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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方邪真系列之杀楚  作者:温瑞安 书号:40471  时间:2017/9/16  字数:5927 
上一章   第八章 那一刻的心动    下一章 ( → )
  只听黑暗里,一人森冷地道:“方琊真,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方琊真眉⽑一扬,笑道:“我一向以为喜躲在黑暗里的大都是耗子和蝙蝠那一类的东西。”

  他这句话一说,就看见一张脸。

  一张人脸。

  一张不像人的人脸。

  这张脸其实并不丑陋,五官也相当端正,而且还相当年轻。

  不过这张脸予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

  他的眉⽑耝浓,但眉⽑通;他的脸⾊惨⽩,就似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垩;他的嘴紫红⼲燥、角完全下弯、再紧紧的抿合;他的眼神淬厉,却似把最后一点光华都要在瞬间耗尽;他満腮胡碴子,如刺;他散发蓬,偏偏发上又戴着金箍、佩⽟,他笑起来的时候刚刚才“像人”一些,却又露出⽩森森的锐齿。还有一张⾎盆大口。

  这张脸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轮廊、他的五官、甚或是他那一只有一个拳眼般大裂纹的鼻梁。

  而是他脸上布満了青筋。

  像地图上河流的分布一般,错综复杂的布満在这张年轻的脸上,使他看来像个恐怖的人。

  人,本来就躲在黑暗之中。

  方琊真开口讥讽的时候,他就抹下脸上的黑布。

  月亮刚自云层里闲了出来。

  月光正好在他脸上一映。

  ──如果月⾊有知,敢情也会被这张脸孔吓了一跳。

  方琊真却笑了。

  他笑着说:“原来是回绝。”

  黑⾐⽩脸青年森然笑道:“你害怕了么?”他就是“老公子”回百应的独子回绝。

  方琊真叹了口气,道:“你太贪功了。”

  回绝的眼睛里布満⾎丝,怒道:“你说什么?!”

  方琊真道“这一定不是你⽗亲的主意。你⽗亲见我来了,还未打定主意究意要收揽我还是要除掉我,犹在举棋不定,你不服气,要来杀掉我,好证实给你老子知道,你自己就是人才,回家本就不需要另外招觅人才。”

  回绝的厉目变得诧然,怒道:“不错,我的确就是人才!”

  方琊真笑道:“你就是生气你老爹看不见你。”

  回绝恨意⼊骨地道:“所以我才要杀掉你。”

  方琊真道:“你难道要把你老子眼中的人才全都杀光不成?”

  回绝狞笑道:“那也不尽然,如果他们服从我,不但会有活路,而且大有前程。”

  方琊真道:“我明⽩了。”

  回绝奇道“明⽩什么?”

  方琊真道:“我明⽩了为什么以回百应的精明強⼲、不世武功,居然没啥可用之人,而且近年来的声势,已远落于‘小碧湖游家’之后,且渐为‘兰亭池家’赶上,就算比诸于‘千叶山庄葛家’,也好不了多少…原来,回百应膝下有这样的儿子!”

  回绝目光⾚红,厉声道:“你说什么?!”

  方琊真冷笑道:“你是聋子?!才说了七八句话,你问了两次这种无聊话!”

  回绝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掉你,我一定要杀掉你,我要你尝尝我的手段!”

  方琊真似想起一事,道“我知道你们‘妙手堂回家’有两门绝艺,叫做‘回天乏术’和‘妙手回舂’,一个是医人的绝活儿,一个是杀人的绝招。”

  回绝脸上的青筋都似在跃动:“你待会儿就可以试试。我杀了你再医好你,医好你再杀你,让你一个人能尝到死十次八次的滋味。”

  方琊真道:“我听说‘回天乏术’一共只有六式,但已合了十一大门派的三十九种最犀利的绝招,另外还蕴含了十九种正琊夹杂刚柔并重的內力,如果六式俱成,一旦发动,就算是当年叱咤京城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亲至,也未必抵挡得住。”

  回绝冷笑道:“不错,你打探得很清楚。”

  方琊真道:“不过我却有一点不清楚。”

  回绝做然道:“趁你还能说得出话来的时候,可以请教我。”

  方琊真道:“像这样深奥的武功,像你这你种人,能学成几招?”

  回绝狂怒,咆哮道:“姓方的,我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方琊真不慌不忙地道:“说到你的厉害,我正想知道:听说你很喜捏碎人的骨头,一的捏碎,直至他痛死为止?”

