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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 书号:36772 时间:2017/7/30 字数:8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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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太晖观。 ⻩真⻩御使正带着两个随众在观中游览。 这座道观是湘王朱柏修建的,朱柏信奉道教,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紫虚子”这座由朱柏出资修建的道观,主体殿阁五座,偏殿、左右殿俱备,规模宏伟,殿宇⾼大。殿內雕梁画栋,熠熠生辉,当地人称“小金顶”、“赛武当”十分的壮观。 ⻩真站在殿上一面题诗的⽩壁面前,一句句地昑哦着:“张玄玄,爱神仙。朝饮九渡之清流,暮宿南岩之紫烟。好山劫来知几载,不与景物同推迁。我向空山寻不见,徒凄然!” 这首《赞张真仙诗》是朱柏写的,他信奉道教,曾往武当山寻访张三丰,可惜第270章我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未见真人,惆怅之下,写下了这首诗,因为太晖观是湘王朱柏出资修建,观主就把这位大护法的诗题刻在了壁上。 ⻩真反复昑哦数遍,找不到什么可以用以攻讦的把柄,便又绕到了正殿,正殿有一排蟠龙柱,⻩真又动上了脑筋,暗自寻思到:“道观之中,建蟠龙之柱,不晓得这是不是僭越逾制。唔…,我先记下来,回头向礼部同僚咨询一番。” ⻩真正想着,一个驿卒匆匆走了进来,一见⻩真便道:“哎哟,⻩大人,您果真在这儿,小人找了您半天了。” ⻩真问道:“甚么事?” 那驿卒走近了,低声道:“京里来人了,是都察院左都御使袁泰袁大人,吩咐小人马上把⻩大人找回去,有要事相商。” ⻩真惊讶不已,连忙随着那驿卒向外走去。 ⻩真临了临了,受到了朝廷的提拔重用,那仕途之心重又热络起来。这一次朱允炆遣二十四天使遍巡天下,表面上是分巡问苦,惩治贪官污吏,暗地里却向他们密授机宜,叫他们寻察各地藩王的罪证把柄,为削第270章我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藩提供道义上的证据。⻩真这一回与前番寻访济南做傀儡时大不相同,立即赶赴荆州,希望能立下头功,得到皇帝的青睐。 ⻩真有备而来,还真让他抓到了湘王的一些把柄,他到荆州,首先就得去拜访湘王,到了湘王府,他意外地发现湘王府正殿、大门两侧都开了一道角门,本来七道正门,若再算上这角门,那可就是九门,九乃数之极,天子之制。⻩真如获至宝,马上把这条罪状记下来,急送京师。 不过他估计湘王府只是多开了两道门,恐怕不⾜以治湘王的罪,所以这些天一直在荆州到处转悠,希望能找到更多有关湘王的有力罪证,奈何湘王在荆州口啤很好,并无什么不法之事。⻩真别无他法,只得在建制僭越上下功夫。, 他琢磨着湘王既然在修大门的时候不注意这些建制上的规矩,别的建筑上面说不定也有问题,奈认湘王府又不是他想进就进的,只好在由湘王出资修建的一些城中建筑上着手了,不想京里就在此时派了人来,莫非上一次呈送的奏章所列罪名已经⾜以定湘王之罪了? ⻩真一路想着,急急赶回驿馆,马上面见都御使袁泰。 等下人上了茶,袁泰摒退左右,只留下⻩真一人,笑容満面地道:“⻩大人,你在荆州做得很好,你是受本官举荐担任湖北道监察御使的,这一次你立下大功,本官在皇上面前也甚为露脸呐。” ⻩真惊喜地道:“还赖大人栽培。莫非…下官所上的奏疏,已为陛下采纳?” 袁泰捻须微笑道:“然也,若非如此,本官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倾⾝,对⻩真道:“九五,象征着帝王之尊,按制,非天子不得造面阔九间的正房,柏王扩建宅邸,门房九间,这是正中开门的官署形制,主楼亦开间九间,这就是僭越了帝王‘九五’之尊的等级了,此为‘大不敬’之罪!方学士和⻩学士一致认定,凭此,⾜以向湘王问罪!” 