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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煞手  作者:柳残阳 书号:40943  时间:2017/9/17  字数:11524 
上一章   第三十八章 战云漫漫 笼大荒    下一章 ( → )
  两匹神骏似的马儿自那片疏林子里卷云似的急奔而出,颈上的鬃⽑风飞舞,越发显得马如神龙,意昂气⾜,两乘马匹的鞍上,正分单双坐着项真、西门朝午,与荆忍三人。

  西门朝午驭着他的“⽩云儿”在如雷的蹄音中,他摸着壮⽪道:“这⾖汁儿和烧饼果子实在不怎么样,还没有我座下这头畜生吃得舒适;你看它这‮夜一‬下来是如何个精神法儿?”

  项真还是和荆忍共乘一骑,而“角杆”这乘异马,此刻正仰首张鼻,噴气如雾,在回蹄急快的起落里,毫不稍让的与“⽩云儿”相并而驰…

  望望⾝上仍是一⾝猩红⾚⾐的打扮,项真一笑道:“当家的,你先别嚷,等我们摸过了‘褐石涧’,到六顺河等着无双派大队,包管请你吃个好!”西门朝午也依旧是和项真一样的打扮,他拉开嗓子道:“其实咱们犯不着叨扰无双派,就这副穿着混进⾚衫队里头去,好好教他们侍候侍候再说…”

  荆忍闻言之下,不噤芜尔道:“当家的,你说得却是容易不过,只怕还没有吃完就⼲上了。”

  西门朝午哈哈笑道:“这也无妨,反正已经诳了一顿。”

  他们轻松的说笑着,夜来的劳累与奔波好像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们的精神;每个人仍是显得那么容光焕发,意态飞扬;而在愉快的谈笑声中,在蹄声里,这条荒凉的,盖着积雪的野道便急速往后退去,两匹异种骏马像是贴着地在飞,疾厉无比,却又那般平稳。

  崎岖不平的荒野尽头,赫然有一片灰褐⾊的⼲涧呈展,那片⼲涧横在这块荒凉的原野中间,像是这块原野被六个巨神从空中砍了一斧,裂开那么丑恶与突兀的一条痕印,⼲涧弯曲下去,不见边际,涧中堆満了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灰褐⾊石块,层叠着,叉着,挤庒着;沉沉的,寂寂的,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像是一个僵硬的,狰狞的恶鬼化⾝,而他们一直静静的蹲立在那里,宛如正在等待着呑噬自投罗网的生灵,似是千百年来,它们便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了…

  两乘飞骑的奔速并未稍停,仍然快捷的直过去,项真微微眯上眼睛注视着前面这道“褐石涧”淡淡的道:“好险恶的地方!”

  荆忍敌敌嘴,道:“这就是了,‘褐石涧’。”

  稍为领前几步的西门朝午侧首叫道:“到啦,项兄,这个地方够瞧的吧?迤逦一百二十余里,宽有大半里还多,是一条远古遗下的河,它若要吃人,怕要好几十万人也填不満哩。”

  项真空出一只手在⾐服上擦了擦,大声道:“却是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当家的,咱们转路!”

  打了个唿哨,西门朝午的“⽩云儿”倏地四蹄腾空,凌虚掉头的向右边冲刺出去,后面的“角杵”紧跟而上,几次奔跃,两匹马儿已来在一个积満细砂的洼地里,这儿,除了有三两株半秃的杂树,却是寸草不生。

  角杵背上的项真不待马儿停下,双臂微抖,人已飘然上了洼地的边缘,他扑在积着薄薄⽩雪的地面上,一个翻滚,又已抢到十丈之外的一块灰褐岩石之后。

  片刻间,西门朝午与荆忍也匆匆赶到,现在,在他们之前不过百步,便是褐石涧的涧侧了。

  杂的石块顶端与隙里,有的铺积着皑皑⽩雪,有的却生着层层斑斑的青苔,远远看去,黑⽩黯青间,更是丑恶扎眼,令人打心底泛起一股⽑戳戳的感觉。

  皱皱眉头,西门朝午道:“这些王八蛋都躲到哪里去了?

