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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女儿行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66 时间:2017/9/18 字数:29232 |
上一章 第二章 钟离夫人 下一章 ( → ) | |
车声辘辘,马声聿聿。顺着一条蜿蜒的官道,向西急驰。 官道两侧,左面种杨,右面种槐,时维五月,柳碧如油,一眼望去,无尽无休,行走其中,人面皆绿。 忽然,右面林中“喳喳”两声,惊起几只飞鸟。 奔在最前的舂桃微微一怔,回头说道:“启禀夫人,情形有些不对。” “那里不对了?”车中的严潇湘道。 “右面林中,恐怕有伏。” “纵然十面埋伏,我也不怕,照常行车。”严潇湘沉声道。 一言甫毕,柳林中忽哨一声,钻出七个道装人物,一个个神清气慡,青袍佩剑.为首之人,蓄着五绺长须。 这七个道人,显然都是一流好手,⾝法灵快,步履矫健,眨眼之间,已在车前布成了犄角之势。 严大光-看势头不对,一勒马缰,车马自停。 “哦,好大势派!”严潇湘掀开车帘一角,目光一扫道。 “夫人,可识得贫道兄弟?”当面而立的一个长须道人,沉声道。 “-看就知,青城七子。”严潇湘淡淡地道。 “不错,贫道神风子。” 原来当代青城一派,除了掌门人木元道长,第二代中又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便是这“神风子”“逍遥子” “⽟尘子”“归元子”“浮云子”“飘萍子”“一子” 只听严潇湘冷冷一哼道:“不必通姓报名了,我记不得许多。” 神风子碰了一个软钉子,面⾊甚是难看道:“夫人当真是眼⾼过顶。” 七子之中,以“一子”年纪最小,脾气最为暴躁,当下刷的一声,拔出肩头长剑,扬声叫道:“大师兄 ,还和她讲什么客气?” 严潇湘星目-抡,笔直瞪着一子,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先打上一场?” 站在一子⾝旁的飘萍子抢着接道:“如果你肯出余提督的公子,那就不用打了。” “何不说终南绝剑朱宗武的门人。”严潇湘道。 “都是一样。”飘萍子道。 严潇湘星目一阵眨动道:“那不一样了。” 顿了一顿,接道:“余提督的公子,与你们青城一派,无冤无仇,河⽔不犯井⽔,如是终南一派传人,你 们就要斩草除,是也不是?” 飘萍子尚未答言,神风子哈哈一笑道:“夫人之言,说得太过份了” “难道我说错了?”严潇湘道。 神风子道:“夫人没有说错,十年前啸月山庄一笔⾎债,中原九派,至今难忘,对终南一派,势须斩草陈 ,永绝后患。” “牛鼻子道人,你到底什么意思?”严潇湘双目一睁道。 神风子正⾊说道:“贫道之意,终南绝剑朱宗武既然死了,仇恨已消,这位余公子,乃是无辜之人,贫道等,只想废他一⾝武功,成为平常之人,照样去作他的贵公子。” “这是九派的公意吗”严潇湘道。 “不,此乃本派之意。”神风子道。 严潇湘道:“木元老道,到底是慈悲为怀,可惜还有八派…”一言未了,格格一笑道:“可笑呀可笑,好一个恶毒念头,余公子学武不易,你们废他一⾝武功,不等于杀了他吗?”忽又纵声大笑起来。 “夫人,这没有什么好笑的。”神风子脸⾊一沉道。 “我爱笑就笑。”严潇湘道- 子哼了一声道:“你如要哭,就放声大哭,如丧考妣。” 这位一子,只有十四五岁,生得剑眉朗目,英俊逸,在七子中,不但排序最小,而且甚得掌门人木元道长宠爱,所以最不能忍。 