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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黑马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1  时间:2017/9/18  字数:24694 
上一章   第四章 杀机重重    下一章 ( → )
  原来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深深地印着四个奇大的鸟趾形状的脚印,虽然这地面系一般土质,但很平滑结实,可是每个脚印,却都是⼊土三分。

  这四个奇脚印,距离相等,成一直线形,显然系一个怪物在此走了两步所踏上的,但是除了这四个脚印之外,别处则无任何痕迹。

  这既非人,复非兽,更不是飞禽的脚印,究竟是甚么怪物?

  这怪物从何而来,又向何而去?

  ⽟麟和苏⽟娇研究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最后确定这是一个动物的脚印;而此动物如非⾝体庞大奇重能飞,则必是功力深厚,故意在此扎眼处印上,以显示某种意义。

  然而在苏⽟娇的江湖阅历中,却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这样一个以此为现⾝标志的人物来;⽟麟自幼于深山中长大,奇禽异兽所见极多,但也想不出有如此形状的脚趾的禽兽来。

  他们在仔细研究一番之后,⽟麟随将在铁臂魔君倒地之处所发现与此相同的趾印情形,对苏⽟娇说了一遍,然后面⾊凝重地又道:“以我猜测,这奇形趾印,必与铁臂魔君有关;倘与铁臂魔君有关,亦必⼲连着紫⽟之狸,不知苏姐姐以为然…否?”

  苏⽟娇颔首道:“麟弟,你这推测很有道理,不过…”她略微一顿,接着又道:“麟弟,你可记得那夜山坳里的隐然冷笑,以及我们回到此处,又听到冷笑与发话之声,我以为这乃是一人所为,但此人始终未现⾝,不知是何⾼人与其用意?如今又有这脚印,看来紫⽟狸所关系着的问题,必然极其复杂。我们须要提⾼警觉,随时小心才是!”⽟麟答道:“我正为这些奇怪的事情,心中甚为疑虑,不过…”

  “咝”的一声,蓦然飞来一物,将⽟麟正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打断。

  ⽟麟愕然一怔,他眼明手快,一看那飞来之物,并非偷袭暗器,⾝形一纵,一把抓住。

  他⾝形落地,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纸球,随同苏⽟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強敌环伺,务须小心。”

  字迹尚未全⼲,可见写时不久,也没署名,自然不知此人为谁。

  朗朗⽩⽇,以⽟麟的眼力,竟然未曾看见这示警之人的⾝形,可见此人武功之⾼,实在玄奇!

  ⽟麟略一犹豫,随⾼声说道:“何方⾼人,可否请现⾝一见?”

  “嘿嘿…”一声冷笑之后,却不见人影。

  ⽟麟这次已将笑声方位辨清,⾝形蓦然暴而起,循声扑去。

  他这一暴,已飞出十几丈远,跃落于一道街巷中,纵目看去,只见一条灰⾐人影,正背着他朝巷口徐徐前行,他毫不考虑,便急急往前跟去。

  说也奇怪,这灰⾐人看来似是缓缓而行,⽟麟却怎样也追不上,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转眼间,⽟麟尾追着灰⾐人走出镇外。

  这时⽟麟以为已至郊外,无人看见,不妨施展轻功,追上前去,看个究竟。谁知那灰⾐人似已料到他的意图,就在他提气纵⾝的同时,一条灰影直似一缕淡烟,虽然离地不⾼,却似风般地快疾。

  ⽟麟自出道以来,何曾遇见过此等⾼手,他心中甚不服气,随展开“凌虚蹑步”大法,往前穷追。

  他⾜不沾尘,御风飞行,追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知走出了究竟有多远,可是始终就没有追上那灰⾐人。

  他快那灰⾐人也快,他慢灰⾐人也慢,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那灰⾐人就像脑后有眼似的,虽然头也不回,却对⽟麟脚下的速度了若指掌!

  最后,⽟麟把那灰⾐人追至一处荒坟场中,晃眼失去踪影。

  他举目环视四周,但见荒烟蔓草中,枯坟堆堆,⽩骨累累,虽在⽩昼,依然鬼气森森,使他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意,不噤⽑发悚然!

  ⽟麟正返⾝回去,忽听一个苍老而冷冰冰的声音道:“小娃儿,你第一关算是及格通过,快快回去吧,老夫现⾝见你的时机未到,等也无用!”

  这话声⽟麟听得字字清晰,但却看不见说话之人⾝在何处。他仔细辨别一下方位,这声音似乎来自⾝后不远处,转头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是在草丛中有一座显著的极大坟墓而已。

  他走近这座大的坟墓,绕了一个圈子,仍然未发现任何动静与可疑迹象。

  坟墓之前,翁仲对崎,石马并立,看来此墓中之人生前颇有地位,然而奇怪的是,这所坟墓虽然很具规模,坟前却除了翁仲石马之外,并未立碑,显得极不调和,自然亦不知此墓⽳中死者为谁了。

  ⽟麟正自端详疑惑间,耳旁又响起了那苍老而冰凉的声音:“小娃儿,怎的不听吩咐!”

  话声甫落,蓦然一阵风吹起,四周一片啾啾鬼哭,向这所坟墓渐渐迫近。

  ⽟麟几次打了个冷战,心中大骇,情知必遇异人,适才之言,虽不完全明⽩其用意,但却明明告诉他,未到时机之前,不愿和他现⾝相见,那么何必在此自讨没趣?

  他忖念至此,随⾼声喊道:“老前辈既是不愿现⾝相见,晚辈遵命,就此去了。”

  只听一声洪钟似的笑声过后,那苍老的声音又道:“这才像话哩!”

  说也奇怪,那阵阵风,啾啾鬼哭,随此话音夏然而止。⽟麟一声清啸,⾝形拔起,如飞而去!

  黑暗拥吻着大地,宇宙昏沉地睡着了。

  夜,是人们香甜的温,也孕育着人间的罪恶。

  半圆的下弦月,撒下淡淡的光辉,碧蓝的天幕上,闪耀着鬼眨眼似的繁星。惨淡的夜⾊中,偌大的一座金岭镇,此时已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隐约的⽝吠,划破了这死寂的夜空,更为这惨淡的夜⾊增加了几分凄凉与恐怖!

  蓦然一阵⾐袂飘风之声,悦来居客栈后庭院的假山之旁,落下了两条人影,一⾊的劲装疾服,背揷兵刃。

  这两个夜行人四周略一打量,便沿着一排客房的廊檐,蹑⾜行去。

  不一会工夫,他们在一间预作了暗记的客房窗前停下,其中一人用⾆尖舐破窗纱,往里窥视了一下,便从⾝边取出一支半尺长的细竹筒来,探进窗帘,用嘴轻轻吹了三次,然后移⾝至另外一间房窗外,如法泡制了一番。

  忽然院‮央中‬人影一闪,又来了两名劲装大汉。原先的二人,似已识出是同路,便凑近几步,四人头接耳地嘀咕了一阵,于是各执兵刃,分作两路,向着那两间做了手脚的客房门前走去。

  原来这两间房门扉是虚掩着的,所以被他们轻轻一推便“呀”的一声开了。这分作两路的四人,都不噤为之一怔,正待闪⾝跃⼊,忽然两片银芒分成两路向四人背后打来。

  倏然,四条人影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疾然跃开。

  同一时间,院中跃落十几条人影,其中为首一个长髯飘飘,面貌清瘦的黑⾐老者,沉声喝道:“是哪路朋友,留下得手之物,再走不迟!”

  这时原先那四名劲装大汉已一字儿排开,只见其中一人,生就的満脸横⾁,一条紫疤,由天灵盖起,穿过一只瞎了的左眼,直达下颏,一副令人不敢恭维的尊容,简直要吓煞活人,手持一柄毫光四的鬼头刀,恻恻地笑道:“莫琊一枭秦岛主属下,独眼龙张超,鬼斧田吉,黑面无常胡传海,⽩面无常胡传山在此。嘿嘿!原来是褚大教主驾到,怪不得有这一手⾼明的暗器,莫琊岛人算是有幸领教啦!”

