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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古之伤心人 作者:温瑞安 | 书号:40504 时间:2017/9/16 字数:7806 |
| 上一章 第七章 晚菊 下一章 ( → ) | |
| 晚菊当然不是姓晚名菊。 “晚菊”只是她在“馥园”的代号。 “馥园”是所  院，好听一点来说，是青楼，可是如果更⾼雅一点的称呼，还是“馥园”“馥园”已成了一个代号：这儿的女子卖艺不卖⾝，卖笑不卖⾊，只供王侯公子、巨商大贾、文人墨客、朝官乡绅来昑风弄月、把酒谈心，至于要醉翁之意、一偿夙愿，除非是你情我愿，否则“馥园”则是概不负责的。 “馥园”有“姑娘”七十一名，其中最红、最美、最教人着  、最声⾊艺俱佳的，晚菊当然名列三名之內。“馥园”的做法，无疑是抓得准这些素嗜寻花问柳、拈花惹草的男人心思。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是买不到的越不惜代价，这点微妙心理，馥园的主事们已把握得驾轻就  。晚菊是馥园的当家红牌，自然是个中能手，而且她美 绝伦，据说又是守⾝如⽟的才女。这样一位女子，好逑的君子或是非君子，自不在少数，晚菊一一言笑晏晏、谈笑用兵、长袖善舞，应付自如。 不过，一物治一物，大象怕老鼠，糯米治木虱；晚菊的非常手腕、温柔手段，遇上了一个人，却也阵脚自  ，意情。“晚菊终于坠人情网，泥⾜深陷”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馥园”里外。 晚菊的意中人是一个落魄的王孙公子。 不但落魄的王孙公子，还是个有名的浪子。 这浪子非常好⾊。 所幸他不但好⾊，剑法也非常好。 他就是方柔  。——尽管他是个浪子，是个牵不住、管不住、收羁不住的男子，可是她还是在心里千  百回的只有他。爱情发生的时候，谁能控制得住？ ——若能控制，就不是爱情了。 人人都知道晚菊和方柔 这段情，似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晚菊左等右等，他都不来，于是在这个初夏之夜，索 穿着蝉⾐与半是她女婢半是她义妹的小眼姑娘在院子里纳凉，口里在闲扯着鉴影修容的事，还比较着金箔敲花镂纹的唐镜和本朝薄铜持柄镜孰为利便之际，忽然闻说前院朱妈妈走报：方柔来了！晚菊乍听，手里一颤，当啷一声，铜镜落地。 ——好哇，他可来了！ 晚菊思忖。 方柔 急着要见晚菊。原因很简单： 他要得到她。 今晚，他必须要得到她。 尤其是在今晚。 他份外需要。 方柔 虽然好⾊，但决不是一个急⾊鬼。事实上，晚菊也数度藉赋凭比的暗示过。假如方柔 早些提出非分的需索，晚菊断不会拒之于门外的。方柔 是情场浪子，他当然有这个自信，可是他今夜何以如此情急？——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多⽇来，方柔 一直慕恋在“万禧楼”弹唱的女子徐小泥，忍不住要夜⼊闺房，看她睡姿，不意在今夜发现伴琴汉子竟对徐小泥下舂药，是以方柔 ⾝逐走那汉子，徐小泥药力发作，方柔无法拒抗这动魄 魂的 惑，两人绻 上。那名被逐走的汉子偷偷潜返，全力出手， 图刺杀在情惊涛中的方柔，徐小泥亦同时发难；惟方柔早有提防，先封住徐小泥⽳道，再剑退那汉子，并指出来者就是“黑刀峡”年轻一代的⾼手徐深寒兄妹。徐氏兄妹事败，扬言必报此仇。徐小泥在“万禧楼”卖唱，是算准方柔 好⾊动心，必会夜探佳人，才能设此圈套——他们倒是算准了，算对了，方柔果然中计。只是他们棋差一着。 方柔 固然⾊心大功，但他毕竟是历过江湖上大风大浪扬名立万的人，⾊授魂销是一回事，但警觉依然不失敏锐。方柔 虽然攻破了徐氏兄妹的计策，但他一点都不感觉到⾼兴。反而很感颓丧。 因为他真的喜  徐小泥。——那朵娇俏、娇羞、娇美而又不胜寂寥的小花！ 方柔 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原来徐小泥竟已跟当年为自己所败的谈岛岛结下鸳盟！ 