严潇湘目光一转,怒挟霜刃道:“小牛鼻子,在潇湘阁主面前,你得小心一点!” “道爷皈依三清,不问休咎,我叫你小心一点!”-子说完,一紧手中长剑,怒目而视。 “很好!”严潇湘银牙一咬,翠眉连耸几耸,沉声道:“严大光驾车启行,四婢开道!” 严大光应了-声,猛勒缰绳,四婢各占了-个马首。 神风子立在马前九尺,冷冷说道:“夫人执意如此,那就没有商量的了?” 唰!唰!唰!青城七子,-齐掣剑在手,场中形势,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商量自是有的,怕死地滚!”严潇湘嘿嘿冷笑,笑毕。车轮开始转动,一丈一声不响,手擎龙头拐,紧随车后而行。 一子大喝-声:“想走!没有这般容易。”人随剑起,凌空-跃直取车辕上的严大光。 他首起发动,登时七子之中,随着便有四子出手,⽟尘子、浮云子,分敌马前四婢,凌云子、飘萍子攻向车后的一丈。 只有神风子、逍遥子,掣剑而立,暂时没有动手。 忽然严大光大喝-声:“你欺负我吗?”立即反手一鞭打去。 那长达七尺的马鞭,是用三股牛筋绞成,耝逾拇指,他一鞭挥出,力沉劲猛,硬生生将一子刺来的剑势,一震而开。 一子悬空一个翻⾝,落向-侧。马前舂桃领先,和夏荷敌住了⽟尘子,她百忙中向掣剑而立的神风子、逍遥子望了一眼,冷笑道:“两个牛鼻子,贼眼溜溜,何不一齐加⼊,尝尝‘红楼四婢’的厉害?”口中说话,剑走轻灵.一招“有凤来仪”反攻⽟尘子左胁。 剑花错落,剑雨缤纷,场中只看到剑光人影,耳中只听到虎虎剑风,车行渐渐加速,所有剑光人影,一齐随着车轮滚动。 四婢分敌二子,暂时旗鼓相当。一丈一龙头铁拐,却是十分辣火,浮云子、飘萍子两柄长剑,只有招架之功。 好在一丈不能远离车后,勉強拉成平局,一子一击不中,大是气恼,倏地⾜一登,直掠起一丈五六,凌空一变势,头下脚上,剑挟锐啸之声,扑向严大光。 他在七子之中,以轻功见长,一起-落,利落无比。 严大光怒喝道:“好牛鼻子,你一再放不过我。”右腕一翻,凌空打出一掌。 此人虽充仆役,一⾝武功,不在青城七子之下,一掌挥出,掌风凌厉,一子下扑之势,为之一缓。 马奔车行,时机稍纵即逝,一子势头一缓,车行已过两尺,下扑之势,失了准头。但他毕竟⾝手矫健,落下之时,左手一撩,抓到了车辕上的短栏,同时右手剑光-闪,横划而出。 青城剑术,本来无此一招,但运剑之道,因敌制宜,此刻他一剑划出,倒是辣火异常,直取严大光两处要害。 忽听严潇湘冷冷哼了-声道:“好不识相!”从帘隙中挥出一掌。 素手如⽟,看来无甚力道。但柔能克刚,一子⾝躯一震,登时飞弹而起,斜斜地跌出-丈,撞在路侧-株老树上。 神风子、逍遥子见状神⾊大变,急急奔了过来。逍遥子急忙扶起一子道:“师弟…”- 子噴了一口鲜⾎道:“快给小弟一颗‘保元丹’。” 逍遥子探手取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倾了一颗,投在一子口中,回头向神风子道:“七师弟由我照顾,师兄快去主持大局。” 神风子道:“有劳师弟了。”转⾝奔去。 车行已过数丈,神风子奔到车前,不噤満怀怒火,眉腾杀气,抡剑指着那波动的绣金车帘,厉声道:“夫人,你出手好毒!” 车中严潇湘冷笑一声道:“如不见风转舵,毒的还在后头。” 忽听“吭当”声,一丈奋起一拐,震飞了浮云子手中长剑。 ⽟尘子一个失神,舂桃⾝而上,一招“帘卷西风”掠顶而过,一个油光滑亮的道髻,竟被齐削去,发丝纷纷,随风飘逝。 青城七子,尚未遇上正主,业已两败-伤。神风子再也忍耐不住,手中长剑一竖,直冲过去。只听舂桃冷哼一声道:“你⼲什么?” 神风子一声不响,长剑-挥,卷起一片乌光,斜肩扫去。 他这一剑,尽了九成功力,去势猛烈无比,长剑啸空而过,全是一片刚之气。 