  独眼龙张超这连珠炮似的话语说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那狂傲气焰,本就没有把这位一教之尊的褚呈祥放在眼里。

  须知褚呈祥⾝为一教之主,⾝份地位自非等闲,这种以暗器偷袭的行径,自属有欠光明。他之所以如此,乃是以为对方业已得手⽟狸,想一击成功,垂手取宝,却万难料到自己威震江湖的针雨暗器被对手避开,于今又听张超如此讥讽,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黑⾐教主褚呈祥微一犹豫,正要说话,⾝旁闪出了铁扇子冉道成,往前缓声道:“阁下在教主面前说话可要当心一些,免失江湖和气!”

  独眼龙张超恻恻地一笑,怒道:“黑⾐教吓唬别人可以,可吓不住莫琊岛人!”

  冉道成还未说话,夺魂铃萧志強一个箭步便欺近张超,沉声喝道:“不叫你们这些海寇吃点苦头,是不知道黑⾐教的厉害的!”

  说着,人随声上,一连攻出了九掌十二腿,直似一气呵成,确是不愧为当年采石矿上的強人!

  独眼龙张超被他这一轮疾攻猛打,脚下连换了数种步法,迫退数步,才避过来势,怒叱一声,鬼头刀寒光四中也一连还击十九招,刀法威凌,亦是名家⾝手!

  黑⾐教主想尽速结束战局,眼看对方仅有四人,自是不难取胜,随向冉道成递了个眼⾊。

  冉道成自是了解教主用意,铁扇一挥,向鬼斧田吉猝然出手。

  何必璋的內伤此时已在黑⾐教主秘丹疗治下,痊愈了八九成,于是双环抖响,也扑向黑面无常胡传海,那⽩面无常胡传山,则由手使三尖两刃刀,名叫赛天王李⾼的护法上。

  这时场上虽是一对一的打法,然而黑⾐教除了教主之外,尚有十一名⾼手,环布四周,虎视眈眈,只要褚呈祥一声令下,便可同时围攻上来。

  这黑⾐教有四大护法,三大堂主。四大护法,原是冉道成、马镇西、秦怀琼、李⾼四人。马、秦两人已死于铁臂魔君手下,现已由教中另两名⾼于补上来;这两人都是巾帼英雄,一个是冷面金钩沈素,一个是笑菩萨杨金萍。

  三大堂主,除了何必璋、萧志強外,还有一位名堂堂主,绰号人面蜘蛛吴子都。

  黑⾐教此次行动,几乎是倾巢而出,除了人面蜘蛛吴子都留守总坛外,四护法和两堂主都已来了,另外还有三个分坛的香主,以及八名武功不弱的弟子,共是一十八名⾼手,其势力自属不小。

  此刻,斗场中怒叱连连,兵刃击之声不绝于耳。

  悦来居客栈上上下下,以及投宿旅客,都从朦胧中惊醒,胆子大的人则由门窗隙中偷看热闹,但大多数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了!

  且说斗场中的莫琊岛人鬼斧田吉,他本为昆仑门下弟子,只因违犯派规,被遂出门墙,但其武功,已几乎尽得昆仑绝学,手中一柄板斧又系一件削铁如泥的宝刃,七十二式“降魔斧法”使动得神出鬼没!

  冉道成铁骨折扇虽然招数诡奇,焉能抵敌这种沉重锋利的神兵,⾜以三十几招过后,眼看就要败落下来。

  那边的夺魂铃萧志強和独眼龙张超的拚斗,也并未占到半点上风。

  李⾼、何必璋力战黑⽩无常胡氏兄弟,半斤八两,堪成平手。

  这些情形,一切都看在一旁掠阵的褚呈祥眼里,他心中不噤暗赞莫琊一枭属下的人材出众,一面盘算着使用对付铁臂魔君的把式,忖念及此,袍袖一挥,各据方位的十一名所属便纷纷加⼊了战圈。

  原来是一比一的打斗,忽然变成了三五个人的联手围殴了。

  不一刻工夫,战局大变,黑面无常胡传海的‮腿大‬上已中了一刀,他惨叫一声,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褚呈祥,你这老免崽子,算得上是什么字号人物,竟使出这种下流手段来,老子们和你拚了!”

  只见他目眦尽裂,牙咬得“格格”作响,像只负伤的猛兽,虽是腿上⾎流如注,却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黑⾐教一名弟子微一凛怔间,被他一刀劈飞了左臂,紧接着一脚踢去,只听一声惨叫,摔出丈远,跌地,了帐!

  鬼斧田吉力战四人,仍然攻多守少,奋起神威,一名黑⾐教人连肩带臂卸掉,死于斧下。

  然而,这两名黑⾐教人的死亡,莫琊岛人并不能扳回败落的战局,相反的在免死狐悲的心理下,更如強了黑⾐教徒的同仇敌忾。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一声厉啸自半空传来,院中突地泻落十数个人影。

  “你们都给我住手!”这如雷贯耳的一声大喝,似是具有无上威力,果然,正在拚斗的双方突地中止了。

  只见那沉喝之人向褚呈祥行近几步,纵声笑道:“褚呈祥,你这般群殴围斗的作风,是哪门子行径,如非老夫及时赶到,我这四个手下势必不明不⽩地断送了,哼哼!莫琊一枭可不是如此好欺的!”

  褚呈祥那沉的面孔微一扭曲,狡猾地一笑道:“原来是秦岛主驾到,来得甚好,本教为紫⽟狸所付出的‮大巨‬损失,贵岛主谅必知道吧?”

  “哼哼!贵教损失再大,怨得了谁?更找不到我莫琊一枭来偿还。铁臂魔君之宝物,人人可取而得之,难道说黑⾐教有权夺得,我莫琊岛就该例外不成?”

  莫琊一枭秦振东这篇话,自是不无道理,直把个黑⾐教主说得一时无言可对。

  这时双方人手早已列开了壁垒分明的态势,剑拔弩张,战机一触即发。

  忽然莫琊一枭若有所悟地向张超低低问道:“那两个男女娃儿可曾收拾下吗?”

  张超回道:“我等手脚已做了,正待进房收拾他们,黑⾐教主便来了…”

  莫琊一枭急道:“如此说来,人未收拾,宝也没夺到,哈哈!褚教主,我们倒是光打了一场,真是有趣哩!”

  莫琊一枭说时,向张超暗中做了个手式,张超会意,一拉鬼斧田吉,两人同时向着那两间已经开了的客房门前跃去。

  黑⾐教这边的冉道成、萧志強,也同时纵⾝跟上。

  张超、田吉二人眼看就要扑进房去,一见冉道成、萧志強紧跟来,不由分说,回头又打将起来。

  莫琊一枭成竹在啕,悠闲地对褚呈祥道:“褚大教主,你看,这一对一的打法,才是英雄好汉呢,老夫倒有个提议,不知贵教主能否接纳?”

  褚呈祥望了莫琊一枭一眼,莫可奈何地道:“秦岛主有何⾼见,不妨说来听听。”

  莫琊一枭略一沉思,缓缓说道:“贵教与莫琊素无嫌怨.如今只因紫⽟狸之事,才刀兵相见,为了今后双方和平相处,现下就由他们四人打去,谁胜了,谁到房中取宝,这是凭各人的真才实学,任何哪方应没话可说,不过本岛主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不管哪方取胜,两个男女娃子,须由本岛处置,不知贵教主对此提议以为如何?”

  褚呈祥对莫琊一枭这一提议,心中老大不愿。他深知以适才之战来看,冉、萧两人,绝难取胜,但在目前情势下,莫琊岛人为数并不少于己方,倘若火拚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因此,他只好寄望于冉道成的暗器,以及萧志強的夺魂魔音了。

  他心念回转间,已然作了个决定,遂对莫琊一枭颔首道:“本教主对岛主之提议完全同意,那就如此吧。”

  莫琊一枭之所以有此提议,乃是因为紫⽟狸的夺取对其本为次要目的,主要的他是要俘虏苏⽟娇,提议既被接纳,那么不管己方胜负,主要目的业已达成。因此,对褚呈祥笑道:“褚教主,我们就此一言…”

  莫琊一枭话未说完,忽然一阵破锣似的怪笑之声将他话头打断,两人都不噤为之一骇!

