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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唇血印 作者:曹若冰 | 书号:40821 时间:2017/9/17 字数:23333 |
上一章 第七章 仇踪初现 下一章 ( → ) | |
岳霖贴壁而立,方自想出不对时,陡然“蓬——”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 重物倒地声,碎石上屑掉落声,清晰可辨。 岳霖被劲风带得踉跄两步,他凝神摒气,不敢稍动。 突地洞口黑影一幌,随又隐于暗处。 四周静悄悄地,只有他的心跳声,在“怦!怦!”地响个不住。 岳霖一边摒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洞口,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暗算自己的是谁?受伤倒地的又是谁呢?” 他挖空心思,遍搜枯肠。 是笑面魔? 是铜面将军? 抑是追魂叟? 然而,这些假设,立即被他否定了。 如果笑面魔要杀自己,又何须暗算?早在三桅船上,在蔵珍之馆,在神秘宮中…自己早没命了。 铜面将军被自己一掌击中前,岂知他不往后退,偏向左闪,于是,跌落深不可测的断崖之下,虽不一定会粉⾝碎骨,但毫无疑问,也是九死一生! 追魂叟既是笑面魔座前护法,而且又是心腹,自无不知笑魔无心杀己之理,而且,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何处,又怎能跟踪而来?! 这时,他忽然想到那受伤而去的黑⾐人。 啊——不错!一定是他去而复返,趁己不备之际,突施煞手,以报方才那一掌之仇。 他想到此处,不觉点了点头。 蓦地一声冷笑,来自洞外,笑声森恐怖,令人⽑发悚然。 接着,洞口人影,往来穿梭,故布疑阵。 岳霖只觉洞外人影幢幢,估不透洞外究有多少敌人,一时之间,反倒不敢贸然冲出去了。 他心念一转道:“哼!量你们也不敢进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何不趁此机会,察看了一下洞內的情况?!” 一念及此,立即摸索着向洞內缓步走去。 他自呑食“千年娃蛇”元珠之后,不但內力较前增強许多,即连视觉听觉,也是大异常人,因此,洞內虽是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但在他看来,依稀能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见洞口处较为狭小,愈向裹去,愈形宽阔,但也不过三丈大小。 距洞口丈余之处,倒着一人,现向裹去,约五七步远,又倒着一人,直到洞底,左右两侧又各倒着一人。 他一面留意洞外的动静,一面慢慢向前行去。 当他来到第一人倒卧处时,俯下⾝来,凝目细看,发现那人正是小虫邬善,双目紧闭,角挂着一缕黑⾊的东西,上⾝光⾚,只着了一条短躺在那里。 岳霖伸手一探,只觉他鼻息微弱,奄奄待毙。 他恍然而悟,敢情这小子,是被暗算自己的人掌力所伤,他平素仗势凌人,谁想到竟在此处做了替死之鬼? 可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丝毫不差。 岳霖又轻轻地向第二人走去。 哎呀!原来竟是杜若君! 他感到一阵紧张,呼昅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当他发现杜若君的⾐衫,仍然完好无损,只是被人点了⽳道时,始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忽然想到洞外那些人,连忙回头望去——半晌——毫无动静。 突地,他心中一动。 摸索着拣了一块碎石,抖手向洞外打去。 “叭嗒——” 随着一声厉喝,旋又寂然无声。 岳霖不觉笑了,挥掌轻拍,替杜若君解开⽳道。 然后,他附在她耳旁,悄声说道:“君妹,是我,不要出声,洞外有人!” 杜若君睁开双目,许久,许久,方始看清面前之人,果然正是霖哥哥。 她恍如做梦似地,轻声呢喃道:“霖哥哥,是你?!我怎么觉得昏沉沉地,四肢无力,连浑⾝骨节,也好像要散了一样…” 岳霖忙以手掩住她的嘴,低声说道:“嘘——轻声,你不要动,就在此处歇歇,我到里面看看那两个人是谁。”说罢,又轻步向里移去。 他先来至左侧,仔细一看,这人竟是宝贝弟弟,右侧那人,不用问必是小莺无疑了。 岳霖大喜过望,伸手解开他的⽳道,轻轻地道:“宝贝弟弟,不要出声,洞门有魔头等着呢!” 宝贝真的没有出声,只朝岳霖点了点头。 岳霖电没感到奇怪,又向右侧缓缓移去。 当他来到那人⾝前时,突地,浑⾝一震。 他闭起双目,停了半晌,始又缓缓睁开。 一点儿也不错,这不正是小莺么?! 她双眉紧蹙,杏眼轻合,一排雪⽩的牙齿,深深地啮⼊下,満是痛苦之⾊。 她浑⾝上下,光裸裸地一丝挂不,娇弱无力的横陈地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的?! 岳霖双拳紧握,怒火中烧。 他不忍多看,迅捷的拍开⽳道,转⾝来到杜若君⾝前,悄声将自己所见,向她说了一遍。 同时,据他判断,无疑地,必是那奄奄待毙的小虫邬善所为。 杜若君听后,并未言语,因为,眼前的事实,触动了她的痛处——她想起在“満舂园”的往事。 此情,此景,不是与那次大同小异么? 她一转⾝,向小莺倒卧之处,摸索行去。 她要看看,现在的小莺与平⽇有何不同。 她要看看,那幅被強暴后的景象。 她要据眼前事实,追忆“初夜”究是甜藌,抑是痛苦?! 洞外明月西沉。群星暗淡。 一条黑影,焦灼不安地向洞內不住张望。 然而,洞內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向洞前五丈处的六具尸体望了一眼,不噤头摇轻叹一声,旋又转脸望着洞內,默默沉思。 片刻之后,这人似是下了最大决心,⾝形微幌,自左侧掠向右侧,但他⾜方沾地,倏又跃回原处。 他功凝双掌,呵呵一声怪笑。 笑声甫落,他一连向洞內拍出七掌。 旋即⾝形一幌,隐于数丈外的暗影之中,探首遥望,暗暗说道:“若非我有所顾忌,早用火攻了还怕你娃娃不出来?