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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桃花血令 作者:卧龙生 | 书号:40522 时间:2017/9/16 字数:12587 |
上一章 第二十八章 江湖论道 下一章 ( → ) | |
秦淮河的污⽔,带着刺鼻的腥气,缓缓的流。 莫愁湖静静的,⽔纹似有若无。 堤树,半焦⻩的落叶,飘在⽔面,泛起小小涟漪。 ⻩昏的斜,送着几点归鸦。 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啼,掠过満天彩霞。 “金陵世家”的金字匾额,在晚霞反映之下,闪闪发光。 天⾊尚未⼊夜。 两对纱灯已经点燃。 四个扩院,佩刀分两侧肃之。 ⼊门处,有一班吹鼓手侍候,凡是有“客”就奏起宾乐。 这是“金陵世家”的例行礼仪。 可是—— 今天来的客人不大相同,一个个佩刀带剑,横眉竖目,有僧、道、尼姑等方外之人,也有短打劲装的江湖浪子,只是没有-个⾐冠楚楚的达官贵人。 大厅上儿臂耝的红烛⾼烧,数十对“气死风灯”照耀得如同⽩昼。 “武学泰斗”的横匾,是文渊阁大学上苏建章奉旨代笔所书魏碑字体,越显得威严显赫,气势慑人。 一排五间宽的大厅,雕花格扇早已打开。一排排的太师椅上,坐満了八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少林明心人师坐在左首的客位首席,闭门垂睛,面⾊端肃凝重。 右首,是武当的铁冠道长为首,掌门人⽩羽道长手按剑柄,紧贴着师叔铁冠而坐,満脸的怒火,目露煞气。 大厅上虽有许多人,但是肃静无哗,就是有一针掉下来,也可以清楚的听得见。 山雨来风満楼。气氛紧张得像拉満了的弓,只要一言不和,礼数都将化为⼲戈,⾎腥在所难免。 主位上,空着五张太师椅。 数百只眼,都望着大厅后屏帷的地方。 脚步声起,正是初更时分。 大厅中起了一阵动,细语如蚊,议论纷纷。 “笃!”一更的梆声响了。 常老夫人款步而出,⾝后常⽟峰、常⽟岚、蓝秀、南蕙、鱼英跟在⾝后。 常老夫人虽然双眉紧皱,但她乃是武林世家——当年威震河朔的“一盏孤灯”赵四方的掌上明珠,见过世面。 所以,仍然面露微笑,向两厢怒眉瞪眼的众人一一颔首,口中朗声道:“有劳各位枉驾,老⾝失!” 一语甫落,昆仑派掌门人西门怀德霍地站起,略一拱手道:“老夫人,同为武林人,不必客套。今天来到金陵的同道,一定要听老夫人你的一句话。” 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掌门,常家的礼数不可废,既然各位降尊来到金陵,地主之谊不可少…” 她的话没落音,武当铁拂道长⾼振单臂怒不可遏的吼道:“咱们都不必虚情假义,老道我这条手臂承蒙你的儿子留下来,可是我另一条手臂,还是要讨回!” 常⽟岚冷漠的道:“道长,你为何认定你那条手臂是我下的毒手呢?” 铁拂暴跳如雷道:“你投⾝百花门下,为了本门俗家弟子⻩可依之事,出面横梁闹事,还想赖。” 常老夫人拦住正要开口辩解的常⽟岚,微笑道:“铁拂道长,据老⾝所知,⽝子⽟岚并未投⼊百花门下,也就是说与你们武当派无仇无恨,也没有利害关系,不可能凭直觉就认为你是伤在⽝子之手。” ⽩羽道长眼见师叔以一敌二有语塞之势,揷口道:“师叔的手臂是剑削,而且酷似你们独门断肠剑的手法,这就是铁证!” 蓝秀眼见⽩羽道长的气势汹汹,大有不惜一拼狂态,不由从座位上站起道:“⽩羽道长,你⾝为武当掌门,乃是武林威尊的金字招牌,适才的话是否得当?你一言九鼎,应该仔细考虑了!” ⽩羽道长怒冲冲的道:“我的话有什么不对?你可以讲讲。” 蓝秀的黛眉上掀道:“在座的全是练家子,都算得上当今武术⾼手,谁也骗不了谁!” ⽩羽道长道:“对!” 蓝秀道:“第一,天下用剑的⾼手,如同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至于剑法门派,井非全无雷同,双方手,开门起式就是代门派。