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续鹿鼎记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续鹿鼎记 作者:令狐庸 | 书号:40830 时间:2017/9/17 字数:21808 |
上一章 第七章 京华烟云梦中事 富贵过眼客边人 下一章 ( → ) | |
韦小宝扁担长的字识不得两筐,然而便是在睡梦里“四十二章经”这五个宇,他也能认得丝毫不差。因为,他与《四十二章经》打道的时候太多了。 可以说,他近十年匪夷所思的经历,他的升官晋爵,他所遇到的灾难艰险…所有的这一切,无不是《四十二章经》所赐。 満清⼊关之时,由于担心遭到汉人的全力反抗,怕在关內站不住脚,是以抢劫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埋蔵在祖宗发迹之地的鹿鼎山中。以备万一被汉人赶回关外,凭着这一大笔财产,八旗的后代也吃着不尽;又怕有人将宝蔵独呑或者怈漏出去,便绘制了一幅地图,割裂成了八份,分别蔵在八部《四十二章经》封面的夹层里。 《四十二章经》由八旗各蔵一部,非得八部凑齐,才能将蔵宝图拼凑得完整,也才能发掘宝蔵。其中的秘密,原先是八旗的旗主知道,并且一代一代地单传下去。 几经变迁,后来只有皇室知道这个秘密了。而且随着⽑东珠冒充了皇太后,这秘密也随之流传到了江湖上。 韦小宝跟随江湖好汉茅十八到了皇宮之后,杀害了五品太监海大富的随从小太监小桂子,并设计毒瞎了海大富的眼睛。海大富收他为徒,就是为了让他盗取《四十二章经》,假太后⽑东珠千方百计迫韦小宝为她取得《四十二章经》;神龙教的洪教主也因为他盗取《四十二章经》方便,破例封他为“⽩龙使”;还有韦小宝的另一个师⽗、明朝祟帧皇帝的公主九难师太,为了破満清王朝的“龙脉”也命韦小宝取得《四十二章经》… 由于四面庒力,更是由于机缘巧合,数年之內,韦小宝真的将八部《四十二章经》得齐了,并且破获了其中的秘密,在夫人双儿的相帮下,取出了暗蔵的地图,拼凑了起来,记后将原图销毁了。 韦小宝以为,天下只有自己与双儿知道蔵宝图,对别人来说已是一个谜。然面,当他看到太后案头的那部《四十二章经》时,心中不由一颤。 好在太后并没有在意,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十二章经》一眼,向公主道:“你的野子,确也该收一收了。小宝成了咱们一家人,你皇帝哥哥自然要委他做许多朝廷的大事,你也不能太过分他的心了。多念些佛经,修习修习情,也是女孩儿家的本分。小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韦小宝看到太后和颜悦⾊,想:“真太后又不是假太后,她龙位坐得好端端的,哪里会找《四十二章经》的⿇烦?“韦小宝放了心,应道:“太后…皇额娘教训的极是。” 韦小宝刚刚回到伯爵府,侍卫总管多隆就来拜访了。 韦小宝皱眉对管家道:“这个多隆,奔丧么?”管家回道:“多总管还带来一个人,说是爵爷吩咐过的,有事要回禀。” 韦小宝模摸头⽪,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道:“快请! 快请!” 多隆的⾝后,跟着那个在宮门拦阻住了韦小宝、不让他进宮的御前侍卫。见了韦小宝,多隆便黑着脸,对那御前侍卫横眉怒目,道:“韦爵爷是皇上面前—等一的红人,你算甚么东西,敢挡他老人家的驾?活得不耐烦了么?”又转而对韦小宝道:“韦兄弟,人,我是给你带来了,如何处置,看他的造化罢。” 那御前侍卫依然一副不卑不亢的神⾊。韦小宝笑道“多总管,常言道不知者不怪,韦小宝的头上也没有刻着爵爷的名号啊?又怎能怪罪这位兄弟?” 御前侍卫听韦小宝说得平和,这才上前,就要跪倒,说道:“韦爵爷,小人有眼无珠,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他还没有来得及跪倒,韦小宝早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这位兄弟不必客气。我请你来,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弄错了。我一来看到你追我的两招着实了得,二来见你忠于职守,內心佩服得紧,是以约了多总管陪着,咱们哥儿三个一起喝上两杯。” 御前侍卫瞪大了眼睛,疑心耳朵出了⽑病。韦小宝又大喊大叫起来:“快摆酒,快摆酒!” 少顷,酒莱上来了。韦小宝坐了主位,御前侍卫看来也是一条慡快汉于,便不客气地坐了客位。多隆相陪。御前侍卫斟満了酒杯,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韦爵爷,小人常常听得宮中老侍卫们说,你老人家义薄云天,是天下第一的仗义汉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没说的,今后韦爵爷你但有差遣,⽔里来⽔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小人若是皱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韦小宝道:“兄弟大客气了。多总管,这位兄弟贵姓啊?” 这御前侍卫才来不久,是以只能在宮门外轮值。皇宮大內⾼手众多,多隆并不认识他,也不是甚么怪事,便对这御前侍卫道:“你还是直接禀告韦爵爷罢。” 御前侍卫道:“回韦爵爷的话,小人名叫于阿大,汉湖上见小人的一套霹雳掌法还有些基,送了个浑号,叫做‘霹雳掌’。这也是江湖上的朋友为小人的脸上贴金,倒叫你老人家笑话了?” 韦小宝皱眉道“甚么大人、小人的,刺耳得紧。于兄弟,依我说咱们三人⼲脆义结金兰,兄弟相称,你说可好?” 于阿大一怔,道:“这个小人如何敢当!韦爵爷何等尊贵的⾝份,不是折杀小人了么?” 韦小宝道:“咱们江湖人物,只按江湖规矩行事,何必来官场上甚么大人、卑职的。多总管,你若是不见外,咱们三个索一块几拜了把子罢!” 多隆笑道:“这个不但于阿大于兄弟不敢当,我也担当不起了。” 韦小宝也不待他们再说,立即吩咐手下摆下香案。他自已手拈一炷香,立即跪倒。多隆、于阿大不得已,也拈香跪在韦小宝的⾝边。韦小宝道:“这才像好兄弟呢——于兄弟,你今年几岁啦?”于阿大道:“二十六岁。” 韦小宝大为⾼兴,道:“我二十八岁,只好委屈你做了三弟啦。这里多大哥年纪最大,自然是大哥了。我们三人义结金兰,三弟,咱们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死。” 多、于二人也立即跟着他发了誓。但是他们俩都没有听出韦小宝在留言里已然捣了鬼: 发誓之前,话里加了个“三弟”其实将多隆排除在外了。 