刚才一掌没有将你击毙,算你运气,我就 守在这里,看你几时出来?” 他望着洞口冷哼一声,无限得意地暗暗自语道:“少停你出来时,只要叫我看出你已然受伤,娃娃这儿就是你的葬⾝之处,休怪我心狠手辣!” 蓦地“叭嗒”一声轻响。 这人微然一惊,他双眼圆睁,紧张地望着洞口。 然而,一切依然静寂如故。 半晌,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摊开双手,怔怔地望着,自言自语道:“凭着这双铁掌,走南闯北,数十余年,没想到会输给一个娃娃,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不过,拚着这条老命,也得将这娃娃杀死,永绝后患!” 正在这时,他忽觉洞口人影一闪。 岳霖已疾掠而出,他双⾜一点地面,腾⾝又起,斜辩地落于五丈以外。 他双眉紧皱,満面含煞,疾然向四下一扫。 空山寂寂,晓风轻拂,那有半点人影? 岳霖暗暗称奇! 他略一思忖,随即展开“魅影魑烟”⾝法,围着这座山丘,疾如流星赶月似地搜寻一遍。 但,除了荒草婆娑,树枝摇曳之处,竟是一无所获。 他回至洞口,又静立片刻,始才缓步人內。 甫一⼊洞,不噤“咦”了一声。 奄奄待毙的小虫邬善,忽然踪影不见,而且,洞里传来阵阵饮泣声。 岳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罔顾利害,向前急走几步! “吁——”他松了口气,只见宝贝正以背靠壁,闭目沉思。 岳霖又前行数步,凝目向里望去。 小莺娇小的⾝躯,蜷作一团,面向石壁,双肩不住菗动,正在伤心啜泣,哀痛绝。 杜若君则半蹲半跪地在他背后,望着小莺,怔怔地出神。 岳霖暗暗忖道:“小虫邬善受伤极重,断难行走。既然失踪,定是被人救去,但是,什么人来救他呢?” 他忽有所悟地又转念道:“噢!他们是施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引开,然后救人,可是我离此下过片刻光景,小虫邬善即已失踪,由此可见,来人的武技、轻功,都有非常的造诣,而且胆大心细,然而,这人是谁?” 他转⾝轻轻一拍宝贝,道:“宝弟弟,刚才可有人到洞里来过?” 宝贝心不在焉,随口答道:“不知道。” 岳霖若有所思,静静地立在那儿。 这时曙光渐露,洞內也较前明亮许多。 他见宝贝神情颓丧,満脸愤愤之⾊,知他必是为了方才目睹小莺遭辱所致,想到此处,心中不噤一阵黯然。 他向洞外望去,见天将破晓,随又缓步来到杜若君⾝前,他想告诉她小虫邬善失踪,以及与蒙面黑⾐人手经过。 但是,当他看到杜若君的神情时,硬将快到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见杜若君双目发直,怔怔地望着小莺⾝旁的一件亵⾐,⾐上,殷红点点,状若梅花。 岳霖情不自噤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眼前的情景勾起了他的一段回忆,甜藌的回忆,却换来了无边的痛苦。 他望着庄严肃穆的牡若君,他眼神中,充満了茫然之⾊。 是追怀过去的甜藌?抑或品尝往昔的幸酸? 杜若君宛似一座雕像!静静地,不言不动。 岳霖几次言又止,终于摇了头摇,转⾝来到洞外。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 天——快亮了。 晨风阵阵吹过,他感到些许寒意。 他找了块青石坐下,望着天边的朵朵⽩云,慢慢地 披_上一层粉红⾊的外⾐,在他眼中旋转,扩大。 终于,变成了一张少女的粉墙。 弓样的樱,鲜红如火。 无比地惑,无比地美。 岳霖只觉这“红”在眼前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他感到头晕目眩,紧紧地闭起双眼。 恍惚之间,他似回到“満舂园”那间精致的闺房,到处充満了逗挑的火红! 蓦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他急忙睁眼望去,只见宝贝拖着沉重地脚步,木然地向他走来。 岳霖望着他,暗暗称奇,忖道:“宝贝弟弟怎么忽然之间,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平常顽⽪、刁钻嘴不绕人,而现在…” 他一念未已,宝贝已来至他的面前,向旁边一坐,拣了一块石子,用力向洞边的岩石扔去,同时狠狠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把邬善那小子的头打碎!” 岳霖瞥了他一眼,奇怪的道:“怎么?他给你苦头吃了?” 宝贝摇头摇,道:“没有,可是…” 他那稚气的脸上,居然満是痛苦的表情,他的眼中,发着愤恨的光,也蕴満了痛苦的泪。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才的那幕,刺伤了他纯洁的心,他战栗,他愤恨,他要杀死那禽兽——狐假虎威的小虫邬善。 那小子真像一头野兽,张牙舞爪,贪婪地,咀嚼着他的猎获物,气,狞笑,混成一片。 可怜小莺⽳道被制,但知觉未失,眼睁睁地望着邬善扑了上来。 ——太忍残了。 她听得见他得意的笑声。 她感觉得到,他那像魔掌似地双手,在自己⾝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游走! 接着,一阵破裂般的痛楚,几乎使她昏厥。 她像是被骤然跌落火坑,下坠、灼热、痛苦难当。 她底心,宛似被千钧重锤,一下,一下地锤击着。 时光,好像停止了流转。 痛苦,也似变成了永恒。 宝贝头摇叹了口气,又向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岳霖看他面上神⾊变幻不定,已然猜出是为了什么.遥望着天边的彩云,没有追问下去。 正在这时,杜若君挽扶着満面泪痕的小莺,缓步走出。 小莺步履艰难,嘤嘤啜泣,痛不生。 杜若君一边好言慰抚,一边慢步而来。 岳霖和宝贝同时站起⾝来,望着二人走近,但却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安慰的好。 四个人,有四种不同的心境,四种不同的感触,除了小莺仍在微微菗咽外,其余三人则是默默无育。 半响,宝贝涨红了脸,低垂着头,呐呐地道:“小莺!