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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生花梦 作者:古吴娥川 | 书号:39864 时间:2017/9/8 字数:8251 |
上一章 卷四 贞集 第11回 非奸细计赚白衣军 是夫妻误 下一章 ( → ) | |
词曰: 智逐魔生,心机已⼊魂阵。那知敌国⽩⾐来、反是将军令。若不为他人帮衬,怎得与自家缘分。奷人弄巧,大将无谋,蛾眉得胜。 赚⼊多情,甘心让与风流兴。舂风撮合别人缘,有什媒红赠。恰好是夫恭敬,生扭做野花推逊。他会合,任你惊,嗔伊薄。 右调《烛影摇红》 话说沈定国,自从有冯姐小做了妹丈,便已胆壮,一路侵掠蚤扰,所向无前,督抚奏闻朝廷,朝廷大怒,着兵部议遣能将,往南征剿。旨意一下,殳勇闻知,十分得意。因一向闲住在家,甚是没兴,乘此机会,便去营谋起复。辇金百万,托了一个內官,在圣上面前力荐。圣上将殳勇御笔点定,加升左府都督,援以旄锁,率领五万人马,即刻离京。 不一月,到了江淮,安下营伍,择吉发兵,大队杀⼊山来。谁知沈定国所据之处地势甚雄,四面皆山,左右夹⽔,路径深折,众人只到豹尾关,便不敢深⼊。就有守山小卒报⼊寨来,沈定国跨马提,杀奔山前。两家俱不打话,一场混战。殳勇真个沙场老练,骁勇无俦,觑沈定国略一破绽,劈面一。幸得偏了些儿,不曾伤命,只铲去一只耳朵。沈定国不能恋阵,忍痛而逊。殳勇因路径不,便不追赶,就收兵回营。沈定国逃⼊寨中,大叫大喊,连⽪带⾎叫人好,只苦苦求马大王替他复仇。 次⽇冯姐小亲点锐卒,出山讨战。殳勇反因昨⽇得胜,便不看在眼里,只令先锋张彪御。张彪领命出马,冯姐小大喝道:“何物小卒,敢来抵当!饶你回去,叫殳勇自来授首。”张彪也大怒道:“小小败贼,侞窍未开,也来纳命!”两边放马挥戈,各争胜负。战未数合,冯姐小偃戈败走,张彪紧紧追着,被冯姐小回手一,正中马腹。张彪跌翻在地,众喽罗一拥而前,生擒活缚,解进寨中。冯姐小将官军一阵砍,⾎涌成河,大获全胜,方才唱凯而归。 下马升帐,众喽罗绑过张彪。张彪见冯姐小,⾝不跪,姐小喝道:“你今已被执,何得尚尔昂然?”张彪道:“为国杀⾝,兵家常事。胜则荣,败则死,何必多讲?”冯姐小道:“今⽇与大王议事,不暇杀你,权且锁噤马房,明⽇待大王亲自号令。”众喽罗吆喝一声,把张彪推到个僻静处一间空房里,锁着自去。 张彪好生愤恨,看那间空房,四无墙壁,尿粪秽流,是夜,惨雾昏,陰风凄切,好不伤心。挨到一更时分,只闻远远有悲号之声,甚是惨咽。渐渐走近⾝来,却是个军人模样,因张彪锁在黑地里,悄然不觉竟走到间壁一间房里去,掩上了门,口里叫疼叫苦。听他像个睡了,张彪不敢做声,留心听窃。那人口中只自言自语了半夜,又一会,忽咬牙愤恨道:“我有何罪,把我处到这个田地?打了也罢,还说明⽇要把我与张彪陪砍哩。”张彪听见,暗吃一惊。不多时,那人又低声骂道:“你便这等猖獗,只怕天理饶不过你!今总兵奉旨征剿,可惜没人通他个秘诀。把这个寨儿扫的精光,有何难处?只不知那张彪今夜关在那里,可惜这个好汉子,明⽇和我双双的死哩。”说罢,忽放声大哭。张彪清听见,知是个离心士卒,便求救,因⾼声答应道:“张彪在此,可救我一救!”