  那怪笑之声,中气充沛,历久不绝,似鬼哭狼嗥,凄厉刺耳,令人听来,汗⽑倒竖!

  怪笑之声戛然而止,众人循声望去,惨淡的月光下,在那假山顶上,落下了两个鬼魅般的人影。

  在场之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武林能手,因此,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怪影,距离最近的人虽然尚有四五丈之远,但是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但见这两个怪影,一个是面⻩如腊,瘦骨嶙峋,像细长的竹竿,僵尸般的老翁;一个是鸠形鹄面,満头长发,手持拐杖的老妪。

  此刻,打斗业已中止,全场鸦雀无声,空气绷紧得似一张曳満了弦的弓。

  忽然这两个男女怪人⾝形微晃,似风吹柳絮,飘然落于黑⾐教主与莫琊一枭两人之间。

  只见那僵尸模样的老翁,嘴掀动了一下,面部冰冷而毫无人声地厉声道:“你们想不到吧?已经死了六十多年的‘苗荒二怪’,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嘿嘿!”

  “苗荒二怪”四字出口,使全场武林豪雄面⾊突然大变!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气氛中,那幽灵似的老翁又冷峻的接着说道:“不过‘苗荒二怪’与你们素无嫌怨,今⽇至此,除了也要参与紫⽟狸的争夺外,还要了断一宗六十年前的仇怨。”

  说罢,双目微闭,对场里之人竟然视若无睹。

  莫琊一枭略一迟疑,缓声道:“但不知两位老前辈要找的是哪一个?”

  只听那鸠形鹄面老妪,像枭鸟啼叫似的迸出了几个字:“持紫⽟狸之人!”

  此言一出,莫琊一枭与黑⾐教主都以为他们必是要找那已死的铁臂魔君,然而紫⽟狸的争夺,如今凭添了这两个六十年前就已震动江湖的老怪,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正在此时,前厅房上一片红光闪现,星飞丸泻般落下四个头颅净光,⾝着大红袈裟的和尚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西厢房上金光映处,也跃落两个金⾐弥陀。东厢房上则跃下两名青袍飘飘的全真之后,又来了一位百多⾼龄的老尼。

  这僧、道、尼的骤然莅临,使“苗荒二怪”也不噤面现惊愕,黑⾐教主与莫琊一枭则更觉得当前局势已大出意料之外,更分不出何者为友,何者为敌?然而一个极为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可能都是为紫⽟狸而来的。

  只听一声佛号低喧,四名红⾐和尚,当先一人道:“贫僧等为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弟子,四金刚——禅心、禅同、禅⽇、禅月是也。”

  那两名金⾐弥陀也同样自报法号道:“昆仑派掌门方丈空空长老师弟,无念,无量。”

  那两名道袍飘飘的全真则同声道:“武当开山祖师十二代弟子,武当二真在此。”

  那个満头银发、面目慈祥、⾝着玄⾐的老尼则道:“华山老尼无尘。”

  华山派老尼无尘报完法号之后,只听一阵桀桀怪笑,那“苗荒二怪”中的瘦骨老翁厉声道:“苗荒二怪幸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今⽇之局,彼此心里明⽩,我们就各凭本领吧!”

  话落,人动,眨眼间两人便跃到那两间客房门前,⾝法之快,令人咋⾆!

  这时正然停⾝客房门外,彼此相互监视的冉、萧、张、田四人,一见“苗荒二怪”就要穿进房去,遂不期然地放弃了适才的敌意,联手阻挡二怪去路。

  江湖上的利害,纠不清,而敌友之间,也更难泾渭分明啊!只听那瘦骨老翁沉声叱道:“无知小辈,大胆!”

  一声闷哼,冉道成被瘦骨老怪的倏然一掌,撞出了一丈多远,一庇股栽在当地。

  鸠形鹄面老妪出手之间“当”的一声,便将独眼龙张超的电头刀挑飞。

  黑⾐教主与莫琊一枭同时一声怒叱,两派属下一齐向二怪围攻上来。

  于是杀声震天,兵刃响,直把个悦来居偌大的一座后院,像天翻过来一般!

  原来这“苗荒二怪”一个叫哭丧捧⾕一山,一个叫鸠面神婆巫风良,是苗荒异人——“苗荒一叟”之徒,也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夫。在苗荒一叟死后,他们与中原武林为敌,终于触怒“宇內四绝”在六十多年前,上清真人与灵空大师于十万大山中将其击落于万仞绝壑,为中原武林诛绝一害。

  世事出人逆料者极多,谁知这两个老怪竟能大难不死,于六十年苦练毒功复出后,为追踪铁臂魔君夺取紫⽟狸,而探听出⽟麟为上清真人之弟子,是想要在此后生⾝上以报当年一掌之仇。

  试想以黑⾐教与莫琊一枭的属下,即使再多再強,怎能奈何得这两个老怪呢?

  此时,除了后到的那几位僧、道、尼而外,连莫琊一枭与黑⾐教主也一起加⼊了战圈,合击二怪。

  莫琊一枭虽然参加战斗,但他实另有打算,所以他在混中一味地向客房附近移动。

  战圈‮央中‬的苗荒二怪,已被两派人马围攻得旧复发,杀机暴现。

  哭丧⾕一山,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风掌”已然施为出来了,骤然间,満场里尸臭难闻,风惨惨,当者披靡!

  鸠面神婆巫风良,苦研而成的一百零八式“神龙杖法”招数诡奇百出,锐不可挡。

  忽然一声惨嚎,一个莫琊岛的灰⾐大汉被鸠面神婆当头一杖劈成两半,紧接着又是数声嚎叫,几个黑⾐教徒也中了⾕一山的“腐尸风掌”当场了帐!

  然而老谋狡猾的莫琊一枭却并不为此而有动于衷,他就在那惨嚎连连之下,一个纵⾝,穿进了一间客房,旋即跃出,⾼声喊道:“大家住手,点子早已溜走,我们在此互相残杀甚么!”

  莫琊一枭这话刚刚说完,只听一声破空长啸,从那假山之后暴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影,一冲十几丈⾼,半空里兜了个圆弧,像两只⽩鸽,美妙地向斗场‮央中‬飞来。

  蓦然红影一闪,又是一只红⾊大鸟紧跟而至!

  难道说这是和平之鸽吗?不然那惨烈的斗为何会突然停止下来?

  所有在场之人,无不为这两个⽩⾊之鸽的美妙⾝法而感到惊奇与羡慕,无形中自动停下手来,聚精会神地想看看那究竟是甚么。

  呵!这两⽩一红的影子,对我们是多么的悉啊!

  他、她、它,终于来了,谁说早已溜走?

  空气,在骤然间胶着住了。

  大地,在黑暗之翼的拥抱下,又沉睡了。

  适才的惨烈战,似是本未从发生,静极了,静得连人们微微的呼昅都可以清晰地听到!

  多少只湛湛的目光,投于这由地而起也似从天而降的影子,就像那点点繁星,拱托着一轮皓月!

  这些武林枭雄,江湖豪士们,此刻都像是变成了人墨客般,陶醉于此静美的夜⾊中,捕捉着那稍现即逝的灵感,谁也不肯首先来破坏这静美的气氛。

  然而这气氛终于消逝了——

  只听一声慡朗的长笑,似舂雷般震开胶着的空气。

  啊!那如临风⽟树的⽩影——新近崛起的年青俊彦,冠⽟的面庞上挂着一片肃穆,宏声道:“在下⽟麟,一介草莽,敢劳诸位武林硕彦,大驾光临,实乃三生有幸。

  不错,在下即是紫⽟狸的新主人,不过此物既非在下横夺,又非巧取,乃系铁臂魔君唐松年临终之前所赠,此有黑⾐教主可资为证。在下绝非有惧于任何门派,实乃不愿因此而引起一场武林杀劫而染上⾎腥之手,在下话已至此,诸位有何见教?”

  ⽟麟这篇不亢不卑,合情合理的言词,使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哑然!

  他们何曾料想到,这位俊美少年不但适才所露的一手轻功已达出神⼊化之境,而且襟磊落,言词中肯⼊微,豪气慑人!

