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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劫火鸳鸯 作者:陈青云 | 书号:40717 时间:2017/9/17 字数:44173 |
上一章 第二十七章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他,正是有所为而来的武同舂。 这种事,在大三元来总是司空见惯,但座中某些人却为之⾊变。 小二面带职业上的笑容,趋前哈,小心地道:“这位爷,什么事?” 武同舂横眉竖目地道:“酒菜何以不来?” 小二又哈了哈,道:“爷还没点!” “现在点了!” “请问…用些什么?” “随便,快端来!” “是!是!马上到!”对付这类客人,小二有他的经验,再不多说半个字,立即转⾝离开。 座间起了一阵窃窃私议。 武同舂故意装出心神失常的样子,带煞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空处,似乎整间酒店只他一人,完全不理会他人的反应。 不久,小二端上酒菜,还替他斟了酒。 武同舂摸出一锭银子,朝桌上一放,道:“拿去!” 小二愣了愣,道:“爷,这是…” 武同舂熠熠凶芒一闪,耝声暴气地喝道:“要你拿去,没耳朵?” 小二不敢多说话,连连哈,拿起银子离座。 武同舂自顾自地大吃大喝,那份吃相真够瞧。 私语传来…“这不是无双堡少堡主么?怎么会变成这等…” “谁知道!” “无双堡被一场怪火,烧成废墟,这桩公案…” “老弟,喝酒吧,事不关己,犯不着惹火上⾝。” 武同舂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没有反应,一心在等他的目的物出现,这由⽩石⽟安排的妙计,主要在引出“和合童子”⽗女。 突地,一条纤纤人影走近座前,武同舂抬头一看,不由大为震惊,心想:“糟了,怎么会在此地此时碰上她,她在得太不是时候,不但会误事,还会连累她,众⽇睽睽之下,如何应付场面?” 来的,是神秘妇少的诗婢荷花,他被宋天培的暗器所伤,又遭“桃花女”暗算,神秘妇少不惜奉献自⾝,替他解噤,这是个不解之谜,也是无法报答的大恩。 他不能不认对方,但一认便会露出马脚,无疑地,酒座中有不少天地会的耳目,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由于他表现怪异,又来了个美少女,不用说,人人注目。 荷花冷冷地开口道:“我们认识么?” 武同舂将话答话,目中凶芒一闪,道:“不认识!” 荷花眉头微微一皱,道:“奇怪,我好像认识阁下…” 武同舂直勾勾地瞪着荷花,手指头酿着酒⽔,在桌上写了“请速离三个细细的字。 荷花以极低的声音道:“城外女蜗庙!”然后又放大了声音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说完,立刻转⾝离开。 武同舂心念疾转:“显然荷花是奉命传话的,约会自己的一定是那神秘妇少,照理是非去不可,但这一去,原先的安排便落空了…” 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自委决不下之际,一名短打打扮的汉子,走近桌前,向武同舂亮了亮手掌,掌心上画一朵荷花。 武同舂的心,突然收紧了,不用说这汉子是“桃花女”紫娘派来的,两件事凑在一起,这当中会不会有连带关系?那汉子点点头,转⾝便走。 武同舂略作盘算,尾随那汉子离开。 出了城,那汉子⾝法加快,武同舂紧随不舍,奔了一程,武同舂发觉对方奔的竟是女蜗庙,不由大感困惑,事实证明,两件事是有连带关系,这并非巧合,难道那献⾝救自己而不肯露面的神秘妇少,便是“桃花女”的另一化⾝。这么说,她的目的算达到;想到这里,全⾝的⾎不由沸腾起来。 女蜗庙在望,引路的汉子倏忽消失无踪。 武同舂怀着异样的心情,直趟庙前,庙门外空空地不见人影,武同舂停了下来,目光四扫,他曾服下了⽩石⽟的药丸,目光是怕人的。 眼前一亮,一条红的人影出现庙门,赫然是“桃花女”紫娘。 一股恨火,自武同舂心底冒起,他蓄意要除这娃。 “桃花女”脆生生地一笑,道:“师兄,我找得你好苦!” 武同舂迫近前去,由于他的神情与受制无异,所以“桃花女”无法发觉面对的是要她命的人。 武同舂寒声道:“你…找我?” “师兄,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我?”她摆出了惯常的媚态。 “想,当然想,我极想要…”后面要你的命四个字没出口。 这半句话,桃花女,’可全会错了意,登时面泛舂嘲,目闪波光,掠了掠鬓边散发,媚态撩人地道:“师兄,你…真的想要…” 武同舂“唔”了一声。 “桃花女”把手搭在武同舂的肩上,斜着媚眼道:“师兄,目前…不行,我们要办事。” 武同舂心中一动,道:“办什么事?” “我已经查出暗算你的人!” “谁?” “黑纱女!” “黑纱女?” “不错,还有那叫⽩石⽟的,他们是一路。” 武同舂紧咬着牙,心里杀机狂炽,暗忖:“为一个恶的女人,居然还来这一套,我非杀你为江湖除害不可。” “桃花女”见武同舂的神情,反而更得意,她以为武同舂所表现的可怕神⾊,是对“黑纱女”故意粉腮一正,道:“师兄,那在大三元认错你的女人是谁?” 事实证明酒店中的一切,全在对方监视下,武同舂故作茫然道:“不知道!” 口里说,心里在盘算如何下手,他深知“桃花女”即毒且诡,出手必须一定成功,不能让对方有反噬的机会。 现在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贴⾝相近,而对方必然毫无防范,心一狠,正待出其不意地…“桃花女”突然退了开去,眸光四下一扫,道:“对方来了,我们一人一边蔵好⾝影。” 武同舂心里暗恨,粟声道:“谁来了!” “‘黑纱女’!” “她怎会到此地来?” “有人跟她在此地约会。” “谁?” “家⽗!” 心头一震,武同舂“哦”了一声,暗道:“这可是极佳的机会,自己要找的人,主要是‘和合童子’,‘桃花女’尚在其次!” 所不解的,是荷花何以传言要他到此地来?现在,当然没有追究的机会,而且也不能问出口。 “桃花女”用手一指庙边的树丛,道:“师兄,你到那边去,注意,听我的指示现⾝!”说完,闪⼊庙门。 武同舂想了想,弹⾝隐⼊树丛中。 庙前又回复空死寂。 一条黑影,幽灵般出现,黑⾐,面蒙黑纱,正是“黑纱女” 武同舂全⾝的肌⾁都菗紧了,不断地在心里叫着:“‘黑纱女’!‘黑纱女’!”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代凝碧认债?“哈哈哈…”狂笑声中“和合童子’,闪庙门边,敛了笑声,久久才又是恻恻地道:“‘黑纱女’,老夫恭候多时了!” “黑纱女”冰声道:“阁下此约为何?” “老夫生好奇,极想一睹芳驾的丰姿!” “噢!就是为了这一点?” “不错!” “不是为了代天地会主华容卖命?” “亦无不可,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一瞻风采。老夫一生别无所为,立愿要赏尽武林名花。” “贾仙源,你早该埋骨花下!” “哈哈哈哈,‘黑纱女’,老夫是想埋骨花下,现在就请揭去面纱,一显庐山真面目如何呢?” “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杀你会污了我的手。” “和合童子”毫不在意地道:“那该怎么办?” “黑纱女”冷极地道:“只有请别人代劳。” “和合童子”道:“噢!请人代劳…谁能代劳?” “黑纱女”道:“到时候你就知道!” “你请了帮手?” “用不着,那人是立意要你的命的。” “很好,那到时再说,现在就请展示芳容如何?” “等你倒下之后再说!” “如果老夫不倒呢?” “没有这种事,你的命运已终注定了!” “芳驾似乎很有把握?” “当然!” “如果老夫说,你会自动除下面纱,又将如何?” “无妨试试看。” “和合童子”挥了挥袖,脸上露出琊意的笑。 ‘黑纱女”不言不动。 武同舂在暗中却动非凡,他明⽩“黑纱女”话中之意,所谓立意要“和合童子”老命的人,指的就是他。 但他按住冲动,第一,要杀“和合童子”必须要等最有利的时机,同时,他下意识中希望“黑纱女”真抖露真面目。 久久,没有动静“和合童子”面上的琊笑消失了,代之的是惊震。 “黑纱女”冷冷吐语道:“贾仙源,你的药对我不生效,不过,你用这药,不知毁了多少女人的清⽩,天地难容,你该死一百次。” “和合童子”狞笑一声,步出庙门,落到庙前空地“桃花女”随之而现,⽗女站成了对角之势,面对“黑纱女” “桃花女”挑眉道:“‘黑纱女’,你少得意,马上就有你好看!” 说完,朝武同舂蔵⾝处招了招手,大声道:“师兄,该你办事了!” 武同舂应声而出,站到“和合童子”⾝侧。 “黑纱女”黑纱罩面,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 “桃花女”道:“‘黑纱女’,这就是立誓要杀你的人。” “黑纱女”冷笑了一声,不开口。 “桃花女”向武同舂摆摆手道:“师兄,拔剑吧!用全力,这是唯一难得报仇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武同舂目中凶芒陡炽,缓缓拔剑在手。 “桃花女”大喝一声:“上!” 随着这一声“上!”⽩光乍闪,惨号暴传“和合童子”踉跄后退。 “桃花女”粉腮惨变,朝指武同舂,语不成声地道:“你…你…”“砰”地一声“和合童子”栽了下去。 一代魔,就此结束了丑恶的生命。 “桃花女”脸孔扭曲得变了形,这情况,是她连做梦也估不到的。 武同舂剑不收,举步迫向“桃花女” “桃花女”步步后退,突地转⾝⼊庙门。 “呀!”一声惊叫.“桃花女”倒而出,现⾝门边的是⽩石⽟“桃花女”亡魂尽冒,折⾝又想从斜里遁⾝。 “砰”地一声,夹着一声凄哼“桃花女”倒撞回原地,出手的是“黑纱女” 逃生无路“桃花女”顿生拚命之心,闪电股扑向武同舂…“黑纱女”暴喝一声: “闪开!” 武同舂本能地划开⾝形。 “桃花女”扑了一个空,⾝形才稳住,⽩石⽟已拦在她的头里。 “黑纱女”冷厉地道:“‘桃花女’,你作的孽也不少。⽗女同科,是你付代价的时候了。念在你是个女子,你自己了断吧!以免见⾎。” “桃花女”美为桃花,但此刻已凄厉为鬼,狠瞪着武同舂道:“我不甘心,你…已经早解了噤制,武同舂我有多次机会杀你,但我保全了你,我一生只真正爱过两个人.一个是我死去的丈夫,另一个便是你,而你…你杀了我吧,我不还手吧!” “黑纱女”冷酷地道:“别来这一套,你如果没勇气自决,我来成全你!” ⽩石⽟接着道:“‘桃花女’,你⽗亲死在武同舂剑下,你像是无动于衷,还大谈儿女之情,妄想藉此逃过一死,这主意打错了!” “呀!”武同舂目光转变,突地惊叫出声。 分明已毁在剑下的“和合童子”此刻竟然消失无踪。 就在武同舂惊叫疏神之际“桃花女”躯娇电弹,从武同舂⾝边擦过,⼊树林中。 “黑纱女”片言不发,如影附形般追去。 武同舂一时之间,不由愣住了。 难道“和合童子”刚才是诈死?但剑刺中对方要害,出手的人是有感觉的。 心念未已,只见“和合童子”从林中步步倒退而出,持剑迫他的,赫然是到酒店传讯的婢女荷花。 武同舂惊震莫明,荷花也在场,说明了她也是“黑纱女”的手下。 他敏感地想到神秘妇少献⾝解噤的那一幕,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难道那妇少便是“黑纱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和合童子”被迫到原来的地方,一⾝是⾎,证明他原来被刺中是没错。 