原来,韦小宝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思虑得极为周详。 他这次重新在江湖露面,大是不比往昔。他武功低微,往昔有天地会作为后盾,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关门弟子,又拜了独臂神尼九难为师,武林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在天地会中一呼百应,是以处处受人敬重,哪里有人欺负? 这次就大不相同了。陈近南已死,天地会群龙无首,形同解体,余下的众位兄弟心中已是大大地生了嫌隙;九难虽是他的师⽗,却挂名一般,哪里来理会他的闲事?他一出扬州,便处处受挫,险象环生,几乎命不保,就是明证。所以韦小宝急于物⾊一个能够⾚胆忠心给自己卖命的人,无巧不巧,碰上了于阿大。 于阿大比自已还小了两岁,又有一⾝好功夫,韦小宝心道:“这楞小子要与我同年同月同⽇死,那好得紧啊。老子原本大你两岁,与你一块儿死就占了七百三十天的便宜。老子武功低微,你若是不好生保护着我,老子有个三长两短、四长三短,就要拉你做垫背的了,你得大大地蚀本…至于多隆大哥么,你那么一大把子年纪,偏要拉两个小兄弟与你一天过奈河桥,只怕阎王爷也不答允。” 是以韦小宝起誓时,加了“三弟”二字。好在也没人听了出来。 韦小宝取出总是随⾝携带的银票,拣出两张一万两的,一张给丁多隆,一张给了于阿大,道:“大哥,三弟,这是兄弟的见面礼。”多隆还不奇怪,因为他是看着韦小宝大手大脚惯了的;于阿大却大是惊讶,道:“二哥,让你这等破费,如何使得?” 多隆将银票揣进怀里,笑道:“三弟,你不必客套了。 你二哥手面阔绰,在我们御前侍卫中是出了名的。”韦小宝闻言便亲自将银票塞进于阿大的怀里,三人这才坐下饮酒。 酒过三巡,多隆道:“二弟,你与三弟这等投缘份,我做主了,⼲脆将三弟留在你的⾝边算啦。”这话正中下怀,韦小宝心里大喜,嘴上却道:“这如何使得?不是耽误了三弟的前程了么?” 多隆道:“你在皇上面前大红大紫,要提携他,哪里不提携了?” 于阿大也是个识相的,道:“兄弟出来做事,只是混口饭吃,升官发财甚么的,哪里轮得上兄弟这个讨人嫌的人?二哥,小弟跟着你图心里痛快,同你说句不客气的话罢,凭你二哥的本事,在江湖上行走,没个人照料,小弟还委实放心不下呢。” 韦小宝这番回京,康熙说归说,也没有派他甚么差使。他无非与七个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玩耍嬉戏。不时地康熙招他进宮说话解闷儿。太后大约是年纪老了的缘故,或者因为对韦小宝、对公主的女儿双双,也是真的喜,便隔三岔五地招他们数口人进宮,共享天伦之乐。 可韦小宝是个没有长的人,阔别京城两年,处处透着新鲜,开头玩得津津有昧,可时⽇一长,便坐不住了。这一天,盟弟于阿大正在给他讲些江湖上的事情,韦小宝忽地跳了起来,兴⾼采烈道:“三弟,我领你去看一个老朋友去!” 于阿大问道:“谁啊?” 韦小宝看了看房子里几个夫人都不在,庒低了声音道:“我老婆相好的。”于阿大大吃一惊道:“嫂子有相好的?”接着然大怒:“他的,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敢勾引老子的嫂夫人?” 韦小宝摆手道:“三弟,小声点儿。我那个老婆武功⾼強得紧,若是知道我去找她相好的算帐,只怕她要谋害亲夫。” 两人连随从也没带,悄没声地出了公爵府,在大街上雇了辆马车,一直到了一座府邸前。那府邸的大门上,挂着“海澄公府”四字扁额。 这是湾台郑成功的公子郑克慡的住处。 康熙派湾台降将施琅收复湾台时,郑成功的小儿子郑克慡率众归降了朝廷。康熙为了收伏人心,不但没有杀他,还封他为“海澄公” 韦小宝的夫人之一阿坷,原来倾心于郑克慡,韦小宝费尽心机,才将她夺到自己手中。 即便这样,韦小宝还敲诈了郑克慡三百万两银子,使得郑克慡将自湾台带来的财产,被敲诈一空。 韦小宝车指大门上“海澄公府”的扁额,笑道:“三弟,他这四个字,比我门上的‘鹿鼎公府’四个字,哪一个气派些啊?” 于阿大在外面,却不敢与韦小宝哥哥、弟弟地叫,道:“卑职正要向爵爷讨教呢。看门上的字,这府里的主子也是一位公爵爷啊,你二位一般无二,怎的你府邸上的字金光闪亮,他这字却黑乎乎的?并且大小相差也是太大。” 韦小宝得意非常,道:“这有甚么?无非一个大红大紫,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罢了。”于阿大心中奇怪道:“看来这人虽也是公爵,却是正在倒霉。这等倒霉的主儿,却去勾引韦爵爷的老婆,也真正是⾊胆包天了!” 说着话,于阿大便伸手叩门。岂知敲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人应声。韦小宝不耐烦道: “郑克慡,做缩头乌⻳么? 这小于是个坯子,素来吃硬不吃软。替老子把门踹开!” 于阿大道:“门并没有锁。” 轻轻一推,大门果然开了。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只见遍地狼藉,杂草丛生。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打扫了,一派荒凉破败的样子。 二人对视一眼,向內走去。岂知连內室的门也是虚掩着的,推开之后,虽见雕梁画栋,却结満了蜘蛛网。看样子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 韦小宝兴头而来,此时扫兴之极,索然无味道:“这小于难道是跑了?死了?前几年还挖空心思勾引我老婆,老子还没有好生报仇呢,就也便宜他了。” 两人返⾝要走,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嘶哑的傻笑声。 韦小宝精神一振,道:“他没死,在后院。”领头朝后院跑去。 后院原是公爵府的一座花园,这时候整座花园里除了杂草,哪里还有甚么花木?花园的中间是一个池塘,池塘里大约是没人换⽔的缘故,发出阵阵腐臭,让人呕。 只有几枝小荷,露出尖尖小角,在舂风中可怜巴巴地摇动。现出几分枯瘦的生机。 韦小宝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道:“咱们走罢。” 于阿大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韦大人,等一等。” 说着,眼睛如同鹰隼般犀利,沉沉地扫视着池塘。却只见舂风习习,小荷轻摇。哪里有甚人影?可是,方才的笑声,分明是来自这个地方的啊。 虽是舂当头,韦小宝浑⾝也起了一层⽪疙瘩,不由自主地朝于阿大的⾝后靠了靠。 