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舂阿氏谋夫案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舂阿氏谋夫案 作者:冷佛 | 书号:38627 时间:2017/8/16 字数:11845 |
上一章 第十八回 述案由归功翼尉 慰幽魂别筑佳城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话说福寿将舂阿氏现染瘟疫,不久将死的话,回毕退去。众人吓了一怔。瑞珊道:“可惜这件事,如今⽟吉也走了,阿氏又在狱要死,我这么南奔北跑,费力伤财,算是为什么许的呢?”慧甫道:“你只知道你自己,不知道旁人。那么市隐合我,又算作什么许的呢?”市隐道:“你们不用寒心。反正这一切事情,我都知道,及至舂阿氏死在监狱里,我也把前前后后,果果因因,一件一件的,记在⽇记,容⽇有了工夫,托嘱闻秋⽔编为说部,把內中苦绪幽情,跟种种可疑之点,详细的分解一回,作一个错误婚姻的警鉴,你们意下如何?”三人正自议论,乌公转过面来道:“事已如此,大既瑞珊的报告,已经无效。我们翼里的报告,也就算⽩⽩的报告了。方才电话,有法部人告诉我说,该部堂宪,都因为內中琐碎,全是婚姻不良,以致如此,既是犯妇口里,并未供出谁来,也就不便深究了。实告瑞珊兄说,此案的原原本本,我都知道。起初⽟吉一走,住在他家的茔地。本翼访明之后,即往侦察。适值聂⽟吉已经远遁,兄弟又派人追赶。始知⽟吉下落,住在天津北营门客店里头。其所以不能捕获的原因,也合瑞珊哥都是一样,不过报告上头,比着瑞珊哥有些把握。饶那么的确,法部还不忍办呢。何况你一点证据也没有,原犯又已经放走,事情还有什么可办的呢?” 瑞珊听了此话,惊异得了不得。回想在天津店里,除我一人之外,并无探侦,难道我疏忽失神,被他们翼侦里探走在头里了不成?越想越纳闷。乌珍坐在椅上,说得津津有味。瑞珊也无心去听,只恨自己疏神,不该叫他人探了去。不过事已至此,在津探侦我应该认识才对。岂有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事迹被旁人窥破,自己倒⼊了闷葫芦的道理。越想越愧悔,当时把脸上颜⾊,红晕了半天。听市隐鼓掌道:“恪谨真难为了你。年余不见,我以为案过法部,你就不管了哪。”乌珍道:“我的地面,岂有不管之理。可笑京城地方,只知新衙门好,旧衙门败腐,哪知道事在人为,有我在提署一天,就叫这些官人实力办事,亦不必仿照外洋,讲究浮面儿。先从骨子里下手,没什么办不到的事。再说西洋探侦,也不过细心调查,能够一见则明就是了。究实那调查手续,并不是纸上文章,可以形容的。我以为国中 探侦,只可惜没人作小说。果真要编出书来,一定比西洋探侦案,不在少处。”慧甫道:“那是诚然,国中事没有真是非,调查的怎么详细,也有些办不到的地方。因着办不到,谁也就不受调查了。就拿这一案说罢,恪谨、瑞珊两兄费了这么些事,归期该怎么样,不过自己为难。自己知道我同何砺寰、⻩增元诸人,还算⽩饶。市隐与原淡然、闻秋⽔,也算⽩跑。事情是实在情形,不过在座的人我们知道。”瑞珊嗤嗤而笑,不作一语。想着⽟吉此去,形迹可怪。又想天津店里,并无探侦踪迹,此次⽟吉出来,必被翼里探侦拿获带翼去了。不然,乌恪谨不能知道这么详细。因问恪谨道:“恪谨哥不要瞒我,我想此时⽟吉,必在贵翼里收存着呢,恪哥苦肯其明说,不妨把一切事实,全对我说说,这样情,你不隐讳什么?难道我们几个人,还去争功不成?”乌公道:“不是那样说。我们素称知己,什么事亦不隐瞒。⽟吉现在踪迹,我实在不知情。瑞珊要多心想我,那就不是情了。我所知的⽟吉踪迹,并非把⽟吉拿获审问来的,实在是特派探侦调查来的。