手过招,各门有各门的架势,招数并不能毫无相同之处,尤其是剑招走实,伤口的深浅、部位、轻重,不过是随着用剑人的功力而定,几曾见过凭剑疮可以看出门派的。⽩羽道长说铁拂前辈的手臂是断肠剑法所削,各位武林同道请冷静的想一想,这话…靠得住吗?信得过吗?” 她侃侃而谈,义正词严,一双秀目不时扫视左右两厢的一众武林,神情、语调,如同金石坠地,铿锵有声。 ⽩羽道长被蓝秀这席话抢⽩得脸上一阵青、一阵⽩、一阵红。 他乃是名门正派,位为掌门,又不便恼羞成怒。但是在嘴⽪子上论武谈艺已经落了下风,老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因此,节外生枝⾼声道:“常老夫人,这位姑娘是常府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蓝秀不由粉面生寒,勉強庒住心头怒火,怫然不悦道:“大路不平众人踩,江湖人管江湖事。各位既能成群结队而来,数百人对付一个金陵世家,难道就没有人能站在常府这一方吗?” 常老夫人也不悦的道:“⽩羽掌门,不要横生枝节,蓝姑娘是老⾝我延请来的贵宾,是小儿⽟岚的知,本来,我可以不答复你毫无意义的问话,但是,看在你是一派掌门,又是客位,老⾝我在东道,才费这些无渭的⾆…” 这番话说得⽩羽道长面⾊铁青。 “谈谈我们峨嵋的⾎债。”左首站出一个⾼大壮硕的狮面中年汉子,大吼着越众而出,拖着条青藤杆子,来势汹汹。 揷岳立在大厅正十一片空地上,手中半软半硬的藤,杵在地上咚咚有声,耝鲁至极。 常老夫人不由双眉紧皱道:“这位怎么称呼,恕老⾝眼拙?” 左首的少林掌门明心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这位是峨嵋的习武堂首座人称“狮面头陀”他是为了峨嵋罗汉堂首座青云大师的命案而来。” 南蕙闻言,笑眯眯的道:“我的债主来了。”她仿佛没事的人一般,跷着二郞腿,一只手挥了一挥道:“大个子,青云大师是死在我的手中,这笔账不要找别人算,我在这儿。要怎么算,我随时候教。” 狮面头陀闻言,双目冒火,眼珠暴出,狮吼叫道:“好!有种,下来!” 南蕙慢呑呑的站起… 常⽟岚一见,生恐这么一动手,势必形成混战,后果难以想象,因此,他霍地站起,拦在南蕙前面,拱手向“狮面头陀”道:“青云大师之事,乃是一场误会。” “狮面头陀”厉声道:“误会?连人命也可以误会吗?” 常⽟岚笑道:“当然!好在向姑娘已经担当,这事有所代,而发生误会的当时,在下也在场,当然脫离不了⼲系。” 狮面头陀还侍发作…常老夫人却道:“今⽇之事,不是峨嵋一派之事,武林解决纠纷,不外是文武两途,文则论理,武则比划。” 狮面头陀叫道:“就是要比划。” “好!”常老夫人笑道“现在吗?” 狮面头陀叫道:“就是现在,打铁趁热。” 常老夫人不住的点头道:“好!”她说了一个⼲⼲脆脆的“好”字,紧接着向两厢的百余人道:“因为要解决峨嵋派这位首座的恩怨,今⽇之会,到此为止。” 一众武林闻言,不由鼓燥起来。 常老夫人故做不闻,又伸手拉着南蕙的一只手,喃喃的道:“蕙姑娘,武林恩怨迟早要了,既然是武斗,全凭真章实学,这位大头陀孔武有力,说话声如洪钟,功力必须⾼人一等,你有本领,尽量施为,老⾝我们可没法揷手。” 南蕙笑容満面的道:“许久没试试功力了,难得有这个挨掌的靶子,打死了人不需要偿命的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老人家放心,包你有好看的招数。”她谈笑风生,眼睛里本没有狮面头陀这个人。 狮面头陀的气可大了。 他一顺手中毒藤杖,大吼道:“好狂的丫头,快纳命来!” 南蕙娇声道:“我会送你去与青云见面。”尽管娇叫,也不离位。 原来,常老夫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不放,口中又唠唠叨叨的道:“蕙姑娘,能胜了对手,固然可喜,只是冤冤相报永无宁⽇,若是败在狮面头陀的手下,⾎染七步,只有认命。” 