那人忽惊道:“真个张爷么?”张彪道:“怎么不真?”那人道:“且不要做声,我来救你。”连忙起⾝,开门出来,走到空房里一看,喜道:“龙天有眼!果然张爷在此。”如飞与他解了绑,扶他到自己房里去坐,取出⾐服,与他穿了。张彪十分称谢,因问道:“这间闻大哥悲恸之声,想必有所抱屈,不妨为小弟一言否?”那人道:“不敢相瞒。小子唤名瞿奎,乃是寨中头目。因大王骄凌众,功劳山积,捶楚⽇加。小子因有恙,故昨⽇偶点名不到,将我重责四十,已属无辜,还说明⽇要斩道号令。如此忍残,因而怨恨。”张彪道:“士卒有疾,且当体恤悯念,岂有反加惨刻之理?即如小弟尽忠王事,不意反丧毒手。大哥若能相救,得以生归,自然报恩不浅。”瞿奎道:“张爷幸遇小子,便是生机,何消说得。况贼人罪恶贯盈,非是我夸口说,不但能救张爷,兼可略施小计,立奏平。”张彪大喜道:“若蒙大哥相助,果两成功,自不失金⾐紫,则今⽇相遇,岂非大数。但不知用何妙策?”瞿奎道:“大王平⽇号令,每到定更之后,凡內外军卒,俱穿⽩⾐软甲,以备敌兵劫寨,便于相认。且明⽇大王寿诞,众将官俱到內营献寿,必然赐宴,则营伍空虚。张爷只须致意殳老爷,到明⽇二更时分,五万人马俱穿⽩⾐为号,乘其不备,杀⼊寨中。贼必误认己军,不敢相杀,一时忙,自相惊溃,而转眼平,易如破竹矣。”张彪鼓掌大笑道:“若得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但你我二人⾝在牢笼,如何行事?”瞿奎道:“一些不难。趁此黑夜,偷营而出,包管无事。”张彪道:“说那里话!千军万马层层守护,难道飞得出去?”瞿奎道:“此言不然。今大王赏罚失明,众心怨叛,故巡防懈弛,宿卫亦少。房中现有军器,我二人一齐杀出关去,谁敢拦阻?”张彪道:“既承大哥助力,自无畏惧。”便整盗披甲,各执刀,一路斩门开道,略不费力。瞬息间,来到殳勇军前。 巡兵慌忙报⼊。殳勇正尔纳闷,忽报张彪回来,便立刻传进。张彪引瞿奎⼊营参见,瞿奎俯伏在地。张彪把被擒苦情,感瞿奎救归,并教劫寨的话,一一述了。殳勇喜从天降,连忙扶起瞿奎,十分慰劳,便叫治酒款待。即刻传令三军,各备⽩⾐软甲,伺候听用。到次⽇晚间,依着瞿奎之计,亲率五万人马,悄地往贼营劫寨。正是: 明月滩头理钓丝,风波夜一少人知。 鱼须莫恨竿头误,香饵抛来只自。 看官,你道沈定国有了这样一个奷人,可不坏了事么?原来不然,冯姐小因见沈定国挫锐,诚恐丧气,故此妙计,令心腹小军假装奷细,故意漏怈军机,献智劫寨,殳勇自来投网,所以既获张彪,不忍即杀,竟把他做个竿头之饵,引鱼上勾的意思。到得傍晚,传令大小喽罗,俱穿黑⾐甲胄,埋伏暗处,只听后营炮响,一齐杀出,众皆遵令。 等到二更时分,果然殳勇⽩⾐军到。大队人马衔枚而⼊,依着瞿奎引路,锋镝不惊,果然营伍空点,如⼊无人之境,是时正当月晦,夜气昏黑,只因⾐分黑⽩,故贼将看得见官军,官军却并不见贼将。殳勇正然得意,忽听后寨一声炮响,众喽罗摇铃呐喊,周围接应,把官军裹⼊垓心,四面团团围台,一场猛战。冯姐小单匹马敌住殳勇,直战到三时分,殳勇被冯姐小杀的汗流浃背,力不能支,被冯姐小瞧个破绽,一直透心窝。可怜好员大将,死于一女子之手。张彪大怒,直刺,冯姐小勒马接战。未及数合,姐小敛⾝败走,张彪那里肯⼊,紧紧追道,被冯姐小手挽雕弓,搭上狼牙飞箭,回⾝一矢,正中左目,一扑下马来。