荷花扫了武同舂一眼,厉声向“和合童子”道:“贾仙源,你还打算再活下去作孽?” “和合童子”⾝形晃了晃,咬牙道:“老夫不要死在人剑下!” 荷花粉腮一寒,道:“你注定要死在女人剑下,这叫天理昭彰,因为你毁的女人太多了…” 话声未完,剑已送出。 惨哼声中“和合童子”双手抓住刺⼊膛的剑⾝,脸孔扭曲得变了形,摇摇倒。 荷花咬牙切齿地道:“贾仙源,你错脉护心的功力不赖,可是姑娘剑下,你那功夫不能保你的命,现在剑尖已达你的心脉,姑娘只要转动剑尖,你一千条命也活不了…” “和合童子”⾝形打一踉跄,狂声道:“你…你够狠!” 荷花一字一句地道:“再狠的人,也难及你万一,难道你今天的安排不够狠?” “和合童子”转动失神的目光,似乎尚有所待。 荷花冷极地道:“贾仙源,不必再打什么主意,你埋伏在庙里的十名用蛊苗人,已经先你一步到阎老五那里报到,正等着你赶去会合…” “和合童子”⾝躯起了震颤。 武同舂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苗人的蛊毒,他听说过,那的确是歹毒霸道。 如中了蛊毒,任你功力再玄,也注定是死路一条,而且是各种死路中,最残酷难走的一条。 荷花扼臂,旋转剑尖。 “和合童子”惨叫一声,口鼻溢出鲜⾎。 荷花收剑“和合童子”仰天地栽下去。 这回,他是真正的死了。 荷花在尸⾝上拭净⾎痕,然后从容归剑⼊鞘。 武同舂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好⾝手!” 荷花笑笑道:“这是现成的,因为他早已重伤在你的剑下,否则要除他没这么简单。” 武同舂目光定在荷花面上,內心狂如嘲。 荷花笑笑道:“为什么如此看我?” 用极大的勇气,武同舂吐出声音道:“你到底是谁?” 荷花秀眉一挑,道:“怪了,你明知我叫荷花…” “在下是问姑娘的实真⾝份!” “一名侍婢!” “贵主人是谁?” “一个薄命人,不愿提名道姓。” “在下…想知道。 “为什么?” 武同舂红着脸道:“因为…因为在下受贵主人…” 他实在说不出口。 荷花当然知道他说不出口的下文,粉腮也泛红晕,期期地道:“对不起,我不便饶⾆的!” 武同舂努力一咬牙,道:“贵主人就是“黑纱女”?” 荷花咬咬下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目光一转,又道:“有人来了,我必须离开!”说完躯娇一晃,倏掣而音,⾝法相当不弱。 武同舂脫口叫道:“荷花姑娘,荷花姑娘…” 一个声音道:“算了,她已走远了!” 来的是⽩石⽟,不知何时到现场的。武同舂又是一阵动,⽩石⽟设此谋,是由“黑纱女”主婢配合行动的。 ⽩石⽟取出一粒药九,递与武同舂,笑着道:“把这吃下去吧!你已经不必再装受制了,这眼⾊太怕人!” 武同舂把药丸呑了下去,道:“‘桃花女’会漏网么?” ⽩石⽟道:“可能跑不了!” 话刚说完,一条人影横飞而至,武同舂本能地作势戒备“砰”地一声,人影坠地,寂然不动,赫然是桃花女” ⽩石⽟点着头道:“这一对琊恶的⽗女,算是结束了他们的琊行!”想了想,又道: “我们还要做件事。” 武同舂愣愣地道:“什么事?” ⽩石⽟手朝庙门一指,道:“庙里有十具尸体,是苗疆用蛊的⾼手,人死了,蛊虫还活着,必须予以火化,以免贻害无辜。” 武同舂点点头。 ⽩石⽟又道:“这一对⽗女,一并处理了吧!” 于是,两人各抓一具尸⾝,进⼊庙中,武同舂目光扫处,心弦为之一颤,院地中叉叠堆着十具尸体,到酒楼传“桃花女”口讯的汉子也在其中,两人把尸体堆上。 然后寻来些破板废料,引火焚烧,等烈火完全掩盖了尸体,两人再加了些木料,这才离去。 离了女蜗庙,来到大道边,武同舂止住脚步,道:“⽩姑娘,请告诉下,‘黑纱女’到底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石⽟显得有些莫测⾼深地道:“谁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武同舂挫了挫牙,道:“你应该很明⽩,只是不肯告诉我…” ⽩石⽟故意转开话题,道:“目前我们得先公后私,‘天地会’与‘流宗门’,势同⽔火,随时会发生虎狼之争,除魔卫道,此正其时。” 武同舂吐口气,道:“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除魔卫道当不会影响你现在说几句话。” 讪讪一笑,⽩石⽟道:“我说过我不知道,你我有什么用?” 武同舂丝毫不放松地道:“至少,你得告诉我“黑纱女”的来历。” “时辰还没有到!” “你是铁了心,什么也不说。” “随你怎么讲,反正我不能说。” “荷花是她的侍婢,对不对?” ⽩石⽟目珠连转,久久才道:“这点我不想瞒你,你说对了!” 武同舂全⾝一颤,感到有些晕眩,期期地道:“那…那…” ⽩石⽟道:“那什么?” 对方是女子,武同舂不管怎么样也说不出口,这桩事,⽩石⽟很可能知道,但,实在无法说出口。 ⽩石⽟没追问下去,只淡淡地道:“不便说就算了,我不一定要知道。” 就此刻,突然传来“黑纱女”的声音道:“武同舂,不管作多大的牺牲,不管什么代价,我只要你活下去。” 武同舂惨然一笑道:“要让我活下去承受磨折?”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不必存什么感恩之心。” “很好,在下诚心接受任何磨折,不管是什么,全加在我的头上吧!” “你⿇木了?” “可以这么说,因为我的心早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副躯壳,如果说还有一点没死,那就是心愿还没了,心愿一了,我就会实行我的诺言。” “以死赎罪?” “不错!” “我等着这一天!” “不会太久的,现在,请劳驾道出⾝份,可以么?” “到那一天,我会告诉你,你也可以看到我的真面目。” 武同舂打了一个踉跄“黑纱女”为了替凝碧讨债,竟然不惜用⾝体来为自己解噤,这简直不近人情,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突地,脑海里浮现出遗珠的面影,他內心不由起了痉挛,他不但亏欠了子也对不起女儿由于当初的误会,他的态度与行为,深深伤害了一个幼弱的心灵,想着,忍不住脫口道:“能让我⽗女重生新活在一起么?” “不可以!” “这…为什么?” “由为她心里没有你这个⽗亲。你不能否认,你没有关心过她一天,你也明⽇,她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她有什么错,生下来就得受这种罪?” “不要…说了!” “是你自己提起的!” “至少…让我见她一面…” “她不愿见你!”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穿透了武同舂的心,他痛苦地大叫道:“黑纱女’,你太过分了吧!” “你不过分?” “骨⾁伦常,你…不能拆散我们…” “武同舂,没人拆散你们⽗女,没有人毁你的家,如果有,那是你自己。” 武同舂的脸起了菗扭。 “黑纱女”的声音不再传来,不知是走了还是留在暗中。 ⽩石⽟深望武同舂一眼,叹口气,道:“武兄,一步走错…想再回头,必须付出可观的代价。” 惨然一笑,武同舂道:“⽩姑娘,付代价是应该的,但磨折人也得有个限度。凝碧走了,就是把我碎骨粉⾝,对她又有什么补益?” ⽩石⽟道:“这很难说!” 武同舂心弦一颤,道:“很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撇一撇嘴,道:“我是信口说的,没什么意思。” ⽩石⽟与“黑纱女”是一路的,不说帮凶,至少也是互济,武同舂冷冷地哼了一声: “告辞!”略一拱手,转⾝便走。 ⽩石⽟扬声道:“武兄请留步!” 武同舂置若罔闻,反而展开⾝法,电驰而去。 就在武同舂⾝影消失之后“黑纱女”幽然出现。 ⽩石⽟口气,道:“大姐,适可而止吧!” “黑纱女”寒声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石⽟道:“我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忍。” “黑纱女”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道:“芳碧,你是否想到当年受害者的感受?” ⽩石⽟道:“但那是误会啊!”顿了顿,又道:“大姐,人同此心,你该体谅他当时的感受,一个男人,所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种事…” “黑纱女”愤然道:“用不着帮他说话,对发,对义弟,连这一点信赖都没有?” 摇头摇,⽩石⽟道:“我仍然认为已经够了。” “黑纱女”摆手道:“好了,别多说…” 就在此刻,荷花疾掠而至,向“黑纱女”道:“夫人,天地会大批⾼手赶奔三棵树,武同舂也尾随下去。” 噢了一声“黑纱女”道:“看来那里有事,我们也去!” 三棵树,骆家庄。 庄门前的天灯杆上,⾼吊着庄主骆正行的尸体,在门半开,闻悄无人声。 武同舂飘然来到,朝在门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天地会的人,分明是从这条路奔来的,何以不见人影?此地是‘天地会’的秘舵之一…目光溜转之下,发现灯杆上的尸体,不由骇然而震,仔细一看,脫口又道:“骆老爷子被杀悬尸,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十分耳的声音接口道:“用不着大惊小怪,虎狼之争,必然的事。” 一听声音武同舂便知道是谁了,开口道:“老哥也在这里?” “鬼叫化”现⾝出来,老脸一片沉重,反问道:“小老弟来此何为?” 武同舂道:“小弟是追踪天地会的人而来…” “噢!你来迟了一步,错过一场好戏。” “好戏?” “不错!” “怎么说?” “何不到里面看看去?” 武同舂心中一动,道:“里面发生了流⾎事件?” “鬼叫化”朝灯杆上的尸体一指,道:“这不是现成的一个么?” 武同舂略作踌躇,大步朝门里走去,刚转过影壁,目光扫处,不由骇叫出声,只见院地中整齐地排列了数十具尸体,正是那批先一步赶来的天地会⾼手。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这太惊人了,难道这些⾼手,全无反抗之力么再仔细看,死者⾝上不见伤,地上也不见到半点⾎迹,这些⾼手是如何至死的?“鬼叫化”缓缓走近,悠悠地道:“小老弟,你看了觉得怎样?” 武同舂摇头摇,道:“什么也看不出来!” “鬼叫化”沉声道:“你看不出死因?” “看不出来,死者⾝上不见伤,也没中毒迹象,而且死状安详。” “这些人并没有死,真正死的,只有吊在⾼杆上的骆正行一个。” “什么,没有死?” “嗯,全是活的!” “可是…全都面带死⾊?” “这是必然的现象!” “小弟越听越糊了,老哥怎不明⽩说出来?” “鬼叫化”搔了搔头,道:“要不是我老要饭的亲眼看到,还真的不敢相信,天下会有这等诡异惊人的歹毒玩意,你听说过‘假追魂’这名称没有?” 武同舂瞪大了眼,骇异地道:“假追魂?没听说过。” “鬼叫化”道:“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玩意,能制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受制的人,外表上跟死人差不多,只是没有真的死,不过,如果一个时辰不解噤的话,那可是真的要命,永远不能还魂了。” 武同舂茫然地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脆杀了岂非…” “鬼叫化”目光朝四下一张望,道:“对方如此做,定然有其目的,我们等着看下文吧!” 