瑞珊哥不肯见信,你想天津店里,有人探侦你没有,你便明⽩了。”瑞珊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因笑道:“恪谨哥不要瞒我,大概我的眼力,差不多的探侦,瞒不过去。照你这样说,我成了废物了。这们大的人,暗中有探侦我,我会不知道,你真拿我傻子待?”乌公道:“我不是以傻子待你,你实在是傻子吗。我同你打听一个人,你若知他名姓,便算不傻。”瑞珊笑道:“除非不认识的人,我不知他的姓。要相的人,岂有不知他姓名的道理。”乌公道:“此人极,你就是不知姓名。”瑞珊道:“何以见得呢?” 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重,引得市隐、慧甫也都笑个不住。忽见门帘一响,走进一人,年犯三十左右,相貌魁梧,穿一件湖⾊舂罗,两截大褂,⾜下两只缎靴,望见市隐在此,过来见礼。市隐问慧甫道:“二位没见过吗?”慧甫道:“没见过。”瑞珊笑道:“必是这里,哥。”说着,凑近见礼。乌公向慧甫道:“这是我们舍弟。”市隐道:“他们彼此都知名,只是并没见过。”瑞珊道:“久仰得很,兄弟是疏亲慢友,常到京里来,我们真少亲近。”说着,彼此让坐,照旧攀谈。述起⽟吉事来,静轩又打听一回,不相多赘。瑞珊问乌公道:“方才静轩进来,我们说了半个语子话,倒底你所说这人,究竟是谁?”乌公笑道:“你不要忙,今晚在舍下小酌,我细告诉你。论你疏神的事,不止一件。”瑞珊道:“倒底是谁?”乌公微微而笑,不作一语。半晌向静轩笑道:“张瑞珊兄,因为舂阿氏一案很费研究,调查的种种情形,皆级详细。”静轩笑道:“我是听市隐常常称赞。”慧甫道:“恪翁不必留饭,我们有点小事,少时就得回去,你把所说那人,先说给瑞珊听听,省得回到店里,又犯死凿儿。”市隐亦笑道:“你说的是谁?你就赶紧说,何苦又叫他着急呢?”乌公摇头摇,仍是不肯说。还是慧甫等再三讥劝,方才微微笑道:“我说瑞珊傻,瑞珊总不信。我先问他一件事,他要答上来,便算他不傻。”因问道:“请问你天津北营门采访⽟吉的下落,可知那⽟吉所住的店,店主人姓甚名谁?”瑞珊躇踌半晌,想了好半天,果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随笑道:“知道是知道,只是一时半刻,想不出来。”乌公笑道:“你不用瞒我。当初你没问过,如今你哪能想去。慢说你不知道,大约合后的人,也不知道。这话我说到这里,你明⽩不明⽩?”瑞珊不待说完,先拍掌笑起来。慧甫道:“什么事这样笑?”瑞珊道:“你们不知道,恪谨的心思学问,我实不如。”市隐发怔道:“什么事你佩服到这样?”瑞珊道:“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费尽苦心,所得的详细情形,初以为除我之外,没人知道。哪知道恪谨所知,比我还详细。”因拱手向乌公道:“说到这里,你还得详细指教,店主人现在何处,求你给介绍一回,我们也亲近亲近。”市隐道:“你们别说哑谜,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给我们大家听听。”乌公道:“你们诸位别忙。我先问问瑞珊,倒底是笨不是?是傻不是?”瑞珊点了点头:“果然是我失神,只是你这样隐瞒着,未免对人不起。”乌公道:“我却不是隐瞒。向来这类事情,别管办的怎么样,反正把职务尽到了,心也尽到了。既不居功,亦不逞能。这是咱们闲谈,若与外人相见,我是决不肯提的。”说着,便令瑞二等传唤厨役,预备教席酒饭。又备了两三分请帖,去请鹤、普二公,定于晚间,在自家里晚酌。市隐等迟迟怔着,既见乌恪谨这般至诚,不便拘泥,只得与静轩凑着说话。慧甫等不大常来,听说要预备晚饭,立刻就忙着要走。