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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香飙 作者:卧龙生 | 书号:40519 时间:2017/9/16 字数:27767 |
上一章 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狭路逢仇 下一章 ( → ) | |
拘魄索宋天铎见⾕寒香快要跌倒,不由悚然一惊,情不自噤地闪⾝向前,伸手扶去,但见⾕寒香双肩一晃,倏地横飘数尺,立定⾝形,冷冷问道:“巴天义人在何处?” 拘魄索宋天铎暗感到背脊一寒,垂首道:“他被手一魔的手下弄进洞內来了。” ⾕寒香突然⽟容一沉,森森一阵冷笑,道:“这‘向心露’不知有无效应,我想命你首先服用,你的意下如何?” 拘魄索宋天铎浑⾝一震,躬⾝道:“在下乃是胡盟主的属下,决不敢对夫人稍存异心。” ⾕寒香嘿嘿地冷笑道:“你也知道念旧?巴天义与你是生死之,你怎能见危不救?” 拘魄索宋天铎暗暗直冒冷汗,俯首道:“自今以后,属下再不敢贪生惜命。” ⾕寒香暗暗一叹,忖道:“仰仗这种奴才坯子,怎能报大哥的⾎海冤仇?”思忖之际,不噤悲从中来,两滴热泪,夺眶而下。 拘魄索宋天铎俯首无言,心中却在思念她方才突然栽倒的事,原来⾕寒香⽇间饮下那杯药酒后,虽然先声夺人,镇住了手一魔,得以安然离去,但那剧毒浸⼊脏腑,并未能全部炼化,她久战之余,心神一弛,竟为毒力所乘。 忽听⾕寒香冷声说道:“这洞內灯笼甚多,你快去点亮,小心在意,不要触动了机关。” 拘魄索宋天铎应喏一声,举步往內洞奔去,⾕寒香微一沉昑,接着走到钟一豪卧倒之处,蹲下⾝子解开他被点住的⽳道。 只见钟一豪吐出一口悠悠长气,双目缓缓张开,软弱无力的朝⾕寒香望去,目光之內,流露出一片感之⾊。 ⾕寒香轻叹一声,道:“你已服下‘万花宮’的保命神丹,命可保无虞,‘风掌’须以纯內功治疗,我无法相助于你,你自行运功,五六⽇后,想来即可痊愈。” 钟一豪口齿一动,言又止,接着微微将头一点,手撑地面,意坐起。 ⾕寒香暗暗忖道:“他痴不悟,我不可过于关注,引起他的误解。” 心念一转,任他自行挣扎,提起地上的张敬安,飘⾝进⼊里间的石室之內。 麦小明依然仰面朝天,卧倒在地上,⾕寒香看他脸上姹红未退,心知若无解药,势难将其救醒,于是扔下了张敬安,转⾝往內洞走去。 內洞中各处门户大开,壁上的灯笼多已被宋天铎点亮,⾕寒香打量形势,暗忖道:“这洞中门户如此复杂,加上重重机关,今夜若非那老叟将手一魔制住,自己势必要陷⾝此处。” 忽听宋天铎的声音传⼊耳际,道:“夫人快来。” ⾕寒香听他语声急迫,不知有何事故发生,连忙躯娇疾,电闪云飘,循声赶去。窜⼊左面一座门內,纵目一扫,但见男男女女,倒了一地,纵横错,几乎无落⾜之处。 宋天铎立在室中,手指地面道:“巴老大倒在此地,霍大哥却下落不明。” ⾕寒香暗自惊道:“那老叟当真厉害,全洞之人,竟被他一人制住。”思忖中,跃到搜魂手巴天义⾝旁,翻过他的⾝子看,原来他的背上,挨了手一魔一掌,这一掌似乎手下留情,虽然依旧不轻,却非“风掌”力,仅是平常的重手法而已。 拘魄索宋天铎立在一旁,道:“手一魔的点⽳手法自成一家,属下试了几处,无法解开。” ⾕寒香声⾊不动,一掌拍在巴天义的“神封”⽳上,但见巴天义咯出一口浓痰,两眼张了开来。 在一叟二奇中,巴天义的子较为暴躁,鬼心眼却是较少,⾕寒香想起宋天铎自称是胡柏龄的旧属的话,心肠一软,遂由怀中取出一个朱红葫芦,倾出一粒药丸,纤指一弹,投⼊了巴天义的口內。 搜魂手巴天义脸⾊大变,张口便往外吐,宋天铎突然反手一挥,拂在他的下颚之上,道: “夫人赐的灵丹,赶快呑下去。” ⾕寒香任他做作,视若未睹,飘⾝跃到一名绿⾐少女⾝畔,检视她被点住的⽳道。 那无名老叟的点⽳手法极为怪异,⾕寒香试了一盏热茶的时光,才将绿⾐少女的⽳道解开。 这绿⾐少女正是⽇间奉茶敬客那个,⽳道一解,本能地⾝而起,一看室中情势,骇得花容失⾊,疾步往门外奔去。 ⾕寒香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站住,出了门外,我便取你的命。” 那绿⾐女闻言一呆,停下脚步,在门边立着。 只见⾕寒香⽟掌连挥,一掌一个,转眼之间,解开了另外三个绿⾐少女,和四个青⾐少年的⽳道。 四个青⾐少年人一醒转,立时在地上寻找兵刃,绿⾐少女等一见,也纷纷检取自己的兵器,转瞬间,四男四女,分别并肩而立,横剑当,一副凝神待敌的样子。 ⾕寒香面露薄哂,冷冷地望着他们,待得众人站定之后,始才问道:“你们是手一魔的弟子,抑或仅是下人?” 她眉宇之间,闪动着一股煞气,语言之內,流露出一种威仪,连一叟二奇这等人物,对她尚且愈来愈为怯怕,这几名少年男女,眼看手一魔久不现⾝,恐惧之情,更是油然大炽。 四个青⾐少年相互望了一眼,为首一人答道:“我等俱是下人⾝份,并非洞主的弟子。” ⾕寒香一瞥地面,其中并无起眼之人,不噤秀眉一剔,冷声道:“据我所知,手一魔尚有两名弟子,如今人在何处?” 为首的青⾐少年顿了一顿,道:“两位姑娘原在洞內,如今到了何处,在下等却不知情。” ⾕寒香暗暗忖道:“这几个少年男女武功基不错,若能收为己用,再加训练之后,就可予以重任,只是手一魔尚在,他们定然不敢变节。” 心念一转,目神光,在众人脸上横扫一眼,说道:“手一魔素行不义,我不信他是个待下有恩的人,你们如其永远呆在这种暗无天⽇的洞內,何不随我转回‘踪⾕’去?” 八个少年男女似是大出意料,彼此面面相觑,俱都不敢事先答话。 ⾕寒香双目炯炯注定为首那个青⾐少年,道:“手一魔终难逃出我的掌握,你们放胆跟随着我,谅他也无可奈何。” 想见钟一豪大步由门外走了进来,厉声道:“弃暗投明,千载良机,谁敢执不悟,便以绿林第四戒律治罪!” 他已将黑纱蒙在脸上,昂首阔步,看来豪迈如雄,但是讲话时声音⼲涩,中气短促,一听之下,即知他⾝负极重的內伤。 为首的那个青⾐少年曾与钟一豪手,眼见他挨了一记“风掌”倒于地上,不料他非但未死,而且恁快就行动自如,且还大声讲话,不觉怔在当地。 但见一个绿⾐少女朝⾕寒香敛衽一礼,道:“婢子等也曾听人说过,绿林四大戒律的第四条是‘逆不受命’,不过婢子等份属下人,不知洞主是否⾝在绿林,该否受‘踪⾕’的节制,未得洞主面允,实不敢贸然相从。” ⾕寒香看那答话的少女,正是⽇间捧茶敬客的那个,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姓什么?叫什么?” 那少女答道:“婢子没有姓,名叫作绿云。” ⾕寒香淡淡一笑道:“名字倒也不俗,咱们有一人中了药,现在外面躺着,你去将他救醒,领来此处。” 那名叫绿云的少女闻言之后,转面朝另外几人望去,似乎要征求众人的同意。 拘魄索宋天铎大声喝道:“还不快去,当真找死不成。” 那绿云向⾕寒香望了一眼,见她嘴角挂住一丝冷笑,双目之內威严闪闪,不觉心中一馁,转⾝向门外快步走去。 钟一豪恐她暗中弄鬼,举步跟着走去,⾕寒香将手一摆,道:“勿须。”接着向那绿云扬声道:“手一魔早已逃之夭夭,谁敢节外生枝,可别怨我以‘五搜魂’的手法治人。” 那绿云转⾝道:“婢子不敢。” ⾕寒香冷冷一笑,挥手道:“速去速回,见着了你们那两位姑娘,带她们前来见我。” 绿云低诺一声,转⾝走出门去,⾕寒香转向为首的青⾐少年道:“咱们尚有一人下落不明,你速去将他找来。” 那青⾐少年为⾕寒香的威仪所慑,不敢抗命,只得疾步往室外奔去。 这一间石室颇为宽大,⾕寒香卓立室中,仿佛一座⾼耸⼊云,翠绿滴的山峰,秀逸绝伦之中,令人有⾼不可攀的感觉。 搜魂手巴天义盘膝坐在地上,正在运气行功,以助药力,钟一豪和宋天铎二人,一边一个,侍立在⾕寒香⾝后。 十余名⾝穿黑⾊劲装的男子,横七竖八,卧倒在地面,三个青⾐少年和三个绿⾐少女,则屏息而立,每人脸上都有点晴不定。 蓦地,门外传来麦小明的呼喝之声,和兵刃相击所发的金铁鸣之声。 ⾕寒香黛眉一蹙,回头望宋天铎一眼道:“你去瞧…” 话未了,只见绿云披头散发,左臂右腿之上,鲜⾎淋淋,手执一柄长不盈尺的金⾊断剑,狼奔豕突地窜⼊了房內,麦小明手挥宝剑,流星赶月一般,衔尾追进来。 