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惊艳一枪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惊艳一枪  作者:温瑞安 书号:40476  时间:2017/9/16  字数:18029 
上一章   道、道、道、道、道、道、道    下一章 ( → )
  诸葛先生与七情大师在神侯府里对弈,一听是“天⾐居士门下王小石求见”立即予以接见。

  他一见王小石,便“哦”了一声。

  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来,没有问他为何现在才来看他,更没有问他为何而伤。

  “你师⽗好吗?”他问的是天⾐居士。

  “家师⾝体一向欠安,”王小石端然地说“三师叔是知道的。”

  “苏楼主好吗?听说他最近一直在青楼里没有下来?”诸葛先生接着问“遽闻你已跟他结义,他杀戮太重,你何不去劝他一劝?”

  “我已经好久没见着苏大哥了,”王小石望着桌上那一盘还未分出胜负的残棋“他是江湖中人,‘金风细雨楼’大局全是他一力主持,有时候,就像一局棋子一般:在自己虚弱遇险的时候,反而要虚张声势,大开大杀,让对方慑于声势,不敢抢攻,才能望在以攻代守之中,得一口气。”

  他停了一停,才再说下去:“我师⽗常说:动的事物,难以看出虚实,一只马蜂的利器只不过是一刺,要不是它飞动得快,就像地上平铺着一支针一样,不容易把人刺着。可是真正的大移大动,大起大落,反而是极静的,例如星移斗转、⽇升月落,无不在动,但却能令人恍然未觉。”

  “有道理。”诸葛先生银眉一蹙,指了指棋盘,道“就像一盘棋局里:车是车、马是马、帅是帅,必要时,帅可作车用,马可作车使,但在平时,各有各的规范,才是长期作战和生存的打算。苏梦枕南征北伐、屡生战端,也许为的不过是掩饰自己的困境。不过,⾝为副楼主的⽩愁飞,为何又要招朋结、多生事端?”

  “惊雷总是要在无声处听得,好话总是要在刀丛里寻获;”王小石说“招摇生事,树大招风,在一些人⾝上是件愚行,但在一些人⾝上反而是明智之举。大动就是静,大巧反而拙。一个艺⾼胆大、聪明才智的人,就像一把锥子跟一堆钝器都放在口袋里一般,迟早会割破布袋露出锋芒——但所谓‘迟早’,那是可迟可早的事;有些人能等,有些人不能。把姿势扳⾼一些,当然会给人当做箭靶,但既能成箭靶,就成了明显的目标,想要扬名立万,这无疑是条捷径。不然,想要沉潜应战,也得要沉潜得起才成;否则,江湖后浪逐前浪,武林新叶摧落叶,小成小败,不成器局,死了丧了败了亡了,也没人知、无人晓。对一些人来说,一生宁愿匆匆也不愿淡淡,即使从笑由人到骂由人至笑骂由人,只要率而为、大痛大快,则又何如!”

  “有道理。”诸葛先生道“正如下棋一样,有时候,要部署杀局,少不免要用一两子冲锋陷阵,去昅引敌方注意,才能伏下妙着。‘六分半堂’看似已给‘金风细雨楼’打得只有招架之能,但绝不可轻视。”

  “棋局里有极⾼明的一着:那就是到了重大关头,不惜弃子;”王小石说“‘六分半堂’是壮士断腕,弃的是总堂主雷损,但他们的实力、势力和潜力,全都因而保全了下来。现在主事的狄飞惊,曾低了那么多年的头能活在‘六分半堂’,而今熬出了头,所谓:‘隐忍多年,所谋必大’,那是个绝世人物,是绝不轻敌的。要看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应该要看他的敌人;他有什么样的敌人,他自己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朋友难得,敌人更为可贵。”

  “有道理。”诸葛先生道“棋局里的一些妙招、伏子,开始下子时往往不知其为何,直至走了数步,或走数十招后,甚至在招紧关头之际,才会见招妙用来,‘天七圣’看来已全给‘六分半堂’联合‘金风细雨楼’所打垮,你看关七还能不能再起?会不会复出?”

  “关七还没有死,只要他还没死,一切都是可能的。”王小石说“事实上,关七忽然销声匿迹,也是好事:因为‘天七圣’已升腾过急,摇树倒,在所难免。大凡人为之事,无论争強斗胜,游戏赌博,必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法则必有打破规矩法则的方法和人。不破不立,是庸才也。能破不能称雄,要能立才能成大器。人要可破可立才能算人杰,而到最后还是回到无破无立,这才是圆融的境界,同时也自成一个规矩——直至其他的人来打破这个规矩。关七这样如同‘死’了一次,他自己打破了自己所立的规矩,只要他人不死,心不死,大可以也还可以重新来过、从头来过。”

  “有道理。”诸葛先生说“那就像重新再下一盘棋。可是你师⽗是有用之⾝、绝艺之才,何以不重出江湖,为国效力?”

  “人各有志,不能相強。”王小石道“有些人认为要决杀千里、横行万里,才算威风过瘾;有的人喜要权恃势、翻覆云雨,才算大成大就;但有人只是闲种花草忙看月,朝听鸟喧晚参禅,就是天下最自在的事了。家师⾝体不好,而且对外间江湖恩怨、世情冲突,很不以为然。他如此情,与其料理乾坤,不如采菊东篱更适其。”

  “有道理。”诸葛先生抚髯道“你刚才说过: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敌人,你看我会有什么样的敌人?”

