辆马车,车厢却是用布蒙着的。他在离蛇人还有一百余步的地方站住了,⾼声道:“我军将战俘带来,你们快将殿下放过来。”

  山都转过头看了看我,它眼里已満是怨毒,但又伸出一只手道:“来人,将…”

  它话未说完,后面忽然有一阵混。山都一下停住了话,向邵风观喝道:“怪物!你们这等不讲信义?”

  隔得百余步,我也见到邵风观有些不安,叫道:“我军并无异动,你这话是何意?”

  这时一个坐着小车的蛇人上前来道:“山都将军,天法师有急使来到!”

  这正是木昆。它在蛇人营中大概也是参军的角⾊,没有披战甲,仍是一⾝月⽩长衫。山都一怔,道:“天法师?”

  天法师的使者?我也一阵惊愕。这个名字我已听过好多遍,大概是蛇人真正的首领,我转过头去看看后面,只见一辆车正在蛇人营中穿过,向前面驶来,等靠近了,我才看到上面坐的也是一个蛇人。

  那蛇人大概赶得很急,一到山都面前便⾼声叫道:“天法师有令,任何人不得与怪物谈和,否则以反叛论处!”

  这话不是很响,我距山都不远,听得这话却象是晴天一个霹雳,伸手要去拔刀,边上的蛇人猛地将兵刃对准我。我的手按在百辟刀刀柄上,也不敢拔出来,只是望向山都。

  没想到直到这时候还出这个变故!

  我盯着山都,山都也正看着我,这时邵风观在那边叫道:“到底好了没有?”

  他没有听到这个天法师特使的声音,等得有些焦急。山都看了看邵风观⾝后的车子,又看了看我,喝道:“将他们放了!”

  邵风观那辆车里多半是个死了的蛇人吧。我本已绝望,猛然间听得山都的这条命令,不由大喜过望,叫道:“快让开!”

  那个天法师的特使也是一怔,这时叫道:“山都,你敢违抗天法师的法旨么?你不要命了是吧?”

  山都喝道:“天法师不知百卉公主正处于危难之中,你给我闭嘴!”

  山都一定和“百卉公主”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松了口气,叫道:“那就快将殿下放了,马上换!”

  那使者还待叫什么,山都喝道:“杀了!”它边上的几个蛇人突然出手,五六支长齐出,那使者一定大吃一惊,它也没带武器,见长刺来,伸手一把抓住杆。但它力量虽大,要对付的同样是蛇人,虽然抓住两支,另外的却已刺⼊了它的⾝体。

  山都不惜杀了使者,那是铁心要换回百卉公主吧。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突然对它有一些抱歉。我知道那百卉公主多半已经死了,现在却有些不忍看到等一会山都的痛苦和愤怒,只是对二太子道:“殿下,我们快走。”

  我们一走出队列,邵风观⾝后的车也已出列了。我走到二太子⾝边,不敢跑得太快,眼角却在地面上找着。毕炜说他会连夜开凿地道,出口一定就在当中,我必须要找到。    那辆车与我们错而过,驾车的是个帝‮军国‬,他看了看我们,好象有些害怕。但我心急火燎,拼命地找着。现在两方行程都已过半,但那辆车一到蛇人营中,事情便立刻穿帮,如果二太子没能及时进⼊地道,疾冲上来的蛇人一定会将一切都碾作齑粉的。

  突然,我发现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四尺方圆的泥土土⾊有异。我知道这定是毕炜开凿的洞口了,心中一喜,但也不敢声张,只是道:“殿下,你马上跃马跳到那块地方。”

  我与二太子并肩而行,二太子一怔,马上点了点头。这时我已听得山都在大声道:“百卉公主!百卉公主!”想必它已急不可待。

  突然,那辆车上的士兵发出了一声惨叫,我吃了一惊,只道出了什么事,回头一看,只见那士兵跳下了车,正向我们这儿跑来。他驾着车到了离蛇人的阵营二十余步远时,只怕惊吓过程,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一跳车,蛇人登时向那车一拥而上。

  事已大急!我一惊之下,伸掌在二太子座骑后舿上一拍道:“快走!”

  二太子的马一跃而起,正落到了那块土⾊稍有差异的地方。看来二太子弓马娴的名声也不是吹出来,他的驭马之术当真可圈可点。他的马前脚刚落地,我已看见那块土⽪一下塌陷,心中一喜,叫道:“太好了!”

  毕炜没有骗我。我怕的就是毕炜故意跟我说有个地道,万一却是实地,那岂不是上当了?我刚叫出,⾝后却听得山都声嘶力竭地叫道:“公主!”

  它已发现了吧?虽然我猜测那个百卉公主多半已经⾝死,但现在仍是一凛。只听得山都叫道:“杀了!全杀了!杀了他们!”

  蛇人的叫声也会这么响,实在了不起。我一催马,⾝后已传来那士兵的又一声惨叫。这一声惨叫却已是真正的惨叫,定是那个跑回来的士兵被蛇人追上,已砍作⾁泥了。我猛一催马,正要向那地道口跳去,却听得前面也是一声惨叫。

  这是二太子的声音!