姐小覆⾝一,结果其命。众军一阵杀,五万人马片甲无存,竟获全胜。姐小收兵⼊寨,沈定国闻知灭了官军,一则报怈己仇,二则崔苻振气,额手称贺,即拜冯姐小为寨主,摆宴与喽罗叙功,大家喜不题。 且说康梦庚别了贡鸣岐,星夜北上,五月尽,赶到京师,恰好殿试。圣主临轩,亲览对策,见康梦庚卷剀切忠亮,以第一人置之,后因文字过于直,语多伤时,称置一甲第二,授翰林修撰。康梦庚年方十七,早已名登鼎甲,职简词林,好不荣耀,只因记挂着冯姐小姻事,就告假归娶,圣旨竟批允了。康梦庚连忙收拾出京。这番是木天显宦,声势煊赫,比前大不相同,官员送,轿马承应,自不必说。只因走了陆路,长班、仆从共二十多人,独康梦庚坐着一乘官轿,其余众人,或骡或马,前后簇拥,得意扬扬。不半月,已到淮安。 一⽇,天将傍晚,山坡险峻,人倦马疲,康梦庚吩咐投店歇宿,明⽇早走。又行数里,只不见有宿店。天渐昏黑,山愈旷野,康梦庚心里着急。只见山拗里大啸一声,冲出一伙大盗,俱执着雪亮的器械,蜂拥上前,把众人喝住。吓得几个轿夫撇下轿子,四散逃命。众人俱磕头讨饶。许多強盗将行李囊橐尽情卷去,再把康梦庚也搀出轿来,轿中什物一总搜尽。然后一阵鼓噪,鸣锣⼊山而去。康梦庚气得捶跌脚,众家人互相埋怨。不多时,轿夫也来了,康梦庚骂了一顿,只得忍气呑声,光着⾝子,仍旧趱路。 行不数武,只见前面⻩旗轩盖,一行人簇拥而来,马上坐着个紫⾐少年。走到相近,大家冷眼一瞧,那少年便拱一拱手道:“先生何来,乃如此踉跄而走?”康梦庚见那少年气轩昂,丰神秀丽,必是个贵客,便连忙出轿,那少年也跨下马来,大家作了个揖,康梦庚便实告道:“小弟姓康,名伊再,乃新科榜眼,钦假而归,路经此地,忽遇一起大盗,把锱装行李抢劫一空。今前后又无宿店,为此惊惶。”那少年道:“原来是位上相,但此地实是险恶,不想先生适遭其厄。今天⾊已暮,宿头尚远,学生荒居去此甚近,敢屈先生到舍下一宿何如?”康梦庚此时⽇暮途穷,正无着落,且吃了许多惊吓,巴不得要个歇息之地,连忙应道:“若尊府可以相容,实小弟意外之幸。只是萍⽔相逢,蚤扰不便。”少年道:“学生好贤任侠。实不惮烦,何劳先生廑虑。”便逊康梦庚⼊轿,自己上马,随后而行。诗云: 豪气轩轩非避秦,桃花何处问津。 谁知仙子犹双待,赚⼊渔郞是此人。 你道那紫⾐少年是何等人物?谁知便是冯⽟如姐小。姐小因婚姻一事,颠颠倒倒,受尽磨折。不意陡然遇见了康梦庚,终是灵心慧,眼里倒还认得。康梦却因冯姐小恁般打扮,反绝然不相识了。就是被劫之事,冯姐小明知是自家喽罗所取,却不好说破。 未几,到豹尾关,邀康梦庚⼊去。康梦庚初还认冯姐小是个王孙公子,及至寨中,见规模阔大,心下转有些着疑。一等升堂坐定,便开口问道:“⾜下外拥貔貅,內充武备,不知何以有此殊荣?幸为明教。”冯姐小道:“实不相瞒,此即沈定国之巢袕也。”康梦庚大惊道:“这等说起来,我已⾝馅萑苻。⾜下何人,亦居此琊径?”冯姐小道:“学生名唤马⽟,即沈定国之妹丈。现今拜为寨主。”康梦庚道:“既如此,小弟断不可留。求⾜下放我出去。”冯姐小笑道:“先生休想回去,学生正久长相处哩。”一面请沈定国相见,一面设席款留。是时,沈定国耳患已痊,闻说有贵客请见,连忙趋出堂来,康梦庚没奈何,勉強作了个揖。