但见麦小明朗声喝道:“看剑!”惊虹电掣直往绿云脊梁上刺去。 ⾕寒香突然双肩一晃,闪电般的到了麦小明⾝旁,⽟手一探,倏地夺下了他的宝剑! 但听一阵“叮叮”之声,⾕寒香宝剑连震,连点六个少年男女的剑尖,将六人震得同时大退了一步。 室中鸦雀无声,沉寂如死,每个人都为⾕寒香的奇奥手法,和神妙剑术所怔住。 麦小明瞠目结⾆,愣了半晌,讷讷地道:“师嫂这两手,我都未曾学过。” ⾕寒香冷冷地望他一眼,转对绿云道:“你快将创口包扎起来,能进到此地,你的武功也算不错。” 要知麦小明的武功,系由独眼怪人佟公常亲授,与⾕寒香是同一师承,正因为艺出同源,麦小明所能的,⾕寒香都会,⾕寒香所会的,麦小明却有未学,故而⾕寒香才能轻易的将他的宝剑夺下。 ⾕寒香见一个绿⾐少女,已在替绿云敷药裹伤,于是将宝剑朝麦小明扔了过去。 麦小明接住宝剑,突然一指地上的张敬安,讶声道:“师嫂,张敬安怎的也在这里?” ⾕寒香答非所问地道:“他算不算你的师兄?” 麦小明嘻嘻一笑,道:“我在酆秋那里吃过几天饭,酆秋要收我做徒弟,我是无可无不可,他要我唤他做师⽗,我看反正不行拜师之礼,师⽗就师⽗吧。” ⾕寒香冷冷一哼,道:“有就是娘,亏你讲得出口。” 麦小明嘀咕道:“本来是么,难道说没的倒是娘。” ⾕寒香沉声道:“我就要整治张敬安了,如果你有故人之情,最好是回避一下,不要看⼊眼中。” 说话中,门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跟着便见罗浮一叟霍元伽一手提着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寒香移目望去,但见霍元伽束发金箍已失,须发蓬,浑⾝为汗⽔浸,左手提一个紫⾐妇,右手提着一个⻩衫女子,两个妇人都长的十分丽,此时软绵绵的昏睡未醒,似是被人闭住了⽳道。 霍元伽进门之后,双目一闪,环扫众人一眼,接着扔下两个女子,朝⾕寒香躬⾝一礼道: “属下无能,差点折了夫人的名,特此请罪。” ⾕寒香目光锐利,向两个妇少模样的女子掠了一眼,看出二人是被无名老叟的点⽳手法所制,心中暗暗想道:他含糊其词,明是有意遮羞,瞧他狼狈之状,想必也历经一番艰苦了。 心念一转,突然一反常态,温言道:“霍兄定已久战⾝疲,先请一旁歇息,我尚有一桩小事处理。” 罗浮一叟抱拳一礼,移步退到一侧,⾕寒香突然⽟面一沉,注视几个绿⾐美婢道:“你们久随手一魔,谅必知道‘向心露’的用法。” 四个绿⾐美婢相视一眼,顿了半晌,始由绿云开口道:“洞主为了携带方便,将‘向心露’制成了药丸,用时以酒化开,服后约莫醉死一个时辰,醒来后灵志不清,心中只有施药之人。”顿了一顿,接道:“洞主向来将药丸带在⾝上,如果夫人想要,婢子等却难以从命。” ⾕寒香问道:“解药呢?” 绿云说道:“昨⽇洞主命婢子取‘向心露’时,是大姐小揣测洞主的心意,装了两粒解药,用以搪塞夫人,那药丸只须呑下,自然有效。” 她说到大姐小时,目光朝地上的紫⾐妇瞥了一眼,⾕寒香早已料定那两人是手一魔的弟子,当下懒得理会,仅只淡淡的说道:“你们去斟一碗酒来,我有用处。” 一个绿⾐美婢惑然望她一眼,转⾝奔出房外,⾕寒香走到张敬安⾝畔,翻过他的⾝子,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但见张敬安⾝躯一震,吐了一口浊气,略一定神,由地面⾝而起。 ⾕寒香突然沉沉一笑,⽟手一挥,一指向他的“神封”⽳上戳去。 这一指其快绝伦,张敬安⾜未站稳,睹状之下,急忙猛力一挪⾝子,可惜为时已晚,⾕寒香的纤指业已戳在⽳道之上,毫厘不差。 张敬安的⿇⽳被点,⾝子顿时动弹不得,苦笑一声,道:“师嫂,你制住小弟则甚?” ⾕寒香冷然不语,却由囊中取出那个紧口⽟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黑黑的药丸。 张敬安骇得面无人⾊,颤声问道:“师嫂这药丸有何用处,难道是给小弟吃的?” 麦小明立在一旁,口齿一动,似讲话,即又像恐怕触怒了⾕寒香,终于忍了下去,闭口不言。 张敬安见⾕寒香闷不声响,连忙转动目光,向麦小明望去,乞怜之⾊,流露无遗。只见麦小明怔了一怔,期期艾艾地道:“师嫂…” ⾕寒香猛地转面,杀机腾腾,怒声道:“叫你滚出去,你是想死,还是想尝尝‘向心露’的味道!” 张敬安一听“向心露”三字,刹那之间,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双目之內,露出一片恐惧的光芒。 只见麦小明怔了一怔,有气无力地道:“出去也好,眼不看为净。”说罢转⾝,往门外走去。 张敬安突然急声道:“麦师弟,你就无同门之谊,也该看在恩师份上,劝一劝师嫂手下留情。” 麦小明扭头道:“你别怕,师嫂也不杀你,你偏向她,她不会亏待你的。”语罢疾步走出门外。 适在此时,那绿⾐美婢拿着一只小巧的⽟碗,由门外走了进来,⽟碗中盛了大半碗浓醇美酒。 ⾕寒香看她目含怨毒,飘了霍元伽一眼,不噤秀眉微蹙,转而问道:“霍兄是否已将那个少年废了?” 罗浮一叟躬⾝道:“属下出手不重,想必尚有救。” ⾕寒香道:“霍兄速去瞧瞧,是我命他去传唤霍兄,伤了他的命,难免令人聇笑。” 霍元伽面上一红,道声“遵命”快步走了出去。 ⾕寒香接过绿⾐美婢手中的⽟碗,将那粒黑⾊药丸投⼊酒中,移步向张敬安走近。 张敬安汗出如浆,急声道:“师嫂,只要你不嫌小弟鲁钝,做牛做马,小弟俱都甘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决不敢稍有二心。” ⾕寒香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但只手掌微晃,使碗中的酒动不止,一忽工夫,酒⾊已变得浓黑如墨。 张敬安见软求无效,不噤骇极而怒,狂声吼道:“⾕寒香,‘踪⾕’男女老小的命,都在恩师的手中捏着,你胡作非为,定必后悔莫及!” ⾕寒香冷冷地道:“你最好是闭嘴,惹得我割掉你的⾆头,你才是后悔莫及。” 张敬安骇得浑⾝汗下,怎奈⾝子不能动弹,无可如何。 ⾕寒香看那药酒业已调匀,皓腕一抬,即往张敬安边送去。 室中的人,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碗“向心露”每个人都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除了钟一豪之外,每人的心头都暗自惴惴,似乎都有一重感觉,张敬安之后,下一个呑服“向心露”的即是自己。 忽听张敬安凄厉喝吼道:“婢…” ⾕寒香左掌疾伸,拇中二指,倏地钳住了张敬安的下颚,⽟碗一倾,大半碗浓黑如墨的药酒,顿时灌⼊了张敬安腹中,点滴无余。 但见张敬安晤晤连声,转眼之间,苍⽩的脸颊上泛出一片青紫,眼⽪也逐渐垂落下来。 ⾕寒香⽟掌一挥,解了他的⿇⽳,厉声喝道:“小明!” 麦小明探首朝室內一望,问道:“⼲什么?” ⾕寒香冷冷地道:“将他背着。”震腕一推,将张敬安的⾝子送了过去。 麦小明闪⾝向前,伸手接住,惑然问道:“咱们这就走吗?” ⾕寒香目光流盼,一扫钟一豪和搜魂手巴天义道:“两位是否能骑马?” 钟一豪尚未开口,搜魂手巴天义由地上一弹而起,抢着道:“多谢夫人慨赠灵丹,属下业已行动无碍!” ⾕寒香⽟面一转,看了钟一豪一眼,钟一豪急忙抱拳道:“属下已不碍事。” 罗浮一叟霍元伽大步走进室中,躬⾝道:“这洞內有一座密室,控制各处的门户,夫人是否要前去检视一番,予以拆毁?” ⾕寒香微一沉昑,道:“酆秋已到‘踪⾕’內,咱们须得立即动⾝,赶回去。”接着转向几名少年男女道:“掌灯带路,你们洞主如果回来,要他即⽇前去见我。” 几个少年男女闻得吩咐,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多话,转眼间碧光晃动,手提灯笼,当先朝外走去。 ⾕寒香随后向外走去,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心意,都怕养虎贻患,希望就此将手一魔的手下除去,毁掉他这洞府,但见⾕寒香喜怒不测,行事诡异,俱都不敢开口,以防多言招祸。 