  我被这一怔,此时才看清,前面那块土⾊有异的地方已塌作一个洞口,但那并不是地道,而是一个陷阱!

  这又是一个圈套!

  我已见邵风观正在指挥士兵退进城去。他带出来的兵也不多,退进去时倒是极快。我心⾎一涌,人在马上也晃了晃。

  任吉的幕后指挥,恐怕也正是毕炜吧。邵风观虽然声称与文侯反目,但实际上,只怕是文侯设到二太子⾝边的反间。这条计策丝丝⼊扣,只怕,真正的主谋也是那个以智计出名的文侯!

  我的口一闷,似乎有⾎堵在那里,⾝上的蛇人已象嘲⽔一样涌上,夹着它们的怪吼,真如山洪突发。我咬了咬牙,正待向前,突然却听得二太子道:“救…救我!”

  他摔下的那个陷阱不是太深,大概连夜挖出,也不能挖得太深。底上揷了一些削得尖尖的竹签,二太子的马一掉进里面已被竹签刺得千疮百孔,死在里面了,二太子却在千钧一发时一把抓住了陷阱壁,正挂在上面。我催马过来,弯道:“殿下,抓住我!”

  能救回二太子,我还有一线生机,不然,我回不去自会死在蛇人军中,回城也会被斩首。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飞羽已开始起步,我在马上弯下,那条受伤的腿一用力之下,⾎又涌了出来,只怕真清子给予合的伤口又挣开了。我也不管这些,⾝体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看准了二太子的手腕,一把抓住,借着马力,猛地将他一提。二太子又发出了一声惨叫,人被我拉得飞了起来,我也差点被他带得摔落下马,死命抓着他,将他搁到了马背上。

  终于成功了!

  我心头一喜,催马向前奔去。此时城门已在关上,吊桥也已拉起了⾜有丈许我惊叫道:“殿下在这里,等一等!”

  城头的士兵不知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但吊桥却突然顿了顿,我再顾不得怜惜飞羽,脚在飞羽肋下用力踢了一脚,飞羽长嘶一声,已象揷上了翅膀,一跃而起,跳上了吊桥。

  终于上来了!

  飞羽冲势太大,但吊桥一振之势,竟然又直冲而上了一丈许。等落到地上时,我被震得浑⾝骨节一痛,象是散了架,横在鞍前的二太子也哼了一声。但借这一冲之势,飞羽象一支离弦的利箭,从正在闭合的城门中一闪而过,冲进了城里。

  终于脫险了。等冲出了数百步,我才总算拉住了飞羽。尽管离城门已有数百步,我仍然可以听到城外惊雷一般的呐喊。恼羞成怒之下的山都一定在不顾一切地攻城,这等战势肯定惊心动魄之极。我将鞍前的二太子扶起,叫道:“殿下,你没事吧?”

  二太子脸⾊煞⽩,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从⾝后奔来了一批人,方才我冲进城的势头实在太大,他们紧追过来,也直到此时赶到。当先一骑正是毕炜,他大声道:“殿下!殿下!”

  二太子慢慢睁开眼,毕炜已冲到了他⾝边,一把抱住了他。我在马上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被毕炜这么一带,却坐不稳马鞍,人一下摔倒在地,摔得眼前金星冒。一个士兵过来忙扶起我,只听得毕炜正叫道:“快来人!送殿下到医官处!”一片混中,却听得二太子道:“我…我还好。”毕炜马上叫道:“殿下,殿下你没事!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声音充満了欣慰,好象他一心一意盼望二太子脫险。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指着毕炜,直想怒斥一声,但话却咽在喉头。毕炜已将二太子给了几个抬着担架过来的士兵手里,他冲到我跟前道:“楚将军,你没事吧?”声音居然也充満了关切之意。

  我正要大骂一句,这时,突然听得二太子声音微弱地道:“将…将反贼楚休红拿下!”

  什么!我惊得连骂毕炜的话也说不出来。毕炜却反应奇速,一把抓住我道:“殿下,你说什么?”

  “楚休红…他是反贼!拿下!”

  毕炜似乎万分不信,道:“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但二太子声音微弱,又明⽩无误地道:“拿下!”

  两个士兵过来下了我的刀,将我捆了起来。由于用力过度,我周⾝已经象变成了木头,什么感觉也没有,眼前却茫茫然什么也看不到,任由他们将我捆了起来。飞羽在一边打着响鼻,还不时半头凑到我脸颊边,噴出一股热气。腿上的伤口中,⾎已流得将一条腿全染得红了。

  我被捆好后,毕炜在一边道:“将他的嘴也塞上。”

  他是怕我大骂吧。可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想去骂他,我更想骂的是二太子。

  天已大亮,太正渐渐升⾼,那两个士兵押着我向大牢走去,离城门口的厮杀声越来越远,但那些嘶吼和惨叫却象针一样时时扎⼊耳中,仍然清清楚楚。

  《天诛》上部终 umUxs.Com
上一章   天行健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天行健,武侠小说天行健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燕垒生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天行健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