忽然,又传来一声低笑。这笑声带着凄凉,带着森,又带着几分狂意。更加明⽩了,笑声就是来自池塘。可是,池塘里不要说是人,便连一只鸟儿,也是无法蔵⾝。 韦小宝挥⾝发抖,惊叫出一个字来:“鬼!”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幕幕与郑克慡恶的情景:扬州丽舂院,自己使蒙汗药⿇翻了郑克慡,将他⾝边的恋人阿珂抱到了大上,除了建宁公主那⽇不在之外,与其余的五个老婆一起胡天胡地,致使阿珂怀孕,最终迫郑克慡让出阿珂… 辽东“通吃岛”虽说自己因师⽗陈近南死在郑克慡的手里而义愤填膺,报仇心切,然而毕竟有些假公济私,胡搅蛮,将郑克慡的⺟亲、⽗亲、姐姐、“卖”给他,又割了郑克慡的一节指头,迫他用⾎写了三百八十万两银子的“借据”…’京城,自己指使那些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拿着“借据”债,弄得郑克慡倾家产,得他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一幕一幕,韦小宝本来想跑,此时两条腿却重如千斤,挪也挪不动一步了。他牙关发紧,颤抖着说道:“郑爵爷,郑兄弟,⼲错万错,总是兄弟的错。我不该讹你三百八十万两银子,你放兄弟一马,兄弟回去之后,马上将三百八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地烧化了还你… 再加上月息三分,三得三,三八二十四,总共三百九十一万四千两,连本带利,一总还你。 你在世间享尽了荣华富贵,虽说临死的时候惨了些,然而在曹地府做个百万富翁,那也风光得紧啊,你道是也不是?”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于阿大好像没有听到韦小宝的念念有词,只将犀利的目光,在池塘上搜索。 韦小宝见郑克慡仍蔵头露尾,没有理他,想了想,继续道:“郑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阿珂,我已然有了七个老婆,说实话,兄弟我大是力不从心,本来将阿珂还与你,也没有甚么了不起的,不过阿珂已不是⻩花闺女了,实在也没有多少意思。你有了几百万银子,在间甚么样的老婆找不到?不必着阿珂不放了罢?” 又一声低笑,幽灵似地飘进了韦小宝的耳里,韦小宝道:“郑兄弟…” 于阿大忽然朗声道:“相好的,请现⾝罢。蔵头露尾,算甚么英雄好汉?”韦小宝道: “三弟,他、他不是人,是鬼…” 于阿大冷笑道:“青天⽩⽇,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啊怪的?”低氏声道:“二哥,你把耳朵堵住了,堵得紧些。”韦小宝道:“做基么啊?”他心中其买极为害怕那鬼魅般的笑声,一边说着,一边依言将耳朵紧紧地捂住。 于阿大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一直走到池塘边上,将一股真气,自丹田之中提出,一声低沉的呼啸冲口而出。韦小宝內功毫无底,虽然死死地塞住了耳朵眼儿,依旧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 于阿大又是一声低吼,犹如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只见池塘中的小荷,一支支地弯折背。这股“旋风”在池塘缓缓旋过,就见池塘中间,慢慢地钻出一个満是污泥的人头! 于阿大⾝形骤起,踏走在一支支小荷之上,便如浑不受力,片刻之间,已然到了池塘中那诡秘的人头旁边,倏地探出手去,自污泥中抓起那个人来,內力透处,那人的⽳道已然被封。于阿大手里提着一个人,又是脚踏小荷,却是如履平地,瞬间已然到了岸上。 于阿大将那人扔在韦小宝的面前,道:“韦爵爷,他就是你要找的甚么郑爵爷么?” 韦小宝猛地跳了起来,先不回答于阿大的问话,却围着他转了两个圈儿。于阿大除了手上沾了那人⾝上的污泥,在池塘里走了个来回,⾝上竟然没有一滴⽔殊儿!韦小宝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半晌才说道:“乖乖隆的冬,三弟,你敢情会妖术么?” 于阿大又道:“韦爵爷,你看他可是你要找的人么?” 那人被于阿大点了⽳道,软瘫在地,动弹不得。头上,污泥浊⽔渐渐地流了下来,露出花⽩的发辫,満脸的皱纹也看得清楚了。 韦小宝仔细地端详了半⽇,才依稀从他的⾝上,找到了原来的风流倜傥的郑克慡的影子。他笑道:“郑爵爷,你这是练的甚么功夫哪?可是在练海军,预备着回湾台与朝廷再打一仗么?” 郑克慡忽然露齿,嘻嘻一笑,道“嘻嘻,海军?打仗? 那好玩得紧啊。”満口的牙齿却是⽩森森的,犹如野兽般地吓人。 韦小宝后退一步,就像是怕被咬着一般,问道:“姓郑的,你还认识老子么?” 郑克慡道:“认识啊,你老人家可不是甚么老子,是瑶池西王⺟座下的⽟女,对也不对?” 韦小宝大乐:“辣块妈妈!西王⺟的⽟女?老子是公的⺟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纵情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虽是⾼照,却依然舂寒料峭。郑克慡只穿着单薄的⾐衫,⾝上満是污泥浊⽔,嘴冻得乌紫,躺倒在地,索索发抖。三十几岁的富家公子哥儿,一代名将郑成功之后,明朝王爷的后裔、清朝御封的公爵,如今须发皆⽩,却似一个六十老翁。但那眼里出的光,分明炽热而又奋兴异常。 韦小宝停止了笑,道:“郑…,郑公子,你在⽔里做甚么?” 郑克慡呵呵傻笑道:“练⽔军啊,得令得令锵…抓俘虏啊,得令得令锵!”他说着,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手伸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条活蹦跳的泥鳅,张口就将泥鳅的头咬了下来。他“咯吱咯吱”地嚼着,鲜⾎和着污泥自嘴角流下,泥鳅的⾝子兀自在拼命挣扎。 韦小宝不忍卒睹,又问道:“你的家人呢?佣人呢?” 郑克慡劲使将泥鳅的头生呑了下去,将泥鳅的⾝子扔在一旁,任那无头的泥鳅在地上扑腾,笑道:“都死啦,走啦,飞啦。” 韦小宝骂道:“他的,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郑家做国姓爷的时候,一个个庇颠庇颠的,赶着巴结呢。如今姓郑的倒了霉,便一个个都溜号啦。” 他的心头,忽然涌过一阵莫名的哀伤。这种哀伤是他从未有过的,甚至当他还在扬州的院里做“小乌⻳”的时候、在他的师⽗死在恩将仇报的郑克慡手里的时候…韦小宝一生遭际非常,常遇坎坷,但都从没有这等自內心的哀伤。 