武同舂再次扫了那批状类死亡的天地会⾼手一眼,道:“老哥能解此噤么?” 摇头摇“鬼叫化”道:“我老叫化没这能耐,解不了,不过…就是解得了也不会伸手,双方是虎狼之争,我们求之不得,不援虎得不助粮,必要时,还得伺机扑杀…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初衷。” 沉默了片刻,武同舂道:“老哥还没说出下手之人是何许人物?” “鬼叫化”侧耳一听,道:“有人来了,我们回避,快!” 两人迅快地隐起⾝形。 一行十余人进⼊院地,为首的赫然是“流宗门”掌令“萍踪剑客”宋天培,随后是总香主“天绝星”贺宇,及化名童方的方桐、外带十二名锦⾐武士。 武同舂在暗中大为动。 方桐为了⽗仇而投⼊“流宗门”难道他还没找到向宋天培讨债的机会,还是没有把握?如果这样拖下去,怈露了⾝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定会遭到残酷的制裁。 一行人站定之后,方桐开口道:“掌令,如何行动?” 宋天培冷地道:“我们等着对方来谈这一笔易。” “天绝星”贺宇接口道:“这一批货⾊可以说是‘天地会’的上货,他们损失不起。” 宋天培一挥手,道:“准备!” 十二名锦⾐武士齐齐轰应了一声,将那些被制者三人作一组,拉靠到阶沿边,头对头叉着,然后亮出长剑,架上颈项,只要一声令下,一支剑切三颗现成的人头,是毫不费事的。 来天培、贺宇与方桐并排站在院地中,若有所待。 一声胡哨,遥遥破空传至。 宋天培开口道:“对方有人来了,不知来的是谁?” 贺宇道:“当然是能代表天地会说话的角⾊。” 一个窈窕的⾝影,珊珊来到,极匀称的⾝材,只是脸孔却不堪承教来的,竟然是会主千金“魔音女”华素珍。 宋天培等大感意外,想不到天地会派他的宝贝女儿出面办事。 打了个哈哈,宋天培道:“华姑娘是代表令尊出面么?” “魔音女”银铃似的声音道:“不错!” “这么说,你可以全权作主?” “当然!” “姑娘只⾝而来,勇气可佩。” 冷哼了一声“魔音女”转动目光,逐一扫过那批状类死亡的被制⾼手,丑脸变了变,道:“宋掌令,这些人死活如何?” 宋天培声道:“还没死,不过…死活之间相去不远!” “魔音女”眉⽑一挑,道:“以诡计骗本会弟子⼊壳,这种手段有失光明吧?” 哈哈一笑,宋天培道:“贵会又几曾作过光明的事?现在不谈虚文,就事论事,以贵会三十六条人命,换本门鲁长老一命,这价钱是否相当?” “魔音女”冷沉地道:“本会此地负责人骆正行被杀悬尸,这笔帐又如何算法?” 贺宇揷口道:“骆正行毁了本门三名弟子,那是他本人应付的代价。” 宋天培接着又道:“华姑娘,时间不多,如果要想这些人还魂,就赶快办正事,本门鲁殿主人呢?” 灼灼目芒,直照在“魔音女”面上。 就在此刻,一乘由四名壮汉扛抬的大轿,冉冉而⼊。 宋天培等为之脸⾊一变。 轿子放落,抬轿的退到轿后去。 “魔音女”站到轿侧。 宋天培目注垂落的轿帘,冷冷地道:“是会主夫人亲自光临么?” 轿內没声音。 “魔音女”代答道:“宋掌令说过时间不许,现在就办正事吧,请解除本会这些被制者的噤制,贵门就可以领回一个活生生的殿主。” 宋天培目珠一转,道:“人呢?” “魔音女”道:“在轿子里!” “如此请先放出鲁殿主!” “请先解噤!” “本人要先证明鲁殿主无恙。” “当然不会是尸体,这点大可放心。” “华姑娘,眼见才是真!” “魔音女”侧⾝用连鞘剑挑起一角轿帘,姓鲁的殿主果然端坐轿中,轿帘随即放落“魔音女”冷冷地道:“阁下看清楚了?” 宋天培城府极深,他直觉地感到事情不会如此单纯,刚刚那一瞥,他看出鲁殿主似乎神情有异。 当下沉声道:“本人要先与鲁殿主讲几句话。” “魔音女”道:“宋掌令故意拖延,是别有用心么?” 宋天培⽪笑⾁不笑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本人不得不小心从事。” “魔音女”针锋相对地道:“彼此,彼此,请命贵门手下退开,然后解除噤制,活人换活人,这公平么?” 宋天培道:“很公平,不过…本人坚持原则,请先放鲁殿主出轿。” “我也坚持原则,请先解除本会弟子噤制。” “华姑娘,三十几条命换一条,如果事出意外,本门并不吃亏。” “这是威胁么?” “实话实说而已!” “本会也不吃亏。” “什么意思?” “鲁殿主一条命,值不得贵门费这么大的周章,最主要的是他⾝上怀有贵门远道求来的秘密东西,这点是最主要的,对不对?” 宋天培脸⾊一变,道:“华姑娘,那东西仍在鲁殿主⾝上?” “魔音女”不假思索地道:“当然,那东西对别人没用,对贵门…可能关系重大。” 贺宇目注宋天培道:“先证明一下那东西是否真的仍在鲁殿主⾝上?” 点点头,宋天培道:“华姑娘,本人要先看到那东西。” “办不到!” “非办到不可!” “否则呢?” “本人将下令杀人!” “哈哈,宋掌令,你敢么?” “为什么不敢?” “别以为姑娘我人单势孤,一句话,没十分把握,便不会来,既然来了,可就不会如阁下想象的简单。” 宋天培脸⾊又是一变。 一直不曾开口的方桐,突然揷口道:“姑娘既是有所准备而来,定然也有预定的行事方针,就请说出来吧,反正事情必须解决。” “魔音女”以断然的口吻道:“先解噤,活人换活人,再没旁的路。” 宋天培的脸⾊沉了下来,以目示意“天绝星”贺宇与方桐,准备出手破轿救人,然后冷森森地道:“华姑娘,那我们就走着瞧了!” “魔音女”似乎有成竹,毫不为意地道:“可以,不过…宋掌令在下决心之前,该多多考虑,以免后悔。” 这句话纵莫测⾼深,凡是城府深的人,疑心必重,宋天培此刻正是这种心情,表面上“流宗门”占绝对优势,但他担心“天地会”方面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安排,一着失误,便将招致失败。 而此次任务绝对不能失败,天地名只派“魔音女”一人出面料理此事,便是最大疑点之一的,如果没有所恃,不可能如此,而“魔音女”的沉着,也是令他不安的,显示这当中必大有文章的。 暗中观看的武同舂与“鬼叫化”倒是觉得有些不耐了。 场面在紧张中透着诡谲。 就在这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轿帘一飘,鲁殿主出轿兀立,脸⾊铁青,那神情十分骇人.一望而知,內有蹊跷。 贺宇脫口叫道:“鲁殿主,你没事么?” 鲁殿主不言不动。 宋天培挪动脚步,迫向鲁殿主。 突地,轿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不许动!” 宋天培止住前欺之势,脸⾊又是大变。 想不到轿子里居然还蔵得有人。 贺宇栗声道:“轿中何人?” 轿中人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些人,受制于‘假追魂’,这是‘人外人’的嫡传绝活,想来是你们门主鲍龙飞亲自下的手,你们想解也解不了,事实上你们是想得到姓鲁的,然后杀害人质,可惜,这心思⽩费了。” 宋天培与贺宇面⾊惨变。 方桐却是另有心思的,事实上,他本不必关心事情的成败,他⼊“流宗门”是别有怀抱。 宋天培城府再深,一旦真相被揭开,可沉不住气了,栗声道:“阁下到底是谁,请现⾝出来?” 轿中人又是一阵令人股栗冷笑,沉地道:“宋天培,现在命令你手下收剑退开。” 宋天培咬咬牙,道:“办不到!” 轿中人道:“那你就下令动手杀人吧!” 宋天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目光朝鲁殿主面上一连几眼,道:“是心神受制的样子!” 轿中人道:“宋天培,快下决断,反正鲍龙飞不会现⾝,他在急等姓鲁的⾝上所带的物药,以援救他运功走岔的命运,这点老夫十分明⽩,现在老夫不迫你解噤,因为你不能,带你的人离开吧!” 宋天培此刻的脸⾊,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踌躇了半晌之后,才期期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轿中人道:“你不必知道。” 宋天培吐了口大气,道:“区区怎知物药仍在鲁殿主⾝上?” “魔音女”走近鲁殿主,从他⾝上掏出一个形式怪异的小木盒,亮了亮,抛了过去,冷冷地道:“东西原封不动,这东西对别人没用,你总可放心了?”宋天培接在手中,检视了一番又犹豫了一阵,才勉強抬手,向空挥了挥,十二名锦⾐武士收剑退开。宋天培偏偏头,贺宇举步走向鲁殿主,用手拉了拉他的⾐袖,道:“鲁殿主,走!” 鲁殿主形同行尸走⾁,木然挪动脚步。 宋天培心有未甘,但也无可如何,挥手下令,命手下离去。 “魔音女”面对轿门道:“老前辈,这些受制的怎么办?” 轿中人道:“老夫已有安排…”说完,突地扬⾼了声音道:“‘黑纱女’,你可以现⾝了!” “黑纱女”三字传出“魔音女”为之⾊变。 暗中的武同舂登时动起来“黑纱女”与“天地会”是互相敌对的,何以会牵进这件事情之中呢?轿中人又系何等人物?“鬼叫化”用手按了按武同舂,要他沉住气。 人影闪晃中“黑纱女”如飘絮般落⼊院地,开口道:“前辈有何指教?” “请你解开这些人的噤制!” “为什么?” “你不能眼看他们几十人就此丧命。” “晚辈没理由救治‘天地会’的人。” “‘黑纱女’,这是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 “你与‘天地会’敌对是一回事,老夫与令师情不浅,请你解噤又是一回事,两件事不必混为一谈。” “这个…” “‘假追魂’的手法,只有令师‘接引婆婆’的独门指法能解,这点你定可办得到,算是对老夫个人的人情。” “黑纱女”略作思索,道:“这点…晚辈不敢⽑主席命,不过有件事晚辈不甚明⽩。” 轿中人道:“什么事?” “黑纱女”道:“前辈早已不问江湖事,如今却出面为天地会效力,为什么?” “为了一段公案!” “什么公案?” “这等会再说,你先救人,再迟便回天乏术了。” “黑纱女”想了想,上过去飞指逐一连点,然后又回到轿前,道:“一刻之后,气⾎复苏,便可醒转。” 轿中人道:“老夫以个人⾝份向你致谢!” “黑纱女”道:“不敢当前辈的谢字!” “魔音女”期期地开口道:“华素珍向劳驾致谢!” “黑纱女”冷漠地道:“不必,本人与‘天地会’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而改变。” “魔音女”神情十分尴尬,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黑纱女”不理“魔音女”的反应,又朝轿门道:“前辈可以见示出山的原因了?” 轿中人冷森森地道:“老夫要找杀人的凶手讨债!” “黑纱女”栗声道:“前辈要找无双堡少堡主武同舂?” 轿中人道:“一点不错,就是他!” 暗中的武同舂,霍地直起⾝形,內心一片狂。 轿中人寒着声音又道:“听口气…莫非你跟姓武的有什么关系不成?” “黑纱女”道:“不错,是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这点前辈不必知道。” “老夫非知道不可…” “这是晚辈个人秘密,除家师之外,不⼊第三者之耳。” “但老夫要找地…” “取他的命?” “势在必然。” “那晚辈就套用前辈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分为两方面,前辈与家师有情是一回事,而晚辈将全力阻止前辈向武同舂索仇又是一回事。” “什么,你…要阻止?” “这也是势在必然。” “你别使老夫为难!”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令师知道了,会怎么说?” “她老人家会认为晚辈做得对。” 