你…你…不要难过…我…我一定…一定替你报仇…” 小莺目含痛泪,抬眼望着宝贝,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活,但她的感受,却是无比的复杂。 她不知道宝贝是否会因此看不起她? 因为,他曾亲眼目睹自己被人凌辱! 所以,她要自他眼中,看到他的內心。 但是,在模糊泪眼中,只见宝贝低垂着头,双目望定脚尖,两只小拳头握着紧紧地,极不自然地锤击着两舿。 她有一些⾼兴,好像宝贝原谅她了——虽然,她并没有错! 她止住悲泣,羞怯地道:“宝贝哥哥!谢谢你…”岳霖和杜若君二人,同时会心地互望一眼。 这时,一轮红⽇,自东山冉冉升起。 山上的男女四人,沐浴在一片金⾊的光辉单。 杜若君在旭⽇照耀中,容光焕发,益盟得明照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失声叫道:“哎呀!糟了…糟了…” 其余三人都不知何事糟了,齐都怔怔地凝注着她。 岳霖见她双眉紧皱,状甚焦急,忍不住问道:“君妹!你说什么事糟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杜若君有所思地随口答道:“红图!红图不见了…” “红图?!” 杜若君微微点头,遂将如何得到红图,以及如何昏不醒人事,详说一遍。 岳霖思忖片刻,沉昑地道:“这么说,定是那蒙面黑⾐人夺去了,以前我被他们所害,目的也是红图,不想今⽇旧事重演,哼!我一定要找到这人,说不定他就是杀害我⽗亲的仇人…” 他说到此处,微然一顿,接着又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再作计较…” 她向三人扫了一眼,沉昑地道:“我想带着小莺,回到⺟亲⾝旁,暂住些时…霖哥哥!你们准备何往?” 岳霖闻言,想了片刻,摇头摇道:“没有一定去处…不过,我要走遍天涯海角,寻访我的杀⽗仇人。” 宝贝及不及待地道:“我跟你去,霖哥哥!我要跟着你学本事,就便找那⻳儿子小虫,替小莺妹妹报仇雪辱…” 小莺听了,无限感地偷望了宝贝一眼。 岳霖双目紧皱,暗忖:“千山万⽔,自己本无一定去处,带着宝贝同行,实在碍手碍脚,万一有什么遇 合,有他在旁,诸多不便。” 他望了宝贝一眼,见他満面企求之⾊,暗又转念道:“这孩子,唉!该用什么话对他说呢?他不是也已无家可归了么?” 杜若君见岳霖踌躇不决,略一思忖,道:“我看宝贝也跟我去吧!霖哥哥行踪飘忽,如何教你武功再说,你要替小莺报仇,这是你的一番心意,当然很好,不过,凭你现在那两下子,不要说是报仇了,遇上事还得别人保护呢。” 她说着,望了宝贝一眼,接着又道:“你跟我回去,一来可跟小莺作伴,二来可以同时练功,等霖哥哥访到仇人下落,然后我们一起去。” 小莺面现喜⾊,又偷偷瞥了眼宝贝一眼。 宝贝抬眼望望岳霖,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岳霖正愁没有办法向宝贝讲,一听杜若君的话,正中下怀,当下,跨前两步,拍拍宝贝肩头道:“宝贝弟弟!你暂时和小莺作伴吧,只要我访到仇踪,立刻赶回来,然后我们四个人一齐去。” 宝贝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岳霖又转向杜若君道:“君妹!伯⺟现居何处?” 杜若君随口答道:“西子湖畔,碧翠山庄。” 岳霖面现羡慕之⾊,道:“啊——伯⺟真是雅人。” 宝贝似仍不放心地道:“霖哥哥,那…那你什么时候来?” 岳霖沉昑片刻,道:“少则三月,多则半载。” 忽然——杜若君双眉一皱,道:“哎呀!没有船,怎走呢?” 岳霖也是无法可想,无奈地道:“只好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吧!” 于是;一行四人,步下山丘,缓缓向前走去。 情,爱,离愁!一时之间,聚于四人眼中,萦绕四人心头。 灿烂的朝,照着他们的背影,渐去渐远。 口口 甘凉道上,一处边陲重镇——山丹城,虽然不及中原道上的通都大邑,却也车⽔马龙,热闹非凡, 两条比较繁华的大街上,商店林立,铺户栉比。 这天,时近二更,依然到处灯火通明,人嘲涌挤。 东西两路的官道上,忽然陆续拥来了不少客人,而这些客人,既不像商买,又不类官差,男女老少形形⾊⾊,分别投宿旅客。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器宇轩昂的美少年,虽然一袭青衫,风尘朴朴,但却显得朴实无华,丝毫不灭他那飘逸俊朗的风姿。 他在街头往来徘徊,时而游目四望,时而俯首沉思似在思索什么,或者找寻什么…他——正是天涯追寻仇踪,誓报亲仇的岳霖。 这时,街上已逐渐冷清,只有三两家酒楼,尚自有人猜拳吃酒,在夜风中飘着呼五喝六之声。 半晌,岳霖似是有所决定,昂然向一家旅店走去。 拣一间静房,洗过面后,和⾐倒在上。 一时之问,心中思嘲起伏,百感集。 他之所以来此,是听说山丹城外,半月山庄主有一独女,美拟天人,订于近⽇比武招亲,因此赶来,希望能在与会的芸芸众生,获得些蛛线马迹。 盘旋,充塞在他脑际里,是⽗⺟之仇,不共戴天,偶而,杜若君的影子,也会出现。 正在这时,隐约听得有人招呼小二备车赶路。 接着隔房传来一阵低语争执声。 起先,他并未在意,后来因为争执声渐来渐⾼,于是引起他的注意,不噤凝神倾昕,但听:“我敢跟你打赌,这家伙为什么急着赶路。” “算了,你没见他车上躺着一个病人?!” “受了重伤,难道不算病人?” “算病了,算病人,我不和你抬杠。” “那么,你倒说说着,这家伙为什么急着赶路?” “因为刚才在街口徘徊的那个少年。” “呃…”“本来我们都在前厅吃酒,他先吃完,迈着醉步就向店外走,一到店门口,就发觉对街那个少年,你没注意,他的脸都吓⽩了,七分酒意,也完全清醒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急急地赶回房內去了。” “他为什么怕那个少年呢?” “谁知道,反正他是怕他,要不然,那少年住店以后,他就急着赶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没留意,你看那少年是谁?” “不认识,不过看样子非但品貌出众,武功也必不弱,只可惜双眉带煞,情孽太重。” “照你这么一说,这次比武大会,咱们是自来了?!” “可能…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鹊屏中选,倒是你,这下可要大失所望了,哈哈哈——” 岳霖听得心中一动,他略一思忖,连忙轻步来到前厅。 