南蕙道:“那怪我学艺不精。” 常老夫人仍然紧紧地抓住南蕙的手不放。 南蕙在常家一呆就是几个月。常府上下对这位姑娘既尊敬又喜爱,加上常老夫人视她如己出,待他如亲女儿一般疼爱。因此,南蕙对老夫人也出自內心的尊敬,自幼失去⺟爱由⽗亲南天雷一手带大的她,从来没行享受过慈⺟的关怀。 还有就是,南蕙乃是女儿之⾝,在深居盘龙⾕洗翠潭,既年幼,又没有世俗的忌噤。一到了金陵,没有行市有比势,眼见到男女有别,天使然,把以前的放不拘,统统改变过来。 女儿家温柔的一面,自然的恢复本份,对于大庭广众之间,尤其收敛许多。 故而,她只觉着常老夫人抓紧自己的手与老夫人口中说的话大相迳庭,完全不是那回事。 常老夫人口中似乎鼓励南蕙出手一搏,凭真功夫了结这段公案。可是,常老夫人的手,却是愈抓愈紧。 她哪里知道常老夫人的心意。 常老夫人因为“狮面头陀”点明叫阵,口口声声要替青云大师报仇。 偏生南蕙又⾝而出,直言不讳。 这等双方都毫无隐讳的表明了态度,依武林规矩准也无法拦阻。 然而,常老夫人怎能让南蕙就这么出手。 衡量南蕙的功力,绝对不在狮面头陀之下,万一南蕙全力一搏,来个当场流⾎,到时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常老夫人先前的一番话,是有言外之意,明着是任由南蕙与狮面头陀立刻分个⾼下,暗含着的意思是点明—— 假若南蕙与狮面头陀动起手来,其他各门各派之事,就没法理论了,如此来,各门各派当然不甘心,一定会出面阻止。 这样,狮面头陀在各门派众意难违之下,不可能再着南蕙动手,事缓则圆,南蕙既不失去脸面,也就不至于再把与峨嵋派的仇恨加深。 尤其不会在大厅中发生流⾎事件。 果然——在众人七嘴八⾆纷纷扰扰之际,少林掌门明心大师终于合十当道:“常老夫人,你今天乃是主位,事情的轻重要有些担当。” 常老夫人就是要等明心大师出面说话。 因此,她微笑颔首道:“大师此言老⾝有些不明之处,可否明教?” 明心大师道:“岂敢,老衲认为峨嵋派之事,只是今天的一个环节,并非峨嵋之事了断之后,有关更重要的武林大事即可刃而解,一了百了。” “大师所言甚是。”常老夫人正中下怀,口中却道:“狮面首座出面叫阵,来势汹汹,咄咄人。蕙姑娘一口承担,两下要见真章,原本事不得已,老⾝岂敢以兵戌相见?”这话点明了事,只要狮面头陀不咄咄人,南蕙方面可以担保不会出手。 明心大师焉能听不出常老夫人话中含意。他扬扬既长又⽩的寿眉,拈须对狮面头陀道:“狮面首座,对于贵派青云首座之事,可否暂搁片刻…” 明心大师⾝为少林掌门,少林乃为八大门派正首,说出话来,自有其不可撼的份量。 然而,狮面头陀将手中青藤杖在地上抖的震大价响,吼着道:“青云师兄的⾎仇,就是峨嵋一门一派的⾎仇,本座⾝为峨嵋之人,报仇雪恨纵死不惧,于今仇人当面,断难罢休,谁也拦阻不了!” 他本来是一个如烈火,暴燥至极的人,加上报仇心急,哪里在言语上留心,一番话近乎给明心大师难堪。最后一句“谁也拦阻不了”更使明心大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尊严尽失。 明心大师这个钉子碰的不小。 常老夫人又乘机笑道:“如何?今⽇各路贵宾,原应以你明心大师的马首是瞻,老⾝既不能与每一位武林同道一一谈,也只以大师来理论的重心,因为少林一门江湖威尊,大师法威一言九鼎…” 原本,数百武林也因狮面头陀言语顶撞明心大师,态度极为蛮横有些不満,而今,常老夫人这番话,无异是火上加油。 一阵动,群情鼎沸。 明心大师又多了一层顾虑,他怕八大门派自己內部起了“內讧”到时不可收拾,先自了阵脚。 八大门派纠众而来,原本各有不同的企图,正为峨嵋为了青云大师的私仇一般,面临利害攸关,乌合之众的弱点暴露无遗。 因此,明心大师由座位上立起来,双手⾼举,示意左右不要喧嚷,口中也跟着道:“各位同道稍安,容老衲再与狮头首座商量。” 他不惜以武林班头少林掌门之尊,单手合十对狮面头陀打个问讯,満脸堆笑道:“老衲无意拦阻,也无权拦阻。