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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傲霜寒 作者:陈青云 | 书号:40723 时间:2017/9/17 字数:14890 |
上一章 第二十七回 下一章 ( → ) |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云霄同着小叫化舒元、姑娘柳蝉三人,在大雪山请下来了⼲痴百愚双奇,由灌县都江口上船,顺流而下。 一路上看不尽的山和⽔,赏不完的大小礁石。 不几⽇的工夫,小船穿进了蜀江楚峡,回看巫山十二峰,但见秋雨蒙蒙,江⽔起雾,好一幅泼墨山⽔图。 ⻩昏时分,船到了秭归,略为停泊,立又乘満空明月,起舟而下。 此际,明月斜照江心,清光如画,江风阵阵,夜凉如⽔。 江面上静的,不见半条船影,只听波打船舷,响起潺潺之声。 深夜行舟,虽然月⾊如画,总嫌有点荒凉之感。 舒元倏地惊叫一声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云霄注目看去,只见一条细小黑影,由左岸截江断流,斜驶而来,不由惊讶道: “咦!奇怪!好像是一只船呢!” 舒元道:“我看有些不像,小船怎么会是一片细长影儿?” 柳蝉笑道:“不是船,为何可以横江断流而渡…”那怪物体来势甚快,就他们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然驶近,从飞波洪涛中,冒出来全⾝,真的是一只小船。 就是那船形状古怪,窄窄长长的,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就是船头两舷那一双大铁桨。 船前后各有一人,后面坐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船头上站着一位老人,须发皆⽩,人却很精神,手持双桨,拨浪如飞,横冲浪头,凌波而渡。 微一起落之间,那小舟便像急箭一般,拦到。 云霄方正惊异,忽听一个小童口音,喊道:“姐姐!” 柳蝉闻声首先惊觉,细朝那小童看去,原来不是别人,乃是自己的胞弟柳舂。 再看那老头,柳姑娘忍不住急喊一声道:“爷爷…”那般上老人正是狂叟柳元善,闻声哈哈笑道:“我算计着你们也该到了。” 说话间,两船轻轻靠在一起,柳蝉早已纵跳过去。 柳元善道:“你们全过来吧!我这船是铁壳铁桨,比你们这条船要结实得多,走起来也快速得很。” 云霄笑道:“我们两船并行不可以吗?” 柳元善道:“你小子不懂得,前途荆棘正多,说不定还有一场好热闹呢。” 云霄闻言不噤一怔,回头看了舒元一眼,双双跳上了铁壳船。 柳元善扫了众人一眼道:“大雪山那两个老东西呢?” 舱中响起了千痴上人的声音道:“你老柳不知我有个晕船的⽑病吗?” 跟着铁壳船的舱中,发出百愚上人的声音道:“我老古怯⽔,早已过来了。” 柳元善哈哈笑道:“你们还是老⽑病,怯⽔的先逃,晕船的尸,还不快过来?不然我就不管了,让仇湄娘把你给抓了去。” 千痴上人呻昑了一声道:“你老柳真厉害,好吧…”一语未了,小船倏地微微一晃,铁壳船的船顶上,已站起了一人,正是那千痴上人金不问。 柳元善笑道:“看你这老痴,都快七八十岁的人了,还是童心未混,露出这一手给谁看。” 三位老人一阵大笑,千痴上人下了船篷,百愚上人也钻出了船舱,寒暄已毕,就各在船头上坐下。 此际,云霄也丢开了自己所乘之船,跟着也坐在了舱门口。 百愚上人道:“柳大哥,莫非前途有事,怎么深夜来?” 柳元善道:“狐狸的耳朵还真尖,云小子上大雪山的事,竟被她探听出来,已在这江面上,设下了十面埋伏。” 千痴上人道:“你们这样作,是打算⼲什么?” 柳元善笑道:“因你当年和狐狸那段孽缘未了,请你去再续前缘…”千痴上人把头一缩,头摇道:“我痴老儿现在不行了,打算留下这点本钱多活几年哩!” 云霄惊异地道:“天蝎教既在江面上设下十面埋伏,我们何不弃船登岸而行呢?” 柳元善笑道:“你云小子莫非怕了他们…”云霄道:“癫仙的徒弟,还不会那样废物!” 