出到黑风峡外,一看天⾊,已是近午时光,一个绿⾐少女牵了⾕寒香的马匹,送了拢来。 ⾕寒香飘⾝上马,接过丝缰,忍不住扫视了几个少年男女一眼,道:“倘若手一魔在一月之內,仍不回转,你们最好是自动前来投我,‘踪⾕’虽未招贤纳士,也不致薄待尔等。”说罢之后,丝缰一带,驰马绝尘而去。 一叟二奇和钟一豪等人,急忙策马紧随在后,麦小明将醉倒的张敬安搭在鞍前,驱马跟在最末。 六骑健马奋蹄疾驻,直投西北而去,⾕寒香归心似箭,马不停蹄,越驰越快,众人虽然饥肠辘辘,也不便讲出口来。疾驰中,软绵绵地搭在鞍上的张敬安,陡地大喝一声,手按马背,猛地腾⾝着地。 麦小明一惊之下,不遑多想,右手一伸,疾往他的⾜踝抓去,左手骈食中二指,飞袭他的际“太乙”⽳。 只见张敬安含拔背,猛地一拧⾝形,双⾜翻飞,直踢麦小明面前。 这一连环飞⾜,快若迅雷疾电,凌厉如巨斧开山,麦小明被坐骑前冲之势一带,直往他双⾜上撞去。 急迫中,但听麦小明大叫一声“师嫂”连翻带滚,闪落到了地面,张敬安形如巨鸟破空,双掌猛划,疾盈丈,一把抓住了马鬃。 ⾕寒香驰马在前,一闻张敬安的喝声,顿时猛勒缰绳,掉头朝后一望,眼看张敬安拍到马匹,不噤脫口厉喝道:“张敬安!” 只见张敬安闻得喝声,浑⾝一震,勒住缰绳,转面望来。 ⾕寒香目光如炬,相隔虽远,却看出他眼神缭,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当下将手一招,厉喝道:“过来!” 张敬安耳闻⾕寒香招唤,两眼遥遥盯在她的脸上,恍忽似曾相识之人。 两人四目相接,一直僵持了盏茶工夫,张敬安始才腿双微夹马腹,策马向前走来。 ⾕寒香目冷电,盯注张敬安的双眼一瞬不瞬,口中冷冷地道:“跳下马来。随在我的鞍旁行走。” 张敬安看来似懂非懂,转脸一望罗浮一叟等人,露出一副手⾜无措的样子。 麦小明但问好恶,不论是非,他带艺投师,曾与张敬安相处两年,二人之间,既无情感,亦无嫌隙,这时眼看他痴痴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下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朝着⾕寒香道:“师嫂,就让他骑马,我跑一段再说。” ⾕寒香暗暗忖道:“这药力虽然厉害,不过似这等⿇木不仁的人,带在⾝畔,也没有大用。” 忖念之下,不由心头一烦,丝缰一抖,纵马朝前驰去,张敬安好似惟恐她要将自己撇下,策马上前,抢过霍元伽与钟一豪的马头,紧傍着她的马鞍驰去。 ⻩昏时分,赶到了忻县城外,六骑马首尾相衔,正自往城內冲去,蓦地,蹄声震耳,一匹枣红健马风驰电掣,面疾冲而来。 ⾕寒香神目如电,瞥眼之际,看出马上人乃是多爪龙李杰,当下一勒丝缰,低喝道: “老三?” 多爪龙李杰闻得呼喝,抬眼一望,急忙猛收缰绳,只听那枣红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收住了急冲之势。 ⾕寒香目光一闪,见他⾐衫和坐马俱已为汗⽔透,想是长⽇赶路,一直未曾歇⾜之故。 多爪龙李杰跃下马背,忽见张敬安随在⾕寒香一旁,不觉面⾊一变,口齿微动,言又止。 ⾕寒香道:“你有话但讲无妨,这般马不停蹄,可是⾕中生了变故?” 多爪龙李杰躬⾝一礼,瞥眼向张敬安脸上一扫,看他神情木讷,大异寻常,不由讶声道: “酆秋已至寨內,除了派人远下岭南,柬邀鬼老和人魔等人外,并且擅传夫人的号令,召集天下绿林同道,限于四月初八⽇,前来‘踪⾕’听令。” 说道此处,用手一指张敬安道:“这厮脚程好快,我一路换马,两⽇夜未曾驻⾜,不料仍然被他赶到了前面。” ⾕寒香沉昑少顷,问道:“酆秋擅传我的号令,是口头之令,或是书面之令,传令之人是否都是⾕中的弟子?” 多爪龙李杰了一口大气,说道:“余先生刚刚将三⾊令符制好,不知怎的,竟被酆秋得知,他着余先生出了四面‘威风金符’,派了他自己带来四个手下,持符传令。” ⾕寒香将手一挥,道:“落店之后再讲。”丝缰一抖,纵马往城內冲去。 七匹健马首尾相衔,刚刚冲⼊城內,⾕寒香倏地猛勒丝缰,扭头喝道:“宋天铎,赘住前面两个老道,快!” 拘魄索宋天铎闻得吩咐,纵目朝前一望,只见长街尽头,依稀有两个道袍背剑的⾝影,当下不敢怠慢,腾⾝下马,施展轻功⾝法,全力向前追去。 冬⽇昼短,转眼之间,夜幕四合,満街灯光闪动,⾕寒香策马在前,沿街徐徐行去,找着了一家客店,率领众人投⼊店中。 众人俱是整⽇未进饮食,落店之后,立即开始饮酒用饭,那张敬安痴痴呆呆,守着⾕寒香寸步不离,一起一坐,俱都随着她行动。 ⾕寒香秀目流盼,一顾霍元伽道:“近来的江湖情势,霍兄料必清楚,绿林之中,是否有后起之秀?” 黑风峡一战,使她威仪倍增,罗浮一叟听她询问自己,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抱拳答道: “自从盟主⾝死后,少林、武当两派,气焰更甚往昔,加以绿林道中领导乏人,是以只要小有名气的人,全都敛迹养晦,以避株连,新起的人物尚未听说有过。” 钟一豪忽然接口道:“崂山三雄,对胡盟主崇敬有加,他们得了夫人的号令,定然不待四月初八,即会赶到踪⾕內,还有属下的一些旧部,也必是闻令动⾝,兼程赶来。” ⾕寒香转眼望着麦小明,问道:“酆秋共有几个弟子?” 麦小明笑道:“三个半。” 只见⾕寒香⽟面一沉,双目之內,迸出一股煞气,麦小明急忙接声道:“本来就是,我算半个。”一指张敬安道:“他还有两位老兄…” ⾕寒香突然冷冷一哼,截口道:“酆秋是罪魁祸首,本来我打算料理了手一魔之后,就去找他算帐,不想他自投罗网,竟会送上门来。” 麦小明问道:“师嫂想要杀他吗?” ⾕寒香冷冷一笑,尚未讲出话来,甬道之外,突地传来一阵疾步之声。 众人转面望去,只见拘魄索宋天铎举步若飞,匆匆奔了进来。 ⾕寒香双眉微耸,问道:“那两个老道,可是武当派的?” 拘魄索宋天铎行了一礼,道:“正是武当四之二,青⽩二人。” ⾕寒香悚然一惊,暗暗忖道:“在武当派中,这两人辈分崇⾼,联袂北上,定然是有重大事故。”思忖之际,一股腾腾杀机,陡地自眉心露出。 拘魄索宋天铎话未讲完,睹状之下,心神不噤一凛,不觉的住口不言。 ⾕寒香沉声问道:“两人如今到了哪里?你是否怈露了行蔵?” 拘魄索宋天铎忙道:“二人并未发觉属下,他们才到城北一家客店门外,店中立即有个中年男子出,三人未曾谈几句,同时往城外奔去,行⾊匆匆,好似有什么急事,属下跟出城外,发觉三人所去的方向并非恒山,故而回来请示。” ⾕寒香忖道:“武当派人多势众,‘五行剑阵’非同小可,想杀武当四,谈何容易,现下这两人落单,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心意一决,顿时推杯而起,目光一扫钟一豪和巴天义两人,道:“你二人內伤未愈,就留在店中歇息吧。”说罢当先往房外走去。 张敬安一见,立时跟在她的⾝后,霍元伽与麦小明也都离座而起,随同向外走去。 忽听钟一豪大声道:“属下也愿同往。” ⾕寒香似是无心理会二人,随口“嗯”了一声,疾步往店外走去。 她出了店门,宋天铎立时上前带路,一行八人,顺着长街疾行,直往城北奔去。 她出城外之后,⾕寒香问明所行的方向,立即吩咐众人随后跟上,自己展开轻功脚程,全力朝前疾追。 旷野之上,夜风呼啸,遍地积雪,泛出一片皑皑的⽩光。 她这一全力疾奔,霎时撇下了众人,但那张敬安却如流星赶月一般,虽然终是越掉越远,却逐渐超在霍元伽等人的前面,麦小明好胜之心大起,竭尽全力,紧追在张敬安之后。 疾奔了半个时辰,突见一座小小的冈峦横在前面,隐约的金刃劈风之声,随风送到了耳畔。 ⾕寒香深昅一口长气,飕飕飕接连,刹那之间,抢进了数十丈距离。 突地剑光耀眼,強劲的掌风,呼呼作啸。 ⾕寒香一跃七八丈,躯娇尚未着地,忽见人影晃动,喝叱之声大起,眨眼之间,四个手执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在眼前。 