那知舂桃⾝如灵蛇,⾝子一晃,早已避开袭来剑势,手中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忽从腕底翻过,快如疾电,直取神风子下盘。 神风子一剑挥出,已然门户大开,冷不防舂桃一剑,来得如此辛辣诡异,迫得收招不及,疾退了三步,怒声喝道:“好轻薄的手法.这叫什么招式?” 舂桃轻轻一笑道:“叶底偷桃。” 神风子脸孔一红,说不出话来。 舂桃抿嘴一笑道:“你觉得难听是不是?好吧,风雅-点,来一招‘断袖分香’。” 银剑挥动,-晃而至,唰!唰!唰!一连攻出九剑。 剑势绵绵笼罩了丈余方圆,神风子一招之差,顿时失了主动,只觉处处受制,不噤大感骇然。忽然腕骨-⿇,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吭当-声,长剑落地。 舂桃就势一剑,兜刺了过来,叫道:“牛鼻子,归天吧。” 眼看剑到⾎崩,忽听左面林中传来一声清叱:“打。” 舂桃哎哟一声,随着一声打,手中银剑一偏,也自掉落地上。 众人齐是一呆,掉头望去。只见柳林之中,缓缓走出个⽩⾐少年,冷冷说道:“好不要脸!” 端坐车中的严潇湘怔了一怔.喝道:“你骂哪个?” “不必问了,反正作了亏心之事。自己心里有数,趁人不备,用米粒打⽳…”⽩⾐少年道。 严潇湘两道柳叶翠眉一耸,怒喝道:“胡说八道!” ⽩⾐少年道:“你骂哪个?” 严潇湘沉声道:“假如我是骂你。” “不必假如了,你就是骂我,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可以骂你,我骂人的本领天下无双,世间少有。我会骂得你狗⾎淋头!”⽩⾐少年说完哈哈-笑。 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少年,不但口齿清晰,而词锋如刀,青城七子不噤大感奇异,各自手掣长剑.远远而立。 严蒲湘气得脸⾊-变,厉声道:“你会骂人,我会杀人!” “你如杀得了我,我也不会骂你了。” 严潇湘杏目圆睁道:“你不相信?” ⽩⾐少年叉手而立,昂然笑道:“你不敢走下这辆宝贝车子。” 严潇湘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实真本领有限,全靠这辆车子,这辆车子是特制的,里面装有机关暗器,蔵有许多利箭強弩,喂毒银针,魂香粉…” “住口!”严潇湘大喝一声。 青城七子打量了那辆豪华的马车一眼,脸⾊微微一变。 ⽩⾐少年朗朗大笑道:“怕我说下去吗?” 严潇湘一向逞口⾆之利,词锋咄咄人,此刻却遇上了一个劲敌,噤不住双瞳之中噴出火焰,毒恶地瞪着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想报复,那就记清楚了,小的‘贾’,不是真假的假,而是贾宝⽟的贾,是羽⽑未丰的‘羽’,侠客的‘侠’。” 严潇湘道:“好古怪名字,必是假的。” ⽩⾐少年大笑道:“那就验明正⾝好了。” 严潇湘猛咬银牙,沉声道:“好,贾羽侠,我一定杀你。”素手一挥,喝道:“严大光,开车!” 青城七子齐声叫道:“你想走吗?” 严潇湘端坐车中,扶住一个金⾊把手,冷笑道:“我爱走就走。”纤手一按,车厢两侧,嘭嘭几声,突然冒出四股浓烟,眨眼之间弥漫全场。 ⽩⾐少年大叫道:“诸位快闪。”⾝子-晃,飞向路侧。 青城七子,各展⾝形,跃出浓烟范围,立在风头之处。回头一看,只听辚辚车声,萧萧马鸣,拖着一条浓烟尾巴,疾驰而去,暮⾊己垂,眨眼间消失在夜暗里。 月上柳梢头,柳林下,青城七子席地而坐,贾羽侠坐在一株老树上。 