不一时,宴开金屋,烛烂银屏,彤-掩映,雕梁花锦,周遭茵席,歌翻金缕,曲按梁州,酒出兰陵,香浮凿落。康梦庚再三不饮,被冯姐小百般曲劝,只得勉饮数杯,终久酒落愁肠,双眉如结。饮至二更方散。 次⽇,冯⽟如与贡姐小说明康梦庚已中榜眼,并昨晚所遇,今现在寨中之故,贡姐小又惊又喜。冯姐小道:“但我窥他意思,于姐小姻事尚在未决,此去必有变局。依我愚见,留他在此,与姐小完此盟好,庶无更张之虑矣。”贡姐小道:“虽承美意,但彼尚犹豫,纵大王強之使合,终非其愿,他⽇倘有弃置,岂不贻玷家声,此说断然不可。”冯姐小道:“他所疑者,以姐小才貌之未真耳。今亲见姐小,必然心折岂敢复有嫌弃?况他已再聘冯氏,万一先与好合,则姐小不既失之对面,而抱恨终⾝,又安可使美満风光,甘心落后?倘康生疑终不释,但知有冯氏之爱恋,顿忘姐小之前盟,姐小不亦自误耶?”贡姐小道:“此言岂非甚善。但成婚大礼,当听⽗⺟方张,今膝下远离,心方抱痛,岂可不待⽗命,敬合自专,贻笑旁人口实?”冯姐小道:“礼敬有变,贵乎用权。舜以圣人而为孝子,尚且不告。姐小⾝系女流,事处至变,况此段姻缘原系尊公作主,今⽇之合,正以顺⽗命也,若姐小任其另取,废置自甘,贻⽗⺟之羞,受门楣之玷,较之反经行权、两全其美者,相去不霄址耶!”贡姐小被这一番切论说得俯首无言。冯姐小竟一面谕婢妾,对姐小梳妆,五面料理结亲之事,彻心为人,毫无偏妒。莫说凡姿俗粉、贪观恋爱者,无与争衡,即求之古贤女中,亦所罕见。时人有阕《北寄生草》曲儿,单赞那冯姐小的贤淑。其词云: 你本是同调人,怎做了撮合山?又不是绿林人,怎误了绿窗面?又不是画眉人,怎倒与蛾眉便?又不是虎头人,怎不傍鳌头彦?不生嫉妒且生怜,偏生贤淑非生怨。 冯姐小打点各项事体一⾊停当,既做主婚,又做月老,转忙了半⽇,然后瞒着沈定国,悄然来见康梦庚,笑说道:“我观先生忧怀不释,神思摧颓,必然心事不宁,或所谋未遂,学生恐先生郁结中伤,特为设一乐境,晚间当引先生赴之何如?”康梦庚道:“小弟⾝羁危地,祸福未分,有何乐境可赴?⾜下何必取笑!”冯姐小道:“学生一片真心,岂敢作耍。实不相瞒,只因有个舍妹年甫及笄,守贞未安,其才与貌,非出自夸,实乃第一俦人物。向觅一佳配,言为无忝,奈遍观俊秀,博访英才,要皆无当鄙意,先生文章上宿,⾼步木天,且青年倜傥,才情绝世,倾慕殊久,恨不相值。今天假奇缘,得以亲承丰采。因思舍妹非先生之人物不⾜以随唱闺闹,先生非舍妹之才容亦无以克宜家室,故敢斗胆相招。幸无他拒。”康梦庚听见要他做強盗女婿,好生着急,乃力辞道:“⾜下雅爱,非不深知,但小弟业为冯氏之甥,此说断难从命!”冯姐小笑道:“先生所聘得非冯我公子女耶?”康梦庚惊问道:“⾜下何以知之?”冯姐小道:“东园结社,童稚皆知,岂但学生一人独晓。然闻先生于冯氏,不过一言之合,且未成奠雁之缘,何须便作乘龙之想?况冯氏已潜奔别境,生死未知,先生弃之可也。”康梦庚正⾊道:“岂有此理!小弟虽未居甥馆,而情实相深。且冯氏之逊,实因小弟之故,为我受此磨折。方且梦寐不安,岂有反负其情,甘为薄-?”冯姐小道:“学生闻此女得罪于贡氏,故不能安⾝而去,与先生何与,乃自引咎若此?”康梦庚道:“实有隐情,弟不可告之⾜下耳。”冯姐小道:“朋友以道合,自当倾心相付,何必深蔵隐曲,弟不以告之知己?诚为莫解。”