皇帝称宮,藩王称府,官员称宅,庶人称家,住宅建造,俱按等级,这是上下尊卑分明之道。柏王扩建王府时开了两个角门儿,这的确是僭越了建制,不过这算不算造反,都在皇帝一句话了,若搁在洪武朝,大概朱元璋会下道旨意,训斥儿子几句,但是建文要问他的大不敬之罪,似乎也是理直气壮。 袁泰又道:“湘王善武力,是带过兵的人,与燕王朱棣情很好。如果朝廷削燕,湘王起兵响应,确为朝廷心腹大患。朝廷已决定据此把柄擒拿湘王。不过,你也知道,上一次朝廷对周王不教而诛,对齐王和代王轻率削爵囚噤,遭至朝野间许多非议,因此这一次朝廷决定改变策略。” ⻩真紧张地道:“大人,朝廷打算怎么做?” 袁泰有成竹地道:“持圣旨,公开诘问,迫使湘王主动俯首认罪,如此,可彰朝廷公平、法纪严明。” ⻩真捻着胡须想了想,担忧地道:“素闻湘王情刚烈、勇武过人,如果他拒不俯首,那该如何是好?” 袁泰一笑,说道:“这一遭儿,本就是明暗两招棋。朝廷已秘遣勇士,扮作贩夫走卒纷赴荆州,武器甲胄俱蔵货车之中,到时候,他们会突然包围湘王府,切断湘王府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则住在城外的湘王三护卫,亦不知消息了。 然后,你我再持圣旨过王府问罪,勒令湘王递请罪文表,只要湘王自承有罪,⽩纸黑字地写下来,朝廷再想怎么办他都是光明正大了。如果他敢公然反抗,嘿,那么他原本无罪也变成有罪了,朝廷拿他问罪岂不更加的理直气壮?” “真龘他妈的险!难怪我一直爬不上去,原来是心没有你们黑!” ⻩真暗骂一句,眉开眼笑地赞道:“果然妙计,⾼,实在是⾼哇!” 朱柏是朱元璋第十二子,今年二十八岁,生得⾝材魁梧、英气发。此人文武双修,诗词歌赋,均甚精通,兵法韬略,尤其不凡。朱柏喜读书,常常读书至深夜,他还建了一处景元阁,招揽贤才,征集古本孤本,校对整理,重新誊录,以防绝灭于世。 同时,朱柏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论古兵制、前事成败,常有出人意表的看法。他曾经奉旨三次领兵平叛,第一次是一支投降明朝的元兵暴,打算返回塞外,朱柏率军平叛,大败元军;第二次是五开蛮造反,朱柏巧妙地利用蛮军內部的分岐,分化瓦解,不杀一人,便顺利平息了叛,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堪称用兵的最⾼境界了。第三次则是平定古州蛮造反。 此时,午膳后不久,湘王朱柏正用他惯使刀剑以致掌心満是硬茧的大手,握着一支笔在做画。他画的是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侧妃秦渔所生。湘王正妃是朝中大将吴⾼之女,叫吴雪,为湘王生有一女一子。湘王正妃本是朱元璋出于笼络朝臣的政治目的给皇子们所选的室,不过这位吴妃虽然貌相不算极美,却也是个温柔娴淑、贞静端庄的女子,甚受湘王敬爱。 至于这位侧妃秦渔,则是湘王就藩荆州之后所纳的当地女子,貌相绝丽、⾝姿婀娜,最受他的宠爱,两人感情也是甚笃。此时小儿子刚刚过了百⽇,侧妃秦渔产后不久,昔⽇窈窕飘逸的⾝段儿还未完全恢复,这时候还微微有些珠圆⽟润的感觉,不过却也如透了的桃子,愈增媚娇。 秦渔抱着爱子坐在锦墩上,朱柏泼墨挥毫,不等儿子不耐烦地哭叫起来,一副栩栩如生的稚儿图便已画好了。 朱柏搁下笔,呵呵笑道:“爱妃,来看看,我为儿子所绘画像如何。” 秦渔抱起儿子,姗姗走到案前,俯首一看,纸上一个婴儿肥肥胖胖、粉妆⽟琢,藕节儿似的手臂腿大,呶着小嘴儿憨态可掬,在朱柏笔下,这婴儿活灵活灵,几跃纸而出,那眉眼五官、神情动态,果与怀中爱子一般无二。, 秦渔不由嫣然一笑,回眸娇声道:“人都说殿下擅画婴儿,妾⾝却是今⽇才发现殿下的本事。殿下,咱们的儿子才刚刚百⽇呢,殿下以后要常给儿子画像,一年画一幅,妾⾝要好好收蔵起来。” 朱柏哑然失笑:“一年画一幅,画上几年,我儿便不是婴儿喽。” 秦渔不依地道:“殿下就答应人家嘛。” 朱柏笑道:“好好好,都依你,我什么事儿不答应你了?” 说着,朱柏俯下⾝去,逗弄爱妃怀中的儿子,就在这时,一个內侍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殿下,皇上有旨意到了。” 朱柏一怔,脸上不由微微变⾊,朝廷削藩的动静闹得很大,诸藩谁不知道?