但是,锣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三月之约,乃是八大门派共同约定,也是在座各位的公意。首座若果与这位姑娘当场过招动手,另外七人门派要领金陵世家之事,必然无法了断。因此,老衲才不揣冒昧,向首座你进言,请首座暂忍一时之怒,好在这位姑娘并无回避之意,与贵派梁子,不难了结。” 明心大师在年纪上年⾼德劭,在武林中,地位崇⾼,一席话朗朗而出,侃侃而谈,抛却私仇,重视公意。 数百武林,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狮面头陀。 不料——狮面头陀气焰更盛,大吼道:“凭你说得天花坠,青云师兄的⾎仇第一,其余之事,本座顾不得许多。”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犯了众意。 数百武林群情愤慨,人人摩拳擦掌,个个跃跃试,只差没有指名叫阵,对狮面头陀十分不利。 明心大师更加担忧,一面单手⾼举,一面向狮面头陀施了个十分明显的眼神,口中道:“青云大师的事,老衲与你同样关心,只是…” “何必多费⾆。”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 一个黑影由人堆里平空而起,如同一头庞大无比的苍鹰,落在明心大师与狮面头陀之间。 蓬的头发,⾼而尖的鼻子,一双圆眼不黑不⽩而是金⻩眼球。闪闪眨动,隐隐生寒,来人生得十分怪异。 他不理会明心大师,却吃吃一声冷笑,对狮面头陀道:“人家的事你可以不管,你自己的命管不管?” 语意森冷,音调尖削,真像鹰啼。 在场之人,包含明心大师在內,对这个鹰形怪人都不认识,在座的只有常⽟岚认出他是神鹰全老大。 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意在阻止狮面头陀。 因此,全都肃静下来。 狮面头陀不由道:“你是何人?” 神鹰全老大冷冷的并不回答狮面头陀的问话,只尖声道:“报仇嘛,谁也拦不了你,只是你这条青藤杖在地上捣得人心里烦,令人受不了。”随着他的话语,但见他顺手一抓,若不经意的将狮面头陀手中的青藤杖接了过来,双掌合起来一阵不已,顺着他的双掌中一阵阵青⾊粉末,像洒面粉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片刻之际,一偌大的青藤杖无影无踪,地上一小堆青藤粉末,像尖尖的一堆小山。 数百人全都愣了。 须知,⾝为峨嵋习武堂首座,狮面头陀绝对不是吴下阿蒙,功力岂是平庸之辈,手中的乒器应该不至于轻易的被人抓去。 青藤杖虽然非钢非铁,但是,它乃是峨媚野山独有的稀奇之物,坚愈钢铁,韧极佳,否则,焉能选做杀人利器。 况且,狮面头陀这青藤杖乃是千万中挑选自峨嵋人迹不到的野山深处,怕不有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晒夜露,才能保持它活鲜鲜的青⾊,可以说是难得的珍品。 而竟然被人不经意的成粉末,怎不令人吃惊呢? 神鹰全老大就在众人失神发愣之际,尖声道:“我只讨厌你的这讨饭的打狗杖,报仇闹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他的语落人起,双翅风一展,人如苍鹰,扑过大厅半空,越门而去。 在座的武林,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人怪事给愣住了,有的张口结⾆,如痴如呆。 灯光依旧,烛影摇红。 大厅上从到静穆,像一池死⽔,连个⽔纹也没有。 明心大师单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孽障!” 狮面头陀的凶焰怒火,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 武当的铁冠道长离座而起,拂尘摆动一下,对明心大师道:“大师,对于此人贫道记起-些往事,大师也许还记得。” 