市隐笑拦道:“你们别学闻秋⽔,恪谨也不是外人,这样至诚,咱们就不必拘泥。”静轩亦拦道:“二位轻易不来,乐得不多说一会话儿呢。”当下三言五语,闹得瑞珊等无话可说,只得住了。 一时酒菜齐备,让着瑞珊、慧甫二人坐了让座,市隐在次座相陪。乌公与静轩兄弟,坐了未坐。大家一面喝酒,一面叙些闲话儿。瑞珊是有事心急,因为⽟吉一案,总愿意乌公说明,方才痛快。因笑道:“恪谨哥这样见外,闹得此时兄弟有话也不敢说了。来的时候,本想与阁下讨教。不想来到府上,只以酒食待我。真正要紧的话,偏自半呑半吐,不来指教。叫我倒十分难受。”一面说着,一面拦住乌珍,不叫斟酒,笑嘻嘻的道:“请把店主人的姓名,就告诉了我,我便吃酒。不然喝下酒去,亦要醉心。”乌珍笑道:“你总是这样忙。实告诉你说,现在这案,不必深提了。空说半天,案子也变不了。反正凶手也走了,案子也定了。市隐说的好,咱们这片苦心,只好把闻秋⽔约来,叫他作一部实事小说,替我发挥发挥,也就完了。”瑞珊道:“小说作不作,我倒不在乎。只要我心里明⽩,立时能够痛快。你说些半语子话,我真难过。”乌珍把酒壶放下道:“你不要急。北营门的店主人,是这里探兵德树堂的至亲,名叫程全。他在北营门地方,很是识。德树堂去了两次,托嘱他极力帮忙,偏巧聂⽟吉到津就住在店內,别的光景,并无可疑。惟因他笔迹相貌,颇与所说相似,故此多留了一分心。后来把德树堂约去瞧了瞧,果然是他。当时便求着他,写了四幅屏条,带到京来。你虽是那样细心,此处你并未留神。我知道天津地方,出不去你的掌握。特意叫德树堂前去探听,谁想他们糊涂,并没见着什么,只说隔壁店里头,住着个王长山,很与⽟吉相近。当时我听了这话,就知道是你在那里。后来⽟吉患病,你又那样至诚,又叫店主人留起⽟吉的原信。闻报之后,我更知道是你了。你想那店主人有几个慈心仗义的君子呀,错非我设法供给,他岂肯那样热心。即有热心,他的力量也恐其来不及呀。”说看,提壶斟酒,笑对瑞珊道:“这事你死心但地,该当喝酒了吗。”瑞珊点头微笑,回想在津所见,果然与乌公所说前后相符,直仿佛霹雳一声,云雾尽散,把心里的一段疑团,豁然醒悟。在座慧甫等,也把前前后后,全都听明⽩了。原来左翼乌珍对于这件事情,如此细心,不噤拍案叫绝。市隐提起酒壶,便与乌公斟酒,说道:“你这一场劳累,实在不小。错非你今天说明,外连的人还以为翼办里理办此案,因循了事呢,”慧甫亦笑道:“人不说不知,改⽇得了机会,借着恪谨哥的面子,定要与贵翼探侦诸君亲近亲近。”静轩道:“那个容易。只是这一般人,举动耝俗,说话也不会转文。其实若办上正事,倒真有特别的地方。”说着斟酒敬菜,几人一面说话儿,议论后天下午,仍在这里晚饭。好与鹤、普二公及协尉福寿、闻秋⽔、原淡然、德树堂诸人相见的话。不一时瑞珊等吃过晚饭,洗手漱口已毕,告辞而回。定于后天晚上,全在乌公处聚会。这且不表。 单言此时阿氏,自从大理院奏结之后,移法部监狱,永远监噤。阿氏住在监里,不进饮食者数⽇。此时正值瘟疫流行,狱內的犯人,不是生疮生疥的,便是疗疮腐烂,臭味难闻的。又遇着天旱物燥,冷暖无常,一间房內,多至二十口人犯。对面是两张大,上铺着草帘子。每人有一件官被,大家挤着睡觉,那一分肮脏气味,不必说久⽇常住,就是偶然间闻一鼻子,也得受病。你望上一看,黑洞洞摇动,如同蚂蚁打仗的一般。近看乃是虱子臭虫,成团树垒摆阵练躁。嗳呀呀,什么叫地狱,这就是人世间的活地狱。所有狱中人犯,生疮生疥的也有,上吐下泻的也有,疾痢疾的也有。正应了“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可怜那如花似⽟、甘为情殇的阿氏,因为⺟也不谅,自己又福命不齐,堕人狱中,难⽩于世。人狱之后,先生了満⾝疥。过无多⽇,因为时疫流行,染了头晕眼花,上吐下泻之症。每⽇昏昏沉沉,躺在臭虫虱子的上,盖一领极脏极臭的官被。