  “师叔是为国为民、大仁大义的人,你们的敌人,当然就是国敌民仇,其他普通的敌人,你老还不会放在眼里!就像四位⾼⾜,四位名捕师兄,他们持正卫道,跟一切无法无天的盗贼对敌,那是‘公敌’,而不是他们个人的‘私敌’。为天下对敌者可敬,为私利对敌者可鄙。你们的敌人,通常也是百姓的‘头号大敌’,也即是‘天敌’——这才是不易收拾,不好对付的大敌。”王小石说“因为你们的敌人厉害,所以非大成,即大败,成者遗泽万民,败者尸骨无存,故而敌对之过程,愈发可歌可泣、可敬可羡!”

  “有道理。”诸葛先生一杯⼲尽杯中酒“你自己呢?一个剑侠、一名刀客,要无情断情才能练得成绝世之剑、惊世之刀,你师⽗说你天多情,绝情刀法、无情剑法练不成,却练成了‘仁剑仁刀’,这却可以刀仗剑持道行于天下吗?!”

  “仁者,二人相与耳。人与人之间相处,本来就是有情有义的。如果为了要练刀法剑招,而先得绝情绝义,首先便当不成人了,还当什么剑侠刀客?却是可笑而已!人在世间,首先得要当成一个人,除此之外,铁匠的当打铁,教书的当识字,当官吏的当为民做事,要做刀客剑侠的才去练好他们的刀刀剑剑。如果连人都当不成,为绝招绝学去断情绝义,那岂不是并非人使绝招、人施刀剑,而是为绝招所御,为刀剑所奴役?”王小石展开⽩如小石的贝齿一笑道“的确,在江湖上,做人要做得相当坚強才能当得成人;在武林中,早已变成友无挚友,敌无死敌,甚至乎敌友不分,敌就是友,友就是敌。可是,当一个人的可贵,也在于他是不是几经波澜历经‮磨折‬还能是一个人——或许,我眼中无敌,所以我‘无敌’。”

  “好!好个无敌!”诸葛先生拍案叱道“有道理!”

  他一见王小石至今,已说了七次“有道理”

  “来人啊,”诸葛先生兴致颇⾼“上酒菜。”

  七情大师含笑看着这一老一少,他似乎完全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对着一局残棋,在苦思‮解破‬之法。

  菜肴端了上来,果然风味绝佳。

  “好酒!好菜!”王小石噤不住赞道“听说负责师叔膳食的是一位天下名厨,而今一尝,果是人间美味!”

  诸葛先生笑了“尤食髓妙手烹饪,天下闻名。你要不要见见这罕世名厨。”随即拍了三下手掌。

  不消片刻,便有一个瘦子行出来,虽是长得一张马脸,嘴大颧削,但举止之间甚有气派。

  诸葛先生向他引介王小石,尤食髓笑道:“王公子,请多指点,这道‘炮牂淳⺟’,算是我爱烧的、先生爱吃的终生名菜,你不妨试尝一尝。”

  王小石一听,心头一震。

  ——“终生名菜”!

  也就是说,尤食髓就是傅宗书在诸葛先生⾝边所伏下的“卧底”!尤食髓既然说了这句“终生名菜”就表示说:“五马恙”和“藕粉”都已经下了,就在诸葛先生⾝前的酒菜里!

  王小石心里忖思,口里却说:“我那四位师兄呢?”

  诸葛先生慈蔼地道:“他们在外边替我护法,要不要我召他们进来跟你引见引见?”

  王小石忙道:“既然他们有事在⾝,待会儿再一一拜见又何妨!”

  诸葛先生含笑端详了王小石片刻,忽道:“你有心事?”

  王小石一笑“谁没有心事!”

  诸葛先生⽩眉一扬“你⾝上有杀气。”

  “杀气分两种:一种是杀人,一种是为人所杀,”王小石反问“不知我现在⾝上的是哪一种?”

  “两种都有,”诸葛先生目露神光“杀人和被杀。”

  “刚才我杀过人来,但杀不着。”王小石面不改容。

  “杀气仍未消散,”诸葛先生问“你待会儿还要杀人?”

  王小石只觉手心发冷,但神⾊不变“是。”

  就在这时,忽见两人电驰而至,急若星飞。

  一个年轻人,剽悍冷峻;一名中年人,落拓洒脫。

  诸葛先生即向王小石道:“他们是崔略商和冷凌弃,是我三徒和四徒,江湖人称追命和冷⾎。他们如此匆急赶来,必有要事。我先且不跟你们引介。”

  王小石“哦”了一声,目光大诧。

  那落拓的青年汉子,急掠而来,呼昅丝毫不,一揖便道:“世叔,外面有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借故挑衅,扬言要闯进来找世叔,大师兄和二师兄正拦住他们,争持不下。”

  诸葛先生银眉一耸,道:“他们都是蔡太师的心腹,如此闹事,必有原故,你们快去助铁手和无情,我稍过片刻便出来应付他们。”

  追命一拱手,道:“是。”这时冷⾎才向王小石面赶到,叫了一声:“世叔。”他们虽是诸葛先生的徒儿,但都称之为“世叔”诸葛先生待他们,既有师徒之义,亦有⽗子之情,不过,他一向都因有隐衷,只许他们以“世叔”相称。

  “哦?”王小石忽问“我们见过。”

  诸葛先生正待引介,王小石忙道:“两位有事,就不叨扰了。”

  诸葛先生便道:“待办完事你们再好好聚聚吧!”