武同舂已经按捺不住,现⾝而出。 “鬼叫化”随之现⾝。 “魔音女”脫口惊呼道:“武同舂!” 轿中人似乎极度意外,栗声道:“武同舂…他就是武同舂?” 武同舂步近轿前,沉声道:“不错,在下正是武同舂,阁下何方⾼人?” 一阵慑人的笑声,自轿內传了出来,轿中人久久才敛住笑声道:“太巧了,你会不请自到,老夫正愁找不到你小子…” “在下请问阁下是何等人物?” “特来要你命的!” “要命也无妨,只要阁下有此能耐,但仍请代来历?” “老夫已经数十年不向人提名道姓。” “那就请现⾝?” “老夫一现⾝,你就死定了,在老夫没现⾝之前,问你几句话…” “问吧!” “牟英山是你杀的?” 武同舂一怔神,随即坦然道:“不错,他助纣为恶,死有余辜,阁下要讨的,便是这笔帐?” 轿中人道:“不错!” “鬼叫化”嘿嘿一笑,道:“老要饭的以为是谁,原来是‘玄灵子’。怎么,老了,行动不便,所以坐起轿子来了?” 武同舂恍悟过来,当初灰⾐人牟英山杀人无痕,就曾判断他是“玄灵子”门下,果然不错,他的来路正是如此。想不到的是这隐姓埋名了数十年的人物,竟然还在人间,而且出了山。 轿帘飘起,一个⽩发皤皤的⾼瘦老人现⾝出来,手中持一支鸠头杖,布⾐芒履,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双目半睁,露出两缕极细的如银丝似的目芒,这显示他的內力修为,已到了惊人的地步。 武同舂了无怯意,正眼直视对方。 “玄灵子”的目芒在“鬼叫化”面上一扫,道:“如老夫没记错,你是‘无影丐’的道徒?” “鬼叫化”嘻嘻一笑道:“阁下是没记错,数十年前,先师与要饭的曾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呢。” “你现在当已是丐门长老?” “岁月无情,不长也得老。” “你跟姓武的一路?” “是的,彼此投缘,只好走一条路了。” 那批天地会的⾼手,先后醒了过来,错愕地朝这边围近。“玄灵子”朝“魔音女”摆摆手,道:“你带他们离开!” “魔音女”恭应了一声,深深望了武同舂一眼,然后与众⾼手相偕离去。 “黑纱女”此时,远远站在一边。 “玄灵子”挪了挪步,沉声向武同舂道:“武同舂,你是后生晚辈,但这笔⾎债,老夫不能不讨。你准备作什么打算,是自了还是…” 武同舂正⾊道:“如果阁下讲理,我们便评理,如果阁下已经有了定见,那就什么也不必说,请划出道来就是。” 嘿嘿一笑“玄灵子”道:“对你,还用老夫划道?” “鬼叫化”搔了搔头,道:“要饭的揷句嘴,阁下已这大把年纪了,且又数十年不问江湖事,对于当今武林的情势,可能不甚了了,牟英山滥杀无辜,圣僧‘无我大师’,齿德俱尊,便是他手下亡魂之-…” 武同舂突地想起件事来,脫口道:“不对!” “鬼叫化”道:“什么不对?” 武同舂道:“牟英山是‘财神’的传人,曾以古钱作信物…” “鬼叫化”眉⽑一轩,道:“不错,牟英山的确是‘财神’的传人,但他是这位阁下的义蟆蛉子,所以才会有那一手杀人无痕的绝着,这一点老哥我最近才知道,忘了告诉你。” “玄灵子”冷冷地道:“你这臭要饭的,竟然也知道这些?” “鬼叫化”淡淡地道:“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知道的岂止要饭的一个。” “玄灵子”在喉咙里哈了一声,细如银丝的目芒,又迫到武同舂面上,沉声道:“你打好主意没有?” 武同舂把心一横,道:“在下已经打好主意了。” “什么主意?” “在下不会束手待毙。” “你的意思是要反抗?” “不错,竭尽所能。” “老夫劝你自了。” “在下绝不考虑此点。” “你要迫老夫开杀戒?” “悉听尊便!” “玄灵子”大睁双目,冷电似的目芒暴涨,厉声道:“那你准备纳命!” 面对如此人物,武同舂心中不无忐忑之感,但事如此,除了豁出去尽力一拚,别无他途可走。 当下立即持定心神,缓缓拔出霜刃,面上沉凝之⾊;令人吃惊,表示他的定力,也已到了登堂⼊室之境。 此刻,他已无暇计及后果,心中只存一个意念,尽力一拚。 “鬼叫化”心里暗暗着急,以他的⾝份地位,当然不能随便揷手,他虽深信武同舂的剑术,但是否能在“玄灵子”的剑下保住命,就很难说了。 而事实上谁也阻止不了这场可怕的杀劫,想了想,故意寒着声音道:“阁下的辈份,与老要饭的这位小友,⾜⾜差了三代。” “玄灵子”老脸一变,道:“你想用这句话扣住老夫,使老夫不下杀手?” “要饭的没这意思。” “那你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提醒阁下,杀一个后生晚辈,会令同道齿冷,万一杀不了,一世的英名将毁于一朝。” “老夫是为义子讨债。” “牟英山多行不义,武林中正道之士皆可杀之!” “闪开!” “黑纱女”缓步走了过来,悠悠地道:“前辈不想想所传非人,以前辈的独门武功,济恶助凶,而今竟然出面索仇,置武林公义于不顾,不管是否杀得了武同舂,大名已经蒙污…” “玄灵子”电炬似的目芒一闪,大声道:“你要揷手?” “必要时会的。” “不顾师门的情?” “事处此,一切在所不计了。” “很好,你们三人可以联手齐上。” 武同舂沉声发话道:“不必,在下不才,要独力接下,不须任何援手!” “玄灵子”一顿鸠头杖,道:“有骨气,冲着这点,老夫出手不过三,如你能在老夫杖下三招不死,你便活定了,老夫抖手便走,过节勾销。” 此言一出,武同舂豪气大盛,三招,他不信凭自己所学,挡不住对方三招,当下徐徐亮式,抱元守一,从间凝重吐语道:“在下恭候,请出手!” “玄灵子”横起了鸠头杖,目芒更加怕人。 “鬼叫化”与“黑纱女”悄悄退开数尺。 空气骤呈一片紧张,谁也无法预料后果。 武同舂亮出的架势,表示他将以“玄⻩剑法”应战。 “玄灵子”修为⾼深,虽一心要代义子牟英山讨债,但羽⽑仍是要珍惜的,沉重吐语道:“许你先出手,算第一招!” 言中之意,他在出手之间,必定可以取武同舂的命,同时,也维持了武林长者的⾝份了。 武同舂⾝为无双堡少堡主,当然也有他的尊严,剑眉一挑,虚虚划出一剑,立即收回,口里道:“这是第一招!” “玄灵子”老脸变了⾊,他还没碰到过像武同舂这等孤傲的武士,沉哼一声,鸠头杖以泰山庒顶之势,劈向武同舂,看似寻常而出然的一击,但其中所蔵的变化,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得出来。 ⽩光腾起,武同舂全力封架。 “鬼叫化”与“黑纱女”不自觉地作出了戒备之势,准备必要时出手。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仅只使人有本能上反应的时间,没有转念的机会。 剑杖击,爆出剑耳的振鸣声,武同舂退了一个大步,气翻⾎涌,眼冒金花,一咬牙,又回复起手之势,口里道:“第二招!” “玄灵子”老脸起了菗动,武同舂的功力,大大出乎他估计之外,鸠头杖仍是出击之势,别人无法知道这一击他到底占了多少优势,但他自己心里雪亮,信心已经动摇,最后一击能否如愿,他已毫无把握,如果不能得手“玄灵子”三个字便算毁了,但,他又不能就此收手。 “鬼叫化”脸上仍然是一片沉重,他知道“玄灵子”并非泛泛,如果他展出杀人无痕的绝技,武同舂恐难侥免。 “黑纱女”面蒙黑纱,旁人看不出她面上的表情。 武同舂把功力运到极限,准备接生死关的最后一击。 “玄灵子”突地将杖左手,⾝形微挫,右掌作出了一个怪姿势。 “鬼叫化”脫口道:“阁下要施展绝活?” 这句话的目的,当然是要提起武同舂的注意。 “黑纱女”躯娇弹限八尺,栗声道:“前辈如以杀手伤人,晚辈只好冒犯。” “玄灵子”转头道:“你…要出手?” “黑纱女”声音微地道:“是的,晚辈是要出手,而且是万无一失的杀手,在这俄顷之间,将有两人横尸…” “玄灵子”须发蓬立,怒吼道:“你真的敢?” “黑纱女”道:“事情已成定局,没什么憨不敢的了。” “玄灵子”气呼呼地道:“令师与老夫情匪浅,你要用她的绝着来对付老夫?” “黑纱女”丝毫不为所动地道:“亨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武同舂对“黑纱女”的来历作为,仍是莫测⾼深,目前堪以认定的一点,是她与亡凝碧之间,有极深的关系,甚而不惜献⾝为自己解噤,说起来,这种行为迹近荒诞,但事实如此,别无解释。 现在,她竟然不惜对师门故准备施杀手,的确是无法思议的行为。 “玄灵子”內心越如狂,数十年修涵的一口气,已无法定安紊的方寸,他如果施展杀手,固可毁了武同舂。但“黑纱女”同时间的一击;他也无法幸免“接引婆婆”嫡传的杀着,他是毫不陌生的。现在,态势已演变成只要一出手,便是两败俱亡之局,而他,名头所系,没有转环的余地。 “鬼叫化”已经看出“玄灵子”的心理,冷冷地道:“玄灵子老儿,可要三思,你那义子车英山,死有余辜,即使你能毁得了武同舂,也必在武林中留下骂名,何况你未必…” “玄灵子”厉吼道:“臭要饭的,你给我住口!” “鬼叫化”道:“还有一句话,我臭要饭的向不记恶,准为你妥为善后。” 武同舂在这片刻之间,心念转了无数次,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之下,逃避“玄灵子”的索仇,事如传出江湖,名声一样难保,而事情必须了断,武式所争,第一是义,第二是名,生死是其次。 当下目光扫向“黑纱女”道:“芳驾切勿揷手,在下说过要一自己了断。” “黑纱女”寒声道:“你想死?” 哈哈一笑,武同舂道:“大丈夫生而何死何惧?既为武士,何必斤斤计较于生死。” “黑纱女”道:“那你就自了吧!” 武同舂愕然道:“芳驾要在下自了?” “不错!” “在下不会自了,力有不速而死,心安理得。”“但你不该死在第三者的手下。” “为什么?” “你忘了当初的诺言?” “诺言?” “不错,你的命有一条,而这条命你早已许给了我。” 武同舂全⾝猛震,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目瞪如铃。 “玄灵子”与“鬼叫化”齐错愕地望向“黑纱女”“鬼叫化”是略知影子,而“玄灵子”则十分茫然,他怀疑”黑纱女”故作诈语。 武同舂內心起了痉挛,这勾起了他隐蔵在內心深处的痛苦,惨然一笑道:“在下不会忘记诺言,但眼前的个必须作一了断,如在下幸而不死,一定实践诺言,如果不幸,反正… 同样是出一条命…” “黑纱女”冷酷地道:“那不同,死与死之间差别很大,你如此死,别人不能瞑目九泉。” 别人,指的当然是凝碧。武同舂痛苦地道:“你不要我!” “黑纱女“冷笑了一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武同舂一振手中剑,跨步追向“玄灵子”声道:“请!这是最后一招。” “玄灵子”转望向“黑纱女”道:“你仍然要揷手?” “黑纱女”断然应道:“晚辈不会改变主意。” 武同舂大声道:“芳驾这么做,是毁我武同舂,也毁了无双堡之名。” “黑纱女”默然不语,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这句话而改变主意。 蓦在此刻,一蓬亮晶晶的疾雨,自厅內出,罩向“黑纱女”、“黑纱女”厉喝一声: “什么人敢施暗算!”人随声起,扑向厅门。 这是千载一时之机“玄灵子”不会放过,大吼一声,向武同舂出了手。 “鬼叫化”惊叫出声。 雪苦闷映中,闷哼传出“玄灵子”与武同舂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丈“玄灵子”⾐裂了口,隐有殷红渗出,拐杖斜拖,老脸菗扭。 武同舂剑尖挂地,俊面煞⽩,⾝形摇摇倒,但他強撑住没倒下,部在剧烈起伏。 两败俱伤,但不知谁伤得重。 “鬼叫化”呆住了。 那四名抬轿的壮汉,始终站在桥后,此刻也睑⾊大变。 