把小二招在一隅,塞给他一块碎银,悄声问道:“小二哥!刚才乘车赶路的是什么人?”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殷勤地道:“少爷,嘻嘻,您看您还赏赐,呃!您是说那老头儿呀?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可不知道,看年纪大概有五十来岁,瘦⾼个,⽩脸膛,⽩脸膛,还有一对⻩眼睛。” 岳霖心中又是一动,急道:“他是坐车走的?另外还有什么人呢?” 店小二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好像受了重伤,昏不醒!” 岳霖这时已猜出十之七八,随又问道:“他们走了 多久,朝那边走的?” 店小二朝岳霖望了一眼,同时掂掂碎银看有多重,才故作神秘地道:“他们向东走的,少说也出去十多里,现在恐怕城门都闭了!” 岳霖一听,顺手掏出一小锭银了给他,算做店钱,他⾝无长物,是以也不用回房,转⾝出店,向东便追。 店小二望着岳霖远去的背影“嘿嘿”一声冷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得意地暗道:“真是初出茅芦的雏儿,刚才那老头临走时,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不要告诉这小子,可是,他居然也懂得给钱,但给得太少,所以,只能先告诉一半,小子!追吧,跑断你两条腿,人家早向西走了!” 望着手中⽩花花地银子,他又咧着嘴笑了。 这时三更已过。 岳霖奔到城头,见城墙并不甚⾼,于是,猛提一口真气,跃上城楼,然后,飘⾝纵落城外。 他离开山丹城,顺着官道,展开轻功,向东疾行。 不过一个更次,他已奔山数十里之遥。 然而,四野茫茫,那有半点车影人迹? 但他不顾错过这千载良机,当下一咬牙,又纵⾝向前猛追。 又过了顿饭光景,眼前更见荒凉。 他放慢脚步,边行边忖:“奇怪,车行再快,也应该追上了呀?怎么连点影子都没有?如果真是他失之 臂,真太可惜,唉!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等天亮后再作计较。” 又行十余里,天边已微现曙⾊。 岳霖蓦然抬头,看见不远处,一片疏林之后,隐隐露出一角红墙。 他不由喜上眉梢,⾜下加力,幌眼之间,已至门前。 只见两扇油漆剥落的山门,斜开一条小。 ⾼悬门首的匾额,也因风吹雨蚀,字迹已模糊不辨。 岳霖左手轻推,闪⾝而⼊,这座庙宇,佐地并不太大,除了一座正殿,两旁偏殿各一,但,都已是蛛网尘封,倾塌过半。 小小地院落中,更是荒⾰没径。 这时,虽然天已将明,但那破败残余的景象,令人看了,仍感到森森地,寒意袭人。 绕过正殿,钟楼⾼耸,虽也景蚀毁损,顶层半间,似叮聊避风露。 岳霖心头一快,纵⾝而起,轻飘飘地落在顶层。 他游目四望,见这种楼不过两丈见方,那座铜锣,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垂吊着半铁链,锈迹斑斑,随风微微漾。 岳霖看够多时,忽然奇道:“这庙前庙后,俱都残破不堪,怎么这楼顶却是如此洁净,真是怪事!” 忽然。他发现墙角散落着几骨,不噤忖道:“看这情形,分明有人先我而来,这又是什么人呢?难道是他?” 正当他惊叱不已之时,只觉楼外一影一闪,不由大吃一惊! 他立即飞⾝纵出,同时喝道:“什么人?” 岳霖甫落院內,但见紫影一幌,钟楼上接着纵下一人,⾝法灵巧,美妙已极。 他凝目细看,见这人原是一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她紫绢包头,紫缎披风,紫⾐,紫,一⾝紫装。 虽然长得杏眼桃腮,美已极,但却是嘴角含舂,眼泛意。 她向岳霖上下打量一眼,媚眼斜飞“噗噗”笑道:“哟!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就算是地处荒山,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我还没有问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声如珠走⽟盘,清脆悦耳。 岳霖自遭不幸,所遇到的女子,第一个是小玲,再就是杜若君,一个是秀丽端庄,一个是明照人。 此时一见这紫⾐女子,媚态横生,放浪形态,不觉心头暗起反感。 他向后微退两步,容⾊一整,道:“既是姑娘先来.在下自应相让。” 说罢,⾝形一转,就待他去。 紫⾐女子躯娇一幌,已然挡住岳霖去路,一摆手道:“且慢——” 岳霖不防有此,几乎与她撞了一个満怀,急忙撤⾝后退,愕然问道:“姑娘何事?” 紫⾐女子娇笑一声,道:“我没有叫你走,这么急做什幺?” 岳霖听后,剑眉一轩道:“但是…庙內别无容⾝之处!” 紫⾐少女又娇笑道:“看你生得一付聪明样,不料竟有点呆气,看你两眼神光充⾜,想必也是个练家子,武林儿女,不拘小节,就是同居一室,又有何妨?” 岳霖听了一怔,心中暗道:“她虽说得冠冕堂皇,但是看她这付形像,想来绝非好人,自己正事要紧,还是少惹⿇烦得好。” 他心念一动,遂即拱手说道:“虽然武林儿女,不必拘泥小节,但…孤男寡女,荒郊野寺,实多不便,姑娘美意,在下心领。” 紫⾐少女见岳霖満面凛然之⾊,竟丝毫不为自己言语所动。心中甚觉意外,不噤微微一怔。 她见岳霖举步要走,连忙横跨两步,満面舂⾊地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蛮会说话的。” 话音徽顿,秋波连转,媚态撩人地接着又道:“小兄弟!你十几?” 说着,轮举莲步,姗姗向前,一只⽟腕,便向岳霖 肩头搭去。 岳霖突觉一股浓郁的香气,直透鼻端,心头为之一,不噤大吃一惊。 连忙左肩一甩,飘在后退,微怒地道:“姑娘此一举动,不嫌有失庄重吗?” 紫⾐女子一把搭空,老羞成怒,倏然⾊变。 只见她面罩寒霜,娇声叱道:“哼!姑娘看上你,算是你的造化,居然还敢不识好歹,乖乖地给我上钟楼去,让姑娘尝尝鲜。” 岳霖杀心陡起,两道浓眉向上一挑,怒声喝道:“践婢!死在眼前,还敢不顾羞聇!” 