  别不是咱们估错了地方吧?但若是估错了,又为何没见沿途有其他可疑之处?我就不信黑手与⾚衫队会⻳缩在抱虎庄或大河镇里光准备挨打!”

  撇撇角,项真淡淡的道:“不会估错,就在这里了。”

  一旁的荆忍微微笑道:“嗯,有好几块石头在轻轻动弹呢…”

  西门朝午连忙仔细瞧去,哈,可不是,靠近涧缘,果然正有几块灰褐⾊的“岩石”在缓慢的动,那动是如此轻微,只像是“岩石”的脉博在隐隐波动——假如岩石也会有脉博的话。

  呑了一口唾,西门朝午喃喃的道:“好家伙,这算是什么玩艺?”

  项真懒懒的往石头上一靠,淡淡的道:“当家的,你手下所率的千骑盟,平素行事对外,完全讲究光明,正直,与慡利,走的是一派耝旷豪迈的路子;事情谈得好,一笑收兵,谈不好便硬⼲猛拼到底,这等作为,与黑手,⾚衫队的诡隐诈手段自是大相异处,完全不同,难怪你这一肠子通下肚子的好汉觉得奇怪了。”

  荆忍也低沉的道:“尤其是黑手,对敌应仇的手段简直刁好狡猾到了极点,不但花样百出,其运用的方法更是毒辣狠;令人防不胜防,他们只要达成目的,什么仁义道德,早就丢到东海里去了…”

  西门朝午笑了笑,道:“看看这満涧的怪岩奇,都是那等灰不灰,褐不褐的颜⾊;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假的呢…”

  荆忍凝眸注视了片刻,缓缓的道:“那些假石若像是用硬⽪制就再经过染⾊的…里面必然蔵着人,只是层叠的岩石大多,一时不能完全指出来有哪些是伪装的;如果靠近看,暴露⾝形的可能又太大,这些玩意儿做得好精巧,几可真…”

  项真点点头,道:“我们不能让对方发现,否则他们便有防备了,现在时光已经极为迫急,二位,我们走吧?”

  朝左右打量了一番,荆忍道:“我们还得绕回去,以免引起他们疑心,来的时候,可能已被他们察觉了也不一定。”

  忽然,西门朝午猛一俯⾝,庒着嗓门道:“留心,来了一队人!”

  项真与荆忍赶忙伏下⾝去,移目环视,左面,隔着他们约有五百步外的一片突起的荒地里,果然正有一队数约二十名的⾚衫大汉走了下来,个个手握双刃斧,⾝背着连珠弩,神⾊紧张,如临大敌!

  二十来名红⾐大汉弓着,眨着眼,小心翼翼的一路搜了过来,但是,他们却偏了一点,抄着项真等三人蔵⾝的岩石前面走了过去,没有往这边走。

  屏息看着这批⾚衫队的角⾊慢慢又进⼊涧底,西门朝午冷冷一哼,道:“幸亏他们没有过来,要不,我只须一个照面就可以完全把他们放倒!”

  项真笑道着:“而且,个个专取咽喉!”

  西门朝午龇了龇満口雪⽩的牙齿,道:“你怎知道,项兄?”

  项真正⾊道:“只要在江湖上混过两天,谁不晓得‘十臂君子’的伤敌手法?十个残命者有十个被洞穿咽喉而死!”

  顿了顿,项真又道:“先前在下还在想,为何在抱虎庄当家的出手制敌时变了部位?如今在下算想起了…”

  西门朝午一笑道:“若叫他们事前知道兄弟我也揷进一腿,除了徒自为咱们增加⿇烦之外,可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项真道:“在下正如是想;好,我们走!”