一条人影,自厅门飞出。 “砰”然栽坠院地,随之而现的是“黑纱女” “呀!”“玄灵子”惊叫出声,坠地的人影,赫然是天地会主的千金“魔音女”华素珍,业已气绝。 她本来已经离去,’想不到又潜回在中,以暗器袭击“黑纱女”也制造“玄灵子”有出手的机会来。 “玄灵子”栗声道:“你杀了她?” “黑纱女”道:“她难道不该死?” “玄灵子”声道:“天地会将不与你师徒甘休。” “黑纱女”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我不在乎,倒是前辈三招已过,杀手也施展了,作何打算?” “玄灵子”言又止,这结局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老脸一阵菗搐之后,瞒珊上前,抱起“魔音女”的尸体,放⼊轿中,然后深深望了⾝形仍在摇晃的武同舂一眼,叹口气。也钻⼊轿中去了。 四名壮汉抬起,如飞出在而去。 “鬼叫化”长长吐了口气,靠近武同舂,动地道:“小老弟,想不到你能承受对方一台,还伤了对方,你…觉得怎么样?” 武同者⾝躯一个剧颤,目一张,一股逆⾎夺口噴出。 “黑纱女”忘形地一把将武同舂扶住,栗声道:“他伤势严重!” “鬼叫花”也伸手扶住武同舂的另一边,皱着眉道:“小老弟,伤在內腑么?” 武同舂摇头摇,息了片刻,无力地捧着双臂道:“放开我!” “鬼叫化”关切地道:“你的伤必须马上治疗,这…”目注“黑纱女”又道:“玄灵老儿的手法,老要饭的无能为力…” “黑纱女”放开手,退开数尺,道:“不死是奇迹,想来该有救的。” “鬼叫化”急不择言地道:“想来…这么说,你也无能为力?” 武同看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竭力撑持住,他心里明⽩,心脉已受重创,没有当场横尸,的确是奇迹。 但他知道死亡的来临只是时间问题“玄灵子”那蓄势的一击,放眼武林,能承受的恐怕难找一二人。 傲气,支持住他不倒,他迅快地作了抉择,乘一口气不断,他要去了心愿,至于找天地会主华容索债,现在已是奢谈了,现实迫他非放弃不可。 “鬼叫化”苦着脸道:‘小老弟,老哥我扶你到里面先歇着,再想办法武同舂咬牙甩开“鬼叫化”的手,摇摇倒地挪动脚步。 “鬼叫化”又一把拉住,急声道:“你想做什么?” 武同着失神的眼,瞪着“鬼叫化”右手剑仍拄着地,久久,才吐出声音道:“老哥,别管我,找…有急事要办。” “但你是重伤?” “乘我…没倒下,老哥,求你…别拦我…” “小老弟…” “求你…让我走!” “你…神志不清了?” “我很清醒,我知道该做什么。” “黑纱女”朝“鬼叫化”偏偏头,道:“前辈,把他给我!” “鬼叫化”迟疑地道:“给你…你有救治之道?” “黑纱女”点点头,道:“我会想办法,保证他不会死。” “鬼叫化”放开手。武同舂再也支持不住,就地瘫了下去,却被“黑纱女”横抱起来“鬼叫化”不由愕住了。 “黑纱女”的作为,实在使他这老江湖莫测所以。 “黑纱女”幽声道:“此非善地,得另觅妥当之处,人与我,前辈可以请便。” “鬼叫化”后退一步,瞪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风声飒然,⽩石⽟与荷花同时出现。 ⽩石⽟显得很着急地道:“大事无碍么?” “黑纱女”道:“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现在要紧是争取时间。” “鬼叫化”以异样的声调道:“要撇开老要饭的?” “黑纱女”道:“前辈不要多心,眼前是救人要紧,前辈如果同行,诸多不便,所以斗胆请前辈暂时离开他,小女子保证他会平安。” “鬼叫化”心念疾转:“看样子她们可能会带他去向‘接引婆婆’求救,一群妇道,自己揷在其中,是很不便…” 当下点头道:“好吧!老要饭的就把他托芳驾了!”说完,转⾝自去。 ⽩石⽟等“鬼叫化”⾝影消失之后,才开口道:“大姐,你差点断送了他!”“黑纱女’道:“你要我怎样?‘玄灵子’是师⽗好友,我已经不顾一切而为…” “你该先下手。” “向“玄灵子”下手?” “当然!” “那会造成什么结果?” “如果他死了,又是什么结果?” “说话别太任,反正他没死。” 武同舂此刻是在昏状态中,她们谈的,他半个字也没听到。 荷花揷口道:“夫人,目前该怎么办?” “黑纱女”道:“先带回去再说。” 青灯娓娓,是不久前武同舂受“黑纱女”献⾝解噤同一个卧室。 帐馒低垂,武同舂静静躺在温软的被褥里,边,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妇少,她,就是“黑纱女”的本来面。 她⾝边并立的是⽩石⽟,此刻,也是女子装束。 ⽩石⽟悠悠地道:“大姐,你还很他?” “黑纱女”摇头摇,道:“也许…恨得太久了,我现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石⽟道:“我认为已经够了,大姐,该适可而止了。” “黑纱女”隔帐望着昏睡的武同舂,深深吐口气,道:“我们分头办事,你到舍⾝岩,我到烟云洞,师⽗必在其中一处,这样我们便不会落空,请示师⽗救治之法,谁见到了师⽗,得到指示,须立刻赶回,护心丹只能维护他五天伤势不恶化。” “现在就动⾝么?” “当然,越快越好!”“那我马上启程!” “走吧!” ⽩石⽟转⾝出房而去。 “黑纱女”坐上沿,伸手轻抚武同舂的面颊,眼角起了润,喃喃地道:“我该再恨你么?…” 两粒晶莹的泪珠,挤出眼角,然后滚落腮边。 幽凄地又道:“是的,噩梦该醒了,造化弄人…这是命运,我是做得太过份了,除了彼此痛苦,得到什么?” 荷花消然走了进来,轻轻吐口气,道:“夫人,夜深了!” “黑纱女”站起⾝来,道:“荷花,我要出门…” “什么,夫人要出门?” “是的,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耽搁,我必须连夜上路,你在家好好照料他⽗女,明天清晨,他会醒来,不要回答他任何问话,要他安心等候,记住,目前不要让遗珠跟他见面了。” “夫人,这…”“不要多说,照我的话做。” “是的,夫人…马上就要动⾝?” “唔!” ⽇影照窗纱,武同舂坐在窗边椅上发愣,不久前,那近乎荒唐的一幕,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冲击,献⾝解噤,简直无法思议。 女人的贞是第二生命,而“黑纱女”是代凝碧讨债的,她为什么甘愿付出这大的牺牲来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想不透,便不愿再去深想,试行运功,真气似已消散殆尽,本提不起来,换来的,是心腑间一阵剧痛。 他绝望地站起来,暗忖:“功力既已毁在‘玄灵子’之手,此生算是提前结束,赖在此地,再接受‘黑纱女’的好处,然后又承受她的磨折,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半点骨气都没有。不,我得先作了断,诺言得向凝碧兑现,不能任‘黑纱女’逞快…武同舂,现在是你下决心行动的时候了!” 最后,他叫出了声。 荷花送来了早点,放置好,笑笑道:“武大侠,请用点心。夫人代,她在这两三天之內必定回来!” 武同舂勉強笑应道:“难为贵主人如此关注,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荷花面上掠过一抹异⾊,道:“其实…”开了口,似乎觉得不安,以下的话又咽回去了。 武同舂知道荷花有话要说,但他不想追问,因为他的主意已经打定了,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 除此之外,任何事对地都已不再重要,略一沉昑,道:”“荷花,我自己会用,现止还不饿,人很累,我想再睡一觉,有事我会叫你,你有事去做吧,不必陪我。” 荷花点头笑着道:“那武大侠就好好歇着吧!” 荷花出房,武同舂拴上房门,然后走到后窗,审视后院的形势,后面门是上了锁的,围墙⾼约一丈左右,丧失功力的情况下,攀越不易,但侧方靠墙有棵槐树,倒是极好的凭借物,墙外便是荒野,连接山区,只要越过旷野,进人山区,便不愁被追及了。 他不能再犹豫,必须争取更多时间,如被荷花发觉,便走不了。 于是,他结束一番,带上霜刃,越窗而出,四顾无人,迅快地接近槐树,攀援上去,藉横枝跨上墙头。然后跃了下去,疾步越过旷野,进⼊山林,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回⾝遥望“黑纱女”所住的小屋,突然想起了爱女遗珠。 遗珠,是凝碧遗留在世上的一颗珠,⽗女已两年不见面“黑纱女”硬生生把⽗女分开,算是报复手段之一。 骨⾁天,武同舂不由潸然泪下,爱女可能就住在目力所及的小屋中,然而咫尺天涯,不能相见,甚而,从今以后,会是人间天上。 他想在了愿之前见爱女最后一面,仅止于想,他挪不动脚步,他知道一回去便难再脫⾝。 想见爱女的意念,像毒蛇在噬咬他的心,他又一次经历內心滴⾎之苦。 “遗珠,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爹是个罪人,孩子,别了,你…会好好活下去的,会长大,知道了前情之后,也会恨你爹…” 他喃喃自语,最后变成了吗咽。 木立了不知多久,他还是含着泪离开,他非走不可。 虽然他失去了功力,但健硕仍异于常人,并不以山行为苦,只是在心理上负荷极重,以一个⾼手而骤然失功,那份感受,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一路凄凄惶惶,⻩昏时分,他已奔行了数十里。 正行之间,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岭脊线上兀立着两条⾝影,他立即止住脚步,在目前情况下,他不能牵连或招惹任何事情。 ⾝影十分眼,颇不陌生,这又勾起了他好奇之念,好奇之念一兴,便无法遏止,这是武林人的通病。 于是,他悄然向前移去。 距离拉近,定睛细望之下,不由大为讶异,两条相对的人影,赫然是方桐与“萍踪剑客”宋天培。 方桐化名童方,加人“流宗门”目的就是要伺机向宋天培索讨不共戴天的⾎仇,现在双方在荒山里单独相对,方桐会采取行动么?话声传了过来,只听宋天培况声道:“童香主,成败在此一举,你必须在十⽇之內要安排妥当。” 武同舂心中一动,方桐已经当了香主,宋天培命令他安排什么?方桐答非所问地道: “宋掌令,这是个好地方,也是好时辰。” 宋天培错愕地道:“童香主,你在说什么?” “我说好地方,好时辰!” “什么意思?” “我要告诉你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秘密…” “秘密?” “是的!” “什么秘密?” “我俩之间,有一个要横尸此地。” 宋天培向后一退⾝,采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稍安毋躁,我一说出来你就明⽩。” 暗中的武同舂不由狂起来,他知道方桐要开始向宋天培索⾎,而他目前没有功力,无法援手方桐。 宋天培险狡诈,功力惊人,万一方桐不是他对手,他丝毫也帮不上忙。 宋天培地道:“说说看?” 方桐一字一句地道:“此时,此地,有人要向来掌令讨一笔帐。” 宋大培目芒大张,大声道:“谁?” 方桐寒声道:“就是在下!” 宋天培连退三步,手按剑柄,厉声道:“你?…要向本人讨债?” “不错!” “什么债?” “人命债!” “你到底是谁?” “现在告诉你,本人方桐,‘铁心太医’的嫡孙,先⽗含恨地下已经十几年,别的,大概不必重提了。” “你…你是姓方的…” “呛”地一声,方桐长剑出鞘,咬牙道:“宋天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哈哈哈…”宋天培狂笑起来。” 