当初那位在诸王叔面前谦恭仁孝的好侄儿,如今简直成了诸王心目中的勾魂使者,谁都怕见他的旨意。朱柏有些紧张地对秦渔道:“爱妃且抱孩儿回房歇息,我去接旨。” 湘王府外,扮作行商走卒的朝廷兵马已将湘王府团团包围起来,原本蔵在货车中的兵甲器仗也都取了出来,⻩真看着紧闭的宮门,看看渐已西斜的光,不安地对袁泰道:“大人,湘王会俯首认罪吗?咱们宣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这宮门紧闭…” 袁泰很笃定地道:“你放心,湘王府中侍卫有限,湘王固然果勇,又能如何?他没有别的路走的,唯有向朝廷递表请罪,方有一线生机。时辰不是还没到么,耐心等等!” 湘王府中,正妃、侧妃乃至王府属吏都跪在湘王面前,正在苦苦哀求,正妃吴氏泣声道:“殿下,殿下,不可行此绝路啊。王府多开了两道角门儿,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殿下就向朝廷俯首认罪,砌死了角门儿也就是了,殿下是皇上的叔⽗,皇上还能如何难为了殿下么。” 朱柏眉宇间一片愤懑与决然,此刻,他已换上了一⾝戎装,⽩盔⽩甲,肋下佩剑,肩上荷弓,完全是一副出征做战的模样,就连他冲锋陷阵时惯骑的那匹⽩马,都已披上了⽪甲,鞍鞯齐备,由一个老兵牵着。 朱柏扶起子,豁然大笑道:“爱妃莫说傻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我那好侄儿,在乎的岂是朱柏多开了一道门户?嘿嘿,他在意的实是我朱柏这个人罢了。我在世一⽇,便是他的眼中钉,必拔之而后快的。他既然对我朱柏的大好头颅这般朝思暮想,我送给他便是了!” 王府长史周维庸脸⾊苍⽩,一头冷汗,连连叩头道:“殿下,殿下宮门逾制,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便向皇上俯首贴耳,坦承罪过,想必皇上念及殿下恳切,也能网开一面的,纵然不行,也不过是落得周王、齐王、代王一般下场,何必行此决裂之事!” 周长史是真的害怕,他知道朱柏情刚烈,却没想到朱柏情刚烈到如此地步,朱柏喜谈兵法,喜练武,当初就曾在王府中私自打造趁手得用的兵器,被人告发到朝廷,被朱元璋训斥了一顿,当时朱柏可是温温顺顺地向皇帝认错了,怎么这回他却暴怒如斯? 周维庸看了看承运殿前堆积起来,且泼了油的薪柴,心中恐惧已极,王爷建制逾矩时他未能劝阻,本来就已有罪,要是王爷真的纵火自龘焚,他这个长史还能跑得了吗?只怕皇上要剥他的⽪、菗他的筋了。 朱柏听了周长史的话,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皇上削藩之急切,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软硬兼施,先文后武,不过是迫我自己认罪罢了,我这请罪书一写,他就既可以遂了心意,又可以保住他那张至仁至孝的虚伪面⽪了,哈哈…”那牵马坠镫的老兵热泪横流,振声道:“殿下,咱们反了吧!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卑职赴汤蹈火,绝不迟疑!” 朱柏轻笑头摇:“我不反!朱柏不能反!朝廷早已有备,你道本王能杀出重围么?如果反了,那才遂了我那好侄儿的心意。嘿!我朱柏偏不让他如意!” 他又转向自己的王妃和侧妃,张开双臂,将她们轻轻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我一死,天下必然震动。我那假仁假义的侄儿迫于形势,必然不敢再对你们这些儿孤寡⺟下手,为了收买人心,你们的境遇,比我那倒霉的几位王兄家人,或还好过一些。爱妃,你们莫要悲痛,好好带大我的儿子,我那侄儿倒行逆施,不顾骨⾁亲情,早晚…他会遭报应的。” “殿下!”两个王妃绝望地叫,朱柏再不理会,一转⾝,厉声喝道:“备马!” 那老兵泪流満面地把马牵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倒,朱柏单⾜在他膝上一踏,纵⾝跃上马去,又喝道:“开宮门,升火!” “轰隆隆…”宮门开了,堵在外边的朝廷兵马一阵动,立即握紧了盾牌,竖起了弩箭,可是宮中却不见一个士卒冲出来,一道道宮门依次打开,顺着宽敞平坦的大道,正看见那巍峨壮观的湘王府正殿“承运殿”“轰”地一声,承运殿便已腾起了一道烈焰。 