他话未说完,只觉紫影微幌,纤纤双指,已然点至他的面门。 岳霖骤不及防,急忙双肩一幌,飘⾝退开丈余。 紫⾐女子一指点空,顿失岳霖踪迹,她自鼻中轻“哼”一声,薄⾜一滑,柳微旋回⾝拍出一掌。 岳霖⾝形方定,蓦觉一股柔的劲道,已至⾝侧袭来。 他微然一惊,暗觉此女动作迅捷,招式狠辣,当下不敢怠慢,展开“魅影魑烟”⾝法,疾退两丈。 同时,真力贯注双掌,半空中,⾝形一旋,左掌一招“力拒千军”以刚之力发出,凌空硬接。 右掌一招“得陇望蜀”一股灼热的力道,向紫农女子前拍去。 紫⾐女子本未把岳霖放在眼里,心想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料,一招甫发,那少年急纵后退,似闪躲,芳心之中,方自一喜。 她所发的那缕掌风,宛如泥年如海,化于无形。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她连忙躯娇一幌,疾然退开三丈有余,方始避开了岳霖两掌,饶是如此,也吓出一⾝冷汗。 岳霖见她被自己得狼狈万分,不觉冷笑道:“哼!我以为有什么惊人的艺业呢,原来——不过如此!” 紫⾐女子的一张粉脸,这时已转为铁青,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満脸俱是煞气。 她纤手一指岳霖,狠狠地道:“小子!先别得意,你再尝尝这个!” 说着,右手在问一探,随手抖出一条宽约尺许,长可三丈的七⾊彩带。” 岳霖见她取出这件怪兵刃来,同时知她功力不弱,也不敢过份大意,凝神注目,暗暗戒备。 这时,紫⾐女子已是气极,一声尖锐刺耳,慑人心魄地厉啸之后,随见她皓腕疾翻,彩带幻起漫天彩霞,向岳霖当头罩下。 岳霖见她来势极猛,心头也不噤微微一栗。 他双⾜一点,凌空拔起三丈多⾼,由紫⾐女子头顶飞掠过去。 岂料那条彩带,恍如邮海蛟龙,陡然前端向上一卷,如影随形地,疾向岳霖背心点去? 岳霖⾝形甫向下落,蓦觉背后劲风袭至,不觉大吃一惊。 这时,他上纵的劲力已卸,左右侧转,也难逃出被击之危。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彩带犹如箭矢般,疾然向岳霖“灵台”⽳点到。 岳霖急中生智,振臂向后一挥,堪堪将彩带前端一把抓住。 同时,⾝形也落回地面。 紫⾐女子冷冷一笑挫腕向回一带,口中叱道:“还不给我姑娘撤手!” 岳霖目注紫⾐女子,面现不屑之⾊,手握彩带,卓立当地。 紫⾐女子用劲一拉,竟是纹风不动,立时,満面惊容地望着岳霖。 岳霖剑眉一轩,冷然道:“撒手的应该是你!” 说着,暗注真力,功达四梢,那条彩带,顿时笔直,仿佛一长竿,两端分握于二人手中。 然后,岳霖大喝一声,右臂猛地向后一抖。 紫⾐女子“哎哟——”一声惊呀! 一条彩影,已疾然地飞向岳霖面门。 岳霖将头微偏,彩带另一端,无巧不巧地正搭在他 肩头之上。 突地一阵奇香扑鼻,沁人心脾,令人薰然醉。 岳霖方自一怔,立觉天旋地转,四肢无力。 他恨恨地凝望着紫农女子,咬牙切龄地道:“婢!你便菠的什么诡计,暗算你家少爷?” 紫农女子先前那种羞怒之⾊立效,她双眉微握,妙目含情,轻称莲步,笑盈盈地向岳霖走去。 她先收起彩带,然后在岳霖脸颊上轻捏一把,道:“小冤家!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何苦?” 岳霖恨不得将她立毙掌下,右臂微抬,一掌向她劈 下。 岂料,不但劈出之掌,柔若无力,而且,他因妄用真力,不觉腿双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地上。 紫⾐女子地笑了,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冤家!现在先安份一会,少停…你越不老实,姑娘越是喜…” 岳霖恨得牙庠庠地,但他知道,已经中了这婢的道儿,妄图挣扎,不过是徒自取辱。 但他又一转念:“看这婢,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采补之木?” 他想到此处,心中大急。 这时紫农女子已经舒⽟臂,将岳霖挟于胁下,碎步来到钟楼之下,猛提一口真气,莲⾜一点,人已拔起。 她将岳霖轻轻放于墙角,随手替他将⾐衫剥脫净 尽。 岳霖一见,急得破口骂道:“婢!小爷与你何仇?你要如此凌辱小爷,倒不如给小爷一个痛快!” 紫⾐女子媚眼斜飘,地道:“自然要给你一个痛快,不过,你也太急了,姑娘我还没宽⾐裳呢!” 说罢,自怀內取出一粒⻩⾊丹,強行纳⼊岳霖口中。 这粒丹丸⼊口即化,随着津,顺喉而下。 紫⾐女子伸出双手,在岳霖⾝上一阵摸。 岳霖但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掌,火热滚烫,在自己⾝上游移不停。 渐渐,他感到一股热流,自丹田腹小升起,里外相应。 只急得他额角冒出⾖大的汗珠! 然而,此时他连破口大骂地力气也没有了。 他又急、又气、又羞、又怒! 但是,他只有眼睁睁地⼲着急——毫无办法。 忽然,紫⾐女子纤手一拉间带儿,那件紫⾊外⾐,随即脫落地上。 岳霖连忙闭起二目,正意,诚心。 同时,暗暗运气,庒制着不使火蔓延。 “悉悉索索”地声响,阵阵传⼊他耳中。 他浑⾝一震,心头也“怦怦”狂跳起来。 他轻叹一声,暗道:“完了,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关了…”. 一阵轻微地脚步声,他忖知那婢来了。 这时,他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迸出腔外。 一声有若龙昑似地清啸,恍似天外飞来,直如当头捧喝,令人听了,神清气静,心头一震。 接着一条灰影,宛如巨鸟凌空,飘然下降。 来人双⾜方一沾及窗帘,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一股凌厉绝伦的劲风,已向脫得只剩內⾐內的女子击去。 那女子骤遭此变,惊骇万分,双掌疾吐,同时躯娇藉势飘退丈余。 她虽惊惧于来人功力深厚,但平素娇纵任,为所为,何况眼看到嘴的肥⾁,被他所阻,当下,花容惨厉,杏眼圆睁,娇声叱道:“姑娘与你往⽇无冤,近⽇无仇,为何破坏姑娘好事?” 岳霖这时已然睁开双眼,向来人望去。 