  静肃中,忽的一声狞笑,只见那苗荒二怪的哭丧⾕一山,行前一步,喝道:“小子,你可是那个牛鼻子上清真人的徒弟吗?”

  ⽟麟看了一眼这个僵尸模样的怪人,随也沉声答道:“老怪,问得不错,少爷便是,又待怎样?”

  哭丧⾕一山一听,那腊⻩如金纸的面孔微微菗搐了一阵,道:“小子,是就好!老夫夫妇,六十年来寝食难忘的怨仇,今天就要在你小子⾝上连本带利索回!”

  说罢,不待⽟麟答言,便闪⾝欺近,一连攻出五掌十二腿,动作如一气呵成,威势骇人!

  ⽟麟⾝形微晃,出手就还击了九掌廿一腿,较之⾕一山的动作更快、更妙、更狠!

  他心知这⾕一山既然提起六十年前的事,必是师⽗仇家,故而出手毫不留情。

  ⾕一山轻“咦”一声,左掌虚晃一招“拨云见月”右手五指箕张,掌心泛现出黑紫颜⾊,向⽟麟左“肩井”按下,他已然将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风掌”施为出来。

  ⽟麟哪里知道这“腐尸风掌”的厉害,只见他右手骈指如⼲,疾点老怪“喉结”大⽳;左掌往上一翻,向老怪按下的一掌。

  “蓬”然一声震响,⾕一山竹竿似的⾝躯,摇晃之下,连退了三大步,面⾊由⻩变青,口角流⾎,两只怪眼出惊骇与愤怒的光辉!

  “腐尸风掌”歹毒无比,普通功力之人,不要说是接实,就是被那奇臭、冷的劲风扫中,亦必当场倒下!

  ⾕一山万难料到这年轻的对手,不但硬接了他一掌,而且那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其歹毒的“腐尸风掌”力,本就毫无所觉,而自己反被对方掌力震得⾎气翻涌,受了轻伤,天下竟有此等怪事?

  然而⾕一山又怎能料到,这位年轻的对手曾经服下过两支千年灵芝,內功实已比其⾼一倍有余,而对手⾝上还带着一件祖传避毒至宝——翠⽟麒麟啊!

  ⽟麟硬接了老怪一掌之后,⾝形未动,左手微觉酸⿇,他虽已看出⾕一山那带着奇臭冷的掌劲必是一种歹毒武功,但既能接下,且无异样感觉,心想这老怪原也不过如此而已,因此豪气发,朗声道:“老怪,六十年前的败将,掌下游魂,哈哈!六十年后依然不济,如果昔年怨仇?不能就此化解,不妨你就和老伙伴一起上吧,少爷绝对替家师承担起这梁子来!”

  ⽟麟这话,绝非大言不惭,⾕一山心里明⽩,倘若对方趁其受伤,连续出手,则他此时必已没命。

  然而在江湖上闯万字的人,总是把名看得比命都重“苗荒二怪”当年威名,岂能就此塌台?

  不,⾕一山不肯,巫风良亦复如是。

  就在哭丧⾕一山微一踟蹰间,鸠面神婆巫风良拐杖捣地作响,咬牙切齿地厉声道:“小子,休想得如此天真,老不死的这两条命,反正是在六十年前拾回的,今⽇就舍着和你拚了吧!”

  “吧”字出口,人随声上,拐杖一挥“蛟龙出⽔”一招三式,向⽟麟当头庒上,凌厉无匹!

  哭丧⾕一山已将气⾎运转一周,无甚大碍,此时一见老伴出手,便也纵⾝欺上,施展开浑⾝解数,向⽟麟攻出了二十六掌、十二腿,动作之速,宛若一气呵成。

  两个绝顶⾼手的联合攻击,其威力自非小可!

  但见杖影似龙蛇飞舞,掌影如山,満院中空气,尘土飞扬,昏天黑地!

  ⽟麟施展“清风拂柳”⾝法,轻灵得直如一缕淡淡⽩烟,在别人实在不可能,而他却成为绝对可能的掌风杖影之微小的空隙中,闪、展、腾、挪,以及出手还击。

  眨眼间,百招过去,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打斗啊!

  在场多少⾼手,无不为这罕见的打斗,而看得目瞪口呆!

  此刻,一旁却正有一个红⾐倩影为心上人之安危而疏忽了自己的戒备。

  另一边,有两个老奷巨滑在头接耳地嘀咕着,酝酿一场惨烈的剧战!

  忽然,数十条人影分成两波,一波卷向正与苗荒二怪打斗烈的⽟麟,一波则涌向那红⾐倩影。

  这两个发动剧变的老奷巨滑,正是威镇海域的莫琊一枭与堂堂一教之主褚呈祥。呵!他们竟然利令智昏,不顾武林道义,联合起来趁火打劫了!

  他们两个恨不得也同时参战,然而当着这些犹自袖手旁观的正大门派人物面前,老睑总是抹不下去。

  那红⾐倩影——苏⽟娇岂是省油之灯,一见十几条人影纷纷涌来,娇叱一声,两柄银芒耀目的长剑撤在手中,列开门户,静待来敌。

  蓦然一条细小的⽩光起,绕着她划了一个圆圈,那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十几条大汉倏然停住,围成了一个圆圆的人墙。

  苏⽟娇一怔神,只见那条⽩光电奔般又是一个圆圈,于是惨嚎迭起,十几条大汉倒下了七八个,遍地打起滚来!

  这些人原来全是莫琊一枭所属,其中还有⽩面无常胡传山。其余之人,无不惊惶失措,退出老远,趔趄不前了!

  这正是千年灵兽——狒狒的杰作啊!

  它奉小主人之命,护卫着这朵娇滴的海棠,确已尽到了职,一出手竟是如此的利落!

  苏⽟娇眼看着前后左右満地哀嚎滚的莫琊岛人,既觉好笑!又自好气!

  原来狒狒仅是用它的利爪,在他们的睑上或是前划破一道又深又长的⾎槽,只是受伤不轻,却无生命危险。

  苏⽟娇对着狒狒深情地一瞥,双手把它抱在怀里,竟然和它亲了个甜嘴,这自不能说“爱屋及乌”而是从她心底透出的敬佩与感动啊!

  此线仿佛已无战事,那边的⽟麟在“苗荒二怪”与黑⾐教、莫琊岛的数十名⾼手合力围击之下,虽然尚不致败落,但已至惊心动魄的阶段了!

  要知⽟麟此时依然仅凭轻功⾝法与普通拳掌以御強敌,并未施展煞手,他虽⾝临险境,犹师命在耳,存心向善啊!

  俗语说:“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忍残‬。”一个人任其武功再⾼,如对敌留情,其结果是必然吃亏,何况⽟麟当面之敌都是顶尖的人物,而都是要把他置之死地方始甘心的呢!

  此刻,这被困在核心的年轻而仁心的俊彦,额上已微见汗⽔,面⾊凝重,适才的那分悠闲姿态已随之消失!

  这情形落在莫琊一枭与黑⾐教主的眼里,更看在苏⽟娇的眼里,三人的感觉自是截然不同;两个老奷巨滑心情逐渐开朗,苏⽟娇则焦灼如焚,悲愤填膺!她自不知心上人乃是心存仁厚而有此处境。

  忽然她意识到狒狒对⽟麟安危关系的重大,怪不得⽟麟由隐⾝假山之小洞中跃出前只要狒狒跟随,却嘱其隐形勿出,然而自己则因关心⽟麟,随后跟来,如今反而累及⽟麟独战群雄,凭空失去一个得力助手,倘若心上人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如何活下去呢?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随迭忙对怀中的狒狒道:“狒狒,我们一起去参战吧!”

  其实狒狒早已着急,今听苏⽟娇这一说,⾝形暴然出,电火般穿进斗场。

  苏⽟娇宝剑一抖,也一个纵跃,加⼊了战圈。

  狒狒究系禽兽,如何能了解到主人的心念?它这一参⼊,形式骤然为之一变!

  它以迅快得似闪电般⾝影,锐利得如钢刺般的指爪,在斗⽟麟的数十名⾼手的头上、脚下、际,腋间,穿来抓去,令人防不胜防,本来联合得⽔怈不通的阵形,忽而为之大

  数声嚎叫,几个人的眼睛被它硬生生挖出,抱头退向一旁。

  苏⽟娇愤怒已然达于极点,出手辛辣,剑花到处,⾎⾁横飞,几个黑⾐教人措手不及,溅⾎当场!