青城七子的一子经过一阵调息,又有其余六子分别替他运送真气,疗治伤势,此刻已大见好转。 忽然,柳林外闯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气急败坏,一把扭住贾羽侠道:“我捉到你了。” 贾羽侠任他扭住,只是笑而不言,登时惊动了场中七子,神风子抬头-看,忙道:“哦,独脚丐兄,你为何要捉这位贾老弟?” 原来这突然闯进柳林的人.正是独脚神丐和小济癫。只听独脚神丐道:“他…他姓贾?” “这就怪了,丐兄既不知他姓甚名谁.为何捉他?”神风子眉头一皱道。 独脚神丐道:“难道道长认得他?” 神风子道:“虽然初会,但这位贾老弟,刚才却帮了咱们一个忙…”遂把刚才之事,大约说了一遍。 独脚神丐道:“这就怪了。” 他相信了神风子的话,贾羽伙没有向严潇湘告密,怈露那枚“鱼肠金镖”的事。但他虽放开了手,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神,仍然瞪着贾羽侠问道:“你…”贾羽侠低声道:“在下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小济癫道:“你这玩笑开的不小,害得和尚⽩跑了五十里。” 贾羽侠道:“凭两位前辈的武功造诣,五十里算得什么?” 独脚神丐道:“哼!脚生在你⾝上吗?” “话说回来,在下并没有叫两位⽩跑五十里。”贾羽侠道。 “不错,是和尚自己要跑的。”小济癫道。 “虽是自己要跑的,但…”独脚神丐不服地说了一半。那枚鱼肠金镖,似是一个极大的隐秘,他目光四转,终于住口不言。 只听神风子咳了一声道:“跛丐癫僧,素有侠名,贫道等一向敬重,今天说话,为何呑呑吐吐?”这位青城七子之首,城府深沉,他察言观⾊,早已料到一僧一癫,和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之间,定是有种隐秘不愿告人之事。 独脚神丐方自一呆,贾羽侠忽然按口道:“只怪在下出言不慎,说出了一桩秘密,害得这两位前辈…” 神风子急急问道:“什么秘密?” 贾羽侠道:“在下说溜了嘴,把当年丐仙的-‘逍遥杖’,落在红楼主人手中的事怈漏了出来…”他信口胡诌,只求掩饰了事。 小济癫暗暗叫了-声“阿弥陀佛”心头上落下了一块石头。独脚神丐却信以为真,双目一亮道:“你如何知道?” 贾羽侠道;“是位无名老人说的。” 独脚神丐道:“那位无名老人是谁?” 贾羽侠暗暗发急,忖道:“我信口开河,原是替你掩饰,你倒步步紧起来?”当下微微一笑道:“他既无名无姓,在下怎知是谁?”顿了-顿,接道:“在下如知道他是谁,早就说了,何必害得两位⽩跑五十里。” 他这个谎,扯得并不太圆,原只想瞒过青城七子,以为一丐一僧.自是心理有数,却步料独脚神丐对那“逍遥杖”发生了无比兴趣,盘究底起来。 原来贾羽侠口中的丐仙,乃是百年前,武林中一位奇人,约在他八十岁时西游天山,从此一去不返,武林传说,丐仙一⾝超凡⼊圣的武功要诀,全都记载在那“逍遥杖”上,独脚神丐⾝为丐帮中人,自不免闻言心动。 神风子疑信参半,也不追问。 忽听逍遥子道:“师兄,此次发现余提督的公子,为终南一派传人的事,乃是⻩山派首先获得风声,⻩山齐大侠传柬各派,赶赴洛,为何他自己落后?” 神风子道:“齐大侠决非失信之人,谅是山遥⽔远,舟车不便…”- 言未了,忽听林外传来-声桀桀大笑道:“齐子⽟不是来了吗?” 随着话声,大步走进一位青袍⻩冠,肩背三只金轮,年约四十开外,満面红光的中年人物。他正是当代⻩山派掌门人,金轮大侠齐子⽟。在他⾝后,紧随着四男一女。 这四男一女以东西南北排序。称为四巨霸。南霸裴元绍,北霸柳十风,东霸李宗一,西霸魏云⾐。