  回绝脸上的青筋又一突一突的跳跃着,眼睛闪着一漠琊光:“错了,不是痛死,而是吓死。有一个得罪过我的人,被我吓得撒了八次粪,才吓破胆而死。我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兴才杀,而且喜从他的最不重要的部分捏起,譬如从小指头、耳骨、丸捏起,一分分、一寸寸的捏碎,那表情真是好看极了。我不⾼兴的时候,就不杀,留他在那儿,等我⾼兴的时候,又过去捏他一两骨头。有一个不听话的小妾,我捏碎她七八骨头,就把她给忘了,锁了两三个月,忽又记起了她,过去看时,她的碎骨居然又痊合了,我再过去重新捏碎,这样碎了又合、合了又碎,⾜⾜把她‘捏’了一年又三个月,才把她‘捏’死。”

  方琊真脸上渐渐煞⽩。

  他一字一字地道:“听说你很喜奷污女人?”

  回绝脸上竟充満了得意之⾊:“你怎么知道?”

  方琊真目光的悒⾊,已化作寒意:“听说你更喜杀女人?”

  回绝居然嬉笑道:“你不知道,我在杀人的时候,听她们婉转哀啼,看她们痛不生的表情,是件绝妙的享受!”他那张扭曲的脸一旦嘻笑之际,看去就似疯子一般。一个月下的疯子。

  方琊真微叹一声,摇手道:“听你这般说法,我真的不能留下你一条胳臂,或两只手掌。不能。”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吐出来:“像你这种人,我只要留下你少一点,都是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死去的这许多冤魂。”

  回绝龇起了牙齿。

  他的指骨已捏响。

  长街里忽然响起一种橡实爆裂般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极像。

  现在已有月⾊。

  月⾊模糊得就像昨夜的梦,撩动窗纱的风。

  月⾊不能让长街的景象清晰⼊目,但至少可以看到两个影子:

  一黑一⽩。

  四周都是黑黝的暗影。

  忽然黑影子呼啸,疾掠了起来,像一阵龙卷风。

  龙卷风所过之处,任何事物都要被毁灭。

  完全不能抵挡的毁灭。

  黑影化为黑风。

  黑风转为狂飚。

  狂飚越旋越急,越转越快。但范围越来越大。

  ⽩影愈渐缩小,在黑暗的漩涡里,快要完全被呑噬,消失不见。

  惜惜一向信任方琊真。

  他说有办法解决,天大的困难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但现在的情形,方琊真就算有办法,也解决不了。

  准能解决得了龙卷风?

  惜惜万分着急,这一下与下一下心跳之间紧密得像迸出了火花。

  她急得又想掏一盆⽔往街心淋下去。

  ──刚才的一盆⽔能助得了方琊真,现在还行不行?

  惜惜觉得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只要能对方琊真有所帮助,无论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她⾝边冷冷地道:“你要⼲什么?”

  惜惜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一个人。

  一个“黑人”

  这个人全⾝都穿着黑⾊鱼⽪紧靠劲装,就连鼻子通风小孔,还有一对眼睛,都黑糊糊一片,竟似连眼⽩也无!

  这人手上拿了一镔铁杖,当然也是黑⾊的。

  这人沉声道:“回公子要你,走!”

  惜惜一听,心绝如裂,落在回绝手里,真不如速死,她想往后退,忽觉撞在一人⾝上。

  她惊叫回首,只见又是一名“黑人”

  这“黑人”手上拿着刀。

  黑⾊的刀。

  要不是他有头有手也有脚,而且房內的灯光隐照,要不然,在夜⾊里,他就是夜⾊,不可能判别得出这竟是一个“人”!

  这后面的“黑人”也冷冷地道:“你最好别想‮杀自‬,公子要你活着去见他,你要是死了,我们也别想活了。”

  惜惜只叹了一口气。

  她决心要死。

  她只想往楼下跳去,撞着回绝,让方琊真缓得一口气,她这样死也算值得。

  她委婉他说:“好吧…”手中那盆⽔,忽然向前面那人兜头兜脸就淋了下去。

  然后她贴在栏杆之上,准备翻落下去。

  但在她一望之下,却是怔了怔:

  朦胧的月⾊下,没有了⽩影,也没有黑影,只有一抹灿亮的火花,似翻滚。似辗转、但肯定迅疾的越⼊了远处的黑暗中。

  “你在栏上,一见着绿⾊的剑光飞上了天,立即倒一盆⽔下来;如果你看见街心有一团火光掠过,便等于告诉你;我正要回家睡大觉。”惜惜记得方琊真刚才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街心的战局究竟怎么?

  ──难道方琊真真的回了家睡大觉?