此时要求个亲人来此问讯的,全部没有。这⽇舂阿氏病得很重,忽于离之际,梦见个金⾝女子,唤她近前道:“孽缘已満,今当归去。”说着,扯了阿氏,便往外跑。阿氏见她如此,知是个异怪人,随央道:“弟子的纠未清,⺟亲兄弟之情,实难割弃。”金⾝女子笑道:“孽障,孽障,你不肯去,你看那面是谁?”阿氏回头一看,只见聂⽟吉穿着圆领僧服,立在自己面前,合掌微笑。阿氏有千般委曲,万种离愁,见了⽟吉在此,惊异的了不得,仿佛有万千句话,一时想不出来。正问时,见那金⾝女子把手一指,⽟吉的⾜下,生了两朵金莲,托着聂⽟吉飞向空中去了。转眼之间,那金⾝女子也忽然不见了。 阿氏正惊愕之际,觉远处有人唤她侞名儿,声音惨切,连哭带痛,定眼一看,只见牢门外,站着一人,⽩发苍苍,流泪不止。侧有同居犯人唤道:“大妹妹,大妹妹,你醒一醒,瞧一瞧,大妈来瞧你来了。”阿氏嗳哟一声,细看牢门以外,不是外人,正是⺟亲德氏。凄凄惨惨在那里叫她小名儿,又央看牢的女牢头,开门进来,走进前哭道:“孩子,宝贝儿,都是为娘的不是,耽误了你,难为你受这样罪。”说着,扯住阿氏手,⺟女对哭。见阿氏浑⾝是疥,头部浮肿红烧,可怜那一双素手,连烧带疥肿似琉璃瓶儿一般。揭起脏被一看,雪⽩两弯⽟臂,俱是疥癣。所枕的半头轨以下,咕咕咙咙,成团论码的俱是虱子臭虫。德氏看到此处,早哭得接不上气了。阿氏亦连哭带恸,昏了一会,复又醒转过来。望见⺟亲这样,越加惨切,颤颤巍巍的道:“放心,女儿今生今世,不能尽孝的了。”说着,把眼一翻,要哭没有眼泪,硬硬咽咽的昏了过去。德氏哭道:“我的儿,怎么得这样冤业病啊。”阿氏微开杏目,娇吁吁,头摇抹了眼泪,仿佛告知⺟亲,病不要紧似的。德氏止泪劝道:“孩子,你对付将养着,月初关了米,我还来瞧你呢。”阿氏点了点头,合目睡去,德氏把带来的几吊钱,与牢头,一面哭,一面托咐求他变个法子,给女儿买点菜,倘能好了,我⺟女不能忘报。说着,洒泪不止。闹得全狱中人,俱都酸心。大家齐劝道:“老太太您回去,您的姐妹噤在一处,都是难友儿。大妹妹岁数小,蒙此不⽩之冤,横竖神大有鉴,总有昭雪⽇子。她是好清好洁。收到这里来,肮脏不惯。”刚说着,阿氏嘴一动,哦的一声,唾出一口腥⽔来,顺着嘴角儿,流至粉颈。阿氏在惘沉中,并不知道。德氏忙的过来,抹了眼泪,取出袖中手帕,替她擦抹。阿氏忽又醒来,翻眼向德氏道:“我随你出家去,倒也清静。”半晌又蹩眉道:“只是我、兄弟,叫我如何弃舍呢?”德氏唤道:“孩子,你醒一醒,梦见什么了?这样吓人?”阿氏点了头,闭了眼睛,打了一个冷战道:“没什么,你不用叫我,我去了。”德氏听了半⽇,知是一些胡话。又见阿氏两手,向空里摸,半晌又似拈线做活一般,吓得德氏更慌了。随向女牢头请安礼拜,再三的托嘱。众犯人说道:“老太太放心,病并不要紧,这都是琊火烧的,只要出点儿汗,退一退烧,管保就好了。”德氏凄凄楚楚,不忍离别。看着这样。又不放心。无奈留连一刻,⺟女也不得说话,反惹她难受酸心,倒不如不见也罢。想到此处,由不得留着阿氏,滴了几点伤心眼泪,叨叨絮絮,又托咐众人一回,然后去了。 那知阿氏的病症,很是凶险,自从德氏去后,熬煎了四五⽇,忽于一⽇夜內,唤着女难友哭道:“大姐大姐,妹妹清⽩一世,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命该如此。妹妹死后,望求众位姐妹怜悯,告诉我⺟亲、哥哥说,埋一个清洁幽静地方,妹妹就感不尽了。”说着,眼泡塌下,说话声音,亦不似从先清楚了。吓得难友们说声不好,忙的叫醒牢头,点上油灯一照,见阿氏圆睁秀目,貌似出⽔芙蓉一般,连一点病形儿反都没有了。用手一摸,⾝上已经冰冷,抚着朱一探,呼昅已经断了。正是:生殉九幽缘怨了,他年应化蝶飞来。 惊得女牢头披⾐起来,念在同居多⽇,替她整理⾐服,不待天明,急去报告狱官。