康梦庚道:“大抵事在掣肘,难以明言。⾜下何必烦絮?”冯姐小道:“既已可为,何不可言?既难告之朋友,何以问之寸心?吾知先生作事,必有悖于礼者,未免扪心自愧,故多隐蓄。学生推测尊意,想于贡氏,必有前聘未谐,而再聘冯氏,参商掣肘,致冯氏不安其⾝,故有此离乡之举。未知然否?”康梦庚被冯姐小说出隐情,猛吃一惊,只暗暗伸⾆,谅不能瞒他,只得直说道:“⾜下洞事神明,直窥肝胆,小弟亦何敢支饰。实因贡姐小才美素著,误与联姻,且小弟实有情癖,求天下第一种佳人,反因情真过信,以为贡姐小决非凡。厥后贡鸣岐留寓于山东宪署,小弟留心窥探,岂知所见不如所闻,故去而另聘冯氏。实有这段隐曲,所以不可告人。今既为⾜下一口道破,不敢不以实情相告。”冯姐小改容正⾊道:“夫妇关乎大轮,岂因才美而移?且贡姐小何等家风,立⾝清正,未必甘心为先生见弃。先生⾝居清噤,名重兰台,乃作此败轮伤化之事,窃为先生不取也。”康梦庚听冯姐小一篇正论,凛凛畏人,只低头服罪,口不能答。冯姐小道:“若先生自知悔悟,还可救药。为今之计,只宜早赘贡门,休弃冯氏,则外议可绝,官箴可保。若孟浪负心,停再娶,虽天理可欺,如王章何?”康梦庚沉昑不语,半晌方道:“虽承见教,但业已为之,殊难补过。即无论冯氏才容之美过于贡氏者良多,且灵心慧,遇我于风尘颠倒中,而漂零异乡曾不易志。况东园选婿,郡刺招婚,又非无媒敬合者比。⾜下一旦小弟弃之,此言有轮理乎?若是语无轮次,而恕已责人,⾜下亦何以自解?”冯姐小鞠躬请罪道:“先生真情种也。果系学生失言,毋怪先生之刻责。但今冯氏既不知所之,闻贡氏亦遭掳失之患,二者俱不能以即合。但先生钦给归娶之假,若究无所娶,得非诳君?学生为先生谋两全之策,令舍妹暂侍衾绸,一则解先生房帏之寂寞,二则实圣上赐娶之恩荣。俟先生二美得归,自当令舍妹退而让席。未审尊意如何?”康梦庚艴然道:“⾜下此言一发差矣。令妹⽟楼贵质,金屋名姝,且婚嫁仰望终⾝,岂可等于儿戏?非特令妹所不屑,在小弟亦何敢为此。幸⾜下自重!”冯姐小笑道:“吾有深意,先生勿辞。” 说未了,只见众喽罗结彩牵红,悬灯设席,以及乐人、宾相披红揷戴,纷纷伺立阶前。康梦庚见了,知已堕计,忙向冯姐小恳求道:“⾜下为小弟作缘,反为小弟造孽。今二女尚无下落。何忍偷?此事断不可为!望⾜下垂谅,感恩不浅。”冯姐小道:“今晚必先生屈从。其二位美人都在学生⾝上,包管寻还。”康梦庚道:“⾜下又来取笑。知二女子在于何处?怎生说个寻还?”冯姐小道:“寻还却也不难,只怕寻到先生面前,倒未必相认了。”康梦庚道:“说那里话!小弟于二女,时刻在心,无夜不⼊我梦寐,难道忘了他面貌么?”冯姐小笑道:“先生纵认得贡姐小,只怕冯氏就与先生对面,也竟视为路人了。”大家都呵呵大笑。康梦庚那知冯氏竟是有心之言诗云: 蔵头露尾总情痴,说与情人更着疑。 不是多情偏出脫,为人为己两无欺。 冯姐小也不顾康梦庚推托,竟不由分说,叫作乐的作乐,掌礼的掌礼,又与康梦庚簪花挂红,急得康梦庚没了主意,待要逃躲,被冯姐小双手拉定,一会儿,宾相出新人,中堂拜。康梦庚跳跑,冯姐小那里管他,叫三四个侍妾牵⾐执手,生生的捺定了,拜了四拜。然后把红绿彩绫将康梦庚紧紧束住,令侍女牵着,推推拥拥送⼊香房。 一路的门户已层层关锁,康梦庚至房中,好不气闷也,也不想去做花烛,饮合卺,只向外边一把椅上呆呆坐着。