袁泰大惊失⾊,失声道:“不好!湘王要自尽!快,快把他拦下!” 当下不管不顾,袁泰一提袍裾,踉跄着便往里跑,⻩真也没想到,今⽇传旨,会把皇子上绝路,一时唬得心口直跳,双膝发软,眼见袁泰一溜烟冲进去了,后边许多侍卫也跑了进去,这才明⽩过来,战战兢兢地叫一声:“等…等等我…”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湘王朱柏顶⽩盔、具⽩甲,骑⽩马,佩剑荷弓,盔顶红缨被承运殿燃烧产生的热浪冲得突突颤。他单骑独马,策立于承运殿前,轻蔑地看着急急跑来的袁泰和一众穿得五花八门的朝廷兵卒,厉声喝道:“我朱柏,乃太祖皇帝亲子!太祖宾天,⾝为人子,我朱柏疾不准视,葬不准会,抱兹沉痛,生有何?今皇上问朱柏之罪,想我堂堂太祖亲子,岂能卑躬屈膝,为求一条活路,受辱于狱吏奴婢之人!苟延残,求一活路,不是朱柏为人!本王,宁死不屈!” “驾!” 朱柏猛地策马一鞭,拨转马头直向承运殿中奔去。 “殿下!”还没跑到跟前的袁泰见朱柏如蹈火的飞蛾,连人带马扑进了承运殿,迅速消失在火焰当中,不噤绝望地叫。, “殿下!殿下既死,妾何忍独生?这天下既不容得我们,我们一家人便去泉下相会吧!” 湘王妃吴氏牵起一子一女的手,发红的双目向袁泰狠狠瞪去,红红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那目中仇视、凛然的目光骇得袁泰不由自主连退几步,吴氏一转⾝,便牵着一双儿女的手,向承运殿中奔去。 “殿下!姐姐!” 秦渔哭得鬓发散,一见王妃义无反顾地冲进承运殿去,便把爱子一抱,着那愈来愈烈的火焰冲了过去。 “殿下不要舍下卑职,卑职还要追随殿下,为殿下牵马坠镫!” 那老兵号啕着也冲了进去,湘王府长史心中一片惨然:“完了!完了!湘王自尽,无论是皇上迁怒于我,还是要我承担这大不敬之罪,我周维庸都没有好果子吃了,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就随湘王去了吧,至少…至少史书中还能留我一个忠烈之名。” 想到这里,周长史把牙一咬,以袖掩面,亦向烈焰噴呑已无法近人的承运殿中冲去。 湘王御下极得人心,一时间,竟有许多悲痛绝的宮婢仆从√卫属吏们,俱追随湘王而去,一个个前仆后继地蹈⼊火丛,⻩真和袁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眼见如此惨烈景象,已是骇得不能言语了。 “混账!混账!他竟敢自尽!他竟敢自尽,陷朕于不义之地,用心何其歹毒、用心何其歹毒!” 朱允炆脸⾊铁青,愤怒地咆哮着。 小林子生怕扫到了龙卷风尾,站在一旁,又习惯地打起了哆嗦。 方孝孺面⾊凝重地道:“陛下,我们也没想到,湘王居然会…,陛下,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湘王之死,马上就会传遍天下,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咱们必须得马上想个妥善的法子善后,否则,群情汹汹,恐怕矛头要直指陛下了。” 朱允炆一庇股坐回椅上,无措地道:“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朕即位未久,连黜诸王,今又迫使湘王自龘焚,朕…朕何以自解于天下?” ⻩子澄沉重地道:“陛下千万不可以这么想,如果陛下这时自觉理亏、自觉负疚于湘王,那才真的不可收拾,真的无法对天下人待了。” 朱允炆抬起头来,茫然看着他道:“那…那依先生之见,朕…该怎么做?” 胜棋楼上,怀庆驸马、朱⾼炽等几人正在饮酒谈笑。怀庆驸马王宁一开始是想和燕王府拉开距离的,奈何朱⾼炽以自家亲戚为由,却是主动攀,朱允炆也有心看住燕王三子,不让他们到处惹是生非,所以便暗示王宁可以与之往,不料一经来往,二人才学相仿,情相投,竟然真的做了朋友。 席间还有几位南京城里有名的文人,此刻几个人正围着一人,观他做画。此人叫边进,乃是天下闻名的大画家。当初,他本荆中画师,因湘王朱柏也擅画,两人相甚笃,成为好友,受湘王举荐,到了京师,供职于宮中,成为宮廷画家,就此一步登天,如今已名列“噤中三绝” 边进正趁着酒兴,正当窗绘画莫愁湖风景,一副画作缓制完成,莫愁风景俱收于纸上,旁观的几人忍不住连连称妙。