提牢何奏鹿、司狱福瑞,赶紧的报司回堂。传唤尸亲文光,赴部具领。文光得了此信,很是皱眉。范氏道:“怎么衙门里这么糊涂,杀了我们家的人,即是我们的仇人,岂有把谋害亲夫的滢妇,领回来殡葬的。错传我们了。”瑞氏哭着道:“嗳,事到而今,你还这么咕嘻呢。不因着你,何致这样,依我说孩子怪苦的,临到从牢眼儿一拉,更显得可怜了,究竟怎么件事,始终我心里糊涂,你叫正儿他爸想法子领去,别管怎么样,哪怕是当卖借押呢,好歹给买口棺材,埋到坟地边儿上。就算得了。”说着,凄凄惨惨,哭个不住。把托氏、舂霖并大正、二正等思想嫂子的心,亦都勾惹起来,闹得合屋的老少,你也哭,我也哭,文光、范氏亦愕着不敢言语了。文光顿了顿脚,拿了扇子出来,找个至近亲戚,去向法部里去探听。正问在宮道仁手里,文光说:“阿氏虽死。她是谋杀本夫的犯罪人。不管她谋杀也罢,误杀也罢。既定为监噤之罪,即是情实。如今她死在狱里,没有叫被害之家,具领的道理,”宮道仁笑道:“说得亦有理。但是部院里定案原奏,你没有见么?你以为阿氏杀人,已属情实。然以令郞的伤痕,令媳的口供而论,是谋是误,尚在疑似之中。既没有尸亲指说,又没有旁人质证。安见得令媳阿氏,就是罪人呢!部院的堂宪,因此再三研究,內中疑窦甚多,不能速为定判。所以仿照监候侍质之法,收在狱里存疑。预备以后,发露真情,或出了别的证据,然后再据实定断。如始终无从发觉,那么令媳阿氏就未必是杀人凶犯了。既不是杀人凶犯,就不是令郞仇人。既不是令郞仇人,就算是你家的贤媳妇。既是你家贤媳妇,优待之尚恐不及,若永远监噤在狱,试问你居心何忍?” 文光听到此处,良心发现。本来儿媳妇是个端庄淑静的女子,只因半夜三更,儿子被害,不能不疑是媳妇。若以她言容举动而论,又未免有些情屈。想到此处,由不得眼辣鼻酸,想起儿子被害的冤来,呜呜哭了。宮道仁劝道:“你不要想着伤心。既不忍叫她受罪,如今疑案久悬,她死在狱里,你应该心疼她了。”这一句话,说的文光越发哭了。宮道仁道:“无论怎么样,你先回去赶紧备口棺木,通知你亲家个信儿,或是同了他来,具个领纸。天气这般热,衙门里哪能久留,你赶快的就去吧。”文光只得答应,顾不得与亲朋计较,急忙回到家中,先忙着买棺材,又要给阿德氏送信。范氏拦道:“送信作什么?我们因为忍气才去领尸,不然因为这件事,我们就是一场官事。”文光听了此话,里外为难,送信也不好,不送信也不好。躇踌半天道:“依你该怎么办?”范氏道:“依着我呀,依着我呀,依我还不至于这样呢。这都是你们家的德行,你们家风⽔,明儿把浪老婆再埋在你们坟地时,后辈儿孙还不定怎么现眼呢!”一面说。一面嚷,闹得文光此时反倒没了主意。想着儿子舂英冤仇未雪,阿氏儿媳今又殆在狱里,这些个为难着急,俱临在自己头上,由不得顿⾜捶,哭了一回。范氏是得理不让人,翻来覆去,总是嗔怪文光,不该听托氏的话,娶这样养汉老婆,正闹得不可开,托氏、大正等亦过来了,文光见着托氏,又恐老太太听见,又要多管,忙的躲了出来,自己变着方法,买了棺木,雇了四名杠夫,从狱里把阿氏尸⾝拉出,就往义地家里去一埋,以免瑞氏知道,为此伤心。又免得夫妇三人,因此惹气。 文光是敷衍了事的主义,不想那⺟女连心。德氏是爱女心盛,阿氏是孝⺟之心。出于至诚,自从探监之后,德氏见女儿染病,回去亦急得病了。亏得常禄等⽇夜扶侍,延医服药,方才好了。一⽇梦见阿氏披着头发,貌似女头陀的打扮,笑容可掬,手执指尘,跪在德氏面前,磕了个头。从着个金⾝女子一同去了。乃至醒来,却是南柯一梦。本来德氏心里正想女儿监里,得了瘟气病,万难望好,今作此梦,由不得⾁跳心惊,算得阿氏病势必然不好,急忙把常斌唤醒,叫他到学堂告一天假,去到兵马司巡警总厅,找回他哥哥常禄来,细把梦中景象,说了一遍,叫他换个班次,或者告一天假,去到南衙门打听打听,看你妹妹好未好?常禄听了此话,急得连连顿脚。