众侍儿扶贡姐小端坐花烛之下,挑去蒙头,露出天仙般的容貌,愈加光,众侍儿像红娘一般,又把康梦庚促到台前,与贡姐小对面坐下。此时,康梦庚虽无心于此,然不知绿林女子是怎生模样,便悄然偷眼一瞧,并非别人,却是贡姐小。与当年舟中相见俨然无异,只觉长成了些,容貌比前更胜,一种风流态度分外可人。心中转吃一惊,只得低声问道:“姐小得非广陵舟中所见那?”贡姐小低着头,含羞不语,只见一侍儿从屏后捧出一个小盒,向康梦庚面前笑说道:“老爷不必多疑,我姐小有个重复帖在此,请开看便知明⽩。”康梦庚双后接着,把小盒打开,却有个小纸封儿,便在银烛之下启封观看,却是三幅花笺,不是别的,上边两幅原来就是康梦庚在广陵舟次、贡鸣岐叫他做下的两首雪诗,下边一幅即是山东署中被惑、留下决绝贡姐小姻事的那首绝句,自家手迹,清认得。方知真是贡姐小无疑,连忙立起⾝来,深深揖谢道:“姐小真有心人也,卑人几为流言所误。若非姐小守贞无恙,何以这狂妄之罪?前⽇在苏州面见尊公,说姐小为強人掳失,原来此地反得相逢。我康梦庚何幸至此!”贡姐小娇声宛转,正言数说道:“郞君既有所,何必复念于妾?但闻妇人有七出之例,实未知妾所犯者何事,乃蒙郞君休弃乎?”康梦庚被贡姐小一番责备,自觉无言以解,只得跪而请罪道:“卑人一时之误,遂致获罪⾼门,悔将安及!今自知孟浪,深悔前非,幸姐小恕之。”贡姐小忙叫侍儿扶起道:“流言易误,人莫不然。但当⽇舟中会面,家君实无所欺,奈何郞君尚不深信耶?”康梦庚道:“狡计起自家庭,使我安得不惑?”便将昔⽇误见舂容,与园楼窃睹之话备述一遍。贡姐小也明知是哥哥与钱鲁两人所设之计,暗暗怀恨。因对康梦庚道:“妾遭此离间,不意人得聚首。今既为伉俪,不必更及前言。但郞君所聘冯氏,虽前后有殊,而明正则一;虽凌替不同,而门楣无异。且闻其才容未尝少逊,而智勇尤⾜过人,妾何忍自图会,听其拆离?是欺冯氏者,适以欺郞君耳!今虽大礼已成,还宜分房各睡,待冯氏既合,共享娱。”康梦庚道:“姐小有此⾼怀,虽古贤女无以加矣。但今时良⽇吉,姐小又系前聘,还该先赋《螽斯》,其冯氏之席,虚以待之可也。”贡姐小道:“结缡伊始,会正长,何必争此旦夕?且⽗⺟方切掌珍之痛,妾敢忘膝下之依?岂可贪恋私恩,背违⽗⺟,自蹈不孝!请别室安置,不必再言。”康梦庚见贡姐小侃侃正义,贤孝两全,反不敢多说,只得独自个凄凄凉凉,走出外房去睡了。正是: 话到三更花烛,情分两地夫。 锦帐梦魂寂寞,纱窗月影孤牺。 到得次⽇,康梦庚同贡姐小梳洗过了,便到冯姐小面前,双双致谢。康梦庚并告以贡姐小守义,以待冯氏之情。冯姐小暗暗惊服,乃赞道:“姐小⾼愫雅情,慕千古蛾眉之侠士,吾知冯氏之贤,亦决不相负。”便命治酒叙亲。 三人正讲得投机,忽见守山小卒慌慌张张报将⼊来,说江南抚院率领大队官军,前来征剿。冯姐小听见,迟疑道:“巡抚虽兵权,但系是文臣,如何可以决战?朝廷岂无将帅,而必委命抚臣?其中必有缘故。”便请康梦庚与贡姐小回避。即传沈定国到来,大家商议退兵之策。未知那找院是何人?沈定国与冯姐小此番胜负如何?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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