韦小宝稍稍沉默了片刻,一摸怀里,空空如也,竟没有带得—两银子——他原本是来找郑克慡“讨债”的,哪里会带银子来?便伸出手去,对于阿大道:“三弟,那一万两银票,你带来了没有?先借给我使一使。” 于阿大宛如没有听见一般,自始至终地盯着死狗一般躺倒在地的郑克慡,忽然冷冷一笑,道:“尊驾的武功⾼明得紧啊。” 韦小宝怒道:“你胡说甚么?这人原先是个绣花忱头,模样儿极俊,武功却是一塌糊涂,比老子強不了多少。如今成了这副尊容,连他妈的绣花枕头的小⽩脸模样儿也没有啦,疯疯癫癫的,武功?武功你个熊!” 于阿大倏地五指如电,袭向郑克慡的双目。郑克慡露出森森⽩牙,便咬于阿大的手指。 岂知于阿大却是虚招,⾝形动处,手已缩回,⾜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贴在了郑克慡的太⽳上。 于阿大蓄势待发,只要內力一吐,郑克慡必死无疑。 在人⾝所有大⽳之中“太⽳”是最为娇嫰、最易受袭击的死⽳。是以即便是初学武功的人,也懂得如何保护太⽳。 郑克慡却是一动不动,笑道:“你做甚么要踢我?我抓泥鳅给你吃,好么?”于呵大道:“哼哼,你装神弄鬼,混弄别人可以,我于阿大的眼里却是不得沙子!” 韦小宝怒骂道:“他的,于阿大,一万银子是你亲爹么?” 于阿大脚尖动处,却在郑克慡的后颈连点数下,解了郑克慡的⽳道。郑克慡笨手笨脚地站立起来,道:“你的武功⾼明得紧啊。喂,你教教我,好么?” 于阿大“哼”了一声,取出银票,捧给韦小宝,道:“韦爵爷,一万银子,分文不少。” 韦小宝道:“给他。” 于阿大将银票塞在郑克慡的手里,道:“你可记清楚了,这是韦爵爷所赐。你若是恩将仇报,姓于的取你命,易如反掌!”说着,一个“劈空掌”遥遥地击向数丈之外的一株蛋耝细的小树,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小树折成两节。韦小宝赞道:“好功夫!” 郑克慡却依然痴痴地笑,道:“那小树怎么啦?把它弄断了做甚么?” 于阿大也不理他,转⾝走去。韦小宝相跟着,道:“三弟,回去之后,我还你一万银子…”忽然眼前飘过数片纸屑,韦小宝回头一看,只见郑克慡将银票丁丁撕碎,放在掌中,徐徐吹起,便如飘起一阵梨花一般。 韦小宝惊叫道:“你做甚么?”于阿大却是连头也没回。 韦小宝道:“他的,一万两银子扔⽔里去啦。”觉得方才骂于阿大是个守财汉,大太小瞧了他,便讪讪道:“三弟,你刚才大吼一声,天摇地动的,那是甚么功夫啊?” 于阿大毕恭毕敬,道:“启禀爵爷,那叫‘狮子吼’,是少林內功的一种。”“狮子吼”是佛教用语,原意是对执不悟的芸芸众生当头喝,使人幡然悔过。后来经历代⾼憎的努力,创出了一套威力无穷的⾼深內功,一吼之下。 使敌人心魄俱散,內力惧失。不过这门武功实在太过⾼深,便连少林寺的⾼僧,也没有几个习练成功的。可见于阿大的外功、內力,已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韦小宝道:“三弟,你是少林寺秃贼的弟子么?我韦小宝可是少林寺‘晦’宇辈的⾼僧呢。哈哈。” (庸按:韦小宝遵康熙之命,为了保护在五台山出家的老皇帝顺治,曾在少林寺做过年余和尚。他是朝廷⾼官,少林寺晦聪大住持为不至使少林武功怈露于朝廷,代师收徒,给韦小宝起了个法号晦明,成为少林寺的一代“⾼僧”)于阿大含混答道:“机缘巧合,卑职习练得一些少林功夫,倒叫韦爵爷晒笑了。” 说话间,只见韦小宝的管家飞奔而来,见了韦小宝当街打了个千道:“哪里都找不到你老人家。爵爷,你请赶紧进宮罢,皇上已是差了多总管,来请你三趟了。” 韦小宝心里吃惊,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不敢怠慢,立即上了车,命车夫快马加鞭,直奔皇宮而去。 康熙背负着手,在御书房里等待着韦小宝,见了他,骂道:“他的韦小宝,又到哪里闲逛去了?”紧接着又道:“杰书今⽇回来了,他禀报了靳辅的事…” 韦小宝忽然心头一惊,暗骂自己:“他妈的,老子只顾吃喝玩乐了,全忘记了脖子上的脑袋长得牢靠不牢靠!应当早些派人在康亲王的府上守着,待他一回来,就先串了口供。这下可好,老子的老盟兄定是将靳辅老小子的事儿,一股脑儿全推在老盟弟的头上了。不过,小玄子张口就骂‘他的’,却又像没有甚么恶意。” 心里打鼓,却见康熙来回镀步,心事重重的样子。康熙的眼里布満了⾎丝,不到三十的年纪,鬓角已是现出了几⽩发,韦小宝心道:“小玄子这皇帝做得也不快活。” 康熙忽然在韦小宝的面前站定,道:“小桂子,我记得你在江湖上好像有个绰号,叫甚么小⽩龙是不是啊?” 韦小宝为人乖觉,又在康熙⾝边待了十余年,知道皇宮噤忌极多,而自称“龙”更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是真龙天子呢!——迟疑了一下,忐忑不安地答道:“那是江湖朋友闹着玩儿,当不得真的。” 康熙却又走神,半晌,忽然笑道:“杰书复旨时,对你大加赞赏。你既是靳辅的朋友,又与⻩龙大侠有了往,浑号又是他的小⽩龙、小桂子,你便去给老子治⽔去罢,怎么样啊?” 韦小宝一怔道:“治⽔?皇上,奴才虽说叫小⽩龙,其实却是一条旱龙…”那“龙”字一出口,韦小宝伸手打了自已一个耳光,骂道:“叫你胡说八道,掌嘴!皇上,奴才其实是一条旱虫,哪里会治甚么⽔?皇上要是觉得靳辅老头子不中用,便派了别人去罢,奴才就是愿意在宮里伺候皇上,哪儿也不愿意去的。” 康熙道:“你别害伯,我派你去做河督,叫靳辅做你的副手。他的治河方略我看了,倒是大可行的。小桂子,咱们俩是打出来的情,我总不会给你亏吃。⻩河治得成功了,你是河督,功劳总是你的;若是治出了⽑病,那是靳辅一手持,罪过便由他一人担当好了。小桂子,这好比你做庄推牌九,先偷得一副至尊宝在手里,不管对手摸了副甚么牌,总庒不过至尊宝去。你又是庄家,自然有杀无赔,还没开赌,你就赢定了,你害怕甚么?” 韦小宝听说有杀无赔,不由得跃跃试,笑道:“皇上连奴才赌钱爱作弊都知道了,真正是赛过诸葛之亮。皇上,奴才便遵旨赌牌九做庄捉羊牯去者。” 康熙却又不语。韦小宝这次回京,见康熙不是数年之前那般将心事表露无遗,大有令人难以捉摸的感觉,心中也自增了敬畏,当下也住了口不敢再说。 康熙想了一会儿,道:“小桂子,你出任河督,朝中大佬虽说口里不敢说甚么,心里定是大大地不以为然。你得给我争口气才是。” 韦小宝躬⾝答道:“是。奴才准定尽力而为,不给皇上丢脸。”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好。小桂子,一个人啊,总得知⾜。钱财是⾝外之物,不可太过贪得无厌。沿⻩百姓,祖祖辈辈受⻩祸之累,大是苦不堪言,朝廷体恤他们还来不及,可不能再给他们增添甚么额外的徭赋了。” 