柳元善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躲他们,须知我这一双铁桨未老,今夜打算要它一显威风呢。”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又道:“此时天⾊还早,你们不妨先睡一会,养好了精神,待会儿好和贼羔子们周旋。” 云霄摇了头摇道:“难得今夜月⽩风清,我可舍不得负此江上明月,只可惜没有酒…”船尾上的柳舂,突然接口道:“云哥哥,你不是很喜我们那里的竹叶青吗? 我已替你带了来,还有半只卤。” 云霄一听说有酒,豪兴大发,立即引发了他那狂,哈哈笑道:“好兄弟…”接着朗声唱道:“人生几何,良⽇苦多,有酒当醉,击舷而歌钢掉兮铁桨。击空明兮诉流光,耿耿兮于杯,扫妖氛兮剑气…”歌声方落,哗然一声长啸,冲霄而起。 啸声清越,草木震动,山鸣⾕应,震得江⽔潺潺翻波。 狂叟柳元善似也发了豪情,双手带起一对大铁桨,拨动得船行如飞,浪花如雪,随着那铁桨的起落,⽔花由两舷掠过,又暴雨一般地洒下。 当铁壳船破浪冲出很最厉害时,真似雨大蓬雪花银浪中夹着一条飞鱼,朝前猛冲过去。 正然飞行间,忽见正前方不⾜二十丈左右,江面上现出一列沙洲,芦苇丛生,波涛暗涌,⽔流湍急,形势甚是险恶。 舒元越看越奇怪,忙问云霄道:“大哥,你看江中那片沙洲,好奇怪啊!怎么长蛇一般横拦江上,船只怎么过得去呀!” 狂叟柳元善朝前一打量,急道:“各人快出舱来,准备敌,贼羔子们真的在这里埋伏下了。” 一声未了,就见那横江的沙洲角上,嗖的飞起一支火箭,亮光闪了几闪,转眼而没。 柳元善哈哈一阵狂笑道:“贼羔子们,老像见不得人的鬼魂,有种的只管来,我老头子手下早庠了。” 话声中,船行更速,奔马似的。 柳元善似已用出了全力,随着那铁桨起落,整条船都一齐摇撼,沥沥有声。 同时那一只铁桨翻飞,牵连着后梢的舵板也轧轧响,声势端地威猛异常。 只见千层浪花,在舵旁飞舞,铁壳船如乘风般急速。 离着那一片沙洲,越来越近了。 柳元善突地一声⾼喝:“舂儿准备了!” 后梢掌舵的柳舂⾼喊了一声:“知道啦!” 应声中,突地用力一扳船舵。 铁壳船本是朝前直走,骤然间,就像脫了缰的疯马般,又似翻⽔跃龙门的鲤鱼,头前尾后,波乘流从⽔平面飞起。 船直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开⽔面,冲出去好几丈远近,三四大⾼下。凌空飞越过那条沙洲。 “唰啦啦!”响声震动,打得⽔花四溅,铁壳船就在浪花狂涛包围之下,安然无恙地落回⽔面上,依旧朝前冲去。 狂叟柳元善忍不住又是连声狂笑,破口骂道:“哈哈…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混帐东西,也不打听打听,狂叟柳老太爷是什么来头的人物,凭这些小孩玩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世!” 原来那极象沙洲般的东西,并不是真的沙洲,乃是排帮中人特制的拦江锁,全⾝是用木板制成,一节节的互相联结,在浮木中间,贯通了一条长大的铁锁链,浮木四周,镶有极多锋利的刺钩,横的直的都有,每一刺钩都露出浮木三四寸长。 排帮中人平常在不用时,就把这江锁蔵于芦苇中,若遇強敌,放了出来,沿江湖流顺势漂去。如果对方来船不够机警,或是能耐未到家,划船经验不⾜,遇上了真得束手无策,只好任由摆布了。 因为船如和拦江锁只一触上,那锁链上的刺钩立即就发生作用,刺钩把船牢牢钉住,越打算划船逃,那些刺钩钉得船越紧。 最后,他们只须把拦江锁的首尾两端,往回一收,就成了网中之鱼,束手被擒了。 隐蔵在暗中的贼人,在月明如画之下,清楚地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情形,刹时间,也被怔住了,一个个都被震慑得胆落心惊。 狂叟柳元善的狂笑声仍然哈哈连响,铁壳船也早已回复了平静。 中天皓月,越显得明洁,大江波浪,扬起⽔花似雪。 蓦然间“砰!”的一声巨响。 就见从拦江锁的尾部,飞起五六道火花,流星赶月般,冲天而起。 “啪啪啪!”又是一阵小鞭炮声起,就见那升起来的火花,一个个在天空中,爆炸开来,洒了満天绝⾊星雨。 紧跟着,又是一排响箭,从两岸芦苇中来,直袭铁壳船。 狂叟仍是狂笑未休,那些箭矢一近来,立被他那一只铁桨拨落。 満空中响起一阵阵尖锐破风之声,但却没有一支到铁壳船上,全被拨落江心。此际,舵手已换了百愚上人,柳蝉、柳舂姐弟二人,已换穿了⽔⾐,俟机下⽔。 云霄等人,也各自亮出来兵刃,凭守着船舷左右。 柳舂见敌人箭仍放个没完,气得小脸紧绷,剑眉微竖,喝骂道:“这些东西真可恶,凭仗几支冷箭,就能阻得了我们么? 他喝声未了,舒元倏叫一声:“不要脸的东西,真要⼲!” 他声出人已纵起,飞⾝上了船篷顶端。 原来贼人见箭矢无功,打算以多为胜,从芦苇丛中,蜂拥冲了出来。 云霄也忙叫道:“蝉妹妹!你照顾好了舂弟…”柳蝉笑道:“你顾你自己紧要,我们还得防着狗贼们从⽔底掩来呢。” 云霄闻言吃惊地道:“从⽔底掩来,那可就糟了。” 柳舂一翻眼,冷冷地道:“怕什么?来了就不让他们回去!” 云霄被小柳舂这么一抢⽩,讪讪一笑道:“我是担心贼人坏了咱们的船。” 柳舂仍是満脸不⾼兴,冷冷地道:“你有眼没有,没看到咱们这船是铁壳的吗?” 云霄又挨了一顿抢⽩,神⾊可就有些不自然了。 柳蝉见状,忙向柳舂叱道:“弟弟,你这是⼲什么?对人怎么可以这样不客气?” 柳舂气呼呼地道:“谁让他看不起人呢?我都这么大了还用人照顾。” 云霄一听,才知自己的这句话说错了,微微一笑,也纵上了篷顶。 在这时,芦苇丛中哨声四起,来人纷纷驾着长形快艇,齐涌而出,估计那些船,最少也有百数十条之多。 转眼间,江面之上,布満了贼船,每一条船上,点着一盏红灯,悬着一面三角小旗,旗上写着“排帮西陵舵”五个大字。 云霄看着诧异,忙向柳元善道:“老爷子,怎么排帮的船只,找起我们的⿇烦来了?” 柳元善道:“今⽇的排帮已不是往⽇了,全部落在天蝎教之手,就是奚平打从这里过,只怕也不易行走哩!” 说话之间,贼人船队已渐渐近,一声声呐喊:“留下姓云的来。” 柳元善怒极反笑,哈哈之声震耳,本就没将贼人那声势放在心上。 笑声中双桨并举,百愚上人也将船舵猛地往回一扳,铁壳船立向右侧窜去。 这两位世外异人,配合得再没有那么巧,一个掌舵,一个舞起长大的铁桨,奋起神力,猛往⽔中拨动。 一个朝前,一个监视着船后,只有那千痴上人抱头倒卧舱內,直嚷道:“哎呀!我晕船啦…”倏地一推一挽,铁船立时来了个三角形的侧转。 正好当头已有七八条快艇,急箭一般,飞驶而来,在月光影里,忽见两座银光闪闪的银山,当中夹了一条快船,冲风破浪而至。 贼人们哪见过这样的驾驶功夫?不由大惊,倏地一声胡哨,跟着又是一阵呼啸呐喊,七八条快艇一前一后,分左右两面抢进,同时口中齐喝道:“老狗东西,还不快停,妄想抵抗么…”就当他们喝喊声中,狂老儿突然大发神威,双桨并用,先用力一齐拨动江⽔,起猛烈的浪头来。 然后看准了贼船,双桨齐飞,连拨江波,带打贼船,横扫过去。 须知狂老头这一双铁桨,乃是纯钢精制,多大的怒波狂涛,也打不断,重量也不轻,使用起来,长短远近均可随心。 当年五侠闹江州,狂叟又铁桨威震浔江口,武林中谁不闻名丧胆,如今双铁桨再决出世,贼人哪知厉害。 刚好有两条快艇贪功心切,抢在前面,吃铁桨起来的怒涛船一打,快艇立时便被翻⾼五六尺,跟着浪头又一卷,登时随波沉⼊江心。 另一只快艇,侥幸躲开了浪头,却被铁桨扫中了船头“轰”然一声响,立被打碎。 那船头上手持兵器的一名头目,似被铁桨同时扫中,狂吼了一声,也栽⼊⽔中。 两船既毁,跟着又是十来条船冲到。 柳元善手中铁桨又是一拨一扫,掀起巨浪滔天。 须知贼人们这些快艇,并不长大,乃是以轻快为胜,船⾝轻灵,贴⽔打桨而驰。 那些船的人,全是多年的⽔上积盗,被踏波无痕奚平收服,归⼊了排帮,在欧清管束之下,倒也不敢胡作非为,可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如今排帮归了天蝎教,成了个同恶相济,他们的气焰也立即嚣张,仗着精能⽔,可也真作了不少恶事。 可是,他们今天碰上了铁桨狂叟,却就不行了。 在双铁桨猛拨迅击之下,掀起滔天巨浪,当头的几只小艇,已然被浪抛起,只一落下,定然必被狂涛卷去。 