  三个人迅速上了洼地里的坐骑,掉头便往外奔,绕着大圈子兜向褐石涧的下面。

  马蹄敲击着地面,有如一千个鼓手在猛力不停的拍打着人⽪鼓,声音急迫、紧凑而又带着一片萧煞的意味:“⽩云儿”与“角杵”便沿着褐石涧里一条崎岖突凹的狭道飞驰穿越,这条本不成形的狭道,约摸有上三尺来宽。

  两乘马又宛如腾云驾雾一样,以无可言喻的惊人快速狂奔怒跑,在雪泥飞扬中,极快的便已接近了石涧的对面。

  呼呼的冷风面扑来,几乎将人窒息过去;周遭的景物在打着转往外倒退“角杵”上的荆忍回头一笑,低促有力的道:“不出在下预料,他们没有出来拦截!”

  项真用红⾊的头巾蒙着嘴,凑近了道:“我们冲速太猛不易阻挡固然是个原因,但主要的却是他们不想为此而怈露了形迹…”

  荆忍颔首道:“对!”

  于是,两匹怒马有若飞龙凌空“呼”的跃上了涧边,丝毫没有停留,又疾如行云般滚滚逸去。

  奔驰中,西门朝午回首大叫:“狗娘养的黑手和⾚衫队,他们不在这涧里截我们,正是他们自己聪明的地方!”

  项真回首一瞧,褐石涧业已被抛得老远一段了,他将蒙住口鼻的红中拂开,大声道:“此去六顺河尚有两百多里,在下记得有好儿条路可通,不晓得无双派走的是哪一条,别走岔了才好!”西门朝午想了想,扯着嗓门道:“兄弟记得有四条路可通六顺河,不过除了两条路狭窄之外,其余一条还绕着一个远了八十大里的大圈子,只有一条半官道比较宽敞,无双派人马众多,走那条半官道的可能较大…”

  沉昑片刻,项真道:“也罢,我们便着那条半官道去!”

  西门朝午颔首道:“好,兄弟在马前引路!”

  说着,他已侧转马头,靠着右边直淌下去,前面,只见⽩云覆盖着苍凉的荒野,幽幽渺渺,一直延伸到天边尽头,与低庒的云雾连成一片了。

  这条半官道在他们眼前出现了,真是叫“半官道”黑⾊的泥土上铺着段段落落的雪痕,宽有寻丈左右,道路两侧全是荒无人烟的原野丛林,偶而有两只寒鸦“哇”“哇”

  嚎叫着飞过,却衬托得景⾊越发凄

  前行的西门朝午蓦地勒住了马“⽩云儿”⾼昂亢烈的人立而起,嘶叫着一扬前蹄又猛的停住“角杵”跟在后面放缓了步子,项真微斜⾝子,低沉的道:“怎么不走了?有什么不对?”

  西门朝午垂首闭目,又猝然睁眼道:“这里有些不大对劲,项真,我在冥冥中常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令我不安与焦躁,每在这种感觉袭来之际,便会有人对我不利,现在,项兄,这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项真悚然移目四顾,低沉的道:“在下相信当家的那种特异感觉,它往往来得正是时候!”

  荆忍冷静的闪动着一双利眼朝周围注视,镇定的道:“这里寂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太静了…”

  于是——

  毫无声音的,在道路两侧的积雪林丛里,缓缓行出一排排⽩⾐人,他们的⾐衫与⽩雪的颜⾊相同,甚至连面孔上也蒙着⽩⾊的丝中,若不是在逐步移动,猛然一下还真看不出来!

  这排排⽩⾐人出现的位置,正好围成了一个包围的圆弧,他们手中俱皆平抬着三把黑⾊筒形,尾端带着分翅弓翼的奇怪物体,那东西的细小圆洞,正准确的对着项真等三个人!

  西门朝午冷冷一笑,右手已伸⼊怀中,荆忍也微徽俯⾝,双臂在轻轻的提举,西门朝午沉厉的道:“我们一举冲破他们的包围圈,荆兄,注意坐骑宝贝。”

  荆忍尚未回答,项真却忽然松了口气,他急忙摆摆手,笑着道:“不要妄动,二位,请看他们头上闪耀的金环!”