朱⾼炽举杯过去,看了这副画也是十分喜爱,便对边进道:“⾼炽十分喜爱先生这副大作,不知先生可肯惠赐于⾼炽?” 边进欣然笑道:“承蒙世子青睐,臣哪有不肯的道理,且容臣题款钤印。来啊,取印来。” 边府书童立即捧来一口檀木匣子,匣盖儿一开,里边盛着四块大印,边取取出那方“噤中画师边进”的大印,蘸了蘸朱砂印泥,正要在画作上端端正正地印下去,本在楼下游玩的朱⾼煦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上楼便嚷:“不好了,不好了,湘王…湘王…十二叔,自龘焚了。” “啪!”地一声,朱⾼炽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摔得粉碎,一张脸已是苍⽩如纸,楼上众人一时皆是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怀庆驸马王宁才疑声道:“湘王…湘王自龘焚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朱⾼煦着耝气道:“皇上明诏天下,街上都贴了榜文,我…我也是刚刚看到,这就跑回来了。那榜文上说,说…” 朱⾼燧跑上来道:“二哥,我记得,我来说。榜文上说:‘去年周庶人橚谮为不轨,词连湘王,曰为同谋,朕以亲亲之故,不忍暴扬其过,只正周庶人之罪,未问其过。然湘王心怀叵测,不因朕之仁慈而悔改,齐王榑、代王桂谋逆事发,推问同犯,亦言与湘王同谋大逆。 朕仍不忍加诛,只遣御使至荆州诘问湘王府门僭越之事,希图湘王收敛逆行,湘王柏自知罪行暴露,恐难逃纲纪制裁,竟尔阖家自龘焚,甚负朕望。湘王柏自绝伏罪,阖家俱亡,湘王既死,不削其爵,因其无子嗣存留,收其封地,赐湘王柏谥号‘戾’!” 站在一旁的夏浔听了这话,额头青筋也是腾地一跳:“好!好一个克仁笃孝的建文帝,死亲叔⽗全家,居然还要赐谥号为‘戾’,事情都让他做绝了,真真一个畜牲!” 边进脸⾊苍⽩,默然半晌,慢慢收回那块“噤中画师”的大印,又取出一方略小些的印来,蘸了印泥,在画作下方郑重地按了一按,收起印匣,向呆若木的众人拱拱手道:“下官⾝有不适,先行告辞。”说罢头也不回,黯然而去。 夏浔俯首看那幅画,只见画上题款四个鲜红的小子“湘府殿赐”! “湘府殿赐”这是湘王朱柏赠与边进的一方钤印,湘王已死,湘王府已付之一炬,但是边进,这个宮廷中的画师,却在他的画作下边,郑重地印上了湘王所赐的钤印,这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画师无声的愤慨和抗议。 此后,这位国中明初有名的画师,在他的画作上,大多会钤以湘王朱柏所赐的这方印,以为纪念。永乐十一年时,距此时已是十五年后,他做了一副《三友百禽图轴》,落款处钤印仍是湘王所赐这一方印,这副画作现蔵于台北故宮博物院。 朝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众人都无心饮宴了,大家匆匆告辞,立即各自散去。朱⾼煦和朱⾼燧也知道此时风起云涌,恐怕湘王之死,将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以也不敢再莽撞生事,大哥朱⾼炽沉声说一句马上回府,他们便乖乖地上了自己的战马。 朱⾼炽坐的却是马轿,待他上了车子,在轿厢中坐下,他才控制不住目中的泪光,双目莹莹地看了一眼伴同进来的夏浔,惨然道:“湘王,好一个湘王!陛下,好一个陛下!”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夏浔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世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报应不慡。” 湘王朱柏阖宮自龘焚了,夏浔记得,四年之后,朱棣兵临城下,朱允炆也选择了“圔宮自龘焚”只不过,传说他没有死,而是假死逃生去了,夏浔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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