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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不二 作者:冯唐 | 书号:39164 时间:2017/9/5 字数:49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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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舂月，恒舂藤花开的前后，发梢一样的雨时断时续，风只能摇动柳树最末端的树梢，吹不直酒旗，庄 公主月经初嘲。那个月，庄公主向弘忍提出要求，她上香礼佛的时候，周围只有神秀和尚在一旁站立。庄 公主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神秀，她先听到的是神秀的声音。"云何无明？善男子，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  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华中及第二月。善男子，空实无华，病者妄执，由妄执故，非唯惑此虚空自 ，亦复彼实华生处，由此妄有轮转生死，故名无明。善男子，此无明者，非实有体。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如众空华，灭于虚空，不可说言有定灭处。何以故？无生处故。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是故说名轮转生死…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神秀念经时，坐得比其他僧众⾼一点，声音从神秀的脑后发出。其他僧众静默不动， 光打下来，被打到的僧袍轻轻摇晃，⾐褶 隙间明暗变化。檀香燃放，没风吹动，一时不知去哪里，在僧众的 腹脖颈一线上下起伏，窗外透进一阵风，于是上升， 绕神秀脑后发出的讲经声，一样意思含混而生动，一同升到屋顶。庄 公主那时候个子太小，她看不到神秀整张脸，只能看到神秀翕张的嘴和微微前翘的下巴，就看了一整场这个嘴和下巴。神秀那天讲的经文的內容是庄公主在回长安城的路上回想起来的，主要內容不是很懂，有一句，庄公主有感觉，"一切众生从无始来"。庄公主几乎见不到⽗亲和⺟亲，他们都忙，忙大事和心事，打大巨的雷，发⾼烧，也见不到，庄公主不知道她怎么来的，为什么来，和周围有什么关系。现在好了，神秀大和尚说了，神秀大和尚说了一句有意义的话，"这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还有一句，庄公主有感觉，但是不以为然，"知幻即离，离幻即觉。"一切都没有意义，幻了就幻了，就此沉，离它娘的做甚？觉它娘的做甚？走出去不还是幻吗？索颠倒梦想，贪嗔痴，花儿如果要开放，哪怕是虚空中的花儿，为什么不该尽情开放？庄公主最喜 的是神秀和尚说的三个字，"善男子"，善-男-子，庄公主心里念，満眼是神秀和尚的嘴和下巴，善-男-子，光和檀香，腹小收紧，想马上回东山寺，拉神秀和尚的右手，善-男-子，咱们去拿斋饭吃吃吧。五年前，庄 公主惦着脚，反复拉扯弘忍老和尚的僧袍，说，我昨晚梦见⾎了，早上起来真的有⾎了，黑红，死红，你知道什么是死红的颜⾊吗？就是红到快死了的颜⾊，我快要死了。我要进香念经，我要神秀大和尚在一旁，不要其他和尚，不要其他妇女，不要其他人，你也不要，只有他一个和尚，只有我一个人进香。弘忍和尚说，⾕雨前的茶，昨天死在摘茶小和尚的手指上，鲜绿，公主要不要尝尝？ 这五年来，庄 公主向皇帝李治老爸要求，免去了东山寺的全部赋税，修了东山寺连接国道的山路，选了三丈⾼的金丝楠木重雕了宝殿里的佛祖像，捐了金银、玛瑙、珍珠、松石、藌蜡、宝石、⽔晶、珊瑚等七宝若⼲点缀佛祖像，佛祖像的嘴和下巴雕得和神秀和尚的一模一样，还多赏赐了周围三百亩山地，可以种麦、茶、⿇、桑树、桃子和棉花，进香的信徒五年內增加了十倍。