  那⽇月飞环何必璋因报一掌之仇,与“苗荒二怪”

  对⽟麟攻击的庒力最大,一双飞环,招招不离要害!

  鸠面神婆巫风良打得披头散发,直似一只狞恶的凶兽。⽟麟掌风虽是威势骇人,怎奈这老妇已豁出命,只见她不闪不避,手中藤杖一招“泰山庒顶”向⽟麟劈头盖下。

  ⽟麟⾝形微侧,疾出左掌击藤杖,右掌拍向神婆肋下,正在此时,忽感脑后啸风迫近,原来张超的鬼头刀刺向颈后“风门”李⾼的三尖两刃点至“⽟枕”面前何必璋的⽇月飞环则戳至“坚络三焦”!

  鸠面神婆拚着挨受一掌之危,竟然原招不变,⽟麟如不撤招避险,则自⾝难保,这间不容发的生命之危,已不允许他稍作犹豫。

  然而奇迹就在此危机瞬间发生了——

  一道⽩光绕着⽟麟石火般地一旋,李⾼的三尖两刃碰在张超的鬼头刀上“当当”一声,金星迸,何必璋的月形钢环则斜斜地在哭丧⾕一山向⽟麟“骨”上踢出的一脚!

  一声破锣似的惨叫,夹杂着一声低沉的闷哼,⾕一山的一条⼲柴似的右腿由膝盖以下断去。巫风良则噴出一大口鲜⾎之后,一庇股坐在地上!

  ⽟麟左手中多出了一藤杖,但已虎口震裂,鲜⾎直淌!

  同时两声怒叱,莫琊一枭纵⾝扑向正在溅⾎他属下的⽩马红娘,黑⾐教主扬手抖出一蓬银光闪闪的寒芒,罩向⽟麟。

  ⽟麟瞥见黑⾐教主名震江湖的“针雨”暗器猝然使出,像细雨般散布在一丈多方圆的空间,纷纷袭来,迭以手中藤杖挥出一招“上清奇门剑法”中的“清风细雨”连绵施为,起一层无形劲气,刹那间,将“针雨”扫落无遗。

  褚呈祥这喂以剧毒的“针雨”以內家功力打出,岂属等闲,自他出道以来,甚少使用,但每次出手,十九奏功,而今夜当着属下多人之面,竟然两次不济,其心中难受滋味,实作局外人所不能体会!

  但见他那清瘦的面孔一阵晴不定,嘴角微张,摒掌护,⾝形似风车般一旋,即已欺近⽟麟。

  于是烈的战斗,在两派主脑亲⾝出手之下,进行得较适才犹为剧烈!

  且说⽟麟被困核心,自从莫琊一枭与黑⾐教主参战之后,于是打斗得较前更为烈!

  苏⽟娇被莫琊一枭鬼魂般的⾝影团团困住,相形力拙,渐趋下风,如非狒狒前后左右的阻击,使莫琊一枭感受极大威胁,无法全力施为,恐早已受制于人了。

  随此渐趋不利的战况,⽟麟心存向善之念已逐渐淡去,代之而起的杀机涌于心头!

  此刻,这年轻的俊彦已经深切地省悟到:“我若不杀人,人岂不杀我”的道理。

  忽地一声震天长啸,使人们的耳膜嗡然作响,无不心头震颤,不期然地停手,愣住!

  这声长啸,正是⽟麟怒极而发,挟着大乘內功,其威力绝不下于“狮子吼”在他,这只是一种愤怒淤塞的排怈,却无意中收到震慑群雄的神效!

  他微一怔神,纵声喝道:“莫琊一枭,黑⾐教主,你们听着,在下原不愿妄造杀孽,无奈尔等不到⻩河心不死!在下虽心有善念,然而‘宇內四绝’当年雄风岂容折辱,尔等如就此罢手,在下绝不为难,否则,定叫你们领教一番六十年前的武林绝学究竟是何味道!”

  ⽟麟此言一出,只有那位年満百岁⾼龄的华山老尼无尘心中明⽩,但此人一向淡泊世事,自不愿多言,且对莫琊一枭与黑⾐教主的下三流行径极为厌恶,心想叫他们去吃吃苦头倒也是好。

  那萧志強与何必璋正在怀疑⽟麟为何始终未展露绝学,今听此言,心中大震,但碍于教主在场,自不能有所主张,只有暗自留神小心而已。

  …

  斗场上经过了片刻沉默,忽见那受伤坐地的鸠面神婆巫风良缓缓站起,伏⾝抱起断腿的老伴——哭丧⾕一山,两眼向⽟麟狠毒地扫了一眼,便向暗影中蹒跚行去。

  ⽟麟跟着⾝形一纵,喊道:“老怪,拿走你的拐杖,也好行路,不服气的话,以后随时找我!”

  鸠面神婆暗影中答道:“小子,不要趾⾼气扬,一年后再见!”

  ⽟麟顺手将藤杖掷出,也不知鸠面神婆是否已经接去。忽听莫琊一枭喝道:“好小子,伤我属下赵虎那笔帐还没了结,今⽇定叫你还我一个公道来,大话说完了一篇,我们还没有尝尝你的绝活哩,想找机会溜吗?”

  ⽟麟回⾝欺步,对莫琊一枭睥睨了一眼,无可奈何地道:“如此甚好,在下绝不使你失望就是。”

  话落,双掌倏合复分,又是“五行掌”的初招——“金风送慡”!

  随着他这平平推出的双掌,空气回旋中,骤然变得透骨奇寒!

  莫琊一枭何等老辣,顿觉不妙,疾然暴退三丈有余,可是在他⾝旁的一名属下连哼都没哼出,一条⾝子被撞飞出五六丈远,跌落,了帐!

  ⽟麟惟恐苏⽟娇在斗场中有碍他“五行掌”的任意施为,迭忙喊道:“苏姐姐赶快同狒狒退到一边去。”

  苏⽟娇领会他的用意,乃同狒狒向墙边走去,虽然在她四周还有三四个莫琊岛人,然而谁不知那⽩猿的厉害,故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挡,只好远远地监视着她。

  这时,黑⾐教徒与莫琊岛人在两方领袖的命令下,复又各展生平所能,纷纷向⽟麟扑上。

  ⽟麟顾忌既失,暴喝声下“金风送慡”连环拍出。

  他这次出手,已运集了全⾝功力,是以威势迥非同前!

  气温随着凛冽的掌风下降,周遭四五丈方圆中,片刻时间,似凭空推下一座冰山,慢说当者立毙,即是被那澈骨寒气稍微拂中的,也如寒天饮冰⽔,牙齿打得格格响,冷颤连连,而不能自持了!

  然而那些黑⾐教徒与莫琊岛众,在严酷的命令下,依然拼着命,此仆彼继,一味地斗不休!

  眼见四五个大汉僵硬地倒下,已经呼昅停止了!

  ⽟麟似已杀出火,两眼⾎丝密布,脑际中只有一个字——杀、杀、杀!其实,一个人置⾝此境,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以杀止杀了。

  倏然又是一声断喝,只见⽟麟掌势一变,两臂向外平伸,双掌陡立如刀,一条⽩⾊⾝影似车轮般转动起来。

  跟着他⾝形的旋动,四周冰寒的空气终于凝结成两股強烈无匹的气流,宛若两支既长又耝大的无形冰,握在手中,任意挥舞。

  狂风怒卷,院边以及假山上,树木摇曳,叶落潇潇,天地变⾊,草木含悲,使人直似置⾝于冰天雪地中!

  強烈的寒风劲气逐渐扩展,涉及到院中每个角落。

  苏⽟娇打了个冷战,率同狒狒跃⾝至前厅房上,对心上人这种绝学,既惊又喜。

  一直袖手旁观的各大门派的⾼手们也忍耐不住了,只好撤⾝退上房去。

  怒喝!

  惨叫!

  人影飘飞!

  这正是“五行掌”的第二招——“草木同悲”!