  手一挥,追命、冷⾎二人,领命而去。

  诸葛先生再饮一杯酒,不慌不忙地说:“蔡太师和傅丞相的人,跟神侯府的人一向有些误会,常生事端,请勿介怀…这,也许就是二师兄不肯出道多惹烦恼之故吧!对了,你适才不是说还要去杀人的吗?”

  他含笑问:“不知杀的是谁?”

  王小石看看他,嘴里遽然迸出了一个字:

  “你!”

  “你”字出口,他已拔刀、出剑!

  变变变变变变变…

  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一齐出现在神侯府前,不顾御前带刀侍卫副统领舒无戏的力阻,要进见诸葛先生。

  舒无戏坚持不让他们闯⼊“就算你们要拜见诸葛先生,至少也得让我先行通报一声。”

  鲁书一道:“我们有急事,通报费时。”他位居“‮合六‬青龙”之首,堂堂须眉男子,说话竟是女子声音。

  舒无戏道:“就算你们是来拿人,也得先出海捕公文。”

  “拿人?谁要拿诸葛先生!”燕诗二哂然道“我们乃奉丞相之命,有事紧急通报诸葛先生,这不是比那门子的海捕公文更重大!你要是妨碍了我们,后果自负!”

  这时,一人以手自推木轮椅而出,道:“到底是什么事?”他⾝后跟着一名威武大汉。

  舒无戏一看,见是无情和铁手来了,知道纵有天大的事,这两人也承得上肩膀,登时放了大半个心,把事情向无情、铁手道分明。

  无情听罢便道:“到底是什么要事?为何这般急着要见先生?”

  赵画四哈哈笑道:“诸葛先生是缩头乌⻳不成,躲在里面不肯见人吗?!”

  铁手脸⾊一沉,无情也脸⾊发寒。

  鲁书一假意叱道:“老四,你可别口没遮拦,丞相和先生相莫逆,你这把不长牙的嘴别替相爷开罪了朋友!”

  鲁书一这般一说,无情和铁手倒不好发作,铁手道:“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们也一样。世叔正在见客,诸位稍待片刻可好?”

  燕诗二冷笑道:“我们有的是要紧的事,要是出了事,你们可担待得起?”

  无情也不噤有气“是什么事,我还倒想听听,四位尽说无妨。”

  赵画四又是哈哈一笑“我们就是不要说予你们这些小辈听。”

  燕诗二冷笑道:“我们是非要见诸葛先生不可。”

  赵画四哈哈笑道:“若有人阻拦,我们冲进去也无妨。”

  铁手再也按捺不住“四位真的要闯神侯府,那也休怪我铁某人耝鲁无文了。”

  这时,冷⾎和追命也闻风赶至,舒无戏知道冷⾎情刚猛,连忙把两人拉到一旁,说了情形,并要冷⾎、追命先行走报诸葛先生,以行定夺。

  鲁书一却又叱喝道:“老二,老四,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出言无状!得罪两位神捕大爷,万一私仇公了,你们可是一辈子都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了!”

  这几句话,说得讽刺⼊骨,偏又不好发作。

  无情只道:“我们不是不让四位马上进去,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既未事先约好,又未投帖,未免过于仓猝。我们若拜会丞相大人,当亦不敢不守礼节。至于神侯府,也不是没教养的所在,不是阿狗阿猫胡言道一番都可以混进来的。”

  这番话,倒是听得赵画四和燕诗二脸⾊变了,鲁书一却在一旁做好做歹地道:“说得好,说得好,只不过,我们此来,为的不是我们自家的事,而是你家的事。你们却不急,我们还急死才怪呢!”

  这样一说,倒是缓了下来,不急于求见。

  如此一急一缓,一张一弛,倒令铁手、无情好生不解。

  这时,追命、冷⾎已得到诸葛先生的指示,赶了出来。

  追命即道:“我们已通报世叔,因席间有客人在,他请各位稍候片刻,即行接见。”

  “有客人在?”鲁书一故意问“那是位什么客人?”

  “一位稀客。”追命答等于不答。

  “可是间系一把似刀似剑、不刀不剑的利器的年轻人?”鲁书一追问。

  “正是…”追命话未说完,已听到府內传出一声惨嚎。

  ——诸葛先生的声音。

  “糟了!”鲁书一不分悲喜地叫了一声。

  冷⾎、追命、铁手、无情、舒无戏,全都变了脸⾊。

  ——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客人有分好几种:有的客人好,有的客人坏,有的客人受,有的客人不受

  有的是稀客,有的是顾客,有的过门是客,有的是不速之客。

  但刺客能不能算是“客人”?

  无情、铁手、追命、冷⾎神思未定,一人已飞掠而出。

  正是那名系如刀似剑的青年人。

  他⾐已沾⾎。

  他神⾊张皇。

  他手上提了个包袱,包袱绢布正不断地渗出鲜⾎!

  这时,鲁书一正说道:“不好了,我们正要赶来通知诸葛先生的是:我们接到密报,有一名佩如刀似剑利器的青年,今夜要行刺诸葛先生…”

  冷⾎怒吼一声。

  他了上去。

  以他的剑。

  但他一拔剑,那披发戴花的燕诗二就立即拔剑。

  剑光一出,金灿夺目,由于太过炫眼,谁也看不清楚他手中之剑是长是短、是锐是钝、甚至是何形状!