明心大师略略点头道:“他是当年的‘全大元’?” 铁冠道长十分肯定的道:“对!神鹰全大元,⻩河渡口力战十三鼠,双手強挽战船,三个时辰之內,掌伤七十三人的神鹰全大元。” 明心大师凝神道:“听说此人被人买通他弟弟,在酒中下毒,不但化浓化⾎,而且尸骨无存,怎么会…” 他的一言未了,一阵管乐之音,由大门外传来。 十六个⽩⾐少女,分为两侧,每人手中一盏纱灯,腥红耀目,徐步穿过院落,分为两傍雁翅排开。 管乐之声更加热闹。 十六个少女,淡⻩衫裙,丝、竹、笙、箫、管、笛、琵琶,细吹细打鱼贯而⼊,在两列少女之后,一字排班,乐声不停。 四个健妇,褐⾊劲装,合力拖着-辆绛紫帘幔的大车越过门槛,缓缓驰到庭院正中,方才停下。 香车两侧,各有两个紫⾐少女,掀开车前垂下的丝绒幕布。 车內,百花大人一⾝雪⽩纱质宮装,云鬓⾼挽,脂粉薄施,那份典雅悠闲中,透着雍容华贵。她轻启朱,娓娓的道:“全大元适才的莽撞,诸位不会见怪吧?” 百花夫人很少与武林往还,但是,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百花夫人这个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虽然有人没见过她,但眼前的气派,除了百花夫人之外,谁也摆不出这个谱。 常⽟岚忙不迭上前上,拱手为礼道:“夫人枉驾何不早知会一声,也好远!” 百花夫人道:“不速之客,常少侠不会责怪我猛浪吧?” 这时,常老夫人也离位而起,上前去道:“久闻令名,今⽇一见,夫人风仪果然不是等闲,辱蒙先陋,蓬荜生辉,请来上座!” 百花夫人笑昑昑的道:“常老夫人太谦了。我今⽇冒昧造访,只想把心中一点疑团,请教八大门派⾼人,少时再叙俗礼。” 她说完,微笑回⾝,先对狮面头陀道:“峨嵋一派,基深远,阁下⾝为习武堂首座,谅来是修养有术,目光远大的武林长者。” 狮面头陀并不认识百花夫人,甚至连百花门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他只在峨嵋金顶习武堂传艺授徒,对江湖之事甚少过问。 青云大师执掌罗汉堂,与狮面头陀往莫逆,两人钻研论道十分投机,因此,他立誓为青云大师报仇,单人独马离开川中,进⼊中原。不料,出师不利,仇没报成,反被一冒失鬼神鹰全老人施功示敌,毁了他的青藤杖。 原本一肚⽪怒火无处发怈,又见百花夫人一派阵仗,教训的口吻,再也忍不住了。 青藤杖变成一堆粉木,他双臂突抬,一言不发,左拳右掌,认定百花夫人袭去。 谁知,没等百花夫人出手,贴⾝四个少女不约而同分左右夹击。 但听—— “砰!”一声大响,狮面头陀的偌大⾝子,像是一片落叶,被两边袭来的劲风震得老⾼,直的跌在七尺之外,庭院之中石板路上,摔了个结实。 一众武林不由异口同声道:“哎呀!”一声惊呼,声动屋瓦。 四个少女还待追上前去。 百花夫人低声道:‘住手!”喝止了四个少女。她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带笑走进大厅。 此刻,驾车的健妇已搬来一个锦凳。 百花夫人缓缓就坐,才向常老夫人道:“今⽇之会,可否容妾⾝说几句话?” 常老夫人忙陪笑道;“太谦了,但凭做主。” 八大门派人虽对百花门极为痛恨,但眼见全鹰全老大与四个丫环的功夫,不免每人心中有数,谁也不敢自讨没趣的強出头了。 但是,心中的愤恨,也越加厉害。 常言道得好,打死和尚満寺羞,峨嵋派栽了个大跟斗,也就是八大门派丢人现眼。 因此,一众的目光,都落在少林明心大师⾝上。 明心大师乃是少林现任掌门,八大门派的惯例,都是以少林为首。 明心大师义不容辞的出面。他为了缓和当前的情势,故作镇静,缓步回到原位坐下,正好与百花夫人的坐位紧邻,拈须正⾊道:“夫人,今⽇之会,乃是八大门派与金陵世家两方面的事,与百花门似乎并无牵连?” 他首先要想撇开百花门,虽没直指百花夫人师出无名,但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百花夫人螓首连摇道:“不然!” ⽩羽道长深知百花夫人乃是绝世⾼手,就是一众使用少女,个个都不是一般⾼手可以比拟,因此,他也顺着明心大师的话道:“八大门派与百花门是有些过节,但不应该在今天混在一起解决。” 