这么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目不暇给的女子… ——可惜啊！ 简直可恨！ 方柔 被徐小泥所起的情愫与情，正惊涛骇浪、翻涌沸腾，不知如何宣怈。所以他想起了晚菊。 男人总是自私一些的。 可是男人也有情非得己的苦处。 ——如果你教他们无处发怈，除非是痛痛快快引刀自宮，加⼊魏阉一  算了！方柔 当然不是那种人。他再痛快，也不是那种痛快的人。他寻求另一种痛快。 这时候端详晚菊，别有一种完美的美。 这么素静的一张美脸，两腮该丰的地方就丰匀，下颔该尖的地方就尖秀。眉是眉，目是目，一对眼慑骨魂销，望着人的时候， 得像传奇里的女鬼，可又偏偏是正经的，并没有特别的媚。自琉璃八角灯⾊中的映影看去，像是一个自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她⾝上的⾐饰酥⾊绣遍，妥帖得令人浑忘了 ⾝——方柔 现在特别想念她的 体。可是晚菊端庄安详的样子，反令他有点不敢造次。 良久。 烛火燃  ，沙沙地响。晚菊问：“你要听曲？“ 方柔 头摇。晚菊问：“你要下棋？” 方柔 摇首。晚菊又问：“你要喝酒？” 仍然没有答话。 晚菊微微叹了一声：“是时候了…”她起⾝，掩上了门，把灯火调低，慢慢的解卸罗⾐。 方柔 一阵搐动。灯火下的躯娇何等媚人。 晚菊只剩下了贴⾝的亵⾐，把一帘黑瀑似的发，全散披下来，向他招手“来，替我梳头。” 方柔 替他梳头，只见妆台前的铜镜，映出了个幽冥路上的美人儿，活⾊丰香，就在眼前，然却有一种古远而惆落的感觉。方柔 把手搭在晚菊的柔肩上。那柔腻的感觉一如⽔珠滑过凝脂。 晚菊的柔荑按住了他的手背，放到  边轻轻啄了一下。方柔 再也耐不住情。他吻下去，深深地，就在柔肩上。 “哦！”晚菊微微扬着秀颔，闭着双目，眼睫⽑闪着梦幻的余颤，致使她的秀额和鼻头、尖颔成了一道优美的曲线，一阵馥人的体香，方柔 心旌漾，眼里只见酥红的亵⾐间隐约突露着柔凝般的⽟峰，他忍不住、噤不住、情不自噤把亲吻换成了轻咬。晚菊发出 人心魄的呻昑。方柔 因为相距得近，气息间已可对流，这才看见晚菊的五官真的完美元瑕，只是脸靥上的肌肤，⽑孔略微耝了一些，而脸肤也长了一些微而小疥，平素皆因盛妆而遮掩。这发现反而使方柔 更动情。情总是为了要爱而萌生，但 则不一样。美丽虽然重要，那是感的事情，但火可能为绝⾊而升，却会为感而炽。晚菊现在就是让方柔 产生这种感觉。所以当他们缱绻着 绕到了上，虽都没工夫说话，谁都一丝挂不的时候，方柔的动作就接近疯狂了。晚菊起先用十指抓住他的背肌，留下了⾎痕，然后又折腾呻昑，继而呻昑成了轻呼，她用手往上拗而抓住了 架。方柔 知道那不是痛苦。而是  迓。故此他要孤军深⼊。 这是如火如荼的一刻。 方柔 感觉到那么焦切，懊热，紧凑，同时，危机亦告闪现！方柔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命  子突然被箍住。这件事情十分要命。 绝对可以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所有的动作完全僵住。 他己不能有任何动作。 “爱我吧，来，”晚菊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在 上得像个小妖精，吃吃的笑道：“你不是很爱我的吗？来爱我吧！”方柔 大汗涔涔而下。冷汗。 他菗不出来、拔不出去，同时也退⾝不得。 他似给“钢箍”夹住了。 这感觉当然不好受。 他铁青着脸⾊，道：“你也是魏阉派来杀我的人？” 没有办法，我已拖了很久了，我再不下手，他们得连我都杀了；”晚菊睫⽑里似闪着泪光，她仰卧在 榻望着⾝上的方柔，忽然也动了起来：“我恨你！我恨你在别的女人⾝上受了挫折，才甘心来找我…”“如果你一早就来找我，我就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你！”晚菊咬着银牙，几丝乌发也黏在雪⽩的齿间：“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还是踩⼊我的布局来。这是 第间的功夫，你丧在这节上，一定很不服气了吧？”方柔 尽量用平静的语音道：“我是意想不到。”