那为首的几个头目,自恃⽔不凡,情知小艇必翻无疑,打算不顾一切,飞纵向铁船上去。 哪知,随着小艇涌波下降之势,人方纵起。 倏地一股急流卷来,带着一片又长又大的铁桨,已横扫而至。 但听几声惨嗥之声过处,那几个小贼人连人带船,一齐被铁桨打飞,转眼间,随波没⼊江心。 跟后抢进的几条船,来势甚急,眼见自己人死得那么惨,不由发了凶悍之气,不见机而退,更是向前猛冲。 狂叟柳元善突地又是一阵怪笑,笑声中,他觑准先前被铁桨所起的浪山,正向船外倒去,为势又猛又急,竟是直庒对方船头。 他笑声倏敛,立即双桨齐飞,猛力在⽔中一拨。 跟着又是大片巨浪,起如山,推波助势,着冲来的快艇庒落。 惨叫声此起彼落,方冲到跟前的那十只小艇,又被打飞,破船和浮尸,纷纷被卷⼊浪涛漩涡低处。 排帮方面,估不到对方有这么厉害,甫一照面,对方连兵刃都未用,只听到几声怪笑,接连几桨过处,便打翻了十几只船,伤了二三十名⽔颇⾼的帮中弟子,不噤又惊又恐。 又是一响胡哨声起,排帮的船只,竟然不怕厉害,厉声喝骂中,又复争相往前冲来。 百愚上人猛地又把舵一扳,笑道:“狂老儿,定安地走吧,何必多造杀孽。” 舵一扳正,铁壳船蓦地一个转折,船又改走直线。 狂叟柳元善又是一声狂笑,双桨一举,拨浪分波,疾驶而下。 但见两岸狂涛奔腾,惊波怒浪,翻翻滚滚,急驶如飞,休说排帮的船追赶不上,就是那汹涌如山的波涛,也难挨近铁船。 转眼间,铁船已冲出重重包围之外。此际月正中天,影浸江心,天上⽔底两面镜子对照,越显得⽔天莹澈。 众人又在新胜之余,对此江上明月,谁也忍不住兴⾼采烈。 云霄捧起一小罐竹叶青,咕噜噜先向腔中灌下去大半罐,抬手一拭嘴边余沥,笑道: “老爷子这一手大江飞舟,双桨魔,值得我浮此一大⽩。” 狂叟柳元善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打算借故喝酒哇!那可不行,老实告诉你,酒带的不多…”舱中的千痴上人接口道:“有酒得分我一杯…”柳元善笑道:“你不是晕船吗?还是睡你的吧!” 千痴上人道:“只要有酒,我也就不晕船了。” 铁船驶行速度稍慢,千痴上人不知是酒瘾发了,或者是因船行稍稳而心中平静,竟从舱中钻了出来。 就在他方一脚跨出舱门的一瞬间,铁船突地一,他⾝形猛一摇晃,方“哎哟”了一声…船后竟然有人随声附和,响起了几声惨叫,同时似有重物坠⽔之声。 云霄等小兄妹们,还以为是千痴上人栽下⽔去了,急忙回首惊顾,却见痴老儿仍然好好地倚着舱门而立,神⾊也显得惊异。 原来那是排帮中两名⽔上头目,从⽔中疾泳追来,打算立功逞能。 柳元善早就发现了,连手中的铁桨也停了下来。 ⽔中两人,不知死星照命,还以为自己的⽔很⾼,连快如奔马的铁船都能追上,于是,立功之念越甚,就更是加劲了。 正当他们刚刚赶上铁船,方由⽔中冒起的瞬间。 柳老头就有那么快,倏地双桨一横,一推一拖,啪啪两声,正打中两人的脑袋。 骤然两声惨叫,手脚一挣扎,人便下沉,一缕冤魂,大约已奔向了⽔晶宮。 由于这么一耽搁,倏闻呐喊之声又起。 就见満江都是船影,齐声⾼喊:“休放走那小船,留下姓云的来!” 柳元善笑向云霄道:“小子,听到没有?万船齐发皆为你,名声不小啊!”云霄笑道:“哈哈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云霄会有这么大的名气!” 说话之间,排帮船队已然又近上来。 在百十只小船拥卫中,有一艘大型快船,船头上站着两个相貌凶恶的汉子,⾝穿⽔⾐⽔靠,手中各持着一件非常奇特的兵刃,明月清辉下,看得真。 右边那汉子,満脸落腮胡子,站在船头,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儿,四十多岁的年纪,三角眼,一脸横向,额上隐现几条刀疤。 左边那一位,年岁较轻,约有三十岁开外,他正⾼举着手中奇形兵刃,在指挥那些⽔贼划船急追。二人一边催船,一边口中齐声喝骂道:“老狗识相点!快留下你那条船和命来,你今夜就是逃进了⽔晶宮,我们也会追你到龙王殿!” 柳舂忍不住还声骂道:“凭你们这些鱼兵虾将,还能阻得住我们!我看还是你们识相点,赶快夹起尾巴跑吧!