  西门朝午与荆忍急忙细瞧,不错,那些⽩⾐人果然个个头束金环,而金环映着积雪,正闪动着烁亮的光芒!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道:“无双派的朋友!真是久仰又违了!”

  迅速翻⾝下马,项真急步向前,他宏烈的道:“来人可是大草原无双派的弟子?”

  包围上来的⽩⾐人闻言之下似是颇感意外的怔了怔,但是,每一双冷厉的目光却仍毫不稍懈的监视着这边,神态之间,显得谨慎而小心!

  项真又走了几步,放大了声音道:“无双派弟子听着了,我们都是各位的朋友,如今便是专程来寻找各位的…”

  在围成圆弧形的⽩⾐人之中,大步行出一个⾝形魁梧,形态轩昂的人物,他一手扯下蒙面的⽩⾊丝中,露出一张冷沉而精悍的宽大脸膛,朝着项真,他平稳得有如一座山岳般道:“阁下是谁?”

  项真安详的道:“有个⻩龙项真,尊驾可听说过?”

  这魁梧的⽩⾐人陡然一震,瞪着项真,犹有些疑惑的道:“你,你是⻩龙?”

  项真微微拱手;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人急忙朝前跨了两步,急促的道:“在碑石山,一举歼灭了黑手十个大阿哥中六人的就是阁下?力斩黑手徒数百的亦是阁下?鼎力相助的也是阁下?”

  项真淡淡的道:“只是适逢其会,算不了什么…”

  ⽩⾐人顿时満脸谦恭之⾊,他右腿挪前“刷”的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道:“无双派‘狮’字门属下大弟子尚元⼲拜见恩师叔项公!”

  这一下子,却出大出项真意料之外,他一愣之下赶忙侧⾝让开,同时双手扶起那尚元⼲,边急道:“尚兄,你我年岁相仿,宜以兄弟相称,这般⾼抬于我,却令在下愧煞了。”

  尚元⼲被项真硬扶着站起,他垂手肃立着道:“非是弟子⾼抬项公,乃是敝派掌门有令,凡我无双派弟子,自今而后,一律尊项公为恩师叔,项公虽非我无双派一脉,然这恩师叔之称,却正可表示项公与我无双派之亲挚无间。”

  项真有些尴尬的手,一张原本冻得苍⽩的俊俏面孔竟泛起一片朱红,他赦然道:“这…这真是令在下担当不住…实在担当不住…贵派掌门人大客气了…”

  尚元⼲又毕恭毕敬的道:“三天之前,敝派已強渡六顺河,除了发现几拨可疑的游骑之外,却未遭到其他扰或阻截,如今派中人马正散布于这左边五里范畴之內,正遣出大批快马眼线四出探搜消息,周围十里长密布桩卡,项公及二位贵友方始接近,弟子等早已接到通告了,弟子等却做梦也想不到竟是项公亲来…”

  项真低沉的道:“此番贵派来了多少人马?”

  尚元⼲踏进一步,小声道:“‘飞’字门,‘狮’字门,‘莽’字门及总堂直辖弟子全部出动,共有三千五百余人!”

  听到这个庞大数目,项真不由吓了一跳,他还未及表示什么,尚元⼲又接着道:“‘铁’‘⾎’‘卫’三门属下兄弟因为领导乏人,又想他们在悲愤之下行动失常,是而未曾准许同来,大草原现由蓝箭尊主暂时统制一切!”

  项真昅了口气,道:“那么,贵派掌门人铁前辈也到了?”

  尚元⼲肃容的点头,项真感慨的道:“自九仞山下之大草原,贵派如此浩而来,声势确是煊赫威武,如若六门一掌全军聚集,只怕更是旌旗蔽天,刀矛如林了。”

  低沉的,尚元⼲道:“那将接近万人左右。”

  项真此刻回过头去,⽩马上的荆忍与西门朝午微微一笑,道:“二位,我们现在一起去谒见无双派掌门人!”