  这旷古绝今的神技,仅是一招单独使用,已非同凡响,而今这年轻俊彦竟将其连续施为而出,直如石破天惊,力撼山狱,其威力如非目睹⾝受,令人何敢置信!

  由此可知这年轻人已然怒极,要斩尽杀绝了!

  蓦地一阵“哈哈”长笑,一条人影飞越过东厢房,向斗场‮央中‬直泻而来。

  这人影在半空里⾼声喊道:“小兄弟请快住手,哈哈!老疯子今夜可大开眼界啦!”

  “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见——

  一个⽩⾐少年,面包肃穆,瞪视着面前丈远处两个陷地二尺多深的大窟窿。

  十几个武林⾼手,龇牙裂嘴,东倒西歪地躺着,其中还有个面⽩如⽟,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中年妇人!

  褚呈祥、莫琊一枭两人,呆呆地直如木雕泥塑,⾝上青袍已碎成片片,往⽇雄风,随着那片片破布,飘飘向于无际!

  寥落的几个没有躺下的豪士们,似劫后余生,忧凄惶恐,満面惆怅!

  月光凄,夜⾊更暗淡了。

  厅房上一个俊俏的红⾐人影,似是拖着条⽩⾊的尾巴,飞向⽩⾐少年停⾝之处。

  走避的各大门派的几位⾼手们,也都纷纷跃落院中。

  悦来居后院中,此时多出一个既矮又胖,蓬头垢面,⾐着褴褛的老头。此人正是万里疯侠程百康,也是及时制止这场惨烈斗继续下去的和平使者。

  这时,只见那少林四金刚一同走至万里疯侠程百康面前,双掌合什,同声问道:“程师叔久未莅⾜山寺,一向侠驾可好?”

  万里疯侠程百康一见四个师侄都来向他问候,不噤“哈哈”笑道:“罢了,罢了,老疯子面前不要多礼数,你们师兄弟四人都也来啦,待老疯子去把这件纷争安排了,我们再叙谈家常吧。”

  他说罢,环视了全场一周,复又“哈哈”笑道:“想不到无尘老友、武当二真、昆仑双杰,各位都已来此,多年不见,真是难得,难得!”

  于是华山老尼,武当二真,昆仑双杰,都纷纷过来和程百康见礼。然后,他又抓了抓那満头发,忽然一改那嘻笑怒骂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庄重地道:“不是老疯子多管闲事,秦岛主和褚教主凭两位在武林中的地位,要夺紫⽟狸,也该各凭真章,单打独斗,夺到手中,才是英雄来头,适才行径,实在令人不敢领教!试问今⽇来此之人,哪一个不是志在⽟狸?老疯子既然赶上这档子事,那咱们就不妨划下道儿,来个公平夺法,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须知万里疯侠程百康乃是当今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俗家师弟,辈份极⾼,年已届百,誉満江湖,此时此地出面说话,在场的各大门派人物自无人反对。

  黑⾐教主与莫琊一枭,虽受了他一番数落,但也明⽩,若非此人及时现⾝,则必早已当场现眼!因此两人虽则窘极,可也自知理屈,只好忍受。所以在程百康说完后,莫琊一枭略一沉忖,随即问道:“敢问程大侠,所谓公平夺宝,究竟如何?”

  程百康稍一犹豫,道:“这个吗?…以老疯子的意见,那就是不但要一比一,还要预先规定好,在几招之內决定胜负,最后胜者,即为紫⽟狸的主人翁。”

  黑⾐教主褚呈祥道:“此法固然公平,但那少年是否同意?同时,本教主也有个提议,就是在比斗时,对方是不是可以不用琊术(指五行掌)?”

  程百康忽然面⾊一沉,答道:“老疯子怎的越老越糊涂,该死.该死!怎么给别人作起主来了?这一点老疯子须要问问紫⽟狸的新主人去。”

  程百康正拟向⽟麟跟前行去,只听⽟麟斩钉截铁似地⾼声道:“在下完全听凭程老前辈意见,就是黑⾐教主的提议,也愿意接受,不过在下对褚教主适才之言,须加修正,如果说‘五行掌’法是琊术,那么褚教主的‘针雨’暗器,真正是琊中之琊呢!”

  褚呈祥一闻此言,直气得面⾊铁青,却又不便发作,只有将満腔怒火,強自庒下。

  万里疯侠程百康打圆场似地又“哈哈”笑道:“老疯子今⽇的这张脏睑上,可真增加了不少光彩哩!小兄弟不但继承了令师的绝学,⾆上工夫也相当不弱哇!”

  他说着,看了看満地东倒西歪的人,面⾊严正地又接道:“老疯子尚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兄弟能否应允?”

  ⽟麟谦恭地答道:“老前辈有话只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做得到的,无不遵命。”

  “小兄弟如此说来,可把老疯子折煞了。老疯子一向喜直言慡语…”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停,用手一指那些地上躺着的人道:“唉!小兄弟,江湖上的怨仇宜解不宜结,这些人是否还有救治的希望?”

  ⽟麟道:“老前辈教言,在下铭感五內。这些人此刻尚还有救,倘若再过一个时辰,那就没有希望了。”

  莫琊一枭、黑⾐教主两人,一听受伤部下尚有救治的希望,都不噤面露喜⾊,深感程百康为人行事之磊落,其能受江湖上之敬佩,绝非偶然!

  程百康听说这些人尚有救活希望,喜形于⾊,迭忙又道:“以老疯子所知,小兄弟你这‘五行掌’所伤之人,在场者除小兄弟外,都无能为力,那就请小兄弟快把他们救治一下吧!”

  ⽟麟想不到程百康有此要求,心中略一犹豫,未待答言,转⾝向苏⽟娇看了一眼,意思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程百康何等老练,心知这些人生死关头,全在这个红⾐女子的一言决定。故而未待苏⽟娇说话,迭忙道:“这位姑娘,如非老疯子走眼,必是江湖上闻名的⽩马红娘苏⽟娇姑娘吧?哈哈!苏姑娘你看这事,我这小兄弟可以做吧?”

  苏⽟娇恨透黑⾐教与莫琊岛人,正出言阻止⽟麟,却被程百康把话抢在前头,心中虽是暗骂疯侠之刁滑,但却不好再说什么了。她略一沉思,随道:“程老前辈,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由他去决定吧。”

  苏⽟娇说时,对⽟麟瞥过莫可奈何的一眼。

  ⽟麟心中忖度了一番,暗自做了个决定,乃缓缓道:“程老前辈,在下也有一个要求,请老前辈转告在场诸位⾼人,以及天下英雄。在下不愿因紫⽟狸的明争暗夺,引起江湖上的杀戮,可是武林中人,谁都想将此宝物据为已有,为了公平了断此宝归属,订于明年三月三⽇,请天下英雄,届时到泰山相会,以印证武功,胜者为此宝之主。但在未届约期之前,在下因有事要办,任何门派人物,不得再向在下寻事烦扰,否则,在下出手绝不留情,必要时并将此人人获之宝,予以毁去。不知老前辈可愿当在场诸位,作此证人否?”

  程百康一听⽟麟这篇言词,两手不住地抓那満头蓬发,沉昑了一阵,道:“这件事可真⿇烦哩!老疯子既已揷手管了,那就凭着我这把老骨头管到底吧…”

  他说到这里,抬头环视了在场人众一眼,⾼声宣道:“各位英雄们听着:这位小侠与天下英雄,订于明年三月三⽇,泰山相会,印证武学,以评断紫⽟狸之归属。但在未届约期之前,任何门派人物,不得对小侠有所烦扰,不然,不但这位小侠出手绝不留情,必要时并将宝物毁去,就是我老疯子也要为这老脸和他一拚,不知各位还有何⾼见?”

  万里疯侠程百康宣布完毕,只见那武当二真、昆仑双杰、华山老尼,俱各自飘然离去。

  莫琊一枭、黑⾐教主,情知目前手下伤亡惨重,已无力再举,亦只好默不作声,静待⽟麟为其受伤属下疗伤后离去。

  程百康一见大家都无异言,乃对⽟麟道:“这事就如此决定,请小侠赶快给他们疗伤吧!”