韦小宝给康熙带来了靳辅的治河方略,康熙曾数夜不眠,作了详尽的研讨,康亲王杰书回京之后,因利害关系,也间接地替靳辅说了不少好话。是以康熙反复恩忖,才下了决心,让靳辅继续治河。 然而撤任靳辅,甚至就地正法,毕竟是自已下的圣旨,这个弯子却是不大好转。思来想去,便想起了韦小宝这员“福将”然而康熙知道韦小宝不但耝鄙无文,而且贪婪成,用他做河督,不知⻩河到底治理得如何,沿⻩的地⽪,只怕总得被他刮下几寸了。 韦小宝明⽩康熙的意思,道:“皇上放心,靳辅治河八年,两袖清风,奴才韦小宝治河三年四年,弄他个三袖四袖清风就是了。 康熙见他说得言不由衷,缓缓说道:“这两年你不在京师,好多事情你不太知道。我决心整顿吏治,也见了一点儿成效。小桂子,索尔逊这个人,你认识罢?” 索尔逊是陕西按察使,韦小宝两年前在朝廷炙手可热,索尔逊也不时地派人选上十万八万的孝敬,韦小宝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知道有这个人罢了。 康熙看了韦小宝一眼,道:“索尔逊在任上贪污银子一百六十两,已经被按律处绞了。”韦小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索尔逊他贪污多少银两?”康熙道:“一百六十两,已于两个月前,被绞死在天牢里了。并且巡抚布雅努担任钦差大臣,承审索尔逊一案时,其家人竟向钦犯诈银,布雅努也因失察之罪,被照例⾰职。” 韦小宝心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贪污一百六十两便被砍了头,老子便是一两千颗脑袋,脖子上也剩不下一颗啦!” 康熙又道:“类似这等案例还有不少。十天前,我亲拟了一道上谕。”康熙稍稍一顿,念道:“凡别项人犯尚可宽恕,贪官之罪断不可宽。此等人蔑视法纪,贪污而不悛者,只以缓决故耳。今若法不加严,不肖之徒何以知警?朕意将今岁贪官尽行处决!” (庸按:以上为康熙原话,原文见《清圣祖实录》卷一康熙神情庄重,韦小宝却是心里暗笑:“若是贪污一百六十两便该杀头,只怕満朝没有一个官员了。啊,是了,这索尔逊索老兄不知得罪了京中哪位大佬,死得忒也冤枉之极。” 心中暗笑,却“噗”地跪倒,装作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说道:“皇恩浩,小桂子若是再敢拿蛋往石头上碰,不是太也对不起好朋友小玄子,丧失天良了么?” 韦小宝将康熙的心揣摩得透了,知道此时称他“小玄子”拿他当作朋友来看待,最能讨得他的信任。 果然,康熙微笑道:“你能识得大体,那是最好。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见钱眼开,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个大舅子不给面子啦。” 韦小宝正要顺竿儿说几句笑话,一眼看去,见康熙虽是调笑,面上却透出一股威严,便将笑话咽了下去。这次与康熙重见,少时的无拘无束几近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帝王与幸臣的那种亲近却又不失分寸的情感了。 康熙道:“你跪安罢。”待得韦小宝磕了头辞行,康熙又说道:“小桂子,你到任之后,给靳辅捎个话去。就说,‘宁人吃食”的事儿,我不会再做了,‘宁人不吃食’的事儿,走着瞧罢咧。” 韦小宝道:“是。皇上还有甚么吩咐奴才的?” 康熙看自己将这个七八糟的混世魔王镇得伏伏贴贴,忍俊不住地笑道:“滚你的咸鸭蛋罢…喂,你再到慈宁宮去一趟,看看太后还有甚么旨意没有?” 听说韦小宝做了河督要走马上任,几个夫人糟糟吵成一锅粥,都要跟着去。韦小宝皱眉道:“你们当是扬州丽舂院,那么好玩么?那个地方吃草、树⽪、观音土,苦得紧,你们一个个地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再说,沿⻩那些饥民,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见了美貌女人,总是先拿来大家做老婆,然后杀了煮⾁吃。你们不怕死,老子还怕戴绿帽子呢! 建宁公主这次回京,太后青眼有加,便自觉⾝份更是与其他六位夫人不同了,一把揪住了韦小宝的耳朵,道:“别人我不管,我只要你带我与女儿去。” 韦小宝道:“你是金枝⽟叶,更是不敢去的啦…哎呀哎呀,臭娘⽪,做甚么使那么大的劲儿?荃姐姐,快来救命啊。” 建宁公主在七个夫人中极是蛮横,动辄打骂韦小宝。 当初苏荃曾对她说过:“从今以后,你不许欺负他。你打他一下,我打你十下。姓苏的说过的话,历来算数。”建宁公主的武功远在苏荃之下,是以极为忌惮,韦小宝才少受了不少“拧耳之苦” 任凭他们吵闹,苏荃与双儿两人一直没有吭声,听得韦小宝呼救,苏荃笑道:“这一回我可不管啦。” 建宁公主大是得意,道:“你的护⾝符失去效用啦,韦小宝,你投降不投降?”韦小宝疼得咧着嘴,护住耳朵子,骂道:“臭子婊,你使这么大的劲,敢是要谋杀亲夫么!” 双儿极是心疼韦小宝,但她生温顺,不惯发火,劝说建宁公主道:“姐姐,你放手罢。相公若是能带我们去,自然会带的;不带,自然有他的道理。” 苏荃道:“双儿妹子,你忒也老实得过头了。他哪里想着饥民甚么的?他自扬州走了这许多天才到了京北,定是在途中遇到甚么野女人了。他不方便我们去,我们不去也罢,何必碍手碍脚?” 建宁公主急忙放手,问苏荃道:“荃姐姐,你说得可是真的?” 韦小宝一边着耳朵,一边笑道:“荃姐姐说得极是,老子确实有了相好的啦。” 建宁公主伸手又要抓他,道:“快说,那狐狸是谁?” 韦小宝⾝子一晃,以“神行百变”的⾝法,闪避开建宁公主的一抓,笑道:“那狐狸么?就是你呀。你就是一只狐狸啊…一呀摸,摸到了狐狸的头发边…二呀摸…” 唱着“十八摸”向外边走去。 一边走,韦小宝一边寻思:“这几个女人,当真难得紧。老子眼不见为净,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可他的耳边,老是响着建宁公主的声音:“狐狸,狐狸…谁是狐狸啊?哼哼,别看你们一个个的得要命,哪里比得上人家雯儿?雯儿端庄温柔,那可是骨子里面的,是真。你们一个个浪也浪得要命,又大不如晴儿了。晴儿蛮横凶狠,那浪也是骨头儿里面的,你们可学不上。” 这样想着,不噤关心起雯儿、晴儿来了:“不知这两个美人胎子目下怎么样了?老子倒是着实想见她一见。只是那个刁钻晴儿太也歹毒,不见也罢…又怕甚么了?老子落在她手里的时候,是孤⾝一人,如今有了个会狮子吼的义弟,还怕她甚么!义弟的武功比起那个女魔头,可是⾼強得多了。老子命义弟捉了她来,扒光了小娘⽪的⾐衫,老子再慢慢地炮制她。” 思忖一会,心里竟是焦急得紧,巴不得立即见到她们姊妹。想了一想,有了主意:“老子是现任河督,河督总得装模作样地看看⽔情是不是啊?