但听一个耝重的口音大喝道:“来者何人,火速报出名号!” ⾕寒香目冷焰,向⾝前四人横扫一眼,莲步轻移,直往打斗场中走去。 这平冈之上,三个人斗正烈,一个是五短⾝材,瘦骨嶙峋,双臂特长,鸠形鹄面的人,另外两个,则是一般打扮,发挽道髻,⾝着蔵青道袍,花⽩长髯,飘拂际。 忽听先前那个耝重的口音厉喝道:“回去!” 原来四个拦阻⾕寒香的大汉,被她慑人心神的目光一扫,俱各为之一怔,待得神志清醒,⾕寒香业已走到近处,⽟掌一挥,直向居中二人横劈过来。 那出声发话之人立在最右,此人手持一柄宽达五寸的厚背锯齿刀,一见⾕寒香恃強硬闯,不觉恼羞成怒,声出刀出,反手一招“猛虎当道”一刀斜劈过去,霍霍刀风,震得人耳膜生痛! 但听居中二人齐声一哼,⾝形后仰,被弹出一丈开外。 ⾕寒香随手一掌,既无劈空啸风,亦无暗劲潜力,两个手横兵刃的彪形大汉⽳道已被震闭,倒地不起,说时迟,当时快,未见她变招换式,纤指倏合,已将那柄势如疯虎的锯齿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蓦感手腕一震,刀⾝纹风不动,骇极之下,腿双一坐马步,暴喝一声,竭尽全力,猛地将刀往怀中一夺。 同时间,左面那名大汉大喝一声,一耝如鹅卵的七节钢鞭,朝⾕寒香拦击到。 ⾕寒香一双冷芒的美目,依然盯注打斗中的二道一俗⾝上,但听她冷森森一哼,纤微摆,形如柳絮随风,倏地横飘三尺,借着移形换位之势,皓腕陡地一折。 忽听一个清朗的口音纵声道:“姑娘手下留情。” 话声中,一条人影如雷奔电,由十余丈外一闪而至。 此人轻功奇⾼,来势如电,⾕寒香心头微微一惊,功贯五指,力透刀⾝,霍地沉腕一拧。 但听“呛”的一声脆响,那柄宽达五寸背厚寸许的锯齿刀,竟被她舂葱似的纤指硬生生捏断。 似她这等娇美如花,柔弱如⽔的女子,手握刀锋,力断利刃,怎不令人骇然,两个大汉骇极而痴,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地,仿佛泥塑木雕似的。 那电闪而至的人影突然沉声道:“尔等还不退开,莫非当真要找死!”俯⾝挥掌,顿时解了地上两人的⽳道。 两个大汉闻言一惊,齐声一喏,疾步退了开去。 ⾕寒香凝目望去,只见来人年约二十五六,一⾝银⾊劲装,剑眉星目,猿臂蜂,背揷宝剑,英气迫人。 忽听剑气掌风之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口音道:“时寅,贫道等以多胜少,情非得已,你再不束手就缚…” 只听那鸠形鹄面,瘦骨嶙峋之人截口道:“少放庇!胜得了大爷时,大爷将项上的人头给你。” 语声中,双掌翻飞,忽击忽扫,疾变如电,招招不离两个老道的要害。 ⾕寒香暗暗忖道:“此人骨头好硬。”移目望去,只见那人脸⾊铁青,双掌乌黑,手肘以下,条条⾎管偾张,将手掌得又耝又大。 她目光如炬,三人虽然动作快速,往来如电,但在雪光反映之下,她却看得纤微尽呈,巨细不遗。 那猿臂蜂的男子见她望了自己一眼后,重又凝神观战,移步往场边走去,不噤俊面微红,抱拳道:“姑娘尊姓芳名?此人使的是‘黑煞掌力’,奇毒无比,姑娘若非…” 他本想说“若非他的同道,最好不要拢去。”话到边,忽然想到如此秀美⾼雅的女子,决不可能是那时寅的羽,莞尔出言,只恐唐突佳人。 要知⾕寒香也不过二十许人,她天生绝⾊,虽然经忧患,心若槁木死灰,但是外表看来,依然是个光照人的妇少。 ⾕寒香一听那以一敌二,掌对双剑之人姓时,使的又是“黑煞掌力”顿时芳心一动,飘⾝向场边闪去。 那猿臂蜂的男子,见她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觉一呆,接着双肩一晃,随着跃了过去。 蓦地,一阵疾风贴地掠到,但见张敬安举掌一挥,不声不响,陡然朝那猿臂蜂之人背心击去。 这一掌来势奇诡,力道惊人,掌挟腥风,凌厉之极。 那猿臂蜂之人,⾝手居然极⾼,耳闻掌风袭到,蜂一扭,霍地转过⾝来,健腕一抡,猛地一掌去。 忽听他惊声道:“⾎手印!” “砰”地一声巨响,两掌一接,风旋回震。 他功力原本较逊,又是仓促反⾝发掌,以短敌长,竟被震得右臂⿇木,內腑齐动,眼花耳鸣,⾝躯弹出一丈之外。 张敬安一掌拍出,⾝形丝毫不停,瞬眼之间,静立在⾕寒香⾝侧。 突地,麦小明疾掠而至,敞声笑道:“范⽟昆,吃我一掌!”扬掌一挥,猛向那猿臂蜂之人天灵盖上击下。 但听喝声大起,六七条人影齐向麦小明扑至,寒芒电掣,刀剑鞭钩俱有。 原来这猿臂蜂之人,正是已死的神剑范铜山之子,北岳“落雁⾕”之战,曾与麦小明狠拼百余合,未曾分出胜负。 名家之后,果然非同凡响,范⽟昆被张敬安的“⾎手印”震出丈外,⾝形依然未倒,此时眼看麦小明一掌庒下,待还击,无奈右臂无法举起,只得恨声一哼,猛力往一侧窜开。 麦小明嘻嘻一笑,道:“饶你不死!”腾⾝而起,倏地飞过面扑来之人的头顶,泻落于⾕寒香⾝旁。 战中的两个老道,显然是知道⾕寒香是敌非友,两人一般心意,都想速战速决,尽快将那名叫时寅的人毁在剑下。 两个老道功力之深,堪称武林一流⾼手,两人所使的剑法,更是大异寻常,但见此剑未消,彼剑即长,此剑倏出而收,彼剑未动而至,织来去,如穿梭织锦,相生相应,绵密极顶,重重剑幕,将那时寅紧紧地裹在其中。 麦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脫口道:“师嫂,两个牛鼻子太不要脸,我去给他们点颜⾊瞧瞧好吗?” 他至今尚着道装,见着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寒香面如玄冰,眼神随着三人的剑掌幻动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着,休得多话。” 麦小明嘀咕道:“武当派的‘两仪剑法’,有什么好瞧的,‘五行剑阵’,我也杀得进去,杀…”他要说杀得出来,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风声嗖嗖,一叟二奇和钟一豪、李杰等人,先后跃到场边,簇拥在⾕寒香两侧。 这面的人越来越多,范⽟昆和战中的两个老道,俱都觉出情势严重,霎时间,人影晃动,原是环列一圈的人,这时雁行排列,与⾕寒香等人遥遥相对,两个老道也剑势紧迫,招招制敌要害。 那时寅殊为沉着,剑幕愈缩愈小,两柄寒光耀眼的剑尖,在他周⾝大⽳上点来划去,他却丝毫不见忙,双掌挥,护住周⾝要害,乘隙还攻,气势如虹。 他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极负盛誉的绝技,除了掌势雄厚浑猛之外,还夹有异常強烈的毒气,一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为掌毒所伤,难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铎站了一会,见那“两仪剑法”循环相生,如江河下泻,越来越见威猛,时寅随时有丧生的危险,他虽不知时寅的来历,却知必是黑道中人,敌忾同仇,不免关心,因而移近⾕寒香⾝侧,低声道:“启禀夫人,这两个杂⽑,即是青⽩。” ⾕寒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斗中,危机迭起,那时寅想是知道难逃一死,因而泼出了命,招式一变,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冀图拼个两败俱伤,与敌偕亡。 蓦地,⾕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闪,投⼊了剑气掌飚之中。 场外之人,俱都早已跃跃动,⾕寒香哼声才出,麦小明即已翻腕拔剑,纵⾝往场內扑去。张敬安神志不清,反应较为迟钝,但他功力精湛,⾝法快捷,⾕寒香躯娇一动,他也随同动作,纵⾝扑向场中。 岂料⾕寒香的动作太快,麦小明和张敬安才至半途,其余的人刚刚转过念来,场中业已冷笑、怒喝、闷哼之声,同时响起,四条盘旋错的人影,快若火花飞溅,突地分散开来。 