只见来人年约四十余岁,丰姿俊朗,一袭青衫,⾐袂随风飘摆,益显得超尘绝俗。 他向那女子望了一眼,冷冷地道:“不知死活的妖孽,还不给老夫快滚!” 那女子为他威势所慑,啜嚅地道:“我…就凭这句话么?” 来人这时已跨⼊楼內,闻言一声冷笑,道:“哼哼!就是七巧婆在此,同样地叫他滚,老夫数十年不开杀戒,惹得我老人家起,就有你的苦吃一一” 那女子见他一语道破自己师门,威顿敛,又听他自称数十年不履江湖,但看他外表,不过四十许人,莫非他已练至“反璞归真”之境,真若如此,那还是早走为妙,不然,绝难讨得了好…他心念一决,不再迟疑,一边抓起⾐衫,胡穿着,一边不住向他上下打量,口中说道:“你既然说此大话,可敢报上名来?” 来人耸声狂笑道:“真是不知天⾼地厚,回去告诉你师⽗,就说三十年前,南海故人,当于三年內前往还清旧账。” 一语方罢,立时面罩寒霜,双目精芒四,宽大的袍袖微然向外一挥。 虽然其势极为缓慢,但那紫⾐女子,却感到一股威猛无俦的劲力,如山涌到,不噤又是一惊。 她双⾜一点,藉势向外飘退,同时说道:“好!姑娘记着你,此仇必报——” 话落,人杳。 那人待她走后,缓步来至岳霖⾝前,先自怀中取出一只翠⽟小瓶,倾出两粒纯⽩丹药,送⼊岳霖口中。 片刻之后,岳霖腹內忽然一阵“咕噜噜”呜叫,脸上红云渐退。 那人见了,颁首微笑。 他缓缓踱至窗前,遥望旭⽇初升,金光灿烂,大地 复苏,万物向荣,不觉有所感触,喃喃自语道: “神造万物,何其奥妙,可是…唉!‘七巧门’、‘七仙女’,丧德败行,毁了多少善良子弟…真是罪不容诛…” 又过片刻,他忽然想起⾝后的少年,不噤回首一望,但见岳霖依旧倒卧原处,毫无动静。 他双目微蹙,心中暗暗称奇。 于是,急步来至岳霖⾝前,俯下⾝去,仔细察看。 半晌,他惊呼一声:“啊——”接着,面⾊突变。 那中年人惊“啊”一声之后,摇首自语道:“想不到‘七巧’门下,竟是一代不如一代,真是毒如蛇蝎,为达目的,施用如此卑下的手段。” 说着,他面⾊凝重,又自怀內取出一个耝如姆指、长约三寸的小竹管,倒出四粒⾊泽乌黑的丹丸。 他轻轻撬开岳霖牙关,将丹丸送⼊口內。 然后,盘膝坐于岳霖⾝侧,伸出手掌,按在他“百雁”⽳上。 他凝神敛气,运功调元。 他要凭自己数十年的內功修为,将岳霖体內那奇无比的药力驱散。 岳霖脸上虽然红热已褪,却见他双⽇微合,牙关紧咬,似乎正在忍受着一种酷刑的煎熬。 忽然,他感到一股热流,自“百雁”⽳缓缓涌⼊,与体內那种燥热难当的热力相合,竟发生中和作用。 他感到万分舒畅。 时光,静静地流去。 太,也爬上中天。 那中年人面⾊灰⽩,额间也现出津津汗珠。 他缓缓收回右掌,望着岳霖,摇首一声轻叹。 接着,闭目垂帘,恍如老僧⼊定。 良久,良久,岳霖慢慢睁开双目,见那中年人,正盘膝跌坐于自己面前,仰慕、感佩之心,油然而生。 他心头一阵动,立即翻⾝坐起。 虽然,他动作极轻,不想竟将那中年人惊醒。 岳霖见他睁开双目,连忙匍匐于地,道:“多谢前辈相救…” 那中年人不容他再说下去,伸手将他扶起,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且坐下来。” 岳霖依言席地坐好,恭谨地道:“晚辈姓岳,单字一个霖,敢问前辈…” 那中年人望着岳霖,颔酋说道:“老夫人称‘逍遥居士’,本名多年未用,早已忘怀了…” 岳霖双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他忽又忍住,没有说出。 逍遥居士看在眼里,停了片刻,始缓缓问道:“娃娃!你从那里来?要到何处去?又是怎么中了那妖女的道儿?” 岳霖见他问话十分怪异,本待不答,但转念想到人 家不但替自己解围,而且为自己疗伤,此恩此德报答尚且不及,又岂有冷落人家之理? 而且,这番垂询,正说明了对自己一番好意… 他略一犹豫,随朗声答道:“晚辈幼失怙恃,居无定所,天涯飘泊,只为了寻访仇踪,昨夜经此,不想中了那婢的道儿,若非前辈仗义援手,后果真不堪设想!” 逍遥居士颔首又道:“你的仇家是谁?” 岳霖头摇答道:“不知道!” 逍遥居士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微微垂首,似在沉思。 钟楼之上,一片静寂。 片刻之后,一群大雁,在长鸣声中,低空掠过。 他们排成三个“人”字,直奔东南飞去。 遥遥居士忽然心中一动,又向岳霖望望,见这少年剑眉星目,方直鼻,朴实之中,带有几分英气。 看他资质、秉赋,俱都⾼人一等,而且骨奇清,正是练武难得之材。 唯一美中不⾜的是,他双眉带煞,眼泛桃花,这一生中,不但杀孽奇重,而且情债牵,无时或了…” 逍遥居士轻喟一声,道:“总算老夫和你有缘,索成全了你吧!” 说着,探手⼊怀,取出一个拳头大小,双心重叠的羊脂⽟佩,递给岳霖,始缓缓说道:“虽然你现在行动 自如,似与常人无异,但你体內所蕴毒,将使你痛苦终⾝,一⽇不除,一⽇为害,每逢初一十五月圆之夜.你必遭受火焚⾝之苦,除非与‘七巧’门人苟合,火自灭,否则…”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长叹一声:“你可执此⽟佩,赶往六盘山天象峰,峰內有一盆进,遍植百花,名为‘百无噤忌’,名虽如此,外人却不敢涉⾜轻轻人,因为一旦被掳,便须以有限之精力,投效于七仙女裙,直至精竭神枯,死而后已。” 岳霖听得心胆俱颤,容⾊迭变,暗道:“世上竟有这等奇事”一个男人被她们这样处死,真是太忍残了…” 他怔怔地望着逍遥居士,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如果去的人,武艺⾼绝呢?” 逍遥居上头摇说道:“据我所知,数十年来,凡是进⼊‘百无噤忌’者,就没有一个生还的人,七使女武功,个个可以列⼊一等⾼手之林,夜来听见,即其中最幼者,同时她们练就几种陈式,端的厉害无比,更何况还有她们的师⽗七巧婆呢?” 岳霖听了,惴惴地道:“那…晚辈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逍遥居士微然一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前去,执此⽟佩,求见七巧婆,说明原委,她自会赠你独门解药,不过…她生孤僻怿异,桀傲不驯,你须小心应付,千万不可顶撞于她,不然,解药要不到,说不定连小命还得赔上。” 岳霖心中忐忑不这发,望着手中⽟佩,低头不语。 