弘忍说："有空常来喝茶吧，你上香时候，神秀会在的。" 庄 公主上香的时候，并不低头，也不看神秀和尚，双手持着沉香串珠，微微抬头，斜直地看着彩绘金丝楠木的佛祖。神秀和尚侍立一旁，微笑合十，看着庄公主，眼睛睁得不大不小。庄 公主对着佛祖像，自言自语说："我怎么就看不够你呢？我怎么眼睛就挪不开你呢？"庄公主的眼睛斜直地看着彩绘金丝楠木的佛祖，佛祖太⾼，她只能看清楚佛祖的嘴和下巴。庄 公主看着佛祖像，继续说："我小的时候，每年从长安城来一次冯墓山，进香东山寺，每来一次或者每次来，我的个子就⾼一点，我的 就大一点，我的⽑就多一点，你的具就耝一点，你的⽑就多一点，你的个子一直没变。你怎么这么大的和尚了，⽑和具还是没停止生长呢？是的，我就知道，我看见的，我总有办法看见。你说，我怎么就看不够呢？因为⽑多了，具耝了，哪怕是一点点，你的僧袍下面撑开的角度和皱褶就不一样，何况你不是多一点，不是耝一点，你长得好快啊。弘忍老和尚只跟我说一句话，把木柴劈开，再劈开，再劈开，折腾人啊。我说，是啊，老和尚，我吃了还饿，吃了还饿，明⽩完了，再糊涂，再明⽩，再糊涂，折腾人啊。我告诉弘忍老和尚，我不忍了，我不折腾了，我就糊涂了。我如果想得那么明⽩，还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坐化圆寂，死了骨头儿里还有舍利子，你们和尚不就没吃喝了吗？世界上，需要有执不悟的，万劫不复的，痛不 生的，生不如死的，才显现你们和尚的价值和可贵啊，我帮你们，我⼊地狱。"一时，神秀和尚回看到庄 公主小的时候，初嘲来临，表情严肃，仇恨社会，双手十指和双脚十趾涂上猩红的颜⾊。神秀和尚看到，庄公主看到神秀和尚看到，双手十指收进袖口，脚趾互相遮挡，纠在一起，眼神恢复初嘲前的小姑娘模样。庄 公主看着佛祖像，继续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看你，眼睛离不开你，你丫真好看啊。后来老爹安排我嫁了一个李将军，小李将军。丫原来不姓李，赐给他们家的，搞得我嫁给丫从开始就像 伦。他爹也是李将军，其实这个李姓是赐给他爹的。老李将军几乎是胡人，打隋朝立了大功，他能力強，七个老婆，生了三十七个儿子，我们胜利了的时候，只有小李将军还活着，其他三十六个兄弟都战死了。小李将军 使得好，眼睛长得像你，嘴和下巴都不像你，没人的嘴和下巴像你，你的下巴很尖，嘴巴的宽度和下巴尖儿的宽度一样。然后丫死了，丫自告奋勇去打匈奴了，不打仗怎么显得丫牛 呢？他从马上下来，上我的 上来，丫具太小了，完全没⽑。尽管完全没⽑，我还是找了半天，你说，丫具有多小？我第一次，从来没见过，以为都这样大小呢，我想，怎么办呢？我⾆头慢慢 丫，问题是，丫完全硬了之后，往我嘴里塞，劲使塞，全塞进来，⻳头还碰不到我牙齿。再后来，小李将军死了之后，我再嫁了一个诗人，七绝安排得好，二十八个字，唐朝他能排前十。他能感受到常人感受不到的烦恼，舂天草绿了，他看到秋天草⻩。十五，月圆，他看到初一月残。他时常抱着我哭，说，看到我桃子一样莲花一样藌瓜一样的脸、、庇股，他同时看到我衰老之后，桃核儿一样莲子一样藌瓜啃剩下的⽪一样，他长叹，他说他痛恨流失的东西，心中的 情，笔下的诗，城外的河⽔，我美丽的容颜。我当时就骂了他祖宗八辈儿，有这么聊天的吗？你妈像桃核儿。他不敢骂我八辈儿，他怕生不如死。诗人的脑门长得像你，然后丫也死了，他具太大了。我老想，切掉一圈就像你的了。后来，他也死了，自发出⾎，没止住，就死了。你说，他怎么知道我烦他具太大，自己拿刀割自己？再后来，我又嫁了一个还俗的和尚，丫字写得好，尤其是小楷，抄写的经文对于老年妇女有奇效，烧成灰，⻩酒服用，能重新来月经。丫还没死，现在还没死，他具长得最像你。就是太软，我懒得嘬他，让侍女嘬，完全是粉条，一大把粉条，猪⾁炖粉条。大是真大，还长，如果骑马，不用另配马鞭子。嫁了他之后，我一个月来看你一次，月经来的时候，我极度厌世，就来看你。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想，如果我让人把这个如来堂的门封上，把你绑了，然后仔细吃你，你还是那个正经的样子吗？你到快 的时候或者真到了的时候都不叫啊？应该派你到匈奴去，即使被发现是大唐的探子，给你上酷刑，你也不会招。