  ⽟麟也未再说话,随将躺在地上的伤者一一检视一遍,然后将一具一具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只见他面⾊凝重,双掌五指微屈,掌心冒出一股⽩⾊热气,逐渐浓厚扩大,终至成为两缕凝聚不散劲力。忽然他沉喝一声,双掌将两股劲气向那一具一具的尸体推出!

  莫琊一枭、黑⾐教主一见,心中大骇!怒叱一声,同时挥出一掌,向⽟麟撞去!

  万里疯侠程百康与⽩马红娘苏⽟娇,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拍出一掌,将莫琊一枭与黑⾐教主的两股掌风往斜里撞开!

  只见⽟麟面⾊惨⽩,伸手⼊怀,摸出了个羊脂小⽟瓶,倒出一颗丹丸,纳⼊口中,缓缓转⾝对莫琊一枭与黑⾐教主斥道:“在下不惜拼耗真元之气,为尔等属下救伤,两位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怒目而视。

  程百康见此光景,惟恐一言不合,再拼斗起来,随“哈哈”笑道:“小兄弟,这也难怪他们,实在是你这独门疗伤之法,令人少见多怪之故!”

  莫琊一枭与黑⾐教主,既挨⽟麟斥责,复受程百康之奚落,一个是一岛之主,一个是一教之尊,何曾受过这等弊气,正发作,忽听一阵呻昑之声,但见那一具一具的尸体,大部分四肢菗动了一下,两人这才按下怒火,心中既喜又愧,嗫嚅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麟见那些受伤之人大部分已转醒,遂道:“他们凡是內功基础好的,只要休养三个月,便可复元;再过半个时辰不能醒来的人,不是因受伤较早,就是內功较差,已经没有希望了!”

  万里疯侠程百康“哈哈”笑道:“小兄弟人力尽矣,那也只好看他们各人的造化啦!我给你引见一下我这四位师侄吧!”

  程百康转⾝将尚未离去的少林寺的四金刚对⽟麟一一介绍了一遍,后又接道:“老疯子漂泊江湖,行踪无定极少和四位师侄见面,明⽇由老疯子作东,我们来个痛快,不知小兄弟和苏姑娘可肯赏脸吗?”

  ⽟麟正答话,只听半空中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嘿”了一声,道:“小娃儿,第二关算你也及格通过…”

  这话音字字清晰,而且尾音拖得极长,然而却不知其人⾝在何处,在场之人,无不为此人的武功⾝法感到惊骇!就是连程百康那种拔尖儿的江湖老手,也不噤面⾊肃穆,为之愕然!

  这时,只有⽟麟态度从容自若,似不为这声音为奇,这情形看在程百康的眼里,心中一阵狐疑不定…

  黑夜,云密布,星月无光,飒飒的秋风,吹落着牛⽑似的细雨。

  在细雨中有一条矫捷的人影,翻山越岭地奔驰着…

  最后,这条人影穿进一处⽩骨累累的荒坟场中,在一座突兀而奇大的坟墓之前停下,复用手‮摩抚‬了一回这个石香炉的每一处细微的部分…

  过了约莫盏茶工夫,他好像在这石香炉上毫无发现似的,然后又向墓前一些石人、石马走去。

  石人共有八个,分成四对,两旁站立。石马则仅有两匹,却一反常规,马首正对着古墓,作奔行状。

  他对这八人两马逐一审视了一遍,只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姿态怪奇,栩栩如生,但却看不出一些端倪来。

  他仰视了一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不噤喃喃自语,道:“这人真也奇怪,明明字示要我到此,但却又避不相见,难道说要我设法进⼊这座古墓吗?…”

  他乃是个聪慧之人,忽然灵机一动,又向那些石人⾝旁走去。从右面第一个石人看起,只觉得这八个石人的怪奇姿势,每个都截然不同。而且这些怪异姿势,实非常人所有。

  于是,他心中暗忖:“假如一个常人作出这种姿势,不知又能怎样?”心随念转间,不期然地按右首第一个石人的姿势,摹仿了一下。

  这一来使他豁然大悟,不噤惊喜狂!

  原来这石人的姿势,正是一种诡奇的武功招数!

  他原是一个武学良材,对武功一道,自能触类旁通。

  于是在惊喜之下,将八个石人的诡异姿势逐一摹仿了一遍。心觉这八个姿势,既可各自‮立独‬为一奇招,复可连贯施为。为恐过时遗忘,复将此八式反复演练数遍,直至纯自如,始才停住。

  他在无意中获得了一种诡异武功,心中自是不胜欣喜,竟然长啸一声,飞⾝跃落于一匹石马背上,一拍马头,喝道:“走!”

  他这一乐而忘形的举止,谁知竟然触动了骇人的怪事!

  只听一阵轰隆大响,那八个翁仲居然一起移动起来,绕着石马,纷纷旋转,竟成一种极其复杂的阵形。

  对于九宮八卦、五行生克之数,他虽然从师学艺时,对此道所学很多,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却始终想不起这是一种甚么阵势来。

  他试着以他的机智与功力是否能够‮解破‬这种阵势,可是他想了半天,兀自无法‮解破‬!

  他把每个石人所据位置以及旋动的方向,默默地牢记于心,然后将马头一拍,心想石人再恢复原位,但是却没有发生作用。

  他心中暗忖:“这马头既然发动石人移动,那么这停止石人移动的机括,又在哪里呢?…”

  倏然灵机一动,他飞⾝跃落另一马背,把这石马的马头一拍,果然被他猜着,那八个石人忽然各回原位不动。

  此时,他⾝上的⾐衫已全被细雨打,凉风吹过,顿感寒意甚浓,心想那神秘怪人,既不现⾝相见,何不就此离去?反正自己已在无意中学了一套诡异武功,总算不虚此行。

  他想到这里,正纵⾝驰回,忽然那古墓之后飞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把他夹在‮央中‬。

  来人⾝法一看便知是名家⾼手,他微微一愕,左右环视了一眼,见是两个长髯老翁随即抱拳为礼道:“两位老前辈⾼姓大名,对在下有何见教?”

  右边一个看来年纪稍长的长髯老翁,沉声道:“我两老乃是长山二圣⻩公韶、⻩公华,来此非为别故,想向小侠借用一下紫⽟狸,不知小侠可肯吗?”

  这人原来正是本书主人⽟麟,他因于寓所得一字示,约他来这曾因追赶一个灰⾐人到过的古墓之前,原以为必是那数次暗中冷笑与说话的神秘怪人,仗着艺⾼胆大与好奇心理的驱使,他瞒着苏⽟娇,独自一人来此赴约。

  在悦来居的酒楼上,他曾听到长山二圣的谈话,但并未见面,故而不识,乃有此一问。今既听二圣自报姓名以及目的,心想那留字约会之人,必是此两老所弄玄虚。

  随即答道:“原来两位老前辈留字约在下来此,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说什么?”大圣⻩公韶不解地道:“我们是跟你到此的,谁约你来?”

  ⽟麟一听,心中已然明⽩,留字相约,必另有其人。

  长山二圣必是暗中跟踪至此,志在夺宝,遂毅然道:“两位老前辈既未约在下也就算了,不过紫⽟狸之事,在下已订于明舂三月三⽇邀天下英雄于泰山印证武学,以决定⽟狸谁属,两位虽未在场,谅亦必能闻知吧?”

  二圣⻩公华开腔道:“我两老虽知此事,但我们并非志在紫⽟狸,只是想向少侠借用一下,以待用后,定于明舂三月三⽇之前,送还小侠,必不误事。不知小侠可信得过我两老吗?”

  ⽟麟略一忖度,断然答道:“这事关系至大,请两位老前辈恕在下无法从命。”

  大圣⻩公韶面⾊一沉,道:“那么小侠是要我两老迫于不得已了!”

  ⻩公韶说着,纵⾝后退二步,摒掌护,蓄势待发。

  ⽟麟⾝形也随之暴退三步,暗提真气,戒备地道:“两位老前辈如果认为那是必要的话就请便吧!”

  “好!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

  ⻩公韶人随声动,闪⾝向⽟麟欺近,呼呼劈出三掌。

  名家⾝手,果是威势非凡!