如果惹恼了我们老爷子,他那一对铁桨就不再留情了!” 那満脸落腮胡子的汉子接口道:“小东西,看你胎⽑未退,却冒得大气,你打听过没有,惹了出⽔蚊熊震江熊大爷,该是什么个罪名?” 舒元揷口笑道:“惹了你等于好鞋踏上了臭狗屎,有点嫌脏的罪,可对?” 右边那汉子突地厉喝道:“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柳舂接口还骂道:“别发威,吓不倒谁,有胆子只管来,不来就是我的孙子。” 出⽔蚊熊震江一听这两个小孩口齿尖利,不由气得怒吼连天,立把手中怪兵刃一挥,喝道:“弟兄们,暗青子招呼他们。” 他这一声令下,刹那之间,响起一阵嗖嗖之声,各式各样的暗器,全都集中朝铁壳船上打来。 镖箭如雨,弹丸似风,划空发出声声尖锐的呼啸。 船上各人,舞动手中兵刃拨扫砸打,暗器纷纷落⽔。 群贼怒吼呐喊,声连数里,来势凶恶已极,震撼着江波⽔面。 此际,那千痴上人忽然钻出舱来。 柳舂总是年轻,心诚情热,忙道:“痴老爷子,你不是晕船吗? 快回舱去吧,小心暗器伤着了你。” 千痴上人叹了一口气道:“不行,我被这班鱼鳖虾蟹闹得睡不着,⼲脆打发了他们算了。” 柳舂热心肠,还是不放心老人家,忙道:“老前辈,你晕船站都站不稳…”柳元善揷口道:“舂儿,你就少管点闲事吧!痴老儿哪里晕船,他是害的懒病,睡⾜了,也得出来现现宝了。” 柳舂诧异地道:“爷爷,是什么宝呀?” 柳元善笑道:“你先别问,我猜你痴爷爷回头会传给你的、”柳舂笑道:“那一定是种出奇的武功,啊?” 柳元善笑道:“叫你不要多问,多磕头就行…”柳舂实在有些不懂,呆呆地向他爷爷看去,狂老头不住地朝他挤眉使眼⾊。 他不由心中一动,就势往地上一趴道:“痴爷爷,舂儿给你磕头了。” 千痴上人见状,朝着狂叟一瞪眼,倏地跳起脚来道:“老狂,你这是什么居心,有这样教孩子的吗?” 柳元善笑道:“你不在舱中睡觉,谁请你出来了,人家孩子可是给你磕头了,你好意思不管。” 千痴上人仍然是跳着脚,嚷道:“我说不管就不…”一声未了,嗖的一颗弹丸,正打在他肩胛之上,力道还真不小,打得他哽了一声。柳元善笑道:“上天有眼,我看你管不管!” 千痴上人哼了一声道:“好!我算又上了你一次当,小东西还不快起来,等我得空传给你就是了。” 柳舂也是福至心灵,闻言咚的一声,又磕了个响头,方站起⾝来。 千痴上人又嚷道:“愚夫子,咱们配合着点,你也该露一露弹指神功了。” 他在话声中,已从手腕上退下来两个⾚金手镯,有两牛筋绳连着,丢上了半空,右手紧握绳中,一上一下地晃动起来。 初时还不觉什么,等十数次上下之后,竟然越动越快,且发出嗡嗡声响,劲风自生。 对方打来那些暗器,只一进⼊这劲风圈內,立即被反震回去。 同时那百愚上人,也佝偻着半⾝,双掌平放在⽔面,十指弹,⽔花泼刺刺地溅起,化成一条条⽔箭,纷纷向贼船。 这么一来,只打得排帮船上那些贼徒,惨叫连声。 柳元善趁这当儿,双桨一贯劲,破浪疾驶而行。 排帮中人哪里肯舍,仍然尾随后追。 无奈此际风⾼浪急,江⽔汹涌,铁壳船走得又快,尽管他们苦追不舍,喊杀声喧,却奈何不了旁人。 这时,那铁壳船夹浪而行,宛如一条鱼王,后面跟着无数小鱼群,贴波而游。 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业已斜西,清光依旧映人,云⽩星稀,⽔天一⾊,不时扑面吹过来阵阵江风,清澈心脾。 无奈这种胜景,江上人却无暇赏玩。 东方曙光已露,远远已望见了江陵县城,上下客货,都在此停泊,时当太平盛世,民殷物⾩,两岸帆樯,如林如织,十分热闹。 云霄等人,方出虎⽳,哪有闲情赏玩,只是添了些食物,起锚再走。 从这里向下走,倒是个大地方,旧名浔,今称江州,当年宋江曾在这里题过反诗,黑旋风李逵也在此处斗过浪里⽩条张顺,就以上二十年来说,七侠闹江州,力战天蝎八尊者。 往年的七侠,今天却来了三位,狂、痴、愚,他们是旧地重游,都不噤兴起无限感慨。 浔楼风光仍旧,店主人为了招徕顾客,将当年宋江所写来的那首:“西江月”词,裱装起来,悬挂在敞庭当中。 狂叟柳元善为了凭吊往事,当然要登楼痛饮。 其实凡是来到江州的人,有谁不到浔楼光顾一番?