然后反问：“你知不知道我是个浪子？”晚菊带着惋惜的说：“我还知道你是个⾊中饿鬼。” “对了，”方柔 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凡是⾊狼，都会有两下子绝招，是你断断意想不到的。”说着，忽然沉⾝一。一阵強烈无比的刺痛，令晚菊腿双顿时一松。晚菊忽然升起一种恐惧，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她急忙抄手到枕头底下去取兵器。 可是方柔 趁她双手后拗时，已按住了她左右腋下“攒心⽳”晚菊登时动弹不得。“我不想杀你，”方柔 ⽇中闪过一丝狠⾊，然后看着晚菊美丽的体，终于换上了温柔的神⾊“我并不想杀你。”就在这时候“砰、砰、砰”三声巨响，同时发生。 声音都响自方柔 的后头。三个人同一在霎间闯了进来。 一个是破窗而⼊。 一个是破门而⼊。 另外一个，竟是破墙。 三人都进了房间，对准方柔 的背后，猛下杀手，甚至完全没有顾虑到上的晚菊。方柔 的剑就在边。他的剑从不离他伸手可触及的范围。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拔剑。 他旋舞 上的被衾，裹住自己，也罩住晚菊⾚裸的⾝子。这时候，其中一个来人的  ，已搠⼊了被子里。然后这持 的人⾝子立即被旋甩而起，滚落上，他的躯体在越过边之际，已被一道金虹斩为两截。接着那张被打横拉直，疾冲向另一名持短戟的刺客。 那刺客躲无可躲，只好往被子一戟搠去。 “嘶”的一声，他的戟划破了被子。 可是同时一声轻微的“丝”声，金虹剑亦穿过了被子，刺中了他的心窝。 那刺客痛苦捂  ，倒下去的时候，那被子已把第三名刺客没头没脑的罩住。然后方柔 现⾝、出剑。被裹的人惨嚎半声。 方柔 轻吁一口气，拔剑，⾎⽔立即泉涌而出，迅速染 了薄被。方柔 返⾝问晚菊：“这是西厂派来的番子，听说索元礼也派出了⾼手来杀我，怎么却没来？”他在 敌的瞬刻间，不仅连杀三名敌手，还制住了晚菊的⽳道。晚菊尚未答话，外面响起一个冷冷的语音：“出来。” 方柔 冷傲地望向窗外。満天星子，寂然无语。 方柔 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来自背项。“我是雷毒，”那有气无力、微带沙哑的语音又道：“穿上⾐服，出来受死。” 方柔 真的就披上⾐服，动作十分缓慢。然后他向门外走去。 倏地，他抓起搁在地上染⾎的被子，往窗外一扔，人却从墙角那个破洞疾掠了出去，手中之剑，脫手飞出，自窗口掠起一抹金虹，划空而去。 除了剑风，就是破空之声。 那自窗口扔出去的被子，至少嵌了四十五件不同的暗器。 而剑自窗口掠出，划了一道虹般的金线，落回已掠出墙洞立于中庭的方柔 手中。雷毒⾝兼川西唐门暗器之秘和江南雷家毒物之长，方柔 要对付这种人，还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他只见星空下；有一“缕”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剑一到手，已向对方刺了一剑，对手也还他一颗铁蒺藜，两人都未击中对手，但都觉险象环生。 他长昅一口气， 剑想要再攻。——可是他心头里突然一寒。 ——寒气不但攻心，且已袭⼊了肺腑！ 方柔 猛然省起。——背肤刚才被晚菊用手抓破。 ——莫不是… 那“幽魂”似的雷毒在  黯里，既没有马上动手，也没有立即反应，他只是眼见方柔攻势突溃、以剑支持，汗涔涔下，运功 毒，确定之后，才哑声笑道：“你已着了‘见⾎封喉’，毒力已经发作，你完了。”方柔 当然不想“完”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竟会一时大意，着了道儿，竟要“完”在这里。 那“幽魂”渐渐 近——不知是因毒力太強还是夜⾊太暗之故，这“幽魂”实在不太像是个人，只像一团浓雾，而这“浓雾”就要罩在自己⾝上。便在这时，只听一声清叱，就在“幽魂”的左右，出现了两道刀光： 奇异的刀光。 黑⾊的刀光。 刀光有两道： 一长一短。 这两道刀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倏东倏西、倏上倏下，就是 绕着那幽灵似的雷毒，而且招招狠辣，刀刀攻！