  相形之下,冷⾎的剑,只是一把铁剑,完全失⾊。

  燕诗二一面出剑,一面叱喝:“你⼲吗要向我动手!”

  两人各抢攻三剑,又攻七剑,再互攻五剑。两人⾐衫都渗出了⾎迹,但仍无一剑自守。

  “四大名捕”里,追命的轻功最好。

  王小石飞掠而出,急若飞星,追命已长⾝而起,要在半空截击王小石。

  那头戴面谱的赵画四却更先一步,一脚飞踢追命,一面喝道:“你敢暗算!”

  追命回腿接过一脚,对方却连攻十七八脚,追命腿若旋风,如舞双,格过这一轮急攻,但王小石早已逸出围墙…

  王小石正要翻出围墙,无情一振腕,两道神箭疾地而出!

  可是就在神箭的刹那,两张书页,飞旋而至,正切在箭⾝上!

  书纸是轻的、软的。

  但现在飞切而至的书页却比任何淬厉的暗器更锐利。

  书页一到了鲁书一手中,就成了利器。

  他扬手发出书页,边还咆哮道:“还敢对我们放暗器!”

  同一瞬间,铁手和一直双手环抱、默不作声的顾铁三已两人四手换了一招,然后都退了一步,⾝子晃了一晃。

  就这么一阻之下,王小石已逃出神侯府。

  只有舒无戏没有去追。

  他在诸葛先生发出惨嚎的一瞬间,已反⾝往內掠扑。

  他要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际,他惊恐已极的声音在寒月下清清晰晰地传了过来:“天啊,诸葛先生给人杀了!快捉拿刺客!”

  “四大名捕”一听,神⾊灰败,如着电殛,登时无法恋战,追命和铁手循王小石逃逸的路向急追而去,无情和冷⾎则急回扑神侯府。

  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则各对望一眼,那是一种“我们成功了”的庆幸之⾊。

  半个时辰后,铁手和顾铁三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哇”地吐了一口⾎。刚才在神侯府那一战,他们两人动手最少,只手一招,但战情最是烈。

  王小石急奔我鱼殿。

  他⾝上还带着伤。

  伤口的⾎正渗透着⾐衫。

  他手上的包袱还淌着⾎。

  断头的⾎染红了雪地,一行滴到了我鱼殿。

  “王小石回来了。”

  “王小石得手了。”

  “王小石提着诸葛先生的人头回来了。”

  …

  消息一个接一个,一次比一次更精确,更紧密。

  在我鱼殿里等候消息的傅宗书一听,饶是他平⽇沉着⼲练、喜怒莫测,此际也不免喜溢于⾊。

  ——杀死诸葛先生这等头号大敌,毕竟是件大事。

  他一面传令:“快传。”另向左右两座“门神”和龙八吩咐道:“王小石胆敢狙杀诸葛神侯,待我验明后,就给我当场格杀!”龙八和两“门神”均恭声应道:“是!”当即发话叫刀斧手暗中准备。

  语音才落,王小石已如一支箭般窜⼊大殿。在冬夜里,他额上隐然有汗,⾐衫尽

  王小石一⼊大殿,便问:“太师何在?”

  傅宗书反问:“诸葛的人头呢?”

  王小石疾道:“请太师来,我立即献上。”

  傅宗书道:“宮里临时有事,圣上已召太师密议,一时三刻,不能回来。太师要我先验查首级,明⽇才予你犒赏。”

  王小石一跺⾜“他不能来了?”

  傅宗书道:“我来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王小石叹道“但也只好这样了!”

  他把包袱扔向傅宗书。

  龙八一手接过,打开一看,烛光映照下,赫然竟是一名马脸⾼颧汉子,还张开⾎盆大口,像要扑人而噬。

  ——那是尤食髓的人头!

  傅宗书变⾊。

  王小石已出刀。

  他一刀斫伤了正要拔出金鞭的“门神”

  王小石同时出剑。

  他一剑刺伤了正要扬鞭的“门神”执鞭的手。

  同一瞬,他欺⾝扑向傅宗书。

  傅宗书比他更快,面一拳“咯”的一声,王小石鼻骨碎裂。

  博宗书变招更速,一脚踹在王小石左胁上“喀啦”的一阵脆响,至少有三肋骨断在这一脚下。

  傅宗书铁袖反卷,把王小石连刀带剑飞卷出去。

  按着他发出一声断喝:“刀分尸!”

  然后他反⾝掠向內殿。

  ——蔡太师就在內殿忘鱼阁里等他的消息。

  ——太师才不会往我鱼殿去面对一名“杀人犯”

  ——而今“必杀诸葛”行动有变,应当立即通知太师才行…

  王小石已给他击退。

  王小石已为他所伤。

  傅宗书⾝形甫动,倏然,飞跌中的王小石在半空奇迹般猛一⾝“噗”的一响,一枚飞石,已面打到!

  傅宗书怔了一怔。

  在这一瞬里,他只想到:

  王小石已受了伤!

  这只不过是一小块石子!

  自己练的“琵琶神功”可以刀不⼊!

  龙八额上也挨过一颗石子,也不过是栽了个筋斗而已!

  怕什么?

  …

  往后他已不能再想下去。

  那枚石子,来得奇急,而且十分突然,他避不及,也闪不开,但若真要全⾝腾挪,也可以避重就轻,让石子击在别的地方,他自己至多在地上翻几翻,滚几滚,撞上些椅子、桌子和手下而已!