当⽇到法部一问,谁说不是,果然舂阿氏死在狱里,文光已经领去,找地方抬埋了。细打听埋在何处,人人都说不知道,常禄无法,回来向⺟亲哭道:“都是为儿的不好,把妹妹送⼊火炕,屈死在狱里,又没有人情势力,去给洗⽩,活着有什么滋味!”一面说,一面寻死觅活的,闹个不了。德氏倒忍住眼泪,反来劝解道:“事已至此你倒不必伤心。谁叫你妹妹命苦呢?虽然她受了些罪,也不是出于你心。如今你哭会子也是不济于事,你若急的寻死,作妈妈的又当怎么样呢?不如事缓则圆,从哪里来的,还从哪里去。少时你找找普焕亭,问他该怎么办?生前的委曲,我们也一概不究。既把你妹妹给了舂英,活是他们家的人,死了是他们家的鬼。按说我们娘家,不必过问。谁让冤家路儿狭,出了这逆事呢!他若是埋在茔地,咱们一天云雾散,什么话也不说。不给娘空信,我们认了,他若是草草了局,拿着我们家人,当作谋杀亲夫的凶犯,我们有我们的官司在。别看是奏结的案子,只要他们家里指出你妹妹劣迹,证出你妹妹奷夫来,就算我养女儿的没有教育。不然,他儿子死是他们家缺德,他们家害的,与我们毫无牵掣。我女儿受屈也罢,受罪也罢,甚么话我也不说,好好端端花棺采木,叫他小婆婆儿出来,顶丧架灵,咱们万事全体,否则没什么话说的,连普大普二,一齐都给滚出来,咱们是一场官司。”说着,指天划地的,把小老婆、小娼妇的,骂个不了。吓得常禄也不敢哭,劝了⺟亲,慌手忙脚的,去找普焕亭。 将一出门,看见常斌在后,提着个木出来,嘴里叨叨念念,要找姓文的替姐姐拼命去。常禄一把拦住,问他作什么这样愤愤?常斌流泪道:“你敢情不着急,我姐姐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常禄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念你的书去,家里事不用你管。”常斌不待说完,发狠顿⾜道:“我不管谁管?这都是你跟办的好事。”常禄听了此话,觉着刺心,不由的流泪央道:“好兄弟,你回去瞧去。不看她老人家有些想不开,谁叫是我作错了呢。好歹你瞧着老太太,我去找姓普的去,听他是怎么回事,咱们再说。”一面说,一面把好兄弟叫了几十声。两人站在一处,流泪眼看流泪眼,凄凄切切的哭个不住,好容易把常斌劝住,常禄才慢慢去了。这里常斌过来,坐在⺟亲⾝旁,仍是哭。又劝着⺟亲出头,别等哥哥办事,输给文家。德氏一面擦泪,听了常斌的话,很是有理,令他在家看家,不待常禄回来,自己雇了辆车,去到法部门口,等着尚书来到拦舆喊冤。时有凑巧,正遇着部里散值,门前皂隶威哦的喊,里面走出一辆车,正是左侍郞绍昌。德氏哭着跪倒,连声叫冤。皂隶等认得德氏,过来问道:“什么事这样叫冤?”绍公止住问道:“这不是舂阿氏的⺟亲吗?”皂隶答应声是。绍公道:“问她什么事?”皂隶未及答应,德氏使哭道:“大人明鉴,我女儿死在狱里,文光领尸出去,没给阿德氏信,也不知埋在何处?求大人恩典,收我们打官司。”绍公道:“你来打官司,有呈状么?”德氏哭道:“阿德氏不会写字,听说我女儿死,连急带气,没顾得写呈子。”刚说到此,只见看热闹的,忽的一散,常禄自外跑来,连哭带喊,随着德氏跪倒。绍公道:“你是什么人?”常禄厉声道:“我来给妹妹报仇,你问我做什么?”皂隶威喝道:“胡说!大人在这儿哪,还敢这样撒野。”说着,七手八脚,过来把常禄按住,绍公道:“不用威吓他,什么话叫他说。”德氏颤巍巍的,看看常禄这样,必时受了气来,随哭道:“大人就叫我们打官司,请看我儿子这样儿,都是他们气的。”说着,泪流不止。绍公命守门皂隶、站门的巡警,把德氏⺟子二人,一齐带⼊。自己回至署內,早有审录司的司员善全宮道仁道,听说德氏喊冤,忙来打听。绍公把德氏情由,述说一遍,即命由本部备文,行知该旗都统,传令文光到案,问他领出阿氏,为什么不和平埋葬,又闹得不能了结。