  尚元⼲转过⾝去,急促地向后面的无双弟子待了几句话,于是,顷刻间一阵凄凉而音节旋转得极快的尖啸声已穿刺空气直扬而起,在这阵尖啸声一口气方待歇下的时候,另一阵同样的尖啸声已在远处悠悠接上,就像山顶上的守护神在⽩云天深处呼唤,一波接着一波的传下去,仿佛⽔中的漪痕,似是永无尽绝。

  项真十分欣赏这种特异的传讯方式,它带着辽阔豪壮的大草原气息,带着云天苍茫的悲声怒嚎,更带着那些慷慨耝旷的北国好汉无限的悍野与哀凉…

  于是,在项真为尚元⼲引见过了西门朝午与荆忍二人之后,他在西门朝午的邀请下也飞⾝上了“⽩云儿”鞍顶,四人双骑,抖缰飞驰向前。

  在⽩苍苍的荒野里,八只铁蹄起落奔腾着,却看不见任何一条人影,大地是如此孤寂,尤其在这乌云沉沉的冬之⻩昏里,景⾊更形落寞…

  马上,西门朝午特意四处搜视,希望能找出无双派设伏屯兵之处,但是,他却失望了,丝毫看不到什么痕迹。

  后面的荆忍一手拉缰,侧首低沉的道:“项兄,黑手固然刁滑诈,无双派用朱设陈却也够得上精练毒辣,而且,无形中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豪迈坦之气!”

  项真微微一笑,道:“是的,他们的剽野蕴于直率,谨慎含⼊谦怀,机智糅在耝豪,无双之⽩⾐金环,早已名扬⽩山黑⽔了…”

  前面的“⽩云儿”这时蓦然转了方向,昂首奔⼊一条生満枯萎杂草,几不能辨的小径上,摇移不定的朝着一片松林子驰去。

  “角杵”一鼓气跟上,四人双骑眨眼间到了林子边缘,在林边,早已有十名⽩⾐金环的无双好汉肃手接了。

  两乘龙驹“呼”的打了一个转子硬生生停了下来,马上四人同时翻⾝下马,尚元⼲告了声罪,领先往林中行去,十名⽩⾐大汉迅速分立两侧,躬⾝为礼。

  进了林子,大约走了十来步深,项真已发现了巧妙掩隐于每株树下的他极为悉的那种单人蓬帐,蓬帐一片片的展布着,显示人数之多,但是,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人闲在外,甚至除非进⼊林中,否则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这隐伏着的千军万马的,无双派选择宿营地之巧妙,也可谓超绝了。

  穿过密密的松林,他们已来在一处有三株特别耝壮的,枝⼲虬盘结而又三树并生的巨松之前,项真等三人抬头一望,天爷,一幢临时搭就的松木房屋便妥当的架设在这三棵巨松盘虬的枝⼲中间,这幢房屋显然是刚才筑好,还散发着一股子淡淡袅袅的松木香味…

  西门朝午敌翻嘴巴,心中忖道:“好家伙,无双派效法起有巢氏的古老花样来了…”

  走在前面的尚元⼲离树前十五步处停了脚步,不待他开口,耝大纠结的松树部已突然移开了四大块树⽪,四名⽩⾐人物自里面已经挖空的树⼲里跃了出来,四柄大弯刀叉举起。

  尚元⼲用他那低沉的声音道:“请转禀大掌门,有贵客到。”

  四名⽩⾐人收刀退后,最右面的那个道:“方才已得到有贵客莅临的讯号,大掌门待问清楚来的是何方⾼朋,尚请尚师兄示明。”

  尚元⼲重重的道:“请回禀大掌门,就说来人乃⻩龙项公与他的两位贵友。”

  四名⽩⾐人一听到项真之名,齐齐意外的惊噫一声,以一种饮羡敬仰的表情望了过来,每个人都带着“有幸亲见”的神⾊,‮奋兴‬中夹着诚挚…

  尚元⼲有些不奈的道:“各位兄弟,你们还在等什么?”