  傅宗书不想自己在手下面前显得那么狼狈。

  他已运聚“琵琶神功”要以铁砧般的脸来硬接这一枚石子。

  可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王小石在半天前,故意施以一石只伤而杀不了龙八,便是为了要使他作出错误的判断,也没料到王小石拼着挨他一拳一脚双袖来使他掉以轻心,才发出这一颗石子。

  这一颗石子,已是王小石毕生功力所聚。

  “噗”的一声,石子穿⼊傅宗书前额,像打破一粒蛋壳似地自后脑那儿贯飞而出。

  王小石一招得手,已借傅宗书双袖飞卷之力,掠出我鱼殿。

  龙八惊骇莫已,连忙扶住傅宗书徐徐倒下的⾝躯,睚眦裂,怪叫起来。

  那两座“门神”以及一⼲侍卫,拔刀亮剑,搭箭,猛追王小石。

  王小石半瞬不留。

  他断了骨头,但还有骨气。

  他流了热⾎,但还有⾎气。

  他杀不了首恶蔡京,但终于诛杀了另一大恶傅宗书。

  他已得手。

  他已甘心。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亡。

  王小石开始了他的逃亡岁月。

  逃——逃——逃——逃——逃——逃——逃——

  逃亡的感觉是:你不甘心受到伤害,但偏偏随时都会受到伤害,而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伤害到你。

  逃亡不是好玩的。

  王小石听过戚少商(详见“四大名捕”故事之《逆⽔寒》)说过他逃亡的故事:如果能够不逃亡,宁愿战死,也不要逃亡。一旦逃亡,就要失去自己,忘了自己,没有了自己。——试想,人在世间,已当不成了一个“人”他还能做什么?

  可是此际王小石不得不逃亡。

  因为他杀了傅宗书。

  傅宗书乃因仗蔡京之荫而起,充其量不过是“蔡”的一个傀儡,他受任拜相为期也极短,且因巴结献谀于蔡京,作恶无数,为人鄙薄,⽇后正史里不见有载这一位“短命宰相”稗官野史也大多只轻提略述——可是不管怎么说,王小石所杀的确是当朝宰相。

  傅宗书一死,蔡京一大受打击,唯赵佶仍对蔡京恋恋不舍,是以蔡氏⽗子,手上仍握有重权,也很快地便由蔡京再任宰相,重掌大局。不过,在这人事浮沉变动的短时间里,暴征苛政,缓得一缓,诸葛一和朝廷正义之士,得以略展抱负,使天下百姓受济者众,虽只是昙花一现,但无疑能替窳败时局保留一线生机。

  这不能不说是王小石之功。

  ——王小石倒戈一击之功。

  ——王小石那一颗石子的功劳。

  当然,蔡京一也因此绝不会放过王小石的。

  蔡京决心要将王小石追杀万里、挫骨扬灰。

  他自有布置。

  王小石呢?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

  逃才能不亡。

  为了不亡而逃!

  是为“逃亡”

  王小石杀了傅宗书的事,很快就遍传天下。有的人说王小石大胆,有的人说王小石好胆,但几乎人人都认为王小石胆子虽大,命难保。

  命难保是一回事。但人生里总有些事,是杀了头都得要做的——至少对王小石而言,这就是明知不可为但义所当为的事,要是重活一次、从头来过,他还是会再做一次的。

  而且,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死。

  他还没死,他只在逃。

  他逃出京师,逃到洛,逃到扬州,逃过黑龙江,逃到吐鲁蕃,买舟出海,隐姓埋名,逃上⾼山,逃⼊深⾕,如是者逃了三年。

  整整三年。

  三年岁月不寻常。

  光荏苒,就算十年也只是弹指而过,但在逃之中的一千个⽇子里,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吃尽苦中苦,尚有苦上苦,那种岁月不是人过的。

  更不是未曾逃亡过的人所能想像的。

  ——为了不露痕迹,就连一⾝绝艺,也不敢施展。

  ——为了忍辱负重,空有绝世之才,却受宵小之辈恣意折辱讪笑。

  ——为了真人不露相,以至天下虽大,无可容⾝,恓恓惶惶、席不暇暖。

  就这样空负大志、忍辱偷生地活了三年。

  ——这是为了什么?

  这都不过是王小石自找的。

  ——是他手上一颗石子所惹的祸。

  是他一念之间所做下的事。

  对一个在逃亡的人而言:逃亡本⾝还不是最苦的,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这无涯的逃亡岁月、恢复一个自由自在之⾝呢?这答案可能永不出现,这才是逃亡最令人绝望之处。

  这使得受尽风霜的王小石,作下了一个决定。

  ——返京!

  要看一个人是不是人才,最好是观察他倒霉的时候:是不是仍奋发向上;是不是仍持志不懈;是不是在落难时仍然有气势、有气派、有气度、有气节?