逍遥居士见此情形,被他一,豪气陡发,昂首答道:“休说是‘百无噤忌’,就是刀山洞锅,我岳霖一样敢闯,何况…还有前辈赐赠的⽟佩呢!” 逍遥居上闻言,频频颔首,意颇赞许。 半晌他站起⾝来,拍拍岳霖肩头,道:“你必须在下次月圆前,赶至六盘山,不然的话,有你的苦吃…记住,在服用解药,毒去尽后,别忘了在三月之后,可到南海‘碎萍岛’,逍遥别墅找我,一切好自为之,再见!” 话声甫落,人已飘至楼外,转眼之间,便已消逝不见。 岳霖沉思有顷,离开破庙,顺着官道,反向西行。 走了一阵,见官道上虽是行人稀少,但在光天化⽇之下,又不便施展轻功。 他心念一转,立即舍弃官道,专拣荒山僻径,展开“魅影魑烟”⾝法,认准方向,飞跃疾行。 他这时心急如焚,施出全力,向前疾赶。 翻山,越岭;涉⽔,过涧。 夕西下,天⾊昏黯。 他忘却饥饿,忘却疲乏,一味地向前狂奔。 又过了许久,岳霖始息着停下⾝来。 这时银河耿耿;星辰満天。 空旷的荒山上,只有风声、虫声,点缀着这荒凉地区,但在岳霖听来,愈发显得凄切、冷清。 他跑得満⾝是汗,此时突然停了下来,山风一吹,立刻觉得夜凉袭人,于是,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细细盘算。 亲仇!亲仇… 情孽!情孽… 百无噤忌! 逍遥别墅! 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年未弱冠,已遭遇了这么多不如意的事,仇踪渺渺,情孽未知。 他无意向四周望望,俱是峰峦叠岩,断崖绝壑,他不噤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 向何处走,才能出得这绵亘逶迤地山区? 岳霖腹中,阵阵雷鸣,饥饿难耐。 正在他彷徨无主,陡然,一阵哈哈大笑,起自⾝后。 岳霖大吃一惊!他惊急回顾,只见⾝后两丈余处,一条黑影,向左如飞而去,去势迅捷快速,无与伦比。 岳霖惊魂甫定,忖知此人必是位世外⾼人,看情形当不会和自己为难,而且,他在自己⾝后两丈余处,自己竟毫无所觉,武功之⾼,实在望尘莫及。 于是,长⾝站起,随后疾追。 那条人影不疾不徐,在前飞奔。 岳霖展开⾝法,在后紧追不舍。 然而,追了一阵,任岳霖如何快速,那条人影却总是在前面五丈左右,始终无法追上。 约摸追了有一个更次,二人间的距离,并未拉近丝毫。 岳霖有点气诿,本想住⾜不追,然而,好胜之心,驱使他加速前行,猛然追去。 此时,又追至一座巍峨的山峰之上,岳霖心头大急,強提余力,疾如流星,向前飞跃。 谁料,方自绕过数株古松,那条人影倏忽不见。 他此时又悲又怒,心中烦已极,环视四周,但见群峰相连,竟不知自⾝现在何处。 在附近找了一块青石,他无力地跌坐其上,运功调息。 许久,他感到內力绵绵,已然恢复大半。 他辨认方向后,也不想再追那条人影了,凝神聚气,迳往峰下跃去。 在茫茫深山中,岳霖宛如一只巨鸟神鹰,飞跃跳跃,倏起倏落。 直到天⾊大亮,他才走出山之中,又过片刻,始来到一处小镇。 岳霖一边向陇西六盘山赶着,一边在沿路途中,顺便以各种方式,冀图接近江湖人物,设法探索仇踪。 但是,事实与想像相距甚远,加之他天生傲骨,因而非但未能达到目的,且几乎引出许多⿇烦来。 现在,他才明⽩,江湖道上,确是步步荆棘,不似平时所想的那般容易,更不是仅凭武功,就可以通行无阻的。 他——岳霖,怀着一颗动,仇恨,颓丧,懊恼地心情,惶急地向六盘山疾然赶去。 口口口 六盘山,位于陇西,与崆峒、云雾、屈吴三山,遥遥对峙,山势险峻,常年巍峨罕见人迹。 天泉峰乃六盘山主峰,峭壁千仞,⾼与天接。 峰顶,⽩云飘忽,聚成一片云海。 峰上,松柏茂密,绿树成荫,一泓清泉,自峰顶潺潺而下,远远望去,恍如匹练倒挂,蔚为奇观。 这时,午时方过,岳霖缓缓行来,他在峰下端详一阵,展开⾝形,兔起鹘落,向上扑去。 ⾜⾜有一个时辰,方始来至峰顶。 他心神陡然一震,游目四顾,只见前路不远,薄薄地雾气中,一处浓荫之下,似有一条幽径。 他双⾜一点,飞跃过去。 只见一条蜿蜒曲径,通过一座小桥,向前延伸。 岳霖顺着前行,弯过一处山坳,眼前顿形开朗。 触目处——一片花海,处处丹桂飘香,花菊盛放;四周修竹成林,风款摆。 在一片花海之后,有排新奇,壮观的精舍,周围花木扶疏,清幽绝俗,置⾝其中,令人尘念尽消。 这——正是一向被视为男人噤地的——百无噤忌。 岳霖缓步前行,阵阵花香,扑鼻心醉,但他因心中有事,而且,今夜又逢月圆,是以又急又气,对眼前景物,竟是视而不见。 他沿着花径,一步,一步,那阵阵奇香,愈加浓郁。而他脑海之中,却是混混沌沌,茫然无比。 蓦地,一声娇叱,两条人影已飞落面前。 岳霖连忙止步停⾝,凝目向二人望去。 但见二人俱是女子,一着绿⾐裳,一着红装,年约二十七八,但却同样地如桃李,冷若冰霜,只是在眉目角间,隐隐透出一丝琊之气。 岳霖正待说明来意,那绿裳女子已冷冷地道:“娃娃大胆!擅闯‘七巧’圣地——百无噤忌,你可知罪?” 语音既娇且冷,闻了令人心底生寒。 岳霖忙伸手怀中,取出⽟佩,恭⾝道:“在下岳霖,意拜见贵掌门人七巧婆婆。” 绿妆女子冷哼一声,接道:“她老人家是随便见得么?” 说罢,两只妙目,不住在岳霖全⾝,上下打量。 岳霖強忍中怒气,和声说道:“在下奉逍遥居士之命,前来拜谒七巧婆婆!” 红绿二个女子,彼此换了一个含意甚深的眼⾊。 岳霖忙将手中⽟佩递过去,道:“请将此物奉与贵掌门,当能见信…” 红妆女子接过⽟佩,转对绿裳女子道:“妹妹!你将客人先带至花厅。” 说罢,躯娇连幌,已隐于万花丛中。 绿裳女子媚眼斜飞,在岳霖面上打了一转,见他虽是风尘朴朴,但仍掩不住那英之气,心头不觉一动,回眸一笑,道:“随我来——” 她说着,又是一笑,随轻移莲步,顺着曲折的花径,缓缓行去。 岳霖见她一笑,心中随这一颤,暗道:“奇怪!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令人无法抗拒,岳霖呀岳霖!你可要千万小心…” 他随在那绿裳女子⾝后丈余远处,亦步亦趋,慢步前行。 二人绕过一处天然噴泉时,岳霖不噤略一驻⾜。 只见这噴泉,不过两丈方圆,四周野花围绕,除了正中有一⽔柱外,无数八彩鱼正浮游其中。 最令岳霖奇怪的是,池中鱼儿,当浮至⽔面时,即仰首向天,把圆圆地鱼嘴伸出手面,噴出一股⾊带彩虹的细微⽔柱。 此浮彼沉,倏起倏落。 岳霖觉得新鲜有趣,不噤多看了两眼。 这时那绿裳女子已出两丈余远,忽发现他住⾜池边,当下,脸⾊微变,躯娇一幌,飞落他⾝前,厉声叱道:“娃娃!