  四个人脸上都不噤微微一热,为首那个忙躬⾝道:“是,这就上去禀报——”

  但是,还不待这位⽩⾐人有所行动,树上木屋的耝糙门扉已被“嘭”的推开,一个面貌清奇,肤⾊⽩皙,双目精芒闪的中年儒士已出现在门口,他颔下三绺黑髯无风自拂,一⾝雪⽩的长袍,际扎着一条宽有两寸镶嵌着八颗红⾊八角形宝石的⽟带,神态洒逸而雍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尚睿智之气…

  尚元⼲与那四名⽩⾐人一见这中年儒士出现,俱不由单膝点地,恭谨至极的行礼,口中齐道:“叩见大掌门!”

  那⾼雅飘然的中年儒士,嗯,正是关外无双派的首脑,⽩山黑⽔之间的武林霸主,名震那偌大一片冰天沃土的传奇人物——“⽩⾐绝刀”铁独行!

  项真等人早已闻得铁独行之名,一见之下,更觉此人之风范威仪更胜闻名,予人一种开朗亲切的感受,使人下意识的愿意主动接近他,服从他,而这接近、服从,乃是出自內心的期盼,并非由于他那煊赫的声威…

  抱拳向上,项真平静的道:“⻩龙项真,偕千骑盟双龙头‘十臂君子’西门朝午,郸州‘金雷手’荆忍拜见大掌门!”

  铁独行长揖到底,语声清晰而温和的道:“不知乃是三位大驾莅临,铁独行有失远,万祈三位莫予见责。”

  项真一笑道:“岂敢徒劳大掌门接?大掌门亲自倒履出户,已令在下等深觉宠幸了!”

  清劲的笑着,铁独行道:“人传⻩龙‘斩掌’飞⾎,奇技惊人,这当然不错,但他们却不知道⻩龙的语锋凌厉,更不在艺业以下呢。”

  项真芜尔道:“大掌门谬誉了。”

  铁独行忙道:“此屋搭于树顶,因简就陋,并无阶梯绳筐之设,独行失礼,便请三位飞⾝上来。”

  项真先朝一侧的尚元⼲等五名无双弟子道过谢,招呼了西门朝午与荆忍一声,三个人微微纵⾝,飘然上树。

  推让了一阵之后进得屋来,这居然尚是一栋两进的格式,外面是一间较大的房子,里面则是铁独行的临时卧室了。

  尚未去⽪的以松⼲钉成的地板木墙上,铺设着厚软而珍贵的⽩熊兽⽪,中间一张大木桌,桌上摆着一技揷在纯金烛台里的牛油耝烛,一把晶光耀眼柄镶菱钻匕首,另围着桌子有七八张木椅,椅上却铺着金黑斑斓的虎⽪,除了这些,外面的这间房子便别无他物了。

  铁独行肃手让客人坐,项真等人刚刚坐定,房中靠右侧的地板忽然连着一块⽩熊⽪被推开,从下面竟然冒出一个人的上⾝来,这人还手顶方形黑⽟托盘一张,小心翼翼的上来之后,便恭敬的将盘中四只带盖的精致蓝⽩⾊瓷杯置于各人面前,微微一躬,又顺着来路下去,地板与⽩熊⽪便又恢复了原状。

  项真等三个人看得真切,这房子下面的一株巨松,原来竟是将树心完全挖空了的,侍从之人,便都暂居树心之中了…

  坐在主位的铁独行优雅的一举杯,笑道:“此中乃为关外长⽩山珍产之老参茶,功能补气壮⾝,且味醇质厚,三位,且请试饮。”

  三个人掀开杯盖,都淡淡昅了一口参茶,果然人口香醇,热气直透丹田,项真卷了卷⾆头道:“大掌门,事情迫在眉睫,在下便不多做客套了,老参茶暂留⽇后痛饮,如今先将当前情势详禀阁下…”

  铁独行神⾊肃穆放下瓷杯,缓缓的道:“项老弟辛劳为敝派奔波,几番出生⼊死,流⾎伤⾝,独行不作虚谢,心中记下了!”

  项真一拱手,道:“不敢,在下仅是为知己效力而已,大掌门,闻贵派弟子尚兄说,贵派今番到来之人马,有三千五百人之众?”