不登浔楼,就等于没到过江州。 浔楼除了烹调精美外,较驰名的还是鲫鱼,更重要的是这儿有着侑酒的歌,一个个都生得美。 因此,这家浔楼的生意,百年来一直未衰,一到傍晚时分,总是坐无虚席。 云霄等一行,老少爷儿们七人,将船一靠岸,就奔来这浔楼。 今天许是天⾊还早,楼上空座正多,他们就选了个靠窗临江的座头,坐了下来,点了酒菜,推杯畅饮起来。 云霄方举杯邀饮之际,忽然一眼看到那首:“西江月”低声念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苦得报冤仇,⾎染浔江口!” 他将诗昑完,蓦地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响,震得碟飞汤溅。 恰好痴老头正然就匙饮汤,一下子溅了満鼻子汤⽔,烫得他哎哟了一声,朝着云霄一翻眼道:“小子,你这算是⼲什么?” 云霄闻言,才知自己失了态,忙赔笑道:“老前辈,你别生气,我因为心中有气…”千痴上人长眉掀了两下,道:“胡说,你不让我生气,为什么你生气,非得还我一个明⽩不行!” 云霄道:“你看那首词,填得太岂有此理!” 柳元善道:“哈!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懂文墨,我得听人给评评理,怎么样的岂有此理?” 云霄道:“他那‘自幼曾攻经史’,当然是个读书人才,读书在明理,明理为作人,作人何用权谋,⾜见是个图谋不轨之辈。” 柳元善笑道:“也还评得有理,要不然他宋江何以能称雄梁山⽔泊,至今我们江湖中人,也还对他十分佩服哩!” 云霄道:“这种假仁假义之人,怎能令人佩服。” 百愚上人道:“好小子,你莫非打算要转移江湖风尚不成?” 云霄道:“江湖上讲究‘道义’二字,也就是说处之以诚,之以义,诚或义,都是发自內心的良知,怎么用得上权谋,宋江的‘长成亦成权谋’,无异供认出他的处世待人,完全是用权谋,哪有什么道义在?” 百愚上人闻言,不噤频频点首。 云霄又道:“‘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这两句越发显出来他的居心叵测了,竟然是早有准备,结营私,和目前的天蝎教,有何分别?” 柳元善道:“评得也对,那么下半阕呢?” 云霄道:“他刺文双颊发配江州,有什么不幸?实在是朝廷宽待了他,他知思自悔,重新作人,有什么冤仇?就是有冤仇,也应该⾎染他那郓城,却犯不着⾎染人家这浔江口呀?请问,浔江人,有谁和他结有仇了呢?” 柳元善突然一拍双掌,道:“对,云霄,凭你这一说,江湖风尚实在是该有一转移,想不到我们敬若神明的呼保义,是这么一个魔王。” “是什么人打算转江湖风尚,好大的口气!”倏地从楼下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跟着一阵楼梯声响,上来了一侠⾚面黑须的道者,竹笋冠,金耳环,道袍敞开,前襟束起,⽩袜护膝,⾜踏云鞋,一部浓髯洒,⾝背宝剑,飘下尺多长的金⻩丝穗。 柳元善一见,由不得心头一凛,忖道:“这魔王还在人世呀?” 他一念未了,那道人已然洪声道:“哦!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千痴上人早已打上了招呼道:“虬龙兄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虬龙道人似乎托大得很,闻言哼了一声,抬手一指云霄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柳元善冷冷道:“你管得着吗?” 虬龙道人闻言微微一怔,倏一笑道:“柳大哥你怎么对贫道这样不客气!” 柳元善道:“你何尝对我客气了?” 虬龙道人道:“我上楼来不是打过招呼了么?还要怎么客气?” 柳元善道:“痴老儿不是招呼过你了么?” 虬龙道人道:“我要问这口出狂言的小子是什么人?” 柳元善哼了一声道:“什么人你也惹不起,所以我劝你少问。” 双方这么一互相顶撞,眼看就要说僵了。 小柳舂一拉他姐姐柳蝉的⾐襟,低声道:“姐姐!