  惜惜因为大过心悬于方琊真的安危,一时忘了自⾝的危机,再想起时,回头只见那被她一盆⽔淋着的人,已倒下地去。

  地上嘲

  楼板上染着⾎迹,混和着⽔迹,正往楼角滴落。

  ──这个“黑人”竟然死了!

  ──难道她手中那盆清⽔真能杀人不成?!

  惜惜倒是吓了一跳。

  她记起⾝后还有一人。

  她蓦然回首,那“黑人”所立之处,立着一个⾐⽩不沾尘、洒脫沾微愁的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惜惜哀唤了一声,眼泪就籁籁地落到脸颊上来,她此时才想到惊怕,想扑到方琊真怀里,却给地上的人绊了一下。

  方琊真忙扶着她。

  地上的那名“黑人”当然也是个死人。

  方琊真扶着弱柔的惜惜,只觉得她弱不胜⾐,心中起了一种不忍的感觉。

  ──江湖风险多,自己可决不能连累她,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她。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惜惜很不好意思地揩去脸上的泪,方琊真捉住她的手,细心的为她拭去,专情得就像一阙为一个千思万念的人写的词。

  惜借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撼动了。

  方琊真凝注了她一会,忽然眼光又不经意了。

  不经意得就像一抹远山,淡⼊天际闲云间。

  惜惜回味那一刻,仍觉依依。

  那一刻的心动,那一刻的动心,只有情人特别多情的眼里能看得到,只有情人特别跳得快的心里能感受得到,只有情人特别流得动的⾎里能够体味得到。

  惜惜似痴了。

  好一会她才能接下去说:“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以为你已经回家睡大觉了。”

  方琊真笑了,看她轻嗔薄怒的怨,温暖地道:“是啊,我回去睡了觉,又梦里游魂的回来了。”

  惜惜鼓着腮儿道:“多难听。”忽又喜滋滋的跨过了死尸,忭忭地道:“你是怎么把回绝打跑的?那一丝火光又是什么?”

  她这样问着的时候,眼⾊是非常痴的。

  当然,一个正在爱恋中的女子,看她的情郞,多是这种眼⾊,尤其她的情人真的是个英雄侠客的时候。豪情起几许柔?惊起多少如痴如醉?就算英雄侠女,又有谁能忘情?

  方琊真敛容道:“没有,我没有把他打跑。”

  惜惜不明⽩。

  方琊真道:“我杀了他,然后叫他燃成一团火走的。”

  惜惜更听不懂。

  方琊真明⽩惜惜的不明⽩。

  “妙手堂回家的绝艺叫做‘回天乏术’,听名字,十分的平凡,但却是把五十八种犀利绝招、正琊內功合融会在六招以內,十分可怕,我想先迫他施出来,看是不是可以应付。”

  惜惜奇道:“迫出他的绝招?万一应付不了,岂不更加危险?”

  方琊真道:“如果接不下回绝的杀手锏,就更不可能应付回百应的杀手。”

  他淡淡地道:“迟早都是一死,不如死在回绝手上──至少,在他手上我还来得及‮杀自‬,落在回百应手上,不得他同意,谁要死都不可以。”

  惜惜又担心了起来:“反正…你都接下了。”

  方琊真摇首道:“没有。”

  惜惜又吓了一跳:“没有?”

  方琊真沉声道:“我弄错了一点,‘回天乏术’,原来是有六十一种的武功合其中,而不是五十八种。‘回天六式’是要用一种叫‘回魂大法’的內力,才能以五昧真火之力,运行十九种不同的功力,使出‘回天乏术’。回绝很不长进,功力不济,只使得出两式来。我一剑破了他的玄关,再以一片火篾引发了他的五昧真火,他收蓄不住,真火自焚,最多只能熬到妙手堂,回百应医术再精通,也断救不活一个五脏全焦、七孔尽焚的儿子。”

  惜惜听得心惊胆跳,只说:“哦,原来你一下楼,就准备用这招了,不然怎会吩咐我泼⽔,以及叫我等着看那一掠的火光了。”

  方琊真道:“是。不过,那时候,我以为来的是回百响和回万雷来了,他们只是该死,回绝却是该绝。”

  惜惜惊粟地道:“你杀了回绝,回百应他们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方琊真笑道:“我不杀回绝,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他向惜惜溜了一眼,笑道“至少,回绝若活着,便连你也都不会放过。”

  惜惜唉了一声。

  方琊真即问:“什么事?”

  惜惜忧愁地道:“现在要你去做这件事,你当然不会答应的了”

  方琊真道:“你说说看。”

  惜惜用一种低速的语音道:“如果现在要你委屈一下,去躲躲,避一避风头,你是决不会答应的了?”

  “不。”方琊真道“我答应你。”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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