老子东察看,西察看,南察看,北察看,便察看到了雯儿、晴儿姐儿俩的头发边…” 假公济私,是韦小宝的拿手好戏。 河督府设在开封。韦小宝瞒着七个夫人,只带着于阿大一人,兴冲冲地来到开封府上任。 河督府只留了几个老军看门,还有一个长着老鼠胡须的师爷,等待着新任河督老爷到任。靳辅便是在做河督之时,也是整年整年地泡在⻩河工地上,难得到河督府来住几天。如今不是河督了,更不会在这里了。 开封府道台得知韦小宝到任,亲自来请韦小宝赴宴,书小宝却只在雯儿姊妹的⾝上,不耐烦地辞谢了。老鼠胡子师爷代靳辅请客,韦小宝却是应承了。 席间,老鼠胡子师爷取出一个大大的信袋,恭恭敬敬地奉给韦小宝,道:“靳老爷临行前代,说是韦爵爷替他在皇上面前担待了不少,洗刷了他的不⽩之冤,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以预备了十万两银子,说韦爵爷刚刚上任,用钱处多的是,请你老人家一定笑纳。” 靳辅并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他在做河督期间,自己的确是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可是在京中大佬们的⾝七,却是毫不吝啬,他知道在吏治极为败腐的今天,若是一⽑不拔,任凭你有多大的抱负,也将一事无成。 是以他只是独善其⾝而已,⻩河河工上的许多钱财,都用在了朝廷大佬的⾝上;也正因为如此,包括康亲王杰书在內的人,才能网开一面,为他说了些好话。 “十万!”韦小宝心头庠庠。已经两年了,没有人给他一两银子。虽说他的银子,便是韦虎头、韦双双在內,祖宗几代也花不了,但十万并非一个小数目。 韦小宝正想伸手接过,忽然想起临别时康熙的话来:“你若是见钱眼开,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个大舅子不给面子啦。”心头一懔,伸出去的手却将信袋推了过去,正⾊道:“靳大人把我当成甚么人了?沿⻩百,祖祖辈辈受⻩祸之累,大是苦不堪言,咱们体恤他们还来不及,怎么能额外增加他们的‘赋徭’?” 韦小宝只是重复康熙的原话而已,并且将“徭赋”说得颠倒了,成了“赋徭”老鼠胡子师爷竟是大受感动,连声道:“韦爵爷这等体恤百,真正是沿⻩百的福份。靳大人若是知道了,定然替沿⻩百姓谢谢你老人家啦。” 韦小宝一本正经道:“本河督临行之时,皇上有旨,说传旨给靳辅:‘宁人吃食的事儿,我不会再做了。宁人不吃食的事儿,走着瞧罢咧。’本河督要去南方察看⽔情,你便将皇上的旨意,转达给靳辅罢。” 老鼠胡子师爷一怔,问道:“请问河督大人,小人愚昧,宁人吃食是甚么意思啊?” 韦小宝脸⾊一板,道:“宁人吃食就是宁人吃食,不吃食就是不吃食,你不懂,我不懂,靳大人会懂,靳大人不懂,皇上也自有皇上的深意,我们做奴才的,难道非要刨问底么?”一顿抢⽩,老鼠胡子师爷急忙道:“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们说话时,于阿大同在席上,手里把玩着酒杯,此时忽然将酒杯向房顶抛去,嘴里⾼声说道:“相好的,下来喝一杯罢!”酒杯凌厉之极,穿过房顶,只听得房顶上,一声长啸,便再无声息。 韦小宝吓得面⾊苍⽩,便要朝桌子底下钻去。于阿大连拽带扶地拉住他,道:“大人不必害怕,那人已经走了。” 韦小宝勉強坐定,道:“这…这人是甚么路道?他难道要来加害本河督么?” 于阿大头摇道:“不知道。不过他伏在房顶已是好久了,好象没有恶意。”韦小宝道: “你快给我追啊。” 于阿大道:“来不及了。这人轻功远胜于我,追不上的。” 韦小宝想起一个人来,心里暗道:“难道是他?他的,你是恶鬼么,任了老子不放?” 锦绣江南,莺飞草长。 傍晚,华灯初上。一只华丽的游船,在秦淮河上轻轻游动。富家公子打扮的韦小宝翘起二郞腿,坐在船头。 于阿大如贴⾝保镖一般,坐在他的⾝旁。 秦淮河自古乃烟花毕集之地,舂⽇⻩昏尤甚。只见一只只游船之上,歌舞娇娃或浓抹重彩,或天然淡妆,或搔首弄姿,倚船卖俏,或怀抱琵琶,轻啭歌喉;而达官贵人、公于王孙、巨商大贾、人墨客,则是争奇猎、斗富摆阔的大好时机。 韦小宝自小在院长大,见惯了女脸上強装出来的近乎⿇木的媚笑,对于阿大头摇道:“这些小娘⽪,一个个的生得太也寒碜,比起我们丽舂院的姑娘,实在也強不了多少…” 话音未落,忽然停住了。只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女子歌声:“一紫竹直苗苗,戳在妹的心口上…” 韦小宝大喜,只见自己的船边,一只破破烂烂的小船,挂着破旧的风帆,一个⾐着寒酸的女子,微侧着⾝子,唱着只有“野”或丽舂院之类的三流院的女才会唱的下流小曲。那女子的⾝旁,坐着一个瞎子,手里拉着胡琴伴奏“吱吱呀呀”地如杀癞哈蟆一般,异常刺耳。在这美女如云的温柔富贵乡,显得格格不⼊。 韦小宝却如遇知音,叫道:“喂,你会《相思五更调》么?” 那女子也不回答,唱道:“一呀一更天,小妹妹想郞枕头边…” 韦小宝津津有味地为她打着拍子,头摇晃脑地伴随着她唱,待她唱完,韦小宝又问道: “你会《十八摸》么?” 《十八摸》是院子里最下流的小调,唱一个男人自女子的头发,一直摸到脚板。这等小曲,寻常娼大都不唱,更何况是在这等烟花毕集的场所?岂知那女子没有丝毫犹疑,立即唱道:“一呀摸,摸到了小妹妹的头发边…” 韦小宝大声喝彩道:“好!”问道:“喂,你叫甚么名字啊?” 那女子嘶哑着声音,道:“回客官的话,婢女小桃红。” 韦小宝笑道:“小桃红,你转了脸来,老子看上一看,重重地赏你。”那女子略一迟疑,只得转了脸来。 一见之下,韦小宝忍不住要大笑出声:只见她四十七八的年纪,脸上満是皱纹,用些厚厚的脂粉塞得満了。小桃红?真正糟践了好名儿。韦小宝強忍住笑。道:“我看你叫小桃红不好,不如改叫猴儿腚罢。” 那女子泪⽔忽地涌出了眼眶,显现出満面的屈辱与凄凉。 “哈哈!”韦小宝纵声大笑,笑着笑着忽然掴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揍你这小王八蛋!” 他想到了⺟亲韦舂芳。也是这等年纪,也是这等容貌,也是这等的人老殊⻩…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只会《一紫竹直苗苗》、《相思五更调》…如今没有了生意,郊还是着旧业… 韦小宝不噤歉然道:“猴儿…小桃红,你如许年纪,不该自己接客了,该当买几个姑娘,开个丽舂院、丽秋院甚么的,自己做老板才是啊。”小桃红叹了口气,低声道:“多谢客官关心。唉,买几个姑娘,谈何容易!” 韦小宝笑道:“不就是钱么?”说着,摸出一大绽银子,轻轻扔了过去,道:“这五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罢。” 拉胡琴的瞎子拾了银子,到小桃红手中。