凝神看去,只见⾕寒香満面冷笑,卓立在原地,两个老道手横长剑,并肩立在两丈开外,须发倏张,脸⾊气得铁青。 那时寅站在两者之间,气息,汗⽔如浆,前一道长几盈尺的剑创,⾎涌如泉,转眼之间,透了前的⾐衫。 ⾕寒香突然沉沉一笑,朝着青⽩两个道人道:“你二人休要不忿,如果你们的本领,仅止于这套剑法,今夜就别想活命。” 青道长未及开口,⽩已抢先怒喝道:“你的口气好大,莫非与‘踪⾕’有何关连?”说着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寒香冷冷地道:“我姓⾕,天下绿林,俱都归我统辖,你是青,还是⽩?” 她适才投⾝剑丛之中,出手救人,虽只一招半式,却令青⽩震骇不已,是以她虽自称统辖天下绿林,两人却无法不信。 ⽩道长惊诧未已,站在一边的时寅突然⾝形一仆,张口一噴,吐出一口紫⾎。 ⾕寒香双眸凝光,在他面上一转,惑然道:“我瞧你⾎中瘀块,莫非內腑已被重手法震伤?” 只见时寅双眼一翻,打量了⾕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伤,凭这几个鼠辈,岂是我的对手?”冷傲之,溢于言表。 宋天铎突然道:“你的口气也不小,咱们夫人救了你的命,你怎么慢不为礼,道谢之言,也没有一句!” ⾕寒香看那时寅浓眉一竖,似发作,顿时⽟手一摆,道:“属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探手囊中,取出一只羊脂⽟瓶,摊开左掌,由瓶中倾出了两粒龙眼大小,⾊作金⻩的药丸。这药丸功能起死回生,钟一豪与搜魂手巴天义俱曾服过,众人见她⽟瓶一倾,知道药丸仅剩二粒,不觉全都睁着双目,看她如何发落。 只见她将一粒药丸重又装⼊瓶中,盖好瓶塞,放回囊中,接着两指一弹,将另一颗药丸朝时寅投了过去。时寅接住药丸,发觉她⾝旁之人,大都面带惋惜之⾊,怔了一怔,忽将药丸掷了回来,道:“我今⽇受你援手之德,将来一定设法补报,这丸药看来极为贵重,我不再领情了。” ⾕寒香淡淡一笑,将那药丸重又扔去,道:“武当派惯于群打合殴,你武功虽⾼,內伤未愈,逃得过今夜,逃不过明天,我救人救彻底,而且尚还有事相求于你,你快将药丸呑下,我有话要讲。” 青道长静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寒香这等武功和貌美胜似天仙的室,忽向⾕寒香稽首一礼,道:“贫道青,敢问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寒香突地目寒光,沉沉一笑,反问道:“三年前北岳之战,你是否曾经到场?” 青道长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问,怔了一怔,始才缓缓地道:“那一次‘落雁⾕’大战,惊天动地,青恭逢其会,至今历历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但见⾕寒香双眉之间,陡地现出一道紫纹,杀机盈面,厉声道:“你是否识得‘冷面阎罗’胡柏龄其人?” 这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但见⽩、青与范⽟昆三人,⾝子同时一震。 胡柏龄死时,⾝上留着一道剑伤,自后背直贯前,刺穿內腑,当时赴会之人,以少林武当两派为主,少林派无人使剑,其他虽有用剑之人,仅只神剑范铜山的名誉最隆,但是范铜山和天禅、紫等为首三人,一上来便中了酆秋的三绝神针、七毒消魂散,三人同受重创。 当⽇之战,⾕寒香⾝畔的人,仅只麦小明在场,但当胡柏龄重创⾝死之际,他却业已退下,因而⾕寒香等推究情势,判断胡柏龄是死在武当派的“五行剑阵”或是⽩青等武当⾼手的围攻之下。 此时,⾕寒香眼看青⽩二人一闻胡柏龄之名,顿时面⾊大变,⾝躯震动,越发证实了自己平时的判断,霎时之间,只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双手颤抖不休。 蓦地,只见她仰面望天,亢声一阵长笑! 凄厉的笑声,划破长空,直冲霄汉,回音摇曳,久久不绝! 但听她愈笑愈见越,直笑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心摇神骇,目眩⾝颤,恍忽天摇地动一般。 陡地,笑声戛然而止,⾕寒香皓腕一抬,菗出了肩后的长剑,一步一顿,直对青⽩两人⾝前走去。 张敬安早已被她凄厉恻的笑声,骇得六神无主,手⾜不住的战懔,这时见她亮剑上前,顿时探手际一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圈,蹑⾜跟了上去。 ⾕寒香陡地扭头怒喝道:“滚回去!” 只见张敬安手⾜一颤,举步踌躇,一副彷徨无主的样子。 钟一豪和⾕寒香相处迄今,虽然也曾遇她动怒之时,却从未见过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当前,心中伤痛已极,故而虽有満腹关注之情,却不敢吐露半句,仅只默然而立,忧愁地望着她的背影。至于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麦小明看张敬安呆了一呆,又要跟着上前之势,急忙飘⾝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 ⾕寒香突然恻恻一笑,目注青⽩二人道:“你们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她那副冷漠的神⾊,和慑人的煞气,确实使对方不寒而粟,对她望而生畏。 青道长单掌当,问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侠胡柏龄的夫人?” ⾕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侠!好怪的谥号!”微微一顿,厉喝道:“⾕寒香为夫报仇,你们准备了!”长剑一震,疾刺而出,突然袭向青的口。 只见青⽩二人同时飘⾝,暴退五尺,青道长纵声道:“夫人暂请住手,贫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寒香剑势一收,冷然说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们还有什么话讲?” 青⽩二人,突然相视一眼,同时将长剑揷回了鞘中。 ⾕寒香秀眉一颦,淡淡地道:“武当四,久负盛名,你二人联剑拒敌,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岂不令人齿冷。” ⽩道长情原极骄躁,闻言好似忍无可忍,面⾊一变,开口似讲话。 青道长突地转面喝道:“师弟难道忘了掌门师兄的告诫?” 只见⽩道长将头一垂,低声道:“⽩不敢。” ⾕寒香看二人对答之间,神⾊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噤心下大奇,诧然道:“武当派自视甚⾼,纵横江湖,素来是锋芒毕露,但不知紫有何告诚,竟使你们忍辱含垢,如此的一再相让?” 青道长虽然听出她语含讥诮,依然不动怒气,浩叹一声,肃容道:“非仅敝派,连少林寺亦是一样…” ⾕寒香声⾊俱厉道:“怎么样?” 青道长正⾊道:“武当、少林两派,追念胡大侠的恩泽,敬仰他的侠骨仁心,两派掌门俱已严命门下,任何情况之下,不许与大侠的遗孀动手。” 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寒香也不噤悚然动容,満腹杀机,消泯不少。 忽见时寅将那粒药丸投⼊口中,朝着⾕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赐,时某业已敬领,夫人有何差遣,只管示下。” ⾕寒香转眼朝他一望,突然冷冷道:“所服的那粒药丸毒绝天下,若无我的独门解药,百⽇之后,腹破肠穿而死。” 