  失败正是考验英雄的最好时机。

  王小石虽然因为危机四伏,不敢再像以前率而为、任侠而行,但在他浪迹天涯约三载舂秋里,还是去了不少地方、学了不少事情、做了不少功德、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英雄莫问出处,要真心朋友,正是应在一无所有时。这时候所的朋友,多半都可以共患难、同闯的。至少,你没权我没势的,除了以心相,彼此都一无所图。

  王小石几乎每逃到一个地方,他都在那儿建立了他的友谊,增长了他的识见,以及扩大了他自己的关系。

  ——这难保不是王小石⽇后的本钱。

  所以,有人曾问过:要是王小石不逃亡,他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答案很可能是一句话:

  英雄都是在‮磨折‬历难中熬出来的。

  人在危难中,有一件事是切切要避免的:那就是不可以怀忧丧志。

  人在成里,不妨杞人忧天,但在生死关头里,却不可灰心丧志。

  王小石既然要逃,就不放弃。

  ——不肯放弃他的生命。

  ——他的生命是他的。

  他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得要坚強、坚定、坚忍、坚持。

  他记得诸葛先生一见着他,就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也肯定地作了答复。

  ——大凡人为之事,无论争強斗胜,游戏赌博,必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法则必有打破规矩法则的方法和人。

  ——不破不立,是庸才也。能破只能称雄,要能立才能成大器。人要可破可立才能算人杰,而到最后还是回到无破无立,这才是圆融的境地,同时也自成一个规矩,直至其他的人来打破这个规矩。

  ——有时候,要部署杀局,少不免要用一两子冲锋陷阵,声东击西,去昅引敌方注意,才能伏下妙着。

  ——棋局里有极⾼明的一着,那就是到了重大关头,不惜弃子。

  ——真正的大移大动,大起大落,反而是极静的,一如星移斗转、⽇升月落,无不在动,但却能令人恍然未觉。

  ——惊雷总要在无声处听得,好诗总要在刀丛里寻觅。

  ——江湖后浪逐前浪,武林新叶摧落叶;小成小败,不成器局,死了丧了败了亡了,也没人知、无人晓。对一些人而言,宁愿一生匆匆也不愿淡淡,即使从笑由人到骂由人至笑骂由人,只要率而为、大痛大快,则又如何!

  ——棋局里的一些妙招、伏子,开始下子时住往不知其为何,直至走了数步,或走数十招后,甚至在招紧关头之际,才会见招妙用来。

  ——持正卫道,跟一切无法无天的盗寇对敌,那是“公敌”而不是个人的“私敌”为天下对敌者可敬,为私利对敌者可鄙。“公敌”通常也是老百姓的“头号大敌”也即是“天敌”——这才是不易收拾,不好对付的大敌。

  ——因为敌人厉害,所以结果非大成即大败,或者遗泽万民,败者尸骨无存,故而敌对之过程,愈发可歌可泣、可敬可羡!

  ——在江湖上,做人要做得相当坚強才能当得成人;在武林中,早已变成友无挚友、敌无死敌。甚至敌友不分,敌就是友,友就是敌。可是,当一个人的可贵,便在于他是不是历经波澜几经‮磨折‬之后还是一个人——或许,我眼中无敌,所以我“无敌”

  诸葛先生一见面就问了王小石那么多的话,等知道王小石确有决心并勇于承担之后,他才会默许王小石这样行动的。

  在这之前,王小石确未曾见过诸葛先生,甚至也未与他通过消息。

  如此,蔡京和傅宗书才会相信王小石确会手刃诸葛先生。

  因而,蔡京、傅宗书才没料到王小石要杀的是他们两人!

  所以,王小石才会“得手”

  他只“得”了“半手”:他只杀了傅宗书。

  他初见诸葛先生之际,已不及也不便说其他的话了,两人之间,只有一见如故的信任和默契。

  当时,尤食髓就在帐后,要是诸葛先生把他斥退,他必会向蔡发出“事有蹊跷”的警示;要是直言,则教此人听去,早有防范,更是不妥。

  这件事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王小石上京来,因为志大才⾼,有意要闯江湖,一展抱负,但他却不一定要有千秋名、万世功,只想试一试。不试一试,总会有些憾恨。

  可是对于蔡京一弄权误国、专恣殃民,他一早就十分愤、不齿。

  他是非分明,但一向并不爱恶強烈。

  他与苏梦枕、⽩愁飞结义,引为相知,一旦“金风细雨楼”大局已定,他自觉再留在楼里,难免会与⽩愁飞相争,且苏梦枕亦有些作为使他无法苟同,为免事端,他便离开红楼,专医跌打并治奇难杂症,顺便连⽩愁飞一向经营的字画店,也包揽了来过他的卖画医病的生涯。

  十分自得其乐。

  但当蔡京动用了傅宗书、“天下第七”、“八大刀王”还有“‮合六‬青龙”之四,前来威,要他非杀诸葛不可,反而起他的一个念头。

  ——杀蔡京!

  ——除一大害!

  ——要是能杀蔡京,自己虽死无憾。

  ——就算杀不了蔡京,至少可阻止蔡京暗杀诸葛先生的谋,那也是一桩好事。

  ——要是杀不了蔡京,能杀得了傅宗书,也算是不枉了。

  是以,他将计就计,决杀蔡京。

  王小石绝非昏昧之辈:

  他很清楚,真正欺上瞒下、只手遮天、怀奷植、镇庒良民的人,是蔡京而不是诸葛先生。

  他很明⽩,真正险诈骄横、空疏矫伪、颠倒是非、无法无天的,也是蔡京一而非诸葛先生的人。

  不杀蔡京,朝政⽇非,一切兴⾰,无从着手。

  ——蔡京大权在握,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蔡京口才便给,⾜令人为他两肋揷刀而在所不辞;蔡京书艺⾼妙、广结人缘,手上有无数心腹,在朝在野,唯一可以节制他的人,就只有诸葛先生。

  ——杀了诸葛,蔡京就可以恣意而行、目空一切了!