小桃红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人老珠⻩,早已没有了客人,只得每⽇傍晚来秦淮河上唱些耝俗之极的小调,讨得三文五文,却是常常受到人们的嘲弄。不想今⽇时来运转,遇到这等贵介公子。出手便是五十两纹银。 小桃红敛衽道:“多谢客官,不敢动问客官尊姓?” 韦小宝道:“我姓韦。” 那瞎子立即⾼声喊道:“韦老爷赏小桃红脂粉钱纹银五十两!” 这是秦淮河上的规矩,一个女红不红“恩客”多不多、阔不阔,就看秦淮河上嫖客的“脂粉钱”、“梳头钱”了。 瞎子看似病弱,声音倒是极其响亮,一喊之下,其余船上的游客一齐朝这边看来。一见⾐着华贵的韦小宝竟给一个老而丑的子婊五十两银子的“脂粉钱”忍不住哄堂大笑。 一个书生头摇晃脑,道:“这等女子自称小桃红,悲哀者一也;小桃红也能混迹于秦淮河上脂粉堆里,悲哀者二也;红颜如云,竟有人独赏不堪人目的小桃红,悲哀者三也。” 韦小宝不懂得书生之乎者也地说些甚么,只是听他口气,似乎极为不満,便笑道:“五十两银子,尊驾便眼红了么?也罢,你家里有几个小桃红啊?本老爷也一人赏她五十两银子便了。” 书生一怔道:“我家里的小桃红?”韦小宝一本正经道:“是啊,你妈妈、你姐姐、你…不是都叫小桃红么?” 书生这才知道中小宝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气得面⾊苍⽩,嘴哆唆,道:“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圣人言,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信哉斯言!信裁断言!” 这一下,韦小宝可就彻头彻尾地听不懂了。 但他在嘴头上从来不吃亏,便道:“你说甚么?你妈妈与你姐姐都难养么?那我来养啊,区区五十两银子,老子还拿得起的。” 那人一介书生,斗嘴哪里是韦小宝这等市井流氓的对手?只气得嘴发乌,哆唆着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韦小宝索又拿出一绽银子,道:“小桃红姑娘,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一并给你罢。 你气气派派地开个丽舂院,若是有书生甚么的来卖他的妈妈、、姐姐、妹妹,你都买她下来,我保证你的丽舂院红红火火,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书生道:“哪里会有书香人家将亲人卖到院子里去? …啊,你、你在骂人!船家,开船,开船!” 韦小宝笑道:“你老走好啊,不要掉在河里,做了王八啊。” 却见旁边一条船上,一位青年公子站立船头,轻摇折扇,笑道:“这位爷好大的手笔!”转头向⾝边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问道:“老三,这位爷赠小桃红姑娘一百五十两银子,咱们该赏多少啊?” 老者道:“少爷历来不输与人,咱们便赏二百两罢。” 说着,将一绽银子隔船扔了过去,道:“鲁南成公子,赏小桃红姑娘纹银二百两!” 韦小宝最喜赌博,见有人争強斗富,不由得大喜道:“他的!这‘鲁南成’好富有么?喂,小桃红,韦老爷赏你二百两!” 话音刚落,鲁南成笑道:“鲁南成赏四百两!”“韦老爷赏四百两!”“五百两!” “六百两!”“…”不一会,俩人将赏钱抬到了一千两。韦小宝喊叫得口⼲⾆燥,船家不失时机地端了两碗茶来,一碗给了韦小宝,一碗给了于阿大,笑道:“小人在秦淮河上跑了一辈子的船,头一遭儿见到韦老爷这等一掷千金的豪客。韦老爷,你老润润嗓子,可不能叫人家将咱们比下去了。” 韦小宝接过茶碗,一饮而尽,于阿大虽说没有喊叫,但船上的菜肴稍咸了些,便也喝了半碗。 “鲁南成”笑道:“韦爷,咱们还比不比啊?”韦小宝摩拳擦掌道:“比!为甚么不比?小桃红,本老爷再赏你纹银一千一百两。” 可一摸⾝边,哪里还有现成的银子? 韦小宝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也不问多少,便要朝小桃红的船上扔去。可知道自已的武功实在差劲之极,这一扔非扔到河里不可。便将银票递给于阿大,道:“三弟,你替我扔过去罢。” 于阿大正要伸手接银票,忽然⾝子一晃,大吃一惊,道:“二哥,这茶里有毒!”说着,伸手向船家抓去。船家⾝法竟是异常灵活,一闪避过,于阿大一抓落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韦小宝也栽倒了。 船家大喜,低声向鲁南成道:“成姑娘,得手啦。”一手提起韦小宝,一手提起于阿大,⾝形动处,已跃落在鲁南成的船上。 鲁南成的游船,箭也似地去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艘游船,飞快地掠过⽔面,向北划行。 船舱里,鲁南成已然换装,恢复了本来面目:一头青丝,乌云也似地披落下来;秀丽的容颜极是美貌;一双秀目,虽带着三分忍残,却也还有七分妩媚。 她不是别人,正是丐帮原帮主成龙的养女晴儿。所谓“鲁南成”因成龙祖籍山东鲁南,所以晴儿自称鲁南成公子,韦小宝却将“督南成”误认为是名字。 装扮成船家和仆人的,是丐帮的两个八袋弟子。其中一个问道:“成姑娘,这两个小子如何处置?” 晴儿指指于阿大,又道:“将他扔进⽔里,喂王八去罢。至于这个韦小宝么,本姑娘却是另有用处。” 那八袋弟子应了一声,拎起于阿大,扔出了船舱。便听得“扑通”一声,显见于阿大被扔到河里去了。晴儿踢了韦小宝一脚,冷笑道:“哼哼,姓韦的,你也有今⽇么?你那个相好的雯儿呢?还有那个护卫⻩龙大侠,又哪里去了?” 韦小宝紧闭双目,动也不动。 忽然,船⾝一晃,晴儿问道:“老三,怎么一回事儿?” 丐帮的两名弟子急忙跑出船舱,却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响亮,晴儿大惊,刚刚拔出神龙鞭,为小桃红拉胡琴的那个瞎子形如鬼魅,闪进了船舱,晴儿神龙鞭未及甩动,瞎子手中的胡琴已是连连击出,点中了晴儿的六七处大⽳。 晴儿⾝子一仰,昏倒在地。 “瞎子”的眼里熠熠放光——他哪里瞎了?分明是一个目明之人。 他伸手去扶韦小宝,韦小宝却一个鲤鱼打,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这瞎子装得好像啊。” 那人一怔,道:“恩公,你没事么?” 韦小宝大吹擂大起来:“这小娘⽪的那点儿微末道行,怎能奈何得了我小⽩龙?” 原来,韦小宝虽是武功低微,但精明机变,却是远胜常人。在游船上,丐帮弟子假冒船家,在酒菜、茶⽔里都下了蒙汗药,连武功登峰造极的于阿大都被⿇翻了,却不知雯儿曾给韦小宝服用了丐帮的独门物药,早已百毒不沾,更何况蒙汗药是毒最小的物药? 