西门怀德也乘机道:“对!⽩羽大掌门的话不错,百花门可以定一个时间。” 百花夫人依旧道:“各位,此话未免是违心之论,也有违常理。” 明心大师道:“何解?” 百花夫人道:“八大门派找的是常⽟岚,并不是金陵世家。” ⽩羽道长道:“常⽟岚就是金陵世家。” 百花夫人笑道:“假若常⽟岚仅仅是金陵世家的三公子,各位会找他吗?一定不会,各位所以要找他,是因为他被我百门花延请为首席护法,也因为百花门的事,与各位有了过节,结下梁子,百门花怎能不管呢?” 事实原就是如此。 八大门派的人彼此互望一眼,一时找不出反驳百花夫人的话。 明心大师摇头摇,只诵佛号:“阿弥陀佛!夫人,你既然一定要揷手,八大门派也不能示弱,只是,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请问,百花门一定要掀起江湖浩劫,任意制造⾎腥,滥杀无辜吗?” ⽩羽道长紧接着道:“本门俗家弟子⻩可依,与人无争,百花门为何毫无理由的掳去,至今音讯全无,而且不听本门长者出面理论,又杀害武当三代弟子十三人之多?” 百花夫人淡淡的道:“⻩可依乃是难得的练武上材,而且绝对不适合练你们武当的剑法…” 没等她的话落音,铁冠道长沉声道:“一派胡言,強词夺強!” 百花夫人不由黛眉紧皱,十分不悦的道:“铁冠,看在你是武当长老,不然…哼!但愿你有些分寸!”她的话不威而猛,不怒而威。 铁冠道长乃是武当硕果仅存的“铁”字辈三大长老之一,比现任掌门还要⾼一辈,怎能任由百花夫人当众喝叱。 纵然明知不是百花夫人的对手,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辈份越⾼,尊严越不可侮。 因此,铁冠道长猛的从座位上弹⾝而起,捧剑作势待发。 百花夫人昑昑一笑道:“要动手?” 铁冠道长道:“士可杀而不可辱!” 百花夫人道:“我并没辱没你呀!反过来却是你什么一派胡言啦,是一位武林长者应该信口开河吗?” 明心大师心里有数,他料定今天有百花夫人在此,八大门派一定讨不了好去,能以不太过难堪的下台,就算上上大吉了。 因此,乘着铁冠尚未出手,急忙朗声道:“铁冠道长,暂且息怒,等老衲再向百花夫人请教几句话。” ⽩羽道长明⽩明心大师的心意,也就向铁冠道:“师叔,你老人家就再听明心大师与她们理论。” 铁冠悻悻的坐了下来。 明心大师喟然一叹道:“武林立门成派,首在健⾝強体,发扬武德,其次是行侠仗义,济贫救危,再而是结合同道钻研功夫。夫人,老衲这一点论调,你是否同意?” 百花夫人不由点头道:“名门正派,正是如此。” 明心大师又道:“凡是组帮之派,是否应该着眼于名门正派?” 百花夫人摇摇手道:“大师,你不必拐弯抹角,我今天在此,就是要宣布一件事,就是把百花门的百花解散九十九花。”她说到这里,凤目一扫在场诸人,脸上带着一层神秘的意味。 明心大师问道;“解散九十九花?” 百花夫人颔首道:“对!只留下一花?” 西门怀德揷口道:“留下哪一花?” 百花夫人不加思索,冲口而出道:“桃花!” 此言一出,八人门派众人固然是大吃一惊,连常⽟岚也出乎意料之外。 最不解的是蓝秀。她睁大一双神光炯炯的大眼睛,一时不知百花夫人是何所措。 却是明心大师神情凝重迫不及待的朗声道:“夫人,原来你就是桃花令主?” 百花夫人不由笑得花枝招展,一面道:“嘻嘻!明心大师,你猜到哪里去了,我像桃花令主吗?” 铁冠道长先前的怨气尚未消除,不由硬生生的道:“不要故弄玄虚。” 这一次,百花夫人并末生嗔,伸手指着蓝秀道:“创立桃花令的,是这位蓝姑娘,各位在桃花林大会上都已经见过。” 蓝秀不由脸上生霞。 百花夫人又指着常⽟岚道:“各位,桃花令的令主,就是金陵世家的三公子,这位翩翩佳公子,各位该不陌生吧?” 明心大师正⾊道:“既然如此,夫人与这件事更加无关,而且桃花门与金陵世家也越发的脫离不了⼲系了。” 百花夫人道:“大师所谓的⼲系,指的是什么?” 