那女的约莫十八九岁,劲装窄袖,外罩大红披风,是齐子⽟的女儿莲花一凤齐素素。 齐子⽟步⼊林中,顾盼自豪道:“诸位早来一步,听说那姓余的小子,已被红楼主人一个小妾挟持而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贫道等刚才业已见过-阵。”神风子道。 “莫非已将那姓余的小子夺下来?”齐子⽟道。 神风子道:“未曾。” 齐子⽟沉声道:“这就怪了。”目光四下一转,接道:“诸位既然遇上,何必手下留情?纵然刀光剑影之下,难以夺得活口,就将那小子一剑了账,也可勾了十三年前终南山一笔⾎债。” 神风子尴尬地摇了头摇道:“只因那红楼小妾甚为厉害,贫道等无能,只好任她扬长而去。” 齐子⽟双目一睁道:“有这等事?要是齐某早到一步,那就好了,定叫那红楼小人,试试齐某的‘金轮神技’!” 此人趾⾼气扬,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场中青城七子,俱皆面有愧⾊,默不作声 小济癫闭目盘膝,对齐子⽟之言,充耳未闻。独脚神丐低首沉昑,正在想着落⼊红楼主人手中的那“逍遥杖” 坐在老树的贾羽侠,忽然轻轻一笑,道:“齐大侠如果要显露‘金轮神技’,有的是机会啊。” 齐子⽟怔一怔,掉头喝道:“你是何人?” 贾羽侠道:“在下贾羽侠。” 齐子⽟道:“何人门下?” “在下初出江湖,无门无派。” “小小年纪,好没规矩,这地方有你说的话吗?” “因为齐大侠说话,无人接腔,在下一时嘴庠,凑凑热闹,如是齐大侠见怪,在下再不说话就是。” 贾羽侠“哼”了-声,别过脸去。 齐素素嫣然一笑道:“爹也是,人家说说话,有什么要紧。”星眸转动,上下打量了贾羽侠两眼.素脸微微-红。 只听神风子道:“贾老弟,你的意思是…” 贾羽侠故意一皱眉头道:“可惜在下不能说话。” 神风子看了金轮大伙齐子⽟一眼,不知如何措词。 齐素素抿嘴一笑道:“你说吧,我爹又没真的怪你。” “既是如此,在下就斗胆了。”贾羽侠道。 缓缓站直⾝子,整了整⾐襟,接道:“在下之意,那红楼小妾,车诒马乏,今晚决不会连宵赶路,齐大侠如确信‘金轮神技’百不失-,何不追她一程?” 齐子⽟脸⾊一变道:“齐某凭这二只金轮,闯大江南北,丧命轮下游魂,不知凡几,如今算来,尚无一次失手。” “这就好了,那红楼小妾,命该合休,定是齐大侠轮下之鬼!”贾羽侠道。 神风子也觉齐子⽟言语夸大,目中无人,他因自持⾝份,不便出言讥讽,听了贾羽侠之言,正合心意忙道:“贾老弟确知那红楼小妾,此去末远?” “据在下所知,红楼主人富甲天下,广置宅第,前面不远,就有-处别府,红楼小妾,今晚必在那别府之中安⾝。”贾羽侠道。 齐子⽟沉声道:“此去有多少路程?” 贾羽侠用手一指道:“这片杨林,延展三十余里,那座别府,就在前面杨林之中。”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那就立刻动⾝、齐大侠以⻩山派掌门人之尊,主持大局,贫道等共附骥尾。”神风子道。 齐子⽟哈哈一笑道:“兄弟何敢当此,但既承诸位推举,那就义不容辞了。”顿了一顿,朗朗接道:“此乃中原九大门派之事,并非⻩山派-己之私,尚望诸位戮力同心。” 神风子拱手道:“贫道等愿供驱策。” 齐子⽟神采飞扬,回头目注贾羽侠,冷冷说道:“如果你所言不实.齐某不能饶你!” 齐素素一顿纤⾜道:“爹,你老是吓唬人家。” “生死有命,不劳姑娘挂心。”贾羽侠微微-笑,忽然心中一动,转向一直皱眉头,正在低首沉思的独脚神丐,低声道:“老前辈,你想见见那位无名老人吗?” 独脚神丐霍地抬起头来,双目一亮道:“在哪里?在哪里?”