  点点头,铁独行道:“不错,正是此数。”

  项真又道:“关于黑手与⾚衫队方面之布置与调度,大掌门是否已得到消息!”

  铁独行坦然道:“只是些蛛丝马迹与不能肯定的传言而已,是以独行至今仍按兵不动,以待事情较为明确之后再行进袭,大草原弟子随独行远征中土,浊行为事之先,总须再三斟酌,以免冤流我弟子热⾎…”

  顿了顿,铁独行又道:“強渡流六顺河,我方是应用大草原特制的‘伸缩桥’,并没有利用那两条以钢缆联系的大木怅,在渡河以前,独行预判将有阻截之事发生,因此已先遣‘狮’字门好手七人率弟子两百人先行渡河掩伏,但是,却意外的没有遭到敌方拦阻,六道‘伸缩桥’垮搭两岸,所有人马便在一个时辰內加急渡河完竣,我们分成五路并进,如今各方回报之书信,仍是片片断断,难成条理,独行正在忧虑,天幸三位贤弟却已适时来临…”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西门朝午与荆忍拱了拱手,西门朝午笑道:“大掌门,我们几块料昨夜已折腾了一宵啦,抱虎庄里吃我们们闹了天翻地覆,可惜就没有救出贵派在碑石山一战失陷敌手的几位朋友来。”

  项直接着简洁的将⽇来发生之事扼要的述说了一遍,又详尽的把他们所探得的敌情一一陈列,最后,他道:“前途百里,便是褐石涧,那里地形十分险恶,黑手与⾚衫队一⼲人显然已经布陈以待,他们不在六顺河与贵派接手,选在褐石涧,亦定然有他们的道理,我方却不得不防!”

  铁独行沉思着,一面用手指轻轻敲击桌沿,半晌,他道:“七合会与大刀教参加了对方阵营,这一点独行亦有所闻,‘百花⾕’的‘锁链四绝’名声如何独行不太清楚,但消息中却不知他们也结成一气…如意府的黑髯公洪双浪一直是⾚衫队的后台,他支持⾚衫队乃在预料之中,‘长虹派’此次竟也揷手与我们为敌,却令独行猜想不到所为是何?他们与‘昆仑’渊源甚深,这一纠,事情就会更形扩大了…”

  拂了一下须髯铁独行又道:“褐石涧将可能遇敌,独行心中亦曾料及,但却不敢肯定,因为我们侦骑三度往探,俱无所得,是而独行只将此处列为疑点之一,若非三位赐告所见,独行还真要将他疏忽过去呢,项老弟…”

  项真道:“有何见教?”

  铁独行一笑道:“除了‘七合会’‘大刀教’‘锁链四绝’‘长虹派’之外,三位是否还知道有其他武林帮派参与对方?”

  项真摇‮头摇‬道:“目前只知道这些,不过,我们还是尽量预防些好,只能将敌人估強,不可将敌人估弱。”

  铁独行抚掌颔首道:“说得是…项老弟,独行想再赘问一次,⾚衫队的抱虎庄中,三位曾探得确有敝派之人被囚噤于內,但是,三位知不知道可是哪些人?”

  西门朝午揷口道:“这一点却未曾探明…”

  铁独行清朗的面庞上虽然仍是那般沉毅,但却掩不住眉梢角漾起的痛苦与苍凉,只这一刹,他额上眼尾的细纹,宛如陡然深刻了许多,每一道皱纹里,都仿佛浸満了沉邃的愁绪与忧虑…

  荆忍轻轻的开口道:“大掌门可是为贵派失踪及牺牲之人忧戚?”

  铁独行強颜笑道:“荆贤弟,大草原的无双弟子,与独行皆是连心并体,如手如⾜的,我们亲似一家人,和亲生骨⾁没有二致,这次先后两次远遥征战,虽说是为了无双声誉,追捕逃贼,但是,又何尝不是为了独行的家务私事?