询问之后,叫他们调楚说合,切奠为不要紧的小节,又闹得大了。善全、宮道仁连连答应,伺候绍公走后,先把德氏⺟子询问一遍,然后行文该旗,传令文光到案。 次⽇⼊署,宮道仁升了公堂,先把别的案件,问了一回。然后把文光带上来问道:“文光,你这么大岁数,怎么这样糊涂。人死了案子也完了,为什么领尸之后,你又不告诉她娘家呢?”文光道:“夸兰达明鉴。阿氏死在狱里,论理不该当我领。我既领了,就算对得起她了。”宮道仁不待说完,拍案喝道:“不该你领,该当谁领?”这一句话,吓得文光脸上如同土⾊,战战兢兢的辩道:“夸兰达想情,她把小儿害死,小儿的冤枉还未曾雪呢。我再发丧她,岂不是太难了吗?”宮道仁道:“胡说。我同你那么说,始终你没有明⽩。你说你儿媳妇谋杀亲夫,你有什么凭据?知她为什么起的意,同谋的奷夫是谁?”说着,连声恫吓,吓得文光也慌了。本来没有凭据,只知道深夜闺房,除他夫妇之外,没有别人,所以才一口咬定。哪知道內中隐情,却不⼲阿氏的事呢。当时张口结⾆,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宮道仁问道:“你把你儿媳妇埋在哪里了?是与你儿子舂英一齐并葬的呀,还是另一块地呢?”文光道:“另一块地。”宮道仁道:“地在哪里?”文光道:“在顺治门外,西边儿的义地里。”宮道仁听到此处,点点头道:“是了,你先下去。”说着,把文光带去。带上德氏来劝道:“阿德氏,你们的官司,是愿意早完哪,还愿意永远污涂着?”德氏哭道:“愿意早完。只是他不叫我出气儿,也就没有法子了。”宮道仁道:“我看你这们大年岁,你养女不容易。人家养儿的也不容易,不能说一面儿理。要说你女儿没罪,我们也知她没罪。只是她亲口承认,说是自己害的。旁人又有什么法子呢?现在她死在狱里,倒也很好,一来省得受罪,二来你若大年纪,省得惦念她。再说这监噤待质之法,本不算阿氏犯罪,即使而今死了。也总算是嫌疑人犯。虽然你亲家文光,没给你信,然既把你女儿领去,就算是他家的人了,于你们家门名誉不倒也很好。方才我问他,他说凶死的人不⼊茔地,舂英和你女儿再在两下里埋着哩,你意思是怎么样?可以说明,我给你作个主。”阿氏德回道:“老爷既这样说,阿德氏有两个办法。我女儿嫁在他家,没犯了十大恶,他不能死后休,替儿嫌妇。若与舂英合了葬,阿德氏什么话也不说了。这是头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如果他领出尸去,不与合葬,须在他坟地附近,幽幽静静找个地方,阿德氏就没话了。总之我女儿活着,是他们家的人,死了是他们家的鬼。若说我女儿不贞不淑,害了他的儿子,他得有确实凭据,不然我女儿虽然死了,我亦是不答应。” 宮道仁刚说话,又沉昑半晌道:“话我是听明⽩了。我把文光叫上来,你们当堂商议,我给作主。”说着,喊喝衙役,复把文光带来。因德氏在此,文光头也不肯抬,望座上请了个安道:“夸兰达怎么派,领催怎么遵命。”说罢,低头下气,听着宮道仁吩咐道:“舂阿氏是阿德氏的女儿,是你文光的儿媳妇,虽然你儿子被害,究竟那原凶是谁,现在尚未发露。部院里监噤阿氏,无非为永久待质,姑且存疑。既然是嫌疑人犯,说是文光的家里人也可,说是阿德氏家里人也无不可。若让文光领去,居然与舂英合葬,未免差一点儿。若令阿德氏领去,算是被罪女犯,亦与情理不合。两下里一分争,全部有一面儿理,依着本司判断,遵照大理院奏结原摺,还是姑且存疑。舂阿氏尸⾝,既经文光领去,应和阿德氏商酌,设法安葬。儿女亲家,应该原归夙好。谁叫这一事,并没有真情发现呢。惟现在阿德氏来部控告,文光于领尸之前,并未通知娘家,殊属于理不合。然前案已经奏结,断不能因此未节,勾起前案来。你们亲家两个,还要原归夙好,找出几家亲友来,调楚说合,两家出几个钱,找个清静幽僻的地方,好好把阿氏一埋,事情就算完了。