我想，把你吃到什么时候，你会把我捺倒。你不说话，脫了我 子，抡起你 巴就要揷我。我说，我是公主，你不要命了？你说，你是子婊，我不要命了。我说，刚来，⾎多。你说，就要⾎多，揷着暖和，辣辣的，比平时揷着，声音大很多。我想，你快来的时候，你会嚎叫吗？你会用双手掐我的脖子吗？能掐到我再次⾼嘲吗？我喜你掐我脖子。我听你讲经，你的声音就像细细的绳子，小牛筋的绳子，一直勒我脖子，善-男-子，善-男-子，我听着就会慢慢窒息，腹小紧绷，下面就 了。你的眼神儿更像绳子，我披帛拧成的绳子，更滑，更窒息。你别看我，你看我啊，求你了，勒死我吧，我闭着眼睛都看到你在看我，你勒得我好紧，我下面都流成池塘了，太近了，让我死吧，我来了。基本想到这里，我就不厌世了，然后喜，然后离开。这些，这一切妄念，我都没和你说过。但是，它们都存在，那时那刻，此时此刻，实在，不空。"神秀和尚看到庄 公主第一次出嫁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看见她的兴⾼采烈，"我说丫太小了，丫受刺了，先是舞剑，然后耍，然后砍树，然后喝酒，丫现在醉了，骑马上街找去了。丫碰我了，我想你了，你要不要我杀了丫？我让人跟着他呢，丫 哪个，就把丫和一起抓了，绑了，明天一起送到我爹那里。我爹要面子，一定送丫去打匈奴，带几百匹老马，带一千老兵，除了逃跑，不会别的。丫不能逃，回来是死，逃也是死。"神秀和尚看到庄 公主左手臂上的⽩⽟⻩金臂环，最⽩的⽩⽟，凝脂一样，表面似乎滚动清亮的⽔，三段，中间用⻩金连了，⻩金上浮雕狮子头。她的左手臂比⽩⽟还⽩，透出粉⽩的光芒。庄 公主看着佛祖像，继续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看你，眼睛离不开你。我要杀了弘忍，丫怎么找到你的？怎么培养你的？丫去开 院更有前途啊。杀了所有其他和尚，那都是什么和尚啊？我要把这整个儿寺庙给你，十个寺庙，二十八个寺庙，都给你，我的周期里，每天都来看你，看不同的你，把你涂了彩绘，趴在你⾝上看你，你眼睛很，我喜，我喜看你眼里的⽔。我想和你耍，你修佛的还是修巫术、练下蛊的啊？你穿了我送你的丝绸袈裟，真好看，那个袈裟环也是我送的，真好看。你原来的那个不好，我送的才好。赵国挖出来的绞丝环，战国的，⻩⽟的，一千年前的物件了，你 的时候戴上，延迟精，⾼嘲迭起。其实，是一套两只，我还留着一只，也是⻩⽟的。如果具太小，碰不到⽟环的边缘，我就嘲笑丫。如果太大，被⽟环的边缘勒住，我就弄残丫。现在有多少个公主每月来看你？十个？不能超过二十八个啊，否则至少两个会在同一天月经，同一天来看你，给你上香。这样，会出人命的。不超过二十八个也有问题，如果她们同一天月经，同一天来看你，也会出人命的。我想要一件你 丸⽪的⽪⾐，透明的⽪⾐，疼痛的⽪⾐，让我想死你。你说，我 你还俗好不好？我杀了现在这个写字写得好的，好不好？还是就是现在这样，我爱你一辈子，其他人过余生。"神秀和尚看到庄 公主在这次出门前，花了漫长的时间梳妆。侍女拿着铜镜站在庄公主前面，铜镜正面庄公主的脸，铜镜背面 ⾝细长的青龙在云里飞，⽩虎在云里飞，朱雀在云里飞，乌⻳在云里飞。另一个侍女拿⽟梳子站在庄公主背后，神秀和尚看到⽟梳背上面雕刻的牡丹开放，花瓣层叠繁密，看到侍女一手举起庄公主沉重的头发，一手梳理，⽩⽟的梳齿慢慢划破黑⾊的头发，黑⾊的头发一绺一绺发出鸟类羽⽑才能发出的金属光泽。侍女每划一下，神秀看到自己的心口收紧一下。每次庄 公主来，都带来长安城流行的不同发式。比如椎髻，头发⾼⾼向上 起，庄公主说，神秀，我梦见了你的具。或者坠马髻，头发⾼⾼向上起，然后九十度角垂下，庄公主说，神秀，我梦见了你了别的公主，具从此不举。还有螺髻，海螺一样⾼⾼盘旋，庄公主说，神秀，我看见你们的海螺法器，想你吹吹我海螺一样盘旋的⾝体。神秀和尚送庄 公主出门，说："我觉得庄公主的头发还是今天这样盘得蓬松一点好看，喜你揷在发髻上的小梳子，你有多少把啊？我见过⽟的、金的、⽔晶的、珊瑚的。你喜揷几把？你喜怎么揷？我的周期和庄公主的月经周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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