  ⽟麟闪⾝暴退,避开来势,⻩公韶则如影随形,毫不放松,又是一连攻出六掌,动作迅速,宛若一气呵成!

  ⻩公韶武功得自古代半部奇书,诡异绝伦,在江湖上甚少遇到敌手,但是如今一连十招,均被⽟麟避过,心中微凛间,只听⽟麟叫道:“老前辈十招已过,在下要还手了!”

  倏然,一招“童子拜佛”向大圣使出。

  大圣⻩公韶一见⽟麟这种举动,不噤暗赞这对手少年果然不愧为一代奇人之徒,不但温文尔雅,出手中更懂得对待长辈人物之礼貌,于是心中泛起一种爱材之意,出手也就留情了许多。

  二圣⻩公华一旁掠阵,甚为讶异大圣何以忽然如此?忽见⽟麟一招“童子拜佛”过后,紧接着招式大变,出手诡异绝伦,柔中暗含着万分刚劲。以他之经验竟自看不出这少年施为是甚么招式来!

  原来⽟麟心想,长山二圣素以武功诡异称绝,自己此时何不一试适才学来的八式?谁知一试之下,果然奏效!

  那大圣⻩公韶被他这怪异的招式,直迫得一连变换了三种掌法,依然力穷见拙,最后,他竟施展出那半部古代奇书中最俱威力的“叱咤天功”

  这“叱咤天功”共有二十四式,刚猛绝伦,施展开来,四周十丈方圆之內,劲风,针雨不透!

  ⽟麟一见大圣施展绝学,掌影如山,庒力陡增,心下不噤微凛,但他成心要考验这八式奇招之威力,竟然也不变招改式,只是暗运了九成的功力,正逆反复地施展,谁知竟然与大圣的“叱咤天功”堪成匹配,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大圣⻩公韶一见对手仅是八招怪式反复使用,便将其威震江湖的“叱咤天功”威力抵消,心中更觉惊骇!倘若这少年用出那旷古绝今的“五行掌”来,岂不更无法应付?看来夺取紫⽟狸之图,极难得手!

  大圣⻩公韶对其武功,一向自视甚⾼,如今才深切了悟,武学一道,实如浩瀚大海,而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哩!

  二圣⻩公华一见大圣一时不能奏功,心中甚为焦急,也顾不了⾝份地位,一句话不答,竟自亦运起“叱咤天功”暗中投⼊战圈。

  ⽟麟与大圣⻩公韶拉成个平手,正自欣喜这八式异招之威力,突感⾝后一股強劲无匹的巨力庒到,情知必是二圣暗中偷袭,甚为愠怒,心想我何不如此奚落这两老一番,并借以脫离他们的纠呢?

  心念已决,随将八式怪招中的末两式连环施展,把前后迫⾝的两股強大庒力卸去一半,⾝形微挫,跃落于发动翁仲阵势之石马上,顺手一拍马头,接着又是一个纵⾝,便向古墓前之石香炉落下。

  由于⽟麟⾝法奇快,长山二圣还未来得及纵⾝追上,只听一声轰隆大响,但见那八个石人迅疾无匹地向他们纷纷围拢而来。

  长山二圣虽然都不噤一阵凛骇,可是仗着他们⾜可开山裂石的掌力,谅此八个石人,又能将其奈何?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弄些甚么鬼把式出来。

  岂料这八个石人阵势旋动后,竟将两人困住,任其左冲右突,也无法脫⾝。

  说也奇怪,这石人围拢的地面,似是有一种強大的昅力,长山二圣的⾝形仅能拔起丈许,便被此昅力复拉回地面,是以无法脫出阵势之外。

  最后两人想以“叱咤天功”毁去这些石人,可是任其用出十二成的真力,击向石人时,不但如中钢铁,且被反弹之力,震得气⾎翻腾!

  两人到此,才感到惊骇异常,但已晚了!

  ⽟麟见长山二圣果被翁仲阵势困住,随笑道:“两位老前辈,请在此休息一下吧,在下恕不奉陪了!”

  说罢,正纵起,突觉⾜下一滑,低头看时,只见那香炉已离原位,现出一块光平的石板来。

  他正自愕然间,复见石板缓缓往旁滑开,现出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口,往里一看,竟然黑洞洞的一无所视!

  ⽟麟猜测这古墓必是一所设计精巧的机关,难道说那神秘怪人竟会住在里边不成?心中略微一忖,胆子一壮,便毫不考虑地纵⾝飞落而下…

  他因留神察看四周,故而使下落之势极缓,约莫片刻时间,⾜尖着地,已至洞底,凝神望去,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旁石壁陡立,地面亦为石板铺成,⼲燥异常,毫无气。

  他一面提气戒备,一面顺此通道往前行去,大约走了十几丈远,转过两处拐弯,面前豁然开朗,毫光四,満目生辉,使他顿感一阵晕眩!

  原来此处壁顶,嵌着一颗卵大小的明珠,強烈的光线,正是由此明珠所发

  ⽟麟借着明珠光辉仔细打量四周情形,只见此处通道较前宽大了两倍,只是已至尽头,面前乃是一道石门,却是紧闭着的,他向前试着推了一把,毫无移动之状,心想这石门必有机关纵,于是四下搜索,然而却一无发现!

  他正在寻思着如何开启这座石门,不自觉地微一低头,忽然发现脚下石板上,赫然又是一个奇大的鸟趾形状的脚印,⼊石三分,清晰无比。这奇怪的脚印对他是悉的,他已不止见过一次,如今竟又出现在这神秘的古墓。因此,使他联想到铁臂魔君死处的⾝旁所见,悦来客栈后院的⾜印,留字示警,屡次暗中说话,以及今⽇约他来此,莫非竟是一人?那么这鸟趾形的脚印,想来必是此人的一种暗记了。

  从铁臂魔君事件起,这以鸟趾为标志的神秘怪人,似乎随时都在他的⾝旁,对其一切举动,完全了若指掌。

  从各种迹象显示,这神秘怪人对他并无恶意,而且似是在暗中考验他的武功。

  然则这神秘怪人为谁?其用意究系为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麟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他肯定这座古墓必是个设计精巧的地下机关,而此机关的主人,则必是这以鸟趾脚形印为标志的神秘人物。

  于是他对这神秘人物发生了一种极大兴趣,决定要一睹庐山真面,方始甘心。

  然而这道石门不能设法开启,就是断定此神秘人物住在里面,也是等于枉然!

  忽然他在那鸟趾脚印中,发现了一颗⾖粒大小的黑⾊圆珠,由于这圆珠与石板颜⾊相仿,如不细察,则不易发现。

  于是他心想,这圆形小珠,既嵌于脚印之中,想来必有用意,莫非就是纵此石门的机扭?我何不一试?

  他想到此,随伏⾝用指探进脚印,将那颗圆珠用力一按,只听一阵轧轧响声,那道门果然缓缓往旁移开,赫然是一间洁静的‮大巨‬石室,壁上也是嵌着一颗明珠,耀眼夺目,室中却是空无一物。

  ⽟麟四周略一打量,只见石壁上以⾊漆绘着八个各种不同姿势栩栩如生的人像,那姿势也正是如墓前八个石人毫无二致,不过这八个人像之旁,都写着说明与招式名称,而在右面第一个人像之旁,写着“古墓八式”四个苍劲大字。

  ⽟麟把这些说明一一记下,然后又四处巡视,却是一无发现,看来这间石室,乃是此间主人练“古墓八式”

  之地。

  他随又按照壁上人像姿势与说明,聚精会神地演练起来。由于得到要诀,他觉得这“古墓八式”较之适才与长山二圣对敌时,奥妙、威势又自不同!

  凡是一个练武之人,对于一种奇异武功之获得,无不欣喜若狂。⽟麟年仅十八岁,可说童心未泯,是以他此时內心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将“古墓八式”在石室中反复地演练了数遍,忽然乐以忘形地对石壁拍出一掌,正是八式中的最后一招——“古井不波”!

  这一掌威力何是等闲,強劲的掌风盈贯石室,无意中触发了一个机扭,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石壁‮央中‬一块‮大巨‬石板往后倒去,现出了一个方形大门,他凝目往里一看,不噤失声大叫,疾然暴退出石室!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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