  诸葛先生一向为民除害,鞠躬尽瘁,为保忠良,数遭罢黜,有他在的一⽇,还能为窳败朝政,保住一口元气;他力阻蔡京暗图篡登极位之野心,又力谏君王履行绍述遗志,所以常两面不讨好。他的四位徒弟,除暴安良、平寇扶正,但他们的大敌往往就是当朝权贵和土豪劣绅,有时处⾝于法理冲突、情义矛盾的两难处,受到朝官责难,遭到百姓埋怨,但他们仍力撑危局、力挽狂澜,以良知行事、以良心行道。

  ——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要是丧命了,蔡京岂不是可以横行金銮殿?天下岂不变了蔡京的了?

  ——更何况诸葛先生还是王小石的师叔!

  所以王小石已一早决定:

  不杀诸葛。

  杀蔡京!

  不幸中之不幸,大幸中的大幸?

  大凡世上能功成名就者,绝少有笨人。

  蔡京绝不是笨人。

  他要不是绝顶聪明,也不可能长期篡居大位、位极人臣、朋天下、翻云覆雨了。

  他知道王小石未必对他忠心。

  甚至也未必真心。

  他派人跟踪王小石。

  他先派赵画四和叶棋五紧蹑王小石之后,看他有什么异动——一有异动,先杀王小石;若无异动,俟王小石杀了诸葛先生后,一样也会杀了王小石。

  ——既然是王小石杀诸葛先生,蔡京还假意派人来通知诸葛先生,只是守门的“四大名捕”坚拒美意,后果自负;而诸葛之死,也变成是他们“自在门”门內自相残杀的事了。

  到头来,若是皇上追究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往另一个“自在门”的⾼手:元十三限⾝上一推,不就了事。

  蔡京聪明。

  王小石可也不笨。

  他苦无办法通知诸葛先生。

  他也不能告诉他的朋友。

  ——所以无论方恨少还是唐宝牛,张炭或是温柔,都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蔡京为了加強王小石对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的厌恶与仇恨,他下令早已潜伏在“天七圣”当卧底的朱小和颜鹤发,故意引王小石一众人等去瓦子巷。

  ——瓦子巷里早已排好了戏,只等王小石一来就上场。所以有“四大名捕”強征暴敛的事。

  那卖帽的“老板”其实就是傅宗书⾝边的两座“门神”之一,这就是为什么王小石后来一见其中一座“门神”就觉得眼

  蔡京还是低估了王小石过目不忘的本领。

  ——其中一名抬轿的“童子”就是另一名“门神”因为当时在瓦子巷里他曾吆喝了几句,是以王小石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耳

  蔡京也轻视了王小石⼊耳不忘的功夫。

  当时,在轿中的无情,是叶棋五扮的:他故意当众“收红”、“菗行头”并出言侮辱温柔,存心与王小石结怨,并在半途的雪地上暗算王小石;他是有意杀死唐宝牛、张炭或温柔,让王小石悲愤若狂,必亲杀诸葛和“四大名捕”方能甘心。

  除了叶棋五在轿內施放暗器,还有赵画四以梅花施暗袭,当时,王小石和“天⾐有”已尽力抢救,但眼看还是棋差一招之际,却有人放出飞箭破去叶、齐的暗器。

  王小石当时曾经仔细观察过受到暗狙的现场:

  施放神箭及时援助的人是乘轮车而至的。

  车轮在雪地上留下微痕。

  于是王小石作出了判断:

  这才是真正的“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无情的暗器不是靠內力发,而是仗赖精巧強劲的弹簧机括,所以发出来的劲道虽厉,但与內力发的暗器是略有不同的。

  至于梅花,则是赵画四发的;他的轻功⾼明但內力却不如何,一旦以飞花施暗袭,內息微,攻敌之际,便总共震落二十五朵梅花。

  王小石在愁石斋前的石板街,看过追命和铁手两人要请张炭回衙一行时所留下的痕印:铁手內力极⾼,下⾜过重,连石板都为之凹陷留痕,宛如铁镌。追命则长于轻功,踏花无损其——如果来的是铁手,梅枝必折;来的若是追命,梅花不落。

  ——更不可能会是冷⾎。

  ——冷⾎能拼,轻功却是不⾼。

  那分明便是蔡京手下的人,故意使王小石以为是“四大名捕”向他下毒手。

  这种做法已不止一次,也不只针对王小石,当⽇在“发梦二”花府,任劳、任怨对群雄下毒,也用的是“四大名捕”的名义,后终让王小石无意间揭破,那其实是⽩愁飞主使的谋。

  居心之毒,可想而知!

  恰巧,那时际,张炭因偷盗了铁手和追命的《呑鱼集》,而遭两人追索。原来,蔡京等人在城里暗自收揽王小石的行动,精明⼲练的“四大名捕”亦有觉察,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王小石就是天⾐居士的徒弟,也就是他们的同门师弟。

  铁手与追命有意把张炭“请”了回来,而王小石过来要人时,冷⾎便有意一试王小石的武功。

  四人之中,冷⾎⾎气方刚,比较沉不住气,便是他一力要“称称王小石的斤两”追命与铁手觉得这也不妨,此事一直瞒着他们的大师兄无情。

  是以,冷⾎与王小石一战之中,王小石终仍在三十招內不出刀剑,但也撒出石块,冷⾎并不计较“石子是不是武器”放了张炭——其实不管成败,他只要和王小石一战,并无意要留难张炭。

  这一战反而使王小石暗自惊心:

  冷⾎已是“四大名捕”之末,武功尚且如此之⾼,要是自己真的要去行刺诸葛先生“四大名捕”一旦联手,岂不是应和了江湖上那句:“四大名捕,天下无阻;四人联手,琊魔无路。”自己决无胜机!