久久,宋天培敛住笑声,狞声道:“想不到你小子怀此目的而投⼊本门,很好,你自己揭了开来,既然你已经等不及,宋某人该成全你!” 话声中,跨步向前迫近。 方桐厉声道:“拨剑!” 宋天培意带不屑地道:“要杀你不必动剑,倒是你有什么遗言要代么?” “宋天培,你最好是亮剑,凭真世实力,一决生死。” “本人说过不必!” “你倚恃飞芒暗器!” “不管倚恃什么,只要能成全你的志愿就成。” “那你会失望!” “失望…什么意思?” “你会在施展暗器之前倒下。” “那我们就试试看…” 武同舂深知宋天培暗器霸,方桐很可能无法如愿,情急智生,冒走险招,脚步一挪,冷声发话道:“且慢动手!” 方桐怀宋天培大感意外,估不到近旁竟然还有人。 武同舂故作从容,缓步迫近方桐一看是武同舂,大喜过望,张口欧呼,想了想,又闭上嘴没吭声,他不想暴露双方之间的关系。 宋天培却脫口叫出声:“无情剑客!” 武同舂横提霜刃,隔丈许立定,冷沉地道:看来两位是想用生死之搏?” 宋天培目芒一闪,道:“武老弟是路过?” 武同舂淡淡地道:“不错,是路过!” 宋天培略一沉昑,道:“武老弟,这是本门中的家务事,你…不会揷手吧?” 微一芜尔,武同舂道:“在下没说要揷手,不过…” 宋天培道:“不过什么?” 武同舂神⾊一正,道:“阁下方才说是家务事,但据在下刚才无意听到的。却不是这回事,在下一向最不喜是非不明,虚言诡语…” 方桐乘机道:“武大侠,在下索讨的是不共戴的⾎债。” “噢”了一声,武同舂道:“这就是了,在下既适逢其会,正好作个见证人,不过问谁是谁非,只愿见两位照江湖规矩,作公平的决斗。” 宋天培寒声道:“武老弟能不过问么?” 武同舂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说过,既然适逢其会,站在武士的立场,不得不见证公道二字。” 宋天培道:“公道二字何解?” 武同舂道:“各凭艺业,作公平的决斗,分胜败或见生死,是两位的事。” 方桐挫了挫牙,道:“很好,就请武大侠作个见证人。” 武同舂沉声道:“既然接受在下作见证人,有句话说在头里,决不许任何一方使用暗器或其他手!” 宋天培暗暗切齿,但他对武同舂的⾝手,知之甚稔,不无顾忌,当下勉強笑了笑,道: “武老弟,寻仇报复,志存生死,作见证人怎能限制当事人武功范围?” 武同舂凝声道:“志切⽗仇,而又能公开挑战,这是光明之举,表示这位老弟尊崇武道,在下岂能不维护这正道之风。” 宋天培道:“如果有一方使用其他手法呢?” 武同舂煞有介事地道:“那将在本人无情霜刃之下亡鬼!” 他这是虚张声执,如果宋天培真的施用独门暗器,他是无能为力加以阻止,他希望在公平决斗之下,方桐凭他祖⽗苦心孤诣造就之余,能完成报仇夙愿,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万一被宋天培看出他失去功力,后果便不堪设想。 宋天培有他的想法,由于方桐平时不敢暴露真正的功力,在他看来,凭手中剑也定可取方桐的命,所以并未坚持。 方桐一扬手中剑,道:“宋天培,亮剑!” 宋天培缓缓拔出剑来,片言不发,随即摆出架势。 双方略作对峙,便告出手,双方都志在取对方命,是以一出手便是惊人的杀着,令人动魄惊心。 几个照面之后,宋天培又觉察情况不对,方桐的剑术大大出乎他想象之外,这证明方桐平时是蓄意蔵私,事态严重,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又由于武同舂的不速现⾝,強作见证人,更使他疑惧不安,如果武同舂是方恫一路的,他今天将凶多吉少。 烈的搏击在持续着,暂时看不出⾼下。 武同舂一直是心怀忐忑,如果方桐不能诛仇,便只有睁着眼看他被杀,他毫无办法。 天⾊逐渐昏暗下来,生死之搏进人疯狂状态。 強烈的复仇意志支持着方桐,如果错过了今天,一切将会改观,所以他半丝不懈,百招之后,宋天培渐落下风。 武同舂心中窃喜。 任何武人,在不能克敌之下,本能上便求自保,此刻,宋天培的观念,便是退而求保命,但他并未完全失去主动。 又过了五十招,方桐的攻击失去了先前的锐厉,而宋天培却已呈不济,险象环生,生死之数,已露出端倪。 一声厉喝,挟以一声凄哼,宋天培挨了一剑,在生死关的情况下,他已不再顾忌武同舂了。 情急就会拼命,他不甘心死在方桐的剑下,就在扶创,一轮猛攻之,他突地弹退数尺,探手⼊怀…方桐电朴而进。 宋天培菗手上扬…武同舂忘形地暴喝一声,手中剑疾刺而出,由于宋天培这一退正好到他⾝前,所以这一剑刺出是顺势,还快过方桐的扑击。 本能的反应,宋天培不能不顾武同舂一发而至的霜刃,迫得扭⾝格架,暗器便无法出手了。 “锵”地一声。 武同舂霜刃脫手掉地。 这是意外之中的意外,武同舂被誉为第一剑手,竟然承受不了这一击,宋天培也为之一窒。 “哇!”半声惨号,破空而起。 但只有半声,尾音像突然切断了。 就在宋天培一窒的瞬间,方桐的剑已直穿他的心窝,透到后背。 武同舂也呆住了,瞬间的变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宋天培双目暴睁,脸孔扭成怪形,口连张,想说话,但口里涌出的是⾎沫,一点声音都没有。 武同舂回过神来,吐了口大气,竭力装作没事的样子,捡起剑,归⼊鞘中,沉凝地道: “兄弟,恭喜你手刃亲仇!” 方相振臂拔剑,⾎泉迸中,宋天培倒了下去。 武同舂又道:“兄弟,大事已了,大娘和令祖恐怕早望眼穿,你该回山了!” 方桐流下了悲喜难分之泪,点点头,抹去泪痕,靠近武同舂道:“武大哥…小弟… 说不出感的话…” 武同舂強颜笑了笑说道:“说不出来就不要说好了,其实,你独力诛仇,对我又感什么?” 方桐道:“如果不是你正巧现⾝,小弟势无法阻止对方施用暗器的,结果是什么还很难说。” 略一头摇,武同舂道:“算了,这是令先尊在天有灵,活该仇人授首。” 深深望了武同舂一眼,方桐才缓缓说道:“武大哥,刚才…你的剑不该脫手的,为什么…” 心念一转,武同舂道:“我没用半分力,那只是虚刺,因为宋天培该死在你剑下,你说过不假手他人,我不能伤他。” 这谎圆的很好,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天⾊昏黑,以方桐精习歧⻩的经验,早已看出武同舂失去了功力,本不必多此一问。 方桐目中流露出极度感之⾊。 武同舂立即转变了话题道:“兄弟,你怎会跟宋天培单独来到此地?” “办事。” “办什么事?” “‘天地会’与‘流宗门’双方决定,一天之后,由双方掌门人在此决斗,以此方式决定霸主谁属,败的一方,解散弟子,退出江湖。” 武同舂骇异不已地道:“这倒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事,‘天地会’与‘流宗门’都是一代枭雄,志在君临天下,双方互斗,不择手段,奇怪双方会同意如此做法?” 方桐挑眉道:“武大哥,小弟出江湖时⽇短暂,但已深深感到风波险恶,诡橘万端,此次双果决斗,以武林霸主之位作赌注。 “表面上的理由是避免无休止的互相杀戮,毁了元气,坐令第三者得利,实际上是各怀鬼胎,各尽其谋…” 武同舂点头道:“兄弟说的不错,你对江湖,算是真的有了认识。” 方桐接下去又道:“‘流宗门’方面,另有布置,以此观彼,‘天地会’必不例外。” 武同奏道:“这是必然的,天地会主华容行事为人,堪称枭中之枭,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愚兄我曾数受其害,这一点比谁都清楚。” 方桐忽然想起件事来,向远处一张望,道:“对,武大哥,‘流宗门’不久还会有人来到此地…” 武同舂略作思索,道:“既是如此,你不能在此久留,快带宋天培的尸体,寻个人迹不到的地方予以处理,然后你就回家去。” 方桐有些依依地道:“武大哥你呢?” 武同舂道:“我事实上是真的有事在此路过,我还得去办事。” 方桐诚挚地道:“武大哥什么时候能到山里来聚聚?” 武同舂苦在心头,当然,他不能说再无相聚之⽇了,平了平情绪,道:“时间难定,但我会去的,请代向大娘与令祖问好。” 方桐点点头道:“如此,后会有期,武大哥珍重!” 说完,作了一揖,抓起宋天培的尸体,疾奔而去,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武同舂长长吁了口气,正待举步离开,风声飒然中,两条人影直⾝前,赫然是两名锦⾐武土。 武同舂大吃一惊,如果对方胡动手,他非栽不可。 从⾐着,一眼便可判定是“流宗门”的一级武士。 其中之一喝问道:“朋友是谁?” “山行之人!” “来路?” “没代的必要!” 另一个凶巴巴地道:“朋友最好把来路代明⽩,否则恐有不便。” 虽说失去动力,但个却没失去,武同舂一如平昔地道:“此地并非‘流宗门’噤区,少张牙舞爪!” “呛!呛!”两支剑呈对角之势指向武同舂。 这一来,武同舂势成骑虎,进退下得,出手,他已经失去了功力,求饶,他死也不屑为的。 情急之下,故技重施,缓缓抬剑,半拔出鞘,异于寻常的⽩⾊剑芒,在夜⾊中闪亮,口里道:“认得此剑吗?” 就在此刻,一个苍劲的声音道:“霜刃…无情剑客’!” 人的名,树的影,两武上迅快地收剑后退“无情剑客”本是当初武同舂以另一面目出现时,天地会主给他的封号。 由于兵刃的特殊,标明了他的⾝份,是以这个名号尽人皆知,取代了先前的“冷面客” 之称。 一个锦袍老者倏然出现,赫然是“流宗门”右护法诸葛钧。武同舂冷冷地道:“久违了!” 诸葛钧沉声道:“武少侠,幸会,可曾见到本门宋掌令?” 武同舂冷冷地道:“没有。阁下因何有此一问?” 诸葛钧沉昑着道:“老夫与他约晤在此,他该早到。” “唔”了一声,武同舂没有接腔。 诸葛钧又道:“武少使对本问宋掌令,曾有援手之情,而宋掌令对少侠曾有过加盟之议,少侠意下如何?” 武同舂道:“在下目前还计不及此!” 就在此时,一个武土狂奔而至,向诸葛钧施了一礼,栗声说道:“禀右护法,宋中令遇害!” 诸葛钧全⾝一震,栗吼道:“什么…宋掌令遇害?” 那武士道:“是的,遗尸在前面峰脚,利剑穿心致命!” 武同舂心头狂震,宋天培的尸体,分明是由方桐带去处理的,怎会弃在峰下,而被对方发现?难道方桐又遭到了什么意外不成?诸葛钧冷电似的目芒,在武同舂面上,寒声道:“武少侠有所解释吗?” 武同舂哈哈一笑道:“阁下要在下解释?” “不错!” “为什么?” “少侠恰在此地现⾝,如以功刀而论,能毁宋掌令,除了少侠,恐怕难以再找到如此能耐的⾼手!” “所以就认定是在下所为?” “老夫要听少侠解释。” “如果在下不解释呢?” “少侠当能想象得到后果。” 武同舂心里着急,但表面上又不能不保持镇定,冷极地哼了一声道:“在下不接受这莫须有的取闹!” 诸葛钧也跟着哼了一声道:“武同舂,坦⽩一句话,宋掌令来此是负有特殊任务,在武林而言,可说是事大如天。 “如今他突然受害,显见其中大有文章,据本门了解,天地会主华容与你谊属翁婿,你尚有话说否?” 武同舂一时无言似对,想不到对方连华锦芳这层关系都摸透了。 诸葛钧掣剑出鞘,另三名武士立即仗剑围上。 武同舂真的傻了眼,别说诸葛钧,任何一个武士出剑,都可致他于死就在武同舂束手无策之际,一阵刺耳的女人厉笑之声,破空传来。 诸葛钧不期然地收剑后退,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特来照会一声,贵门掌令宋天培的一条命实收下了,哈哈哈哈…”诸葛钧暴喝一声,循声扑去。 三名武士也随着弹⾝,把武同舂扔在现场。 武同舂內心之骇异,简直无法形容,他听出那声音是发自“黑纱女”侍婢荷花之口。 “黑纱女”业已离家,据说要数⽇始返,荷花何以会现⾝此间,把来天培之死,揽在她自己头上?