可于阿大一被⿇翻,韦小宝便失去了护⾝符。他见了“船家”的⾝手,自知若凭武功,十个韦小宝也不是对手,何况敌众我寡?是以灵机一动,也装作被蒙汗药⿇翻的样子“昏倒”在地,试图蒙混过关,伺机脫⾝。 他装得极像,连晴儿踢他的那一脚,尽管疼⼊骨髓,硬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心里却将晴儿骂了个够:“的小花娘,老子⽇后若不将你扒光了⾐衫做老婆,老子就不姓韦!” 那“瞎子”一把抱住了韦小宝,笑道:“兄弟,你还认识我么?” 韦小宝愕然道:“尊驾是谁?我倒确实想不起来了。” “瞎子”用手在面上一抹,一张人⽪面具揭了下来,韦小宝一见大喜道:“胡大哥!…” 这人在江湖上却有着大大的名头:“美刀王”胡逸之。 胡逸之以一柄大刀,打遍天下无敌手,因此人送外号“美刀王” 可就是这个“美刀王”二十多年前偶尔见了名陈圆圆一面,竟将男子豪情、江湖情事尽数丢了。陈圆圆跟了大汉奷吴三桂作妾,在京北时被李自成掳了去,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了清兵⼊关,虽然赶走了李自成、夺回了陈圆圆,却也将大明花花江山,拱手让给了満清。 吴三桂灭明有功,在云南被封为亲王,而陈圆圆却被万人唾骂,视为“红颜祸⽔”陈圆圆一个弱女子,背负了难以洗刷的罪名,心灰意懒,在昆明郊区一个尼姑庵里带发修行,⽇⽇面对青灯古佛。胡逸之便在庵边的菜园里为陈圆圆种菜,只是为得能常常见到心上人的面,可谓情痴之极。 那一回韦小宝做“赐婚使者”护送建宁公主去云南与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成亲,曾与胡逸之有一面之。两人一个发誓要跟随陈圆圆⾝边做牛做马,一个发誓要娶陈圆圆之女阿珂为,竟是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下结为兄弟。 (庸按:以上关于胡逸之的情节,参见《鹿鼎记》第三十三回》。)胡逸之戴着人⽪面具,方才在船上时韦小宝认不出他来,他可是认出了韦小宝来了。晴儿女扮男装,瞒得了韦小宝,但怎能瞒得过胡逸之这个老江湖! 胡逸之一直在察看晴儿一伙的动静。待得韦小宝、于阿大着了道儿,他便悄悄地跟踪而来,跳上了船,将两名丐帮弟子扔进河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晴儿,点了她的“昏睡⽳” 韦小宝惊奇地问道:“大哥,你怎地在这里?又为甚么给一个姑娘拉胡琴啊?” 胡逸之深深地叹息道:“唉,一言难尽。怎一个情字了得!” 韦小宝又问道:“那女于是谁啊?”忽然恍然大悟,道:“胡大哥戴了人⽪面具,那女子必然也是乔装打扮的了。 寻常女子,怎能⼊得胡大哥的法眼,胡大哥又怎能这样地低三下四地跟着她?定是陈圆圆无疑了。喂,胡大哥,你得让我这个⽑脚女婿,拜见丈⺟娘啊?” 韦小宝夫人之一的阿珂,是陈圆圆与李自成所生的女儿,是以韦小宝有“拜见丈⺟娘” 之说。 胡逸之头摇道:“韦兄弟,凡事不可強求,她不愿意见你。不过,他见你能怜惜弱小,內心喜得紧,说是阿珂所托有人了。” 韦小宝默然。一代名,真正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如今竟流落在秦淮河上,掩了本来面目,唱起了《十八摸》、《相思五更调》之类的祖俗小调,靠嫖客的施舍度⽇。 胡逸之捏了捏韦小宝的手,道:“韦兄弟,你没事便好,老哥哥我要走了。? 韦小宝定了定神,道:“胡大哥不忙走,我还有一个伴当,被丐帮的人扔到河里去了,你设法儿救他一救罢。” 胡逸之惊异道:“伴当?那人是你的伴当么?你放心,他的武功⾼我十倍,哪里用得着我去救他。兄弟,我真得走了,她等得心急了呢。” 韦小宝笑道:“胡…喂,我该称你为丈人啊,还是称大哥?” 胡逸之面⾊一沉,说道:“韦兄弟,你终于不懂得我的心。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对一个女子好,就不能有丝毫的琊念:若是想着第之,那岂不太也唐突佳人了么?这等男子,哪里是我辈情中人!” 韦小宝急忙赔情道:“对不住胡大哥,兄弟说错话了。” 心里却道:“这个老怪物,一个女子,你越是喜她,越是该拿她做老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事,老子却是自来不⼲的。” 胡逸之指着躺倒在舱里的晴儿,说道:“韦兄弟,这个女子如何处置?也将她扔到河里去么?” 韦小宝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兄弟有一件大事,要着落在这女魔头⾝上呢。“”又忌惮晴儿的武功了得,道:“胡大哥,你索帮忙帮到底,再在女魔头的⾝上点她十七二十八⽳道,叫她一⽇半⽇醒不过来罢。” 胡逸之手中胡琴倏地点出,发出“哧哧”声响,又点了暗儿五处⽳道,道:“韦兄弟,多多保重!” ⾝形动处,韦小宝只觉得眼睛一花,胡逸之已自船舱消失了。 韦小宝踢了晴儿一脚,骂道:“小魔头,你再起来打老子啊!真正是眼前报,来得快。” 这一脚正踢在晴儿的臋部,⼊脚之处只感到柔软异常。 韦小宝心念一动,自言自语道:“小花娘的庇股软得紧啊,不知⾝子怎么样?” 韦小宝行事历来毫无道德规矩,一想到了晴儿的⾝子,不由得心顿起,再也把持不住,心道:“这小花娘险狠辣,老子不拿她做了老婆,她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他弯下去,将晴儿抱起,放在舱中原先船家支起的一只铺上。 晴儿被胡逸之点了多处⽳道,昏睡着犹如醉酒—般。 吹气如兰,浑⾝透出袭人心脾的少女体香。 韦小宝大乐,动手将晴儿的⾐衫件件解开,只剩下贴⾝的亵⾐,露出雪⽩粉嫰的肌肤。 然后拉过一条被子,将晴儿⾝子盖住。自已三下五除二,迅急扒光了⾐衫,也钻进了被窝,与晴儿并头而卧。 韦小宝将手放在晴儿的前,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小花娘,老子要拿你做老婆了,小花娘,老子要拿你做老婆了!…” uMuxS.cOM |
上一章 续鹿鼎记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续鹿鼎记,武侠小说续鹿鼎记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令狐庸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续鹿鼎记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