  ——幸好自己横看竖看,都不似是琊魔。

  ——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向诸葛先生说出原委,要是诸葛先生真以为自己蓄意行刺。单止派出“四大名捕”就够不易应付了!

  王小石暗自惕惧,在与冷⾎一战之后,只猛看手中掌纹,试图在相法中预知自己的凶吉安危,故令张炭大惑不解。

  等到进⼊神侯府后,王小石一见诸葛先生,就感觉到这个人情练达的前辈,早已看出他的来意,并且绝对信任他的诚意:在七次问答之中,双方坦诚相对,既无辈分之隔,亦无群友之虞;两人都神会意传、肝胆相照。

  后来,冷⾎与追命进来之际,冷⾎还向王小石做了一个鬼脸。

  ——像冷⾎这样一位冷峻的青年,居然向王小石做鬼脸,无疑让王小石很是诧异。

  所以王小石“哦”了一声。

  可是王小石毕竟是聪明人。

  ——在诧异之外,他也很快地体悟了冷⾎的用意。

  ——我们是友,非敌。

  ——你的用意我明⽩。

  ——我们支持你。

  诸葛先生已用他门內特殊的联络方法,通知了他四个徒儿,一切佯作不知、将计就计,不妨照样与“‮合六‬青龙”的人起冲突,以助王小石计划得成。

  诸葛先生唯一担心的是:

  王小石是不是承担得起后果?

  ——无论事成与否,后果都十分严重。

  王小石的回答令诸葛先生満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心和放手,让这年轻人去做这样了不起的一件事。

  于是王小石不杀诸葛。

  他杀了尤食髓。

  ——尤食髓正是尤知味的哥哥。

  ——在“逆⽔寒”一案里,名厨尤知味出卖息大娘,与“四大名捕”中的铁手结怨,后来尤知味⾝死,尤食髓自然要为兄报仇,他原为蔡京司厨,是以转而至神侯府卧底。

  王小石砍下了尤食髓的头颅,情况紧急,他已不及与诸葛先生解说原委。

  他疾离神侯府。

  “四大名捕”假意大、佯作要追——要是真的追“四大名捕”也未必真的截不住王小石。

  这一来,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反而要留在神侯府附近探察局势,为傅相爷和蔡太师诿罪圆谎,王小石趁此赶至我鱼殿——敌人以为自己得利大捷之际,正是防守最弱、最易疏失之际。

  当年“六分半堂”的雷损就是利用这一点反扑“金风细雨楼”的。

  这一点,王小石自然深记。

  但他也没有忘记:“金风细雨楼”也反利用这一点,反制“六分半堂”

  ——成败殊难预料,生死却未可知。

  无论如何,都得一试。

  在这之前,傅宗书曾下令要他在孔雀楼狙杀诸葛先生,他就断定诸葛决不会在楼上。

  ——要是诸葛先生在孔雀楼上,傅宗书就决不会在那儿:一、诸葛先生和傅宗书一向道不同不相为谋,傅设的宴诸葛未必会去,诸葛的邀约傅更不一定会到。二、傅宗书不会蠢到在叫人刺杀诸葛之际,自己竟会在当场,如此岂不是瓜田李下自暴居心。三、傅宗书既请刺客狙袭诸葛先生,自己当然不会在现场,以免“殃及池鱼”

  以傅宗书的地位,本不必冒这种险。

  所以王小石料定那一役只不过是个试验。

  故此他也全力以赴——不如此就决不会派他行刺;但他在发出石子时留了力。

  他所留的才是他必杀的一击。

  傅宗书见王小石果然卖命,于是便放心让他去刺杀诸葛。

  王小石算定自己如果“得手”蔡京或傅宗书必予以接见——主要是強仇已了,不免喜极忘形,而且还须验明大敌正⾝,这正是他动手的大好时机!

  只不过,蔡京仍是审慎过人。他去见王小石,一因是他自己主动找王小石,之前无人得悉;二因他带去的⾼手如云,本不怕有人闹事,所以才会亲自出马。——一旦王小石提出“杀了诸葛要见他”的意思,他就反而不出来了。

  ——让傅宗书去验查人头就好了。

  ——有险不妨让人去冒。

  有功不妨自己来领。

  这是蔡京一向以来的做人原则。

  所以,王小石才“得”了“半手”

  ——如果蔡京也在,王小石是否能够也杀得了他呢?

  ——如要是杀得了蔡京,还杀不杀得了傅宗书?

  ——若是杀了蔡京,王小石又逃不逃得出我鱼殿呢?

  这些答案,谁也不知。

  幸与不幸,都是指已发生了的事情。

  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知会是幸或不幸,不幸中之大幸,大幸中之不幸,不幸中之不幸,大幸中之大幸!

  蔡京设给他一个局。

  他破了局。

  蔡京原拟利用他而除去一名政敌,结果,反而失去了手上一名大将。 uMUxS.cOm
上一章   惊艳一枪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惊艳一枪,武侠小说惊艳一枪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温瑞安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惊艳一枪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