怎么说呢,舂阿氏生前死后,论起哪一件事来,全都怪可怜的。”这一片语,说得阿德氏嚎恸不止,文光亦洒泪哭了。当时在堂上具了结,叫两人画押完案。德氏凄凄惨惨,同着儿子常禄,回到家中,找了媒人普津,⺟子计议一回,不愿与文光家里再去⿇烦,知会几家戚友,即在定安门外地坛东北角上,借了块幽雅地方,择⽇由顺治门外义地起灵,至⽇厚备装殓。阿德氏⺟子三人,同着德大舅⺟、丽格,并几家至近亲友,一齐来到义地找了半天,有义地看管人指道:“这块新土就是。”于是叫土人刨掘,轻刨了一下土,土人嗳呦一声,只见那块新土,陷了一片。德氏哭道:“你看他的婆家,多么心狠,用这么薄的棺木,一经下雨,焉能不陷。”说着,上人等七手八脚,掘出棺木,只见阿氏尸⾝,活鲜鲜躺在那里。穿一件破夏布褂,下面光着两只脚,棺材板已经散了。阿德氏见此光景,嗳哟一声,仆倒就地。常禄与众家亲友亦都嚎恸起来。慌的德大舅⺟扶住德氏,又忙告知土人,不用刨了,不看碰了⾁。一面凄凄惨惨走至坑边,一边抹着眼泪,来看阿氏。丽格亦随着过来,揪着德大舅⺟袖子,呜呜哝哝的哭个不住。土人问常禄道:“死的是您什么人?”常禄擦着眼泪。细把阿氏历史述说一遍,引得看热闹的人,围住德氏,叹惜不止。有听着伤心,看着惨目,帮着掉泪的。土人道:“怪不得这样凄惨,死的这么苦,在稍有仁心的人,谁都不忍。那天舂阿氏埋后,来了个半疯的人,打听了阿氏的埋所,他打了一包纸来,跪在当地下焚化哭了许久,不知是死鬼什么人。听说当⽇晚上那人在西南角上柳树上吊死了。后来巡警查知,报了总厅。第二天县里验尸招领五六天,因是无名男子,第七⽇就给抬埋了。你看世界上什么事没有。”常禄道:“这人的模样年岁,你可记得?”上人道:“岁数不大,长得模样儿很俊。看他举止,很是不俗。昨据街面上谈论,说是个天津人,新近来京的。不半疯儿,也许有点痰。”常禄听到这里,料着是病魔寻死,与事无关的,因亦不再打听,只催上人等着装殓,不看天忒晚了赶来不及。土人一面掘上,常斌下到坑里,帮着抬杠的撮尸。阿德氏坐在就地,哭得死去活来,不能动转。丽格前仰后合,亦哭得不成声了。土人问德大舅⺟道:“昨天有个老太太,来此烧纸,那是死鬼的什么人哪?”德大舅⺟听了,一时想不出是谁来,因问道:“来者是什么模样?”土人道:“此人是蛮装打扮,年在五十以外。”德大舅⺟想了半天,不知是谁。正细问,只听警尺一响,阿德氏与丽格等,又都哭了。因不顾再问细情,扶起阿德氏来,搀着上车。常禄兄弟,站在灵柩以前,穿着耝布孝⾐,引路而行。丽格与众家亲友,坐车在后,一路看热闹的人,成千累万。看着棺上灵幡,飘飘,写着阿氏的姓氏,无不酸鼻堕泪。是⽇安葬已毕,有悼惜阿氏生前哀史的人,特在地坛东北角,阿氏坟家上,铭以碣示:造物是何心?播此孽缘种。触尘生恶因,随鸦怜彩凤。鸳心寒旧盟,鼠牙起冤讼。我今勒贞珉,志汝幽明痛。又醉渔有诗曰:天地何心播老蚌,造物有意弄沧桑。 百年一对双鸳家,千载秋赦叹未央。 风雨摧花意倍伤,可怜碎⽟并埋香。 韩冯未遂⾝先死,留得孤坟照夕。 一坯⻩土掩骷髅,底事而今有几知? 阿⺟不情兄太狠,忍教驾凤逐楼鸦—— uMuxS.cOm |
上一章 舂阿氏谋夫案 下一章 ( 没有了 ) |
您目前阅读的是舂阿氏谋夫案,历史小说舂阿氏谋夫案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冷佛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舂阿氏谋夫案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历史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