怎么这牛鼻子是吃生米长大的呀?”舒元也有些气呼呼的,剑眉微竖,朗目圆睁,直盯着虬龙道人那张红脸。 云霄本待发作,被百愚上人暗里按住,也朝虬龙道人狠狠地瞪眼。 一桌子吃酒的有七个人,全都静静的,对于那位虬龙道人,有的扭头不理,有的微笑无言,有的却是怒目相视。 在这种情形下,虬龙道人好像是自寻台阶,怒目向云霄瞪了一眼道:“小子,你有种没有?” 云霄道:“你打算⼲什么?” 虬龙道人道:“我看你⾝带宝剑,必定会个剑法,可敢同我比一比吗?” 柳元善忽地站起⾝来,怒声喝道:“凌老二,你又打算闹事是不是。” 虬龙道人似乎对柳老头有些怯意,闻言往后退了两步道:“大哥!我…我可没有找你呀。” 柳元善道:“你打算找我也行呀!不妨到浔江中,咱们再会一会。” 虬龙道人连忙摇手道:“免了!免了!上次那一场,差一点让我把江⽔喝⼲了。” 柳元善道:“那次饶你不死,你可知是为的什么””那虬龙道人闻言,态度马上顿了下来,笑道:“老哥哥!算了吧!我不就栽了那么一次跟头吗?” 柳元善道:“那么这多年来,老⽑病怎么还没有改!” 虬龙道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不得带剑的,嘿嘿!” 柳元善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打算比剑也可以…”虬龙道人一听说可以比剑了,心中大喜,忙道:“有什么条件吗?” 柳元善道:“条件你们自己谈,我不管,但此地不是比剑之处,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场祸事了么?” 虬龙道人忙道:“我没有忘…你老哥说什么地方吧!” 柳元善道:“今夜二更天后,鄱湖口那片沙洲上,让你们比一场看。” 虬龙道人闻言,⾼兴得大嘴一咧,哈哈笑道:“好!好!老哥哥,咱们就这样,凌洵告退了。” 他说着转头就向楼下跑去,看那样子似乎⾼兴得忘了所以。 云霄一直望虬龙道人下了楼,诧异地道:“老爷子,这是什么人,看样儿你们好像有梁子,又好像是自家人?云霄糊涂了…”柳元善笑道:“提起此人,可大大有名,江湖上没人不知他无赖汉的。” 云霄更是惊讶,愣愣地地道:“无赖汉?…他是个无赖汉? 我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个无赖汉啊?” 柳元善笑道:“这是数十年前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柳蝉接口道:“看他那副狂傲自大的样儿,也真有点赖!” 柳舂是人小口快,不懂得忌讳,大眼眨了两下,问道:“我看痴爷爷他们,好像很怕他的呀!啊?” 千痴上人倏地一瞪眼,叱道:“放庇!谁怕他了?” 百愚上人笑道:“痴老儿,人有失⾜马有漏蹄,何必硬朝脸上贴金呢?” 千痴上人一掀眉道:“愚夫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声誉,我们只是在武功上斗他不过,谁怕他了?” 柳元善拈须笑道:“斗武功打不过人家,尽管嘴上不怕,就是心中有点怯,可对?” 千痴上人点头道:“这样说还差不多…”柳舂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心里怯还不是和怕一样?” 他一语点破,众人立即大笑起来。 云霄等笑声稍敛道:“听老爷子这么说来,他的武功一定是很⾼了,怎么会很怕你呢?” 柳元善笑道:“论他的武功,在武林中确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只是他那个情,使人有点不敢亲近。” 云霄道:“我也觉得他有点横不讲理!” 百愚上人道:“他简直就是目无余子,傲气凌人。” 舒元接口道:“老爷子的武功,当然是要⾼他一筹了。” 柳元善没等舒元话落,突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道:“论真的,我得比他差上两筹才对哩。” 