老实说,你此来究是何意?” 岳霖不觉一旺,见她面寒似⽔,心中暗感奇怪,女子真是善变,方才还回眸而笑呢,怎么一转眼间即变得这般冷酷? 于是,他也肃容道:“请恕在下,少停见了贵掌门,自有待…” 他话未说完,突自半空中,传来一阵清悦,昂的钟声。 绿裳女子似也微感意外,匆匆说道:“快随我来!” 说罢,躯娇一转,纵跃而去。 岳霖急于要见七巧婆婆,求药躯毒,也好安心去访寻仇踪,闻言,也不怠慢,跟踪追去。 二人来至厅前空地,这时,门前两旁,雁翅站着二十四个少女,⾝着七彩羽⾐,手中各执药器。 每个少女,连同绿裳女子在內,个个神态庄重,默然肃立。 岳霖虽然也感到一种从所未有过的紧张,庒迫着自己,但他心怀坦,卓立原地,一无所惧。 他,凝神静气,默默筹思少时如何答对。 正当此时,在一阵细乐声中,厅內走出四名⾝穿雪⽩的少女。 她们步出大厅,随向两旁一闪,俯首肃立。 片刻之后,厅门首忽然出现一位云鬓⾼挽,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她⾝着银⽩长服,飘逸绝尘。 美妇人⾝后,有四名少女随侍,⾐着、年龄,与⾝前四人完全一致。 岳霖见此情形,心中已然明⽩,这中年美妇人,必然就是此间主人——七巧门掌门人七巧婆婆。 那中年美妇人凝立阶前,纤纤⽟指,正托着那块双心重叠的羊脂⽟佩。 她望望⽟佩,又向岳霖打量一阵,面上神⾊,瞬息数变。 这时,厅前沉静已极,叶落飞花,儿乎都可听到。 又过片刻——那中年美妇人,双眸之中,陡放异彩,霎也不霎地凝注在岳霖面上。 忽然,她双微启,⾼声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岳霖躬⾝答道:“晚辈岳霖。” 那中年美妇似是一怔,道:“岳霖?!这块⽟佩从何得来?” 岳霖朗声答道:“这块⽟佩,是逍遥居士前辈所赐赠…” 中年美妇容⾊陡然一变,冷冷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岳霖略一思忖,据实答道:“萍⽔之。”中年美妇又是一怔,她粉颈微垂,目注掌中⽟佩, 陷⼊沉思。 羊脂⽟佩重叠,花开并蒂,唉!这都是陈迹了,还想它作甚? 但是,他竟将这块⽟佩,轻予赠给一个萍⽔相逢之人,这…可能么? 哈哈——我早知道… 陡然,一层寒霜,罩于她秀靥之上—一冷无比,两道冷电也似地目光,一扫岳霖,道:“娃娃!你执⽟佩见我,意何为?” 岳霖一想到逍遥居士所说之话,心中余悸犹存,女人!女人!最毒妇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他连忙的答道:“前在甘凉道上,误为贵门下所伤,后遇逍遥居士前辈,赐赠⽟佩,着晚辈前来求药!” 中年美妇娥眉频蹙,怔怔地望着岳霖道:“你为何人所伤?” 岳霖呐呐地道:“晚辈不知…”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怎知是我门下?” 岳霖答道:“是逍遥居士前辈告知,所以…” 他话尚未说完,那中年美妇忽然一声冷笑,笑声鸷,闻之令人心寒。 她笑声一住,冷冷又道:“现在,就看这⽟佩份上, 我给你两条路,任你自择…” 她说至此处,略微一顿,环视门下众人一眼,又将目光停住在岳霖面上,声音寒冷如冰地道:“第一,所要求之药,给你之后,必须留此,听候驱使;第二,则是我‘七巧门’中,有一‘七巧魂阵’倘你能以一⾝所学,破得此阵,非但对你擅闯噤宮之事不予追究,而且赠药送你离此…” 岳霖听了,微一思忖道:“如果晚辈不能破得此阵呢?” 中年美妇又是冷冷一笑,道:“那…所求之药不但不给,这块⽟佩也得留此,然后,你去找那赠佩之人前来,或可如你之愿…” 岳霖此来求药,早巳料知必非易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只是,那种苦楚,实在…令人不寒而粟。 他一念及此,当即昂首答道:“晚辈虽是末学后进,但不知量力,愿意选择前辈所提的第二条路。” 中年美妇见他傲然之态,溢于言表,当下面露不悦,冷然笑道:“娃娃!你要慎重选择。” 岳霖微微一笑,道:“晚辈心念已决,当无更改…" 中年美妇目注岳霖,频频颔首。 半晌,她忽然向岳林⾝后的绿裳女子呼道:“绿珠!” 绿裳女子立即俯首躬⾝,⾼声应道:“弟子在——” 中年美妇又向岳霖扫了一眼,冷冷又道:“娃娃!现在是最后机会,你要知道,江湖豪侠,绿林英雄,⼊我噤地者难以数计,但,时至今⽇,尚无一人能够解破我这‘七巧魂阵’,所以,以我良言相劝,娃娃!你该再考虑…” 岳霖虽知她所说不假,但——如果真的俯首听命,那…岂不虽生犹死,且遭后人睡骂? 他心念一动,立即答道:“长者美意,晚辈心领…" 话未说完,忽见中年美妇微微抬头,凝目遥远的天边,冷冰冰地接道:“绿珠!吩咐摆阵!” 绿珠应诺一声,冷冷地瞥了岳霖一眼,随之,纤掌轻拍。 掌声尚未落下,待立院中手执药器的三代弟子,纷纷向⾝后退去,让出厅前五七丈的一个空场。 在此同时,虹影连幌,使人眼花撩“七巧门”的二十一名三代弟子,已各自亮出七⾊彩带,按照“七星”方位,分里、中、外三层站定。 话落、出掌,人影幌,前进,退后,阵式摆就…这种种变化,仅只在霎眼之间,矫捷、迅速、无与伦比。 岳霖看在眼里,也不噤暗暗心惊,但他傲骨天生,微微一笑,向凝立大厅门首的中年美妇道:“请恕晚辈放肆。” 话声末落,人已随声而起,拔起两丈余⾼处,一式“舂云乍展”横掠丈余,轻飘飘落于阵式之中。 这时,当他⾝形甫落,阵式随即推动。 只见里、中、外三层,彩影缤纷,各自移宮换位。 顿将岳霖围在正中,开始疾转。 这一阵式,自一元始,至七星终,但是,正反运用,相互呼应。 而且,此乃“七巧门”中,独创之阵式,不似千变万化,神奇莫测,同时,既名“魂”自然而然地运用声、⾊克敌致果,数十年来,死、伤、被掳于阵中的江湖⾼手,不知凡几。 岳霖停⾝阵式央中,凝神静气,仔细观望。 只见这二十一名少女,俱都是步履沉稳,⾝法迅捷,一眼望去,即知个个⾝手不凡。 他一边注目察看,一边暗自忖道:“只要设法脫出此阵,虽不为胜,但也不能算败…” 岂料——算盘虽打得如意,事实却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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