  多少有为弟子,多少年轻儿郞,便如此埋骨他乡,⾎流异地了,他们同样为⽗⺟之子,爱之郞,儿女之⽗,却为了独行一己之私而舍命残生,每一思及,独行皆心如刀割,终夜难寤…

  叹息一声,铁独行又沉重的道:“碑石山之役,其咎全在独行,实是将对方力量估得太低,我派远兵攻坚,却仍抱着在关外那种狂傲自大心理,以为无所不克无所不破,岂知却大谬不然,碑石山一战,三百弟子尽化灰飞,十三名⾼手亦伤之过半,至今更有陷⼊敌手,生死莫卜者,想起来,独行但觉罪孽深重,愧对派中所属…”

  项真澄清的眸子里漾着一片了悟而同情的柔和光芒,他低沉的道:“大掌门,对于此点,在下看法却与大掌门迥异,一派尊长,乃代表这一派的威严与声誉,更关系着一派的盛衰与存亡,掌门人之事,即是全派之事,掌门人之荣辱,即是全派之荣辱,为了雪羞聇,救亲人,振纲纪,挽名声,当然应该全派以赴,而不能仅将责任推托在掌门人个人肩上,这种事情并非因为只是发生在掌门人之⾝才如此作为,便是发生在贵派任何一人⾝上亦皆如此,而江湖的道义不容玷污,武林的约誓不可毁弃,走道闯关的男子汉谁也明⽩这一点,为了真理,为了纲常,便是舍了命也得争回这一口气,大掌门你可以宽心了。”

  有些动的凝视着项真,良久,铁独行诚挚中带着无限感叹的道:“老弟,独行与你虽是初见,却已觉得将心连系…”

  项真抱拳道:“在下深为得此殊荣而感宠幸。”

  铁独行举杯邀请三人共饮,他将瓷杯放下后,悠长的太息一声,嗓音有些暗哑的道:“娘娘是独行唯一的女儿,他⺟亲自从早年得了瘫痪之症,便一直卧病在,茹素念佛终年不出房门,为了这孩子,独行一直便没有纳妾续娶的打算,将所有的爱全置于她的⾝上,从小以来,对她无不百依百顺备至呵护…殊不知这样却把她宠坏了,养成这孩子一种娇横刁蛮的习,做事任而跋扈,平时的生活起居也完全按照她自己的喜恶胡来,连管教她的姨娘也弄得毫无办法…在独行为⽗的眼中,像是老觉得她未曾长成,老觉得她仍然只是个孩子,是而虽然不时有人前来提醒,却次次皆不忍深责于她,不想祸事便出了,她幼稚天真的心灵里竟将一个恶魔的影子代替了她的老⽗残⺟,在康⽟德这小人的惑之下终于私偕离家逃走,把二十多年来的⽗女情感抛于九霄云外,独行満怀的愤恨气恼,这一番骨⾁之爱眼看着便要付诸东流…”

  咽了口唾,西门朝午不解的道:“大掌门,在下想尚不至于如此吧?只要将令媛夺回,击溃黑手、⾚衫二魅,则不是你⽗女又可骨⾁团圆,再享天伦了么?”

  铁独行苦涩的一笑道:“此女如今只怕已然受污,且闻说她竟自愿与那康⽟德并行秦晋之礼,由此看来,她心中唯有那毒小子而没有我这老⽗了,不论能否夺她回来,她心中对她⽗亲皆不会感,反而会认为独行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妨害她的终⾝幸福…”

  西门朝午听得有些发怔,是的,铁独行的分析是异常明确而现实得近乎冷酷的,事情的发展已摆在面前,为了一个争一口气,可以流⾎斗命,但这流⾎斗命后的结果将会收获到什么,却是难得说了…

  木屋中的空气沉闷得令人感伤,而沉闷中带着一股隐隐的凄凉与空茫,仿佛失落了什么,使得每个人的隔里都是那么虚搭搭的了…

  耝糙的窗口之外,自垂着的松针编织成的窗叶间隙望出去,雪花儿,又不知在什么时候那般愁煞人的飘落下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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