雷毒开始是要越过刀网，前来结束方柔 的命。可是那两柄黑刀，那两个人寸步不让。 半晌之后，雷毒只有招架之能。 再过片刻，雷毒连招架也不容易了。 “你们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我们的人，你不能杀他！” 方柔 一面运功出毒力，一面观察场中的格斗与变化，忽然喊道：“小心，他要使出雷家霹雳堂的——”话未说完，爆炸已生。 爆炸使得本来就黑暗的大地更泥尘漫天。 方柔 也受炸力冲，几乎掼倒。——究竟炸死了谁？ “我们没有死。”一个 悉而深寒的语音道。“我们留着 命杀你。”这句话的意思当然并不会好听，但说话的声音却非常清脆、动人、好听。人也长得很好看。 就像是一朵娇俏、 丽、而又不胜寂寥的小花。方柔 当然认识她。她就是徐小泥。 另外一个，手持长柄黑刀，当然就是她的兄长徐深寒，黑刀峡里年轻一辈有数的⾼手之一。 方柔 没有想到是他们来救自己。——他们不是刚在今晚布局要杀死自己的吗？但幸好自己机警，点破了他们的诡计，并使他们两兄妹知难而退，怎么在此际反而成了自己的救星，并冒险 走了一⾝暗器双手⾎腥、満怀炸药遍布剧毒的雷毒？方柔 已明⽩。徐氏兄妹很快的便教他明⽩。 “我们救你，是因为要杀你；”徐深寒一⾝都是泥泞，炸药所及，也灼伤了好几处“亲手杀死你。” 方柔 觉得很有些悲哀：“你们真的那么恨我？”他有些不服气：“我只是击败了谈岛岛，我又没有杀他。”徐小泥也深深昅了一口气，星光下，只见她 襟紧了紧，加添了几条起伏的⽔波般一抹即过的皱纹，然后她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打败一个人，要比杀了他还痛苦。”方柔 看进了她的眸子，感到一阵无言的说服力，终于低下了头“我明⽩了。”徐小泥婉转地叹息了一声。 徐深寒 着黑刀，大步走上前来：“对不起。我要砍下你的首级了。”方柔 无精打采，淡淡地道：“可惜。”徐深寒举刀，郑重地问：“你还有什么遗憾的事，说出来，我们尽可能会去替你完成。” 方柔 摇头摇，不去看徐深寒，只望向徐小泥，歉然道：“可惜，你们今晚还是杀不了我。”“为什么！？”徐氏兄妹几乎同时的问。 “因为我的朋友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柄剑同时攻了下来。 一把乌墨似的大剑！ 一把长七尺但只有二尺是锋的剑！ 两把剑，一出手便把徐氏兄妹迫退。还夹着一起一落的语音：“⾊鬼！原来你早知道我们来了！”“别怕，我们来救你！” 徐氏兄妹一见到这两把剑，都失声叫道：“游侠纳兰！” “豪侠章大寒！” 他们没敢恋战的原故，可能便是因为自知在这两人剑下，今晚绝已杀不了方柔 。——与其战败，不如速退。 纳兰和章大寒也没有追。 ——他们志在救人不在抓人。 “吃亏了吧？”纳兰笑嘻嘻的道：“你就算不跟我们一道，阉 的人还是一定会刺杀你，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听你的！”方柔 重重地哼道，他的毒力已出了七成“咱们各走各的 关道，各行各的独木桥！”“咄！”章大寒火气向来暴戾“你不去就不去。他娘的我才不稀罕呢！是好汉就不败在娘们手里！” 这句话一出，方柔 几乎气得拔剑要跟他厮斗，章大寒也磨拳擦掌的要 手，纳兰忙把他拉走。“走吧！”纳兰边行边道：“闹什么嘛，都是同一道上的人！” “走？”章大寒忿忿的道：“那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哩！” “你就别理他不就得了？”纳兰扯着章大寒⾐肘走了一大段路才道：“他这个脾 ，光只嘴里硬，他凡欠人滴⽔恩情，必涌泉以报，就算他现在没跟上来，杀魏忠贤除奷阉的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你还跟他抠什么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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