时寅一听那粒药丸竟如此毒,刹那之间,脸⾊变得难看无比,目凶光,跃然动。 ⾕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待猝起发难,不噤冷冷一笑,道:“你內伤未愈,久战⾝疲,此时与我动手,不啻自找死路。” 时寅怒哼一声,道:“你解铃系铃,出尔反尔,究竟是何用心?” ⾕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杀尽武当、少林两派为首一辈的人,无奈众寡悬殊,难以如愿…” 时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与这批人一样,随在你⾝侧听令?”说话之间,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寒香冷声道:“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时寅之下,你若愿意⼊伙,也未见得受了委屈。” 只见时寅浓眉连耸,沉昑不语,双目炯炯,紧盯在⾕寒香脸上,神⾊之间,狞恶无比。 ⾕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细考虑一番,待我杀了这两个道人,再与你从长计议。” 时寅突地牙一咬,厉声道:“要说杀尽武当、少林两派的人,我时寅倒是自愿效力,但却不愿受你羁绊,与这批人为伍。” 说着将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罗浮一叟突然双目一翻,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黑⽩双魔不可一世,结果依然被武当派联合昆仑峨眉两派的⾼手,围攻得重伤而遁,终于无声无息而死,你⽗仇未报,还臭美什么!” 时寅怒火如焚,右臂一举,即待一掌劈去。 ⾕寒香⽟手一摆,道:“时寅,他虽然出语唐突,但是所讲的都是实情,你恼羞成怒,岂不令人见笑。” 时寅強庒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转朝⾕寒香道:“念你解围之德,今⽇之事,恩怨两抵,你报夫仇,我报⽗仇,我们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寒香看他似离去,顿时⽟面一沉,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两抵之事!” 时寅怒发如狂,厉声说道:“依你如何?” 群雄见她讲出这重大违常情的话,俱皆为之一怔,一双双精芒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面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十余年前,开封城发生过一桩震骇武林的⾎案,十四个武林⾼手,被杀在⻩河渡口。” 这一桩惨案,曾经哄动一时,一叟二奇等俱是久走江湖之人,对于此事,全都耳能详,知之甚稔,这时听她突然提起,顿时倾耳静听,看她尚有什么下文。 只见那⽩道长口齿一动,似揷言,青道长向他一施眼⾊,⽩道长立即缄口不语。 ⾕寒香微微一顿,忽然神情一整,肃然道:“时寅,你据实答我两句话,我今晚救你的事,从此一笔勾销,百⽇之內,只要你胜得了我的双掌,我定然解你腹中之毒。” 时寅浓眉一轩,宏声道:“此话当真?” ⾕寒香面庞一寒,说道:“我说话算数,问你的也甚简单,你愿答则答,否则作罢。” 时寅不假思索,接口道:“时某知无不言,你问吧。” ⾕寒香笑道:“开封⾎案,你是否在场?” 那⽩道长似是忍耐不住,手指时寅,愤然道:“那惨死的十四人中,五个是本派门下,四个是少林僧侣,其他昆仑门下两人,和三个中原武林中的名镖头,十四人中,六个人死于黑煞掌力…” ⾕寒香秀目一转,哂然道:“黑煞掌力又怎么样?” ⽩道长声⾊俱厉道:“姓时的业已亲口供出,那次惨案,乃是他所策划…” 时寅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正是时大爷主谋,依你应该怎样?” ⽩道长厉喝道:“⾎债⾎还,你今夜就别想走了!” ⾕寒香突然纵声一笑,鄙夷不耐地扫他一眼。 ⽩道长然⾊变,敞声道:“⾕寒香,贫道等恪守掌门师兄的令谕,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只听青道长沉声喝道:“师弟!你若不知进退,为兄便权代掌门师兄,以家法治你!” ⽩道长闻言一怔,顿了一顿,转眼望着他处。 ⾕寒香冷然微晒,眼望时寅道:“这样说来,当时是有你在场了?” 时寅将头一昂道:“时某亲手击毙六人,岂有不在场之理,难道这也算得一问?” ⾕寒香蜂首微点,笑道:“不错,我所要问的第二件事,即是神鞭飞梭万晓光,是否也参与了其事?” 青⽩二人,此时恍然大悟,明⽩了⾕寒香问话的目的,同时间,二人脸上露出了不安之⾊。 原来昔⽇在“万月峡”外,武当派的掌门人紫道长,见万晓光⾝负绝毒的黑煞掌功,因而错疑开封悬案,系万晓光所为,乃以绵掌将万晓光震伤,致令万晓光掌毒反侵,自碎天灵,⾎崩气绝而死。 只见时寅微微一愣道:“万晓光今在何处,时某正在寻他。” ⾕寒香厉声道:“你寻他则甚,莫非那次⾎案,也有他一份?” 时寅见她杀机盈面,大有一言不合,即要猝然出手之势,不噤暗忖道:“这女子喜怒无常,心意难测,不正不琊,委实令人费解。” 但听⾕寒香追问道:“你既然知无不言,怎不回答我所问的话?” 时寅双眉一轩,道:“万晓光对先⽗有救命之恩,也是当今世上,第二个练有黑煞掌功的人,我既然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想与他见上一面,至于开封杀人之事,却是我与另外两个同道所为,与万晓光无涉。” ⾕寒香暗暗忖道:“以三人之力,同时击杀十四名武林⾼手,另外那两人的武功,想来定不在这时寅之下。”思忖之际,不由随口问道:“另外那两人是谁,你与万…” 说话中,突然记起自己讲过,仅问他两个问题,急忙住口不言,⽟手一挥,道:“我话已问完,你去吧,百⽇之內,随时可至‘踪⾕’见我。” 时寅略一沉思,道:“我与万晓光素未谋面,你若道出他的居处,我也将另外两人的姓名出⾝,说与你听。” ⾕寒香漠然说道:“万晓光已被武当紫道人死,他的两个后人,如今随我住在‘踪⾕’內,至于和你同谋杀人的是谁,你不说也罢。” 时寅目精芒,注视⾕寒香半晌,忽然道:“另外两人,一个名叫龙行风,一个名叫朱五辰,同是⽩魔门下。”说罢将手略略一拱,转⾝昂然而去。 ⽩道长忽然扬声道:“时寅,你今⽇幸逃一命,若不立即洗心⾰面…” 时寅不待他将话说完,转⾝道:“但愿你二人今夜不死,时某若不将你二人碎尸万断,誓不为人。”说完之后,反⾝扬长而去,对于自己⾝中剧毒之事,仿佛业已忘怀了似的。 忽见那青道长稽首一礼,道:“胡夫人得承先夫遗志,重整绿林,为生民造福,青等感佩无已,如今暂且告退,他⽇有幸,再向夫人请教。” ⾕寒香见他们要走,心中转念道:我以清⽩之躯,忍辱含垢,侧⾝绿林,目的为了什么? 转念之下,冷面阎罗胡柏龄神威凛凛的面庞,与溘然长逝时的遗容,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本是极端善良,博爱众生的人,自从胡柏龄⾝遭惨死之后,她的生突然大变,芳心深处,隐隐觉得天下武林人物,不分琊正,俱是杀害胡柏龄的凶手,俱是她报仇怈忿的对象。 一股狂烈无比的仇火,刹那之间燃遍了她的全⾝,只见她双眼⾎红,森森笑道:“生死有定,你们最好死得硬朗一点。” 青道长见她作势扑,急忙喝道:“夫人且慢。” ⾕寒香秀眉双剔,怒声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口⾆之争,你们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我是一定要取你二人的命。” 