原来这虬龙道人本名叫凌洵,乃是癫仙凌浑之胞弟,只一味的醉心武功,从不问什么人情世故,且又生好強,听不得世上有武功超过他的人。所以不到几年的工失,就创出个摩云金刚的名号来。 如此一来,他就认为天下无敌手了,大发狂言,天下他只服得一个人,那就是癫仙凌浑,并不是那凌浑武功比他⾼,因为是他哥哥的缘故。 二十年前一个中秋之夜,七侠聚会浔楼,到的是癫仙凌浑、丐仙莫琊、狂叟柳元善、痴老儿金不问、百愚上人古百愚、老侠云谊、绿萼庄主梅隐君。 狂叟柳元善说到此处,噤不住一声浩叹…百愚居士接着往下说道:“我们七个人商定聚会的时间是三年一会,见面时除互研武功外,最重要的是融洽情感。” 千痴上人道:“但是那一年却出了事,天蝎教护教十二尊者找上了我们…”柳舂是小孩儿,得失之心很大,忙问道;“你们是打败了还是打赢了?” “当然是打赢了!” 痴老儿一提起沾光的事,由不得眉飞⾊舞,哈哈笑道:“我和愚夫子双战武当⾼点癫,云老大力战少林寺的觉非和尚,梅隐君剑挡圣手摩什雷天化,柳老狂更厉害,他指名约战闹海金瞻陶钧、鄱江长蚊姜世霸,老叫化青竹杖找上了鬼王马震天,癫老头一双手敌住了判和五行剑,这一场打得真热闹。” 百愚居士接口道:“这一战也震惊了武林。” 柳元善笑道:“我那一双铁桨,在浔江口大展威风,使得湖海双霸⾎溅浔江真过瘾…唉…”他方说到⾼兴处,忽然一声长叹道:“从那件事以后,双铁桨己二十年没用了,今⽇又把它请了出来,是凶是吉还真难料呢!” 舒元揷口道:“当然是吉啦,在江上一出手,不是就见了彩头啦?”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但愿那样才好!”云霄道:“那你们又怎样和虬龙道人碰上了呢?” 柳元善道:“大胜之后,必有一番庆祝,就在这浔楼上,筵开十席,远近来了百十位武林朋友,推杯换盏,正当酒酣耳热之际,来了摩云金刚凌洵。” 柳舂忽然揷口道:“他不是虬龙道人哪?” 柳元善道:“他那时还没皈依三清,当然不是虬龙道人了,他一上楼来,我们看在凌疯子的面上,忙着向他招呼,哪知和方才一个样,大模大样地一概不理,且还指名索战。”柳蝉道:“他找上了谁呢?”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他也不知被什么人拨弄,竟找上了我,说要我一比⽔上功夫。” 舒元道:“你们就那样真的比了么?” 柳元善道:“我要是満口答应,岂不显得我毫无修养么?再说当着凌疯子的面,也不能那样,所以就谦逊说自己⽔上功夫并不好,哪能和他比呢?” 百愚上人接着道:“可是那凌洵还是不依,非得叫狂老头当众宣布,有他在一天,不准妄谈⽔上功夫。” 云霄道:“难道我师⽗在座,他不管吗?” 百愚上人道:“他怎么没有管?劝说之下,凌老二不但不听,还几乎和他哥哥动起手来,从那时起这二十多年了,就没听说癫老头提过他这位宝贝弟弟。” 柳元善轻叹了一声道:“这件事立即轰动了江湖,那天我被无法,只好接战了。” 痴老头哈哈笑道:“这件事立即轰动了江湖,那天到场观战的人多极了,就见他们两人在急流惊浪间,追逐扑击,果然两人的功夫都是十分了得,两岸喝彩声雷动,哈! 真够劲。” 柳元善道:“我们在⽔中周旋了有半个多时辰,未分胜负,以我的意思就此罢手啦,哪知,凌洵却非要见个输赢不可。” 痴老头笑道:“柳老狂一生气,就使用了看家绝技,不到三五个照面,凌老二就喝上了⽔啦!老狂也真够损的,还一个劲抓住人家的头发给帮忙灌⽔,一直等到凌老二喝得涨了,才把他拖上岸来。” 柳元善笑道:“他自从吃过了那一次大亏之后,才算对我有了怯意。” 舒元笑道:“这么说来,在武林中他已服了第二个人了。” 柳元善道:“我的意思还打算让他服了云霄,能收服了他去对付天蝎教那伙妖魔鬼怪,也就省事多了。” 云霄道:“我担心自己不行!” 柳元善道:“不行你也得想办法,斗力、斗智,我猜你小子不会输了他。” 他们这餐酒,一直吃到起更,浔楼灯火已上,夜市正盛之际,他们会钞下楼,直奔鄱湖口而去。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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