明心大师道:“桃花⾎令,初立门派乃江湖大事,怎能说八大门派不闻不问?” 桃花令符之事既已挑明,蓝秀与常⽟岚就再也不能不开口了。 蓝秀尤其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她对百花夫人含笑点头,打个招呼,算是礼貌。 这才反问明心大师道:“明心大师,少林一门领袖武林,大师你德⾼望重,但是依我看,未免有些老大。” 此言一出,八大门派之人不由哗然。少林门多少年来,一直受到扛湖黑⽩两道尊敬,何曾有人斗胆这么指责过。 明心大师也红着张脸道:“立帮组派,武林人个个有关,少林能否领袖武林,是否真如姑娘所言过于老大,总是武林一脉,不能不问。” 蓝秀毫不放松的道:“如此说凡是组帮行令,一定要取得少林的同意吗?” 这话咄咄人,也很难答复,如果说“不”适才明心大师的话自己全部推翻站不住脚。如果说“是”无形中少林把今天之事揽在自己⾝上,难以善后。 明心大师沉昑片刻尚未说话。 蓝秀笑着道:“还有,桃花林之会,各门各派均有参予。请问,当时为何没人出面追问,没人出面异议,今⽇是否迟了些儿呢?” 明心大师把话一转道:“组帮立派并非不妥,比诸一盘散沙,遇事找不到纲领。可是,姑娘,桃花⾎令未免忍残,手段上不是武家所愿见。” 不料——蓝秀闻言面罩寒霜,十分不悦的道:“大师的话是何所指?” 这时,⽩羽道长揷口道:“最近桃化⾎令屡次用极忍残的手法,杀人时留下‘桃花⾎令’…” 西门怀德也紧接着道:“老朽也曾亲眼目击,尸体上的五瓣致命伤痕,形如桃花。” 蓝秀不怒反笑道:“哼哼!二位掌门说的不错,那正是桃花门所为,我与本门令主常少侠都不会推诿卸责。” 明心大师道:“阿弥陀佛,桃花门以伤人留标为荣吗?蓝姑娘?” 蓝秀朗声道:“杀恶人即是善念,大师,佛家是否有此一说?” 此语一出,明心大师不由一愕。 蓝秀早又大声对一众武林道;“各位自命为正派名门,请问,行侠仗义,锄奷除恶,有罪吗?” 大厅上一时沉寂,没人搭腔。 蓝秀非常冷漠的又道:“桃花令是杀过人,桃花⾎令是留在被杀人的尸体上。请问,八大门派的正人君子,哪个是死在桃花⾎令之下?” 她说到这里,转面又对明心大师道:“明心大师,假若有,你可以拿出凭证举出例子来。” 明心大师讪讪的道:“那却没有。” 蓝秀道:“这就是了。” 百花夫人在蓝秀口惹悬河滔滔陈词之时,脸上充満了喜悦之⾊,分明是对蓝秀十分欣赏。 这时,她才揷口道:“各位!桃花门杀人留令,乃是武林中一件不可避免之事,请问,八大门派立山开派以来,有哪一门派是没犯过杀戒的?” 这一句话,沉重有力。 真的,八大门派中,找不出他未杀人的记录。 因此,明心大师等谁也不敢不承认这项事实,谁也回答不上来一句话。 论理,八大门派虽没理亏,但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论武,八大门派衡量形势,不动手则已,万一兵刃相见,灰头土脸的,必是八大门派一方。 因为除了百花夫人、蓝秀、常⽟岚、南蕙几人之外,还有陶林、全老大等,都不是好相与的。 甚至,八大门派之中,找不出人来与他们拼。 常言道得好,识时务为俊杰,也就是讧湖上所说的光不吃眼前亏。 明心大师究竟经多见广,他心中不用盘算,料定今天站在下风,八大门派必须“吃瘪” 他略一沉思,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总得找个台阶才好下台。 于是,他颔首对百花夫人道:“桃花令符若真的杀人为了锄奷除恶,老僧担保八大门派绝不出面阻扰。” 他这是一种“场面话” 蓝秀不由一笑道:“哦!大师既然不阻挠,我想其余的各位也无意出面阻挠吧。”她的话中有话,等于说“谅也没人敢出面阻挠” 至于特别提出明心大师,只不过是一项“礼貌”而已。 在座之人焉能听不出来。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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