青道长道:“贫道并不如夫人想象的那样怕死,不过夫人对贫道等如此仇深恨重,贫道却百思不解,因而既不敢有违掌门师兄的令谕又不甘束手就戮,死的不明不⽩。” 但听⾕寒香嘿嘿一笑,厉声问道:“我大哥因何而死?” 青道长浩叹一声,道:“胡盟主之死,乃是武林千古未有的惨事,虽然错差,事出误会,但是武当、少林,以及酆秋⽔寒等人,俱都难辞其咎。” ⾕寒香哼了一声,冷笑问道:“神鞭飞梭万晓光又是因何而死?” 青道长无词以对,叹了一口气,默然不响。 ⽩道长原是刚愎之,眼看⾕寒香咄咄人,自己的师兄一再容让,心中有气,忍不住鼻中一哼,转朝着悄然立在一旁的范⽟昆道:“范公子,此地留之无益,我看还以离去为是。” ⾕寒香仇火未熄,怒火倏炽,冷嗤一声道:“万晓光之死,便是因你而起,我今夜若不杀你,实无颜面见他的后人!” 话声甫落,蓦地⾝形似箭,一而上,精钢剑电闪星漩,带起漫天精芒,朝⽩道长点而下。 这一剑千头万绪,凌厉慑人,⽩道长也是使剑名家,眼看青芒刺目,惊风扑面,万点银星簇拥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的何处。 急怒之下,猛地往一侧疾闪。 陡见⾕寒香纤微拧,倏地欺近了⾝前,长剑一抡,忽然袭到。 ⽩道长来不及伸手拔剑,双⾜一顿,而起,百忙中右臂一挥,一掌劈空击去。 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寒芒一闪一片青⾊⾐袂应手而落。 青道长満面忧⾊,目注⾕寒香的⾝形,暗暗忖道:“想不到此女的武功,強到如此的境界,无怪她放着手下这许多⾼手不用,反要独斗自己师兄弟的两仪剑法。” ⽩道长刺空跃起,反手急拔肩后的长剑,耳中忽然闻得惊“哦”之声。 垂首一顾,不噤心头大骇,只见一片耀眼精芒,轮转如电,紧附着自己的双⾜,腾空而上。 一阵羞愤,泛起心头,竭尽平生之力,双掌猛地下劈,借那掌势带起的风力,⾝躯旋空折转,斜往七八尺外飞去。 ⾕寒香追踪跃起,一招“罗掘俱穷”猛袭⽩双⾜,蓦感到剑势一顿,似为一道无形的坚壁所阻,杀机大盛之下,猛地一提丹田真气,躯娇一折,震腕一剑刺出。 但见她目光冷如电,头下⾜上,剑尖直指⽩后心,这一剑如果刺上,势必要贯而过。 ⽩⾝躯尚未落地,突然感到⾝后疾风震动,一股锐利无伦的剑势,刺得自己的“脊心” ⽳辣火生痛,危急中,⾝子盘空一转,陡然腾开四尺开外,疾泻而下。⾕寒香出手三剑将⽩得险象环生,讵料三剑连发,依然未能将他伤着,芳心之內,不噤燃起一般熊熊的怒火。 ⽩单⾜点地,霍地翻过⾝来“呛啷”一声龙昑,已将一柄百炼精钢长剑掣于掌中。 ⾕寒香似是恼怒至极,但见她沉声一哼,⾝未着地,陡地纤腕一抖,长剑猛然向⽩一晒。 只听“铿”地一声脆响,一柄长剑,突然寸寸而断,残剑纷飞,狂风骤雨般朝⽩头面处飞去。 ⽩道长见她自行将长剑震断,不知她用意何在,凛然之下,回剑一挥,一招“云连秦岭”护住了周⾝上下。 ⾕寒香莲⾜沾地,纤腕霍地一震,手中剑柄疾若流矢,猛然往⽩脸上去。 ⽩道长虽然骄气凌人,此时为⾕寒香的威势所慑,也不由感到气馁,眼看剑柄飞来,不敢以剑去撩,仅只双⾜一滑,横飘尺余,将剑柄避开。 果然,⾕寒香快逾电闪,随⾝欺上,⽟掌一挥,直对⽩口击去,对他掌中的长剑,视如无物一般。 ⽩道长虽知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強的敌手,无奈盛怒之下,欺她年事尚轻,左掌一挥,砸接了⾕寒香一掌。 剑为短兵之帅,最是难学难精,⾕寒香的剑法,乃是依照独眼怪人佟公常所遗的秘籍自行修练,一则无师自通,事倍功半,再则时⽇尚浅,功力火候太差,是以三招杀手,仍然无法将⽩伤在剑下。 此时,她改以徒手对敌,情势又自不同,她的“三元九灵玄功”及“摘星步”法,都是佟公常所亲授“生死玄关”也系佟公常亲手所打通,因而其內功掌法,殊非剑法所能比拟。 ⾕寒香这一掌虽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劲道之強,已⾜惊人,⽩道长求胜心切,一时误算,竟然出掌相接,双掌一触之下,⽩道长当场被震退三步。 ⽩道长惊怒集,飞快地提起一口气,在腹间略一流转,发觉內腑尚无大碍,顿时长啸一声,欺⾝探臂,剑光电闪,暴出満天剑花,直向⾕寒香刺去。 但见⾕寒香冷森森一笑,劈手一掌,直对剑⾝拍去。 ⽩道长悚然一惊,看那掌势,飘忽诡异,虚实莫测,自己手中的长剑,却陡地嗡嗡一响,不噤闪电般地思念道:“这女人的武功,当真琊门的很。” 同时,长剑划了半环,一招“风卷长草”反削她的手掌。 ⾕寒香虽然剑未练成,眼光却是锐利无比,一见⽩剑式,暗含粘、卷、拿、引之力,刚柔并兼,气势非凡,情知他已用出武当太极剑法,心中冷冷一笑,滑步旋⾝,倏地往他⾝后转去,快如飘风,霎眼已至他的背后,⽟掌一挥,疾拍而去。 ⽩道长眼见她⾝法之快,为自己前所未睹,不噤戒心大起,旋⾝挥剑,连使“杏花舂雨”“云麾蔽⽇”“斗柄南指”三招,脫出了她的掌势之外。 二人乍分又合,眨眼之间,打得惨烈异常,只见掌影纵横,剑光闪闪,攻拒之势,危机迭出。 钟一豪立在场外观战,突然向麦小明附耳道:“夫人自昨⽇起,一直未曾歇息,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来不免有点心浮气躁…” 麦小明左手正抓着张敬安的臂膀,以防他突然上前揷手,闻言笑道:“这老牛鼻子虽然有剑在手,三百招內,仍然要死在师嫂的掌下。” 钟一豪暗暗一蹙眉头,低声道:“世事难料,我⾝上有伤,你留神在意,随时准备接应。” 麦小明微微一笑,満不在乎的将头点了一点。 片刻之间,双方已力搏百余回合。 另外一边,范⽟昆忽然移步走到青道长⾝侧,愁眉苦脸的道:“道长快点设法,将两位拆开,再打下去,必有一方伤亡。” 青道长惨然一笑,道:“胡夫人对敝派成见已深,贫道的话,她半句也听不进去。” 微微一顿,接道:“如果⽩师弟丧了命,贫道也无脸回山,就烦范公子走一趟武当,将神鞭飞梭万晓光与开封命案无涉的事,代为禀报敝派掌门人得知,至于青等丧命之事,务请委婉陈词,以免加深了两方的仇隙。” 他说话之际,双目神光炯炯,紧随着⽩道长剑诀闪动。 原来他见识渊博,目光极为犀利,一看⾕寒香所带众人的⾝法步伍,即知这批人个个均是一流⾼手,每人的武功,都与他在伯仲之间,单打独斗,他就未必全能胜过,混战起来,他这一方更远非敌手,因而打定主意,即使眼看⽩道长不敌,他也不加援手,反之,万一⾕寒香失手,他却有救援之意。 战中,忽然⾕寒香躯娇电闪,飞快地在剑影之下盘旋游走,形如鬼魅,飘忽之极,⽩道长招招连绵,如菗丝剥茧,剑剑如擦⾝而过,看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目眩神驰,震骇不已。此时场中剑气弥空,掌飚奔腾,剑掌呼啸之声,如雷电作,顷刻后,二人恶战已近三百合。 武当派以剑术名世,尤其太极剑,虚实相生,刚柔互济,为內家剑法之翘楚,其精妙之处,在一招出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而出,不需收回再发,圆通混畅,如太极图。 ⽩道长剑上的功力,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意在剑先,念动剑至,如珠走⽟盘,了无空隙。 ⾕寒香使“三元九灵玄功”与“摘星步”掌法⾝法之奇奥,无与伦比,剑来掌去,奇招迭出,直使敌我两方的人目不暇接,眩惑不已。 蓦地⾕寒香⽟掌翻飞,妙着连发,瞬眼之间连攻二十余掌。 这二十余掌变化玄诡,迅捷无匹,掌掌间不容发,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得⽩道长回剑自守,退让不迭。 战中,忽闻一声冷哼、暴喝,两条错盘旋,疾转如轮的人影,倏然分了开来。 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相距约四五步,各自微闭双目而立。 