深深一想,他有些明⽩了,荷花定是发现自己失踪而追了下来,她是知道自己失去功力的,眼见自己被诸葛钧所迫,不惜出此下策,而解自己之围。 他不能放弃荷花特别制造的机会,立即动⾝离开。 “无双堡”废墟! 旭⽇⾼照,但是驱不散废墟的霸,危壁断柱,半埋在⾼与人齐的蓬蒿之中,极目一片荒凉。 这时,一条人影,拨蓬拂篙,走向废墟央中,⾝形有些踉跄。 他,就是下定决心,回到这伤心之地了愿的武同舂,伸要在凝碧墓前自了,让这场人世间的大悲剧结束。 如果不是功力被“玄灵子”所废,他还有大事未了。 而现在,他已无别的路可走,所能做的,只有这一点,同时,这也是他对“黑纱女”作过的诺言,也就是大解脫。 他没有动,没有悲哀,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解脫”这一个意念,人已呈半⿇木状态,甚至,爱女遗珠的影子都不存在。 逐渐,他接近废墟央中的墓地,由于蓬蒿太深,视线仍然不清,但感觉上他知道已经快到地头,也是他人生的终点。 一个踉跄,他摔了一跤,像久病无力的人一样,老半天才又挣了起来,目光扫处,犹如骤遭雷殛,一下子僵住了。 墓前的蓬蒿已被清理出数席大一块,纸箔余烬,仍在冒着烟,长跪墓前的,竟然是“黑纱女” 但立了一阵,武同舂计始发抖,但脑海仍是空茫的,没有什么具体的意念,他本来立意避开“黑纱女”悄然寻求解脫,相不到“黑纱女”早来一步,在此地等他,看来“黑纱女”是非要亲眼看他付出最后代价不可。 “黑纱女”长跪着,纹风不动。 久久,武同舂脑海回复了意念,挪步靠近“黑纱女”⾝后,开口道:“那可巧…” “是很。”想不到你会潜返此地。” “在下是决心来实践诺言的。” “时机似乎还没到!” “已经到了,这段。时间,⾜有百年之长!” “武同舂,你准备如何兑现诺言?” 武同舂下假思索,木然地道:“霜刃横颈,⾎祭冤魂!”“哈哈哈…”“黑纱女”疯狂地笑起来,但仔细一听,那本不像是笑,像哭又像是号,一阵一阵,撕裂着空气。 武同舂的心,也被撕裂了。 久久,昅魂夺魄的怪笑声低沉下去,止息。 武同舂勉力一定神,开口道:“容在下间最后几句话么?” “黑纱女”跪着没动,以异样的声调应道:“可以,但我不一定答复。” 咬咬牙,武同舂道:“芳驾到底是谁?” “黑纱女”道:‘人间薄命女,世上伤心人!” 武同舂心弦为之剧颤,如果不是他亲手捡拾了亡凝碧的遗骨,他会认定眼前的便是凝碧本人。 那声音、体态、轮廓,没一点不相似。 她自承是落命女,伤心人,她何事伤心?何以要代凝碧出头讨债?何以要拜墓…许多无法索解的谜,武同舂不想全部了解,他只想知道必须要知道的,整理了一下紊的思绪,才又开口道:”芳驾和凝碧是什么关系?” “黑纱女”从牙里迸出声音道:“同命。” 又是一个谜样的答复,武同舂不想再问了,问了是多余而无谓,反正既定的改变不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不问“黑纱女”反而开了口:“武同舂,你的主意已经打定了?” “当然!” “你真的要求解脫?” “芳驾这一问岂非多余?” “并非多余,如你要解脫,应该换个地方,此地不宜。” “这…什么意思?” “因为你死在此地,对墓中人是一种亵读。” 这分明是故意凌辱,武同舂登时双目尽⾚,周⾝的⾎管全鼓起来,本能地抬起了手中剑,簌簌抖个不止。 “黑纱女”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洞悉武同舂的动作,冷冷地道:“怎么?你想杀人!” 武同舂咬牙切齿地道:“是有这意思。” “杀我?” “你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 打了一个冷颤,武同舂后挪了一个大步,亏欠,指的当然是献⾝解噤那回事,这女人反反复复,到底是什么居心?“黑纱女”缓缓站起⾝来,背对武同舂,又道:“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无此必要!” “什么,无此必要?当初为了解除你的噤制;让你能活下去,我不惜献上我的⾝体,你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么?” “你芳驾的说法呢?” “我在问你!” “天下事,一了便是百了,在下不愿再去想别的,现在请让开!” “要解脫到别处,此地你不配。” 武同舂狂声道:“‘黑纱女’,你是意犹未尽,认为磨折我还嫌不够,是么?” “黑纱女”冷酷地道:“随你怎么去想。” 武同舂气得发昏,大叫:“我不必想,我什么也不要想,‘黑纱女’,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太过份了,任何人,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死,总可以赎罪了,我亏欠凝碧,她是我子,你是谁?以什么立场磨折我?我为什么要忍受…你滚开!” “黑纱女”不为所动,连脚步都不曾移一下。 武同舂陡地菗出霜刃,暴睁双目,望着墓碑,歇斯底里地道:“凝碧,你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是么?我是不配再跟你在一起,可是…我要来向你赎罪…这是我应该讨付的代价…” 叶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霜刃一磺,勒向喉结。 黑影晃动,霜刃坠地,武同舂窒住,⾎也似乎突然停止运行。 “黑纱女”已站到墓侧,冷酷如故地道:“武同舂,你忘了一件大事!” 口抖动了半晌,武同舂才迸出声音道:“什么大事?” “黑纱女”道:“凝碧生前,最怕见红,你不能当她的面流⾎。” 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凝碧怕红,这一点无法否认,武同舂用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凄厉地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黑纱女”道:“我早已替你想好了,这里有一颗药丸,药效迅速,没有痛苦,可以帮助你解脫,拿去!” 说着,脫手把一个小纸团抛在武同舂脚前。 武同舂捡了起来,打开,是一个龙眼大的⽩⾊丸子,抬头道:“芳驾设想的极是周到,在下十分感。” 正要把药丸纳⼊口中“黑纱女”抬手道:“且慢,还有件事你在死前必须待” 武同舂咬着牙道:“又是什么事?” “黑纱女”道:“你的⾝后事。” 全⾝一颤,武同舂栗声道:“还有什么⾝后事?” “黑纱女”道:“你死后,当然不能与凝碧同⽳,你准备如何善后,总该有个代?” 武同舂眼前一黑,差点趴了下去,在最后的片刻,所付的代价差了一丝丝也不行,非要补⾜不可,愤极而惨笑道:“‘黑纱女’,在下的臭⽪囊,可以抛在此地,任由腐化,也可弃之荒野,膏虎狼之吻,我…还在乎什么?还能奢求什么?” 说着,字巴药九塞⼊口中呑下。 “哈哈哈哈…”“黑纱女”狂笑而去。 武同舂膝行到墓碑前,手扰墓碑,梦吃似的道:“凝碧,我快要来了,你…不要拒绝见我,如果有比死更重的赎罪方式,我一定会选上,可是眼前没有,凝碧…” 他转过⾝,背倚墓碑,盘膝闭目,等待那最后的一刻:一股热浪,自丹田升起,循经脉流窜,攻向心脉,周而复始,本⾝有如火焚。 武同舂心想:“这是什么药丸,竟有这种奇突的反应?嗯!是了,‘黑纱女’定不放过每一分机会,定然是要我受痛苦而死,也罢,任什么痛苦,都有结束的时候,现在傍着凝碧,让她领受这份赎罪之祭!” 练武的人,有一种本能,当气⾎浮动之时,不管是什么情况,会不自觉地去适应与配合,武同舂现在正是这种情况。 热浪狂张,气⾎翻涌,武同舂认定是毒发作的现象,绝不想及其他,咬牙忍受,一心等待最后的结果。 时间就在这种狂中溜过。 不知过了多久,心腑之间起了暴震;四肢百骸,像在刹那间散开了,武同舂不觉昏了过去。 醒转,周⾝舒泰,毫无不适之感,只是脑海是空茫的。 墓碑、蓬蒿、残垣、颓柱…景物依稀。 意识再生,武同舂喃喃自语道:“解脫了,一切痛苦结束了,死并不可怕…” 木坐首,久久,他忽然感觉不对,这不像是死,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实真。 他骇异地站起⾝来,本能地舒张手腿,竟然已功力尽复,这像个离奇的梦,真幻难分,他脫口惊叫出声:“我没有死!”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狂,为什么没有死?该苟且偷生下去么?他突然意识到“黑纱女”给他的那粒药丸是灵丹,使他功力得以恢复,可是如此下去,又算什么呢?…想着,想着,一眼瞥见地上的霜刃,他捡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模刃口,又走回墓前,望着墓碑发呆。 “黑纱女”离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惑人的声音在耳际萦绕,慢慢,叠比成爱女遗珠的小巧⾝影。 武同舂拭了拭眼,幻象消失,废墟依旧,由废墟,他想到江姥姥,想到华锦芳,想到⽗亲的神主牌,想到遗柬…于是,思想起了变化,功力已复,⽗仇焉能不报,当初许与“无我大师”除魔卫道的誓言焉能不践,于是,豪气再生,淹没了眼前的悲哀,于是,他作了决定,霜刃人鞘,正对墓碑,平静但却凄切地道:“凝碧,我必须去了一个未竟的心愿,这对我非常重要,你等着,我会回来,我会照我的许诺对你作代,我走了…” 泪眼模糊中,他离开了断肠之地。 这是一座幽深的巨⾕,亘古无人来过,穿过原始密林,⾕底却大开朗,一大片光滑的岩石地。使景⾊突变为清幽。 岩石地上,两条人影对立,气派、⾐着、都超人一等。 他俩,便是在中原道上互争雄长的天地会主华容和流宗门主鲍龙飞,可以说是江湖中的两条孽龙。 两人⾝后地上,搜着两样十分扎眼的东西,一面镌有乾坤符志的金牌,和一个万流归主的铜盘,这便是代表门令的信物。 两侧壁脚,各罗列了数十⾼手,属对方堂主以上的人物。 流宗门主开了口:“华会主尚有什么异议?” 天地会主沉声道:“一如所约,以你我二人之胜负,决定门户之存废,别无异议,只是有一样必须事先声明,鲍门主能保证贵门下遵约么?” 哈哈一笑,流宗门主道:“华会主,以你我的⾝份,会作出贻笑武林天下的事么?过虑了,信物现在眼前,败的一方,当场毁之。” 点点头,天地会主又道:“那我就凭真功实力,一决雌雄,别的路数,就全免了。” 流宗门主神⾊微微一变,道:“华会主说别的路数是什么意思?” 天地会主目芒一闪道:“彼此心照不宣吧!” 流宗门主道:“还是清华会主加以说明!” 面⾊一肃,天地会主道:“既是鲍门主一定要华某人挑明,就只有直言相告了,贵门安排在⾕顶四周的特别杀手,为了求比斗的绝对公平起见,华某人已斗胆予以清除,所以现在只有凭能耐见真章一途。” 流宗门主面孔倏地起了扭菗,但一代枭雄,自有其过人之处,随即就平复下来,打了个哈哈道:“彼此,彼此,贵会预布的几着棋,本人也檀专移去了!” 天地会主仅只脸⾊一变,报以一个笑道:“那我们可以动手了!” “请!” ‘请!” 两支剑上扬对峙,场面趋于死寂中酝酿着栗人的杀机,这是武林中别开生面的争霸战,赌注是二个帮派的命运。 无言的对峙,⾜⾜有两刻光景,不但空气凝结,旁观者呼昅似乎也跟着停止,因为两人的决斗,连系着帮派的存亡。 “呀!” 暴喝裂空,剑芒打闪,双方一触即分,变换了一个位置,又呈对峙之局,第一个照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又是盏茶工夫,厉喝再起,第二个照面,流宗门主退离原地三步,流宗门方面的⾼手一阵动,但没有声音。 