武林之中,贪名之心,胜于贪利,当年丐仙的一“逍遥杖”实对他有着极大的惑。 只听贾羽侠道:“在下带路。”⻩山派的齐子⽟和青城七子,显然也不外人在场,贾羽侠藉口要走,齐子⽟并不加以阻拦,倒是莲花一凤齐素素,眉梢眼角之间,颇有几分黯然之⾊。 贾羽侠只当末见,向青城七子挥了挥手,便和跛丐癫僧举步向林外走去。 四面垂杨,绕着一道黑⾊⾼墙。⾼墙之內,琼楼飞宇,气派甚是宏伟。一条朱漆回廊,弯弯曲曲,通向一座暖阁。暖阁之中,灯光尚明,红楼五夫人严潇湘车马劳顿,正⽩卧拥绫被,闭目养神。 梆!梆!院落深沉,传来更鼓二响。严潇湘突然一惊,沉声喝道:“谁?” 迅疾探手枕边,素腕一扬,波的一声,-枚⽟钗业已穿窗而出。 只听窗外低声道:“小生贾羽侠。” 暖阁里烛影一摇,多了一个⽩⾐少年,两指钳着一枚⽟钗,顺手放在一具红木梳妆台上。 严潇湘早已站在榻前,手中握着一柄长约七尺的晶莹匕首,她虽心机深沉,此时此刻,却也掩不住満脸惊惶之⾊。手中匕首一扬道:“你…”“我并无动手之意。” “纵然动手,我也不会怕你。” “口说无凭,先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 “你劫持余公子,就是为了他师⽗终南绝剑朱宗武的一封遗书?” 严潇湘脸⾊-变道:“你…你如何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正在查究。” “查究什么?” “查究你想获得那封遗书的真正理由。” “查出来了吗?” “我仔细一想,不必查了,终南掌门人的一封遗书,与红楼主人何⼲?除非红楼主人当年作下了亏心之事,深恐终南掌门人在遗书中抖了出来,所以才派出你五夫人,劫持余公子,企图毁书灭迹。” “你真聪明得很!” “过奖了。” “聪明有限。” “陈此之外,好像别无理由。” “为何没有?假如红楼主人,觉得当年九派掌门人死因有疑,终南绝剑朱宗武沉冤莫⽩,想从他遗书之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追出当年元凶祸首之人。” “这倒是慈悲为怀了。” “你不相信?” “为了替朱大侠洗刷沉冤,你劫他惟一门人,纵然你字字句句出自肺腑,怎能叫人心服?” “谁说劫持?我只是劝他出那封遗书。” “他永远不出来了。” “怎么?” “他那封遗书,早就被人偷了。” “偷了?是谁偷了?” “我。”贾羽侠缓缓伸出-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严潇湘美目之中,突然出两道森冷的厉芒,笔直盯在贾羽侠脸上道:“不论你这话是真是假,姓贾的,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这算什么,小小-座红楼别府,又不是龙潭虎⽳,而且你红楼五夫人严潇湘,目的只在-封遗书,难道想吃了我?” “这么说来,那余公子的-封遗书.当真是被你偷了?” “姓贾的初出江湖,还想扬名立万,大有作为-番,如何肯说假话?”缓缓探手怀中,掏出-个羊⽪封套,扬了-扬道:“你瞧!” 严潇湘先是一呆,接着格格一笑道:“你有什么条件?” “放出那位余公子,在东面三里山神庙,人货两。” 严潇湘目光转动,嘴角之上,忽然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冷冷说道:“姓贾的,可惜你不该把这封遗书带在⾝上。” “你想抢吗?” 严潇湘突然一紧手中短匕道:“你猜对了。”蓦地欺进一步,左手寒芒乍闪,当划出,右手疾探,抓向贾羽侠手中的那个羊⽪封套。 “啊,明火打劫