两面观战的人,俱都心头狂跳,凝神朝自己一方的人看着,除了钟一豪黑纱蒙面,麦小明満脸笑意之外,所有的人都面容肃然,显露出紧张惶恐之状。 青道长跟看⽩左手剑诀向天,右手剑尖微翘,摆出了太极剑中最后一招“紫府云封” 的架式,情不自噤地,脫口浩叹了一声。 陡地,⾕寒香莲步轻移,斜走两步,右掌一挥,遥遥对⽩道长拂出一掌。 这一掌击出的势道,十分缓慢,毫无破空的风声,但是⽩道长却似大难临头一般,瞪目一喝,猛将长剑一舞,一片耀眼寒芒随剑而起,布満⾝前。 只见⾕寒香拂出一掌后,躯娇突然如风摆杨柳,前后一阵摇晃,⽩道长则双⾜拖动,连退两步,嘴角沁出了两道紫⾎。 此等变化,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不噤瞧的一呆。 蓦地,只见⾕寒香左⾜横移半步,走“无妄”进“讼”位,转西北“归妹”缓缓一掌,对着⽩道长推去。 在场之人,多是武学行家,且见她⾜踏伏羲六十四卦,出掌如推山填海一般沉凝,都知这一掌是她全⾝功力所聚,⽩道长如果功力不敌,势必非死即伤,无法再战,但若功力胜得过这生死一击,则⾕寒香势必为自己的掌力所反震,当场殒命。 但见⽩道长须发猬立,双目暴张,长剑震动得嗡嗡作响,显然也已将毕生修为的功力,凝聚在剑⾝之上。 就在这掌剑真力一发,生死存亡即判之际,忽听范⽟昆颤声道:“姑娘,冷面阎罗胡柏龄,乃是在下亲手所杀!”这几句话,宛如晴空霹霹,⾕寒香、钟一豪、麦小明,以及一叟二奇等人,都不噤⾝心为之大震! 要知冷面阎罗胡柏龄雄霸绿林,剑拐之下,罕逢敌手,其武功造诣,早是江湖上顶尖的⾼手,这范⽟昆虽是名家之后,⾝手不弱,但要与胡柏龄相较,纵无天壤之别,亦难以相提并论。 因而,胡柏龄含冤惨死后,⾕寒香等猜来猜去,始终未曾想到范⽟昆头上,此时听他亲口供出,怎不令人大出意料,惊诧绝。 ⾕寒香蓄势凝功,正待全力一掌,置⽩于死地,为死去的亡夫和万晓光复仇,闻言之后,只感到脑中轰然一响,躯娇一晃,摇摇坠。 忽听⽩道长大喝道:“范公子,走!” 走字出口,人已快若电掣,闪到范⽟昆⾝侧,左手疾探,抓住他的膀臂,掠出数丈之外。 麦小明手持宝剑,形若长虹经天,飞越二人头顶,直往两人的前方去。 霍元伽、宋天铎、多爪龙李杰,俱都⾝形电,朝二人⾝后纵⾝疾跃,钟一豪和搜魂手巴天义二人虽然重伤在⾝,也都急菗兵刃,飞快地扑了过去,众人一则于义愤,再者全都本能地感到,今夜如果放走了范⽟昆,⾕寒香必定迁怒到自己头上。 然而,⾕寒香却如泥塑木雕,牢牢地站在原地,只将两道森可怕的目光,冷冷地罩住范⽟昆的⾝形。两条深探的紫纹,倏地在她双眉间出现,闪闪跳动,令人看在眼中,不噤胆战心寒。 另外那十余名大汉,俱是范⽟昆所率的从人,一见麦小明等人追扑自己的主人,顿时纷纷喝吼,随后扑上。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道长手抓范⽟昆的膀臂,一掠数丈,⾜点地面,又是一纵。 只见麦小明快如闪电,半空中⾝子一折,大喝道:“哪里走!”一片耀眼精芒,铺天盖地而下。他的剑法,奇奥处较⾕寒香小有不如,剑上的功力,却深厚得多,⽩道长眼看漫天精芒,蒙头而下,只得猛施一个“七星步”斜刺里暴闪一步。 但听多爪龙李杰嘶声喝道:“该死的小辈,还我大哥的命来!” 喝声中,一对虎头钩挥舞如电,疯狂似的向范⽟昆袭去。 ⽩道长陡地厉喝道:“范公子,你不杀人,人家可要杀你!” 一阵金铁相击之声同时响起,多爪龙李杰被震得连退数步,双臂酸⿇,虎头钩几乎把持不定。 突听⾕寒香冰冷的声音道:“小明,先将⽩贼道剁掉。” 这一句,冷得不能再冷,仿佛万丈冰窖之下,吹来的一阵寒风。 麦小明哪敢怠慢,宝剑一挥,大叫道:“牛鼻子,别走啦!”剑如惊霆迅雷,朝⽩猛刺而去。 刹那间,兵刃相击与喝喊之声,响成一片。 多爪龙李杰双眼涨得⾎红,虎钩狂舞,二度向范⽟昆扑去。 范⽟昆先头一时冲动,自承杀害胡柏龄之事,说话之际,心中原是充満了愧悔自责之意,这刻见⾕寒香尚未动手,她手下的人却与自己拼命,不由怒心暗生,私忖道:“孰是孰非,本难论定,范某便是该死,也不能死在尔等手中!” 转念之下,倏的挫步旋⾝,避开了李杰的双钩,抬臂一掠,将宝剑掣到了手內。 只听霍元伽沉声一哼,嘲涌而至,口中冷然道:“小子,你最好横剑自绝。”话声中,惨嚎之声,此起彼落,三个持刀大汉,被钟一豪和岭南二奇在一招之间,结果了命。 转眼间,人影错,寒光耀眼,一场惨不忍睹的混战,展露在雪地上。 ⾕寒香杀机盈面,冷冷地向青道长望了一眼,陡地面庞一转,朝着蹑⾜趋至⾝后的张敬安厉声喝道:“滚下去!” 只见张敬安骇得⾝子一颤,退了一步,露出一副惘然若失,手⾜无措的样子。 ⾕寒香气得银牙挫,⽟掌一扬,便待一掌劈去,霍地心意一变,转向混战场中,猛地将手一挥,张敬安愣了一愣,好似明⽩了这个手势,一声不响,直往场中扑去。 青道长満面惶急之⾊,稽首一礼,道:“夫人明鉴,这般滥造杀劫…” ⾕寒香截住话头,冷然道:“你悲天悯人,何不挥剑上前,解救彼等之厄?” 话声中,惨哼之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只见张敬安双掌狂挥,尽找范⽟昆的那批从人下手,一掌一个,击得众人鲜⾎狂噴,直往场外弹去,几句话的工夫,剩下的人,业已寥寥无几。青道长突地猛一跺⾜,沉重地“唉!”了一声,一拔长剑,飞朝张敬安扑去。 这一场恶斗,打得惊天动地,鬼哭神嚎,手的人俱都舍死忘生,有进无退,猛恶之状,似是敌对之人,全与自己有杀⽗之仇,夺之恨一般。 片刻时间,喝喊之声已竭,満地遗尸,散发出扑鼻的⾎腥气味,范⽟昆所率的十余名属下,竟然一个也不剩。 只见麦小明与⽩道长两道剑光,翻翻滚滚,织来去,烛天剑气,冲起数丈⾼空。张敬安不知何时,拿出了那个金光灿烂的圆环,与青道长的长剑斗在一起,他那左掌殷红如⾎,招招不离青道长的要害,狞恶万状,睹之骇然。 另外一边,一叟二奇、钟一豪、多爪龙李杰,五个人将范⽟昆团团围住,兵刃如狂风骤雨,大有将他刀分尸之势,范⽟昆虽然剑法了得,功力不凡,无奈这五人之內,四个是绿林中雄霸一方的⾼手,每一个的武功,皆与他在伯仲之间,李杰虽然较弱,但他奋不顾⾝,较其他四人更为拼命。以一敌五,他哪里支持得住。 青⽩二人,眼看范⽟昆丧命在即,两人一般心意,都想移⾝过去,三个人联手拒敌,讵奈麦小明与张敬安招招紧迫,得二人无丝毫缓手的余地。 ⾕寒香见胜券在握,不由一声冷笑,向钟一豪等人道:“手⾜可以卸下,但要留下活口。”语音冷峭,字字冰凉,叫人听了,不由从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话声中,只见霍元伽青龙夺带起一片乌芒,蓦地向范⽟昆左臂袭去,一面漠然道:“小子,你就认命算了!” 范⽟昆四面受敌,虽知绝难幸免,却也不甘束手就戳,百忙中,宝剑挥出千重剑幕,猛地面推去。 讵料霍元伽变招奇速,青龙夺快如奔雷电,一圈一吐,猛然向上一崩。 只听范⽟昆惨嚎半声,左手五指,已被青龙夺砸得粉碎,⾎⾁横飞,怵目之极! 拘魄索宋天铎趁机搏进,大喝一声,软索一抡,照着范⽟昆的右肩一菗而下! 只听⽩道长震天一声怒喝,厉叱道:“⾕寒香!你好毒的心肠!” 声甫出,长剑一招“星河摇斗”开麦小明的宝剑,双臂一振,霍地往范⽟昆头顶去。 他情急救人,奋不顾⾝,这纵⾝一跃,原是迅捷无比,叵耐麦小明剑招诡辣,武林罕见,但见他怒吼一声,宝剑倏然一转,挽剑进击,陡地向⽩道长腹小间刺去,声出剑到,快迅骇人! ⽩双⾜离地不过数尺,忽见一片刺目寒光,飞袭而起,不噤心胆皆寒,宝剑疾沉,施展一招武当绝学“法轮九转”猛然望下罩去,左掌拼力一挥,凌空劈下! 这一剑一掌,为⽩毕生功力所荟萃,麦小明虽然剽悍,亦不敢轻视,大喝一声,连人带剑,瞬眼闪出一丈之外,⽩道长腿双齐以下,却已⾎⾁模糊,蔵青道袍被绞得稀烂。 ⽩道长痛得浑⾝颤,人却依然疾若劲矢,直往范⽟昆头顶扑去,半空中虎吼一声,一招“法华传旨”朝拘魄索宋天铎猛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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