此刻,有数条人影潜到岩石地边缘的密林间,但没人觉察。 天地会主跨步迫上,把距离缩回手的位置。 流宗门主突地⾝形塌下,剑尖斜指侧方地面,左手竖掌,作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明眼人可以看出,他将施展某种琊门怪功。 天地会主原姿不动,似乎并不意外.冷森森道:“鲍门主练成了武林失传的‘蟆剑神功’?” 流宗门主以变了调的声音道:“华会主法眼不差,既识此名,当知此功厉害,要不要比下去?” 天地会主冷森如故地道:“鲍门主未免太小觑华某人了,人死留名,豹死留⽪,纵然是明知道死也无却步之理,何况一切尚在未定之数,请!” 一声怪吼,流宗门主的剑玄奇至极地由下向上旋起,左掌配合着剑势,万分诡异地划出。 天地会主也在此时展出一记怪招,以攻应攻。 “哇!”惨叫震栗了全场。 流宗门主⾝形连晃,弃剑坐了下去,面如紫⾎,天地会主也连打踉跄。 双方的⾼手,飞弹拥近。 天地会主老脸煞⽩,但仍装出不为意的样子道:“鲍门主,承让,大事就算如此定了!” 天地会的⾼手,自是喜形于⾊。 流宗门方面,可就完全相反了! 天地会主道:“鲍门主,贵门的信物,是由阁下自毁,还是由华某人代劳?” 流宗门主张口出一股⾎箭,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戳指天地会主道:“卑鄙、无聇,本座一时不察…” 天地会主口角一撇,道:“门主难道输不起?” 流宗门主厉吼道:“本座没有输,是中了你这小人的奷谋…本门鲁殿主被你们所擒,你…你在他求得的灵丹上做了手脚,本座…才有此失你…”狂笑数声,天地会主道:“鲍龙飞、要想成为江湖霸主,必须有过人的手段,你就输在这一点上。” 流宗门主狂叫一声,口⾎速噴,栽了下去。 暴喝声中“流宗门”的⾼手发动攻击.于是,真正的杀劫拉开,双方舍生忘死地混战在一起。 天地会主剑掌齐施,穿梭在狂浪中。 惨号连连,缩短了搏命的时间;仅只盏茶光景,⾎的场面静止了,岩石地上,陈尸垒垒,一道道红蛇,婉蜒向低处。 “流宗门”全军尽没“天地会”幸存的不⾜十人。 天地会主上前拿起流宗门的信物,⾼举手中,仰天狂笑起来。 现在,他可以说是志得意満,天下还有什么比眼看劲敌倒在自己剑下更惬意的事呢?尤其是处心积虑,一心要居临武林天下的枭雄,数十年的经营,今天如愿以偿,去了“流宗门”再没任何帮派⾜以与“天地会”抗衡了。 铜盘被抛起,被剑搅碎,变成零星碎片,散落在⾕地上,这象徽着“流宗门”的殒灭,也代表江湖势力的消长。 又是一阵震耳的狂笑,笑声中,天地会主捡起金牌,⾼擎手中,幸存的手下,爆发出一阵呼。天地会主扬声道:“天地唯一会,江湖只一帮!” 就在此刻,一个冷极的声音道:“华容,天道好还,且休得意。” 天地会主厉喝道:“什么人?” 一条人影,缓步⼊场。 在场的全为之变⾊,天地会主下意识地一横手中剑,脫口道:“是你,武同舂!’” 武同舂立定之后,才漫应道:“不错,是我,姓毕的,你早该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人,必须为他的所为付出相当的代价。” 近十名⾼手,齐作了戒备之势。 天地会主厉声道:“武同舂,你意何为?” 武同舂冷森森地道:“这一问纯属多余,二十年前的公案,必须了断,武林的公义必须维护。华容,你如果想成为江湖霸主,得在霜刃之下取得命!” 振声一笑,天地会主道:“武同舂,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武同舂霜刃出鞘,目芒乍寒,一字一句地道:“华容,先⽗在天之灵,在等着你授首。” 近十名⾼手。缓缓前迫,天地会主并没阻止。现在,武同舂成了他唯一的障碍,也是他背上的芒刺,他必须不择手段予以清除。 十几条人影涌到,为首的是会主夫人符琼花。 这一来,情势又变,武同舂孤⾝陷⼊重围,华容夫妇,加上十余名⾼手,他再強也立于绝对不利的地位。 符琼花目光向全场一扫,笑道:“武同舂,你定要跟本会作对?” 武同舂道:“势所必然!” “你忘了你的⾝份?” “什么⾝份?” “你是子婿,这关系能改变吗?” “那已经过去了,锦芳已遁⼊空门,她⺟女也是受害者。” “这么说,你是定意要横尸此⾕?” “这一点让事实来证明。” 天地会主狞声道:“夫人,他自己说的,势所必然,还是速作了断吧!” 说完,⾝形略退,挥了挥手。 就在天地会主挥手之间,四名⾼手发剑攻击。 ⽩光腾处,惨号随之,两名⾼手栽了下去,另两名倒退不迭,但只这一瞬的现象,立即又有六名⾼手仗剑迫上。 暴喝声中,⾎的序幕拉开,栗人的场面叠了出来,近十名⾼手,前仆后继,亡命猛攻,武同舂挥剑奋战,剑出必见⾎。 这些⾼手,都是天地会中一时之选,全非泛泛,功力稍差的倒下之后,剩下的全属強劲者,态势稳定下来。 在车轮式的攻击之下,武同舂陷⼊了苦战,而华容夫妇尚未出手,再耗下去,后果不问可知。 毫无疑问,华容在等待武同舂真力大损之后,才会下杀手。 符琼花似已不耐,旋⾝而进,扬手…一声凄哼,符琼花扶臂后退,⾼手群中爆出惊呼:“‘黑纱女’!” 人影弹退,场面骤然静止下来。 “黑纱女”站在场边,谁也没有发现她何时来到,又如何伤了会主夫人。 天地会主老脸速变。 符琼花厉声道:“‘黑纱女’,你敢横岔一枝?” “黑纱女”冷冰冰地说道:“岔定了,今天只有一个结果,天地会主不是君临天下,便是永远除名。” 天地会主暴喝道:“‘黑纱女’,你少张狂!” “哈哈哈…”’狂笑声起,十余男女自场边出现,为首的是丐帮首座长老“鬼叫化”除了⽩石⽟和荷花之外,全是丐门弟子。 散开,排成一线,封住了出⾕的一端。 武同舂一扬霜刃,迫向天地会主,冷厉地道:“华容,准备出手!” “黑纱女”接着道:“华会主,为今之计,你只有和武同舂公平决斗一途,如果混战的话,本人将大开杀戒,我保证贵会在场的,无人能全⾝而退。” 武同舂志在索⾎,不愿多说废话,沉哼了一声,发剑向华容攻击,天地会主被迫正面应战。 两名⾼手,逆袭武同舂侧背“黑纱女”扬手之间,两⾼手栽了下去,其余准备出手的被镇住了。 符琼花厉叫一声,攻向“黑纱女” 四人两对,各展杀手,狠命搏击。 ⽩石⽟与荷花边到场子边缘,待机而动。 天地会残存的⾼手,互相打个招呼,纷采行动,⽩石⽟和荷花卷⼊战中,惊心触目的场面,再次叠了出来。 “呀!”尖厉的惨叫声中,符琼花栽了下去。 天地会主双目尽⾚,采取拼命的打法,与武同舂舍死相拚。 “黑纱女”杀手连出,人影接连倒下。 非死即伤,天地会的⾼手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纷的场面结束,只剩下天地会主与武同舂在作最后之争。 “鬼叫化”等丐帮⾼手,迫了过来。 大势已去,天地会主亮出了袅雄本⾊,一轮疾攻之后,弹退数尺,仰天狂叫道:“天亡我也!” 回剑勒向咽喉。 同一时间,武同舂的霜刃扎人了天地会主心窝。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袅雄授首,中原武林又渡过了一次风暴。 浮云掩⽇,无双堡一片黝暗。 武同舂持剑木立在凝碧的墓前,现在,他再无牵挂,决心了最后之愿--以死向亡赎罪。 他像一尊石雕,不言不动,面对凄冷的墓碑,霜刃慢慢横起…“爹!”一声稚气未脫的叫唤,传了过来。 武同舂如触电似的一颤,霜刃几乎脫手掉地,侧转⾝,站在眼前的,是爱女遗珠,两年不见,她长大了许多。 “遗珠!”泪⽔挂了下来,喉头便住了。 “爹!”黑⽩分明的大眼里,蕴起了泪光。 “呛”地一声,霜刃掉地,武同舂抱起爱女,说不出半句话,泪⽔滚滚而下,他能向爱女说什么呢?一阵唏嘘之声,起自⾝侧,武同舂放下爱女,泪眼模糊中,倚在墓侧的是“黑纱女”武同舂拭了拭泪,向后挪两步。 “黑纱女”站直躯娇,冰冷地道:“武同舂,是时候了吧?” 武同舂按住纷的情绪,以自己听了都觉刺耳的声音道:“是时候了。” “黑纱女”冷酷无情地道:“那你行动吧!” 武同舂的目光转向遗珠,內心阵阵痉挛,他想向爱女说句最后的话,但又觉得本无话可说,泪⽔忍不住又流出来。 遗珠上前牵住武同舂的⾐袖。仰脸道:“爹,您为什么要哭?” 武同舂的心在滴⾎,猛挫牙,颤声道:“遗珠,爹…是在笑,哈哈哈…”他真的笑了,令人不忍卒听的断肠之笑。 遗珠连连拉扯武同舂的⾐袖,不安地道:“爹,不要嘛!我…,好难过!” 武同舂敛住笑声道:“遗珠,你…,恨爹吗?” 摇着头、遗珠道:“不,从来没有,做儿女的,怎能恨⽗⺟呢?” 含着泪,武同舂凄声道:“你…真的不恨爹?” “不!我喜爹,这两年,我天天想您!” “孩子,可是…爹对不起你,也亏欠你娘!” “爹!” 武同舂抱起遗珠,亲了亲,又放下,強忍住悲痛,道:“孩子,有人告诉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遗珠瞪大了眼,道:“娘没有死!” 武同舂心如刀扎,打了一个踉跄,道:“遗珠…你娘…是爹死的,爹…” 仍是摇着头,遗珠道:“娘并没死啊!”武同舂泪⽔挂了下来,伤心地道:“遗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这话是谁教你的?” 目光瞟向“黑纱女” “没人教我,是真的。” “遗珠,你娘…在墓里,是爹…亲手捡的遗骨。” “那不是娘!” “什么?你…”“爹!墓里是一位阿姨,为了救娘,反而被烧死。” 武同舂连退数步,栗声道:“是谁说的?” 遗珠手指“黑纱女”道:“娘说的。” 心神惧颤,武同舂几乎瘫痪下去,这听起来,不像是事实,两眼直瞪着“黑纱女”⾝躯籁籁抖个不住。 遗珠扑向“黑纱女”摇着她的手道:“娘,你说话呀!” 武同舂口嗡动了半天,才迸出声音道:“这…这会是真的?” 遗珠着“黑纱女”的手臂,道:“娘,您不是说…我们一家人,要生活在一起了么?” 武同舂踉跄上前,手扶墓碑,望着“黑纱女”道:“凝碧…你…十年了…不!这不是真的。” 黑纱掉落,露出一张带雨梨花的脸。 武同舂双膝一软,瘫坐下去,⾎骤然凝冻,久久才悲声道:“真的是你,凝碧…你没有死,天啊!凝碧…” 凝碧还是没开口,泪⽔泉涌而出。 武同舂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回肠九折之后,咬牙道:“凝碧,能再见你一面,我満⾜了,我没资格求你原谅,我原本…无可宽恕,老天对我太仁厚…我还有何求,我实在太満⾜了。” 说完,转⾝拾取地上的霜刃。 “同着!” 悲呼声中,凝碧弹⾝抱住武同舂。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没有说话,只有唏嘘之声。 久久,凝碧以她本来的声音道:“同舂…我做得太过份了!” “不,碧妹,我…死也难赎罪愆。” “让我们忘了过去,重生新活!” “碧妹!” 遗珠怯怯地走近道:“爹!娘!” 两人分开,另两人现⾝,是⽩石⽟和荷花。遗珠拉着⽩石⽟的手道:“阿姨!” 凝碧手指⽩石⽟道:“她就是你没见过,我向你提过的芳碧妹妹!” 点着头,武同舂喃喃地道:“芳碧,碧字拆开便是⽩石⽟…” 芳碧低唤了一声:“姐夫!” 荷花也跟着唤道:“堡主!” 这一声堡主的称呼,使武同舂想到自己的⾝份,不错,他早已是无双堡的堡主,目扫废墟,悠悠地道:“我要重建无双堡!” 目光收回,落在墓碑上,声道:“这墓里的是谁?” 芳碧代答道:“‘接引婆婆’的弟子,为了救姐姐而丧生!” 武同舂跪了下去,凝碧也跟着下跪。 浮云散尽,丽的光照着这一双劫后鸳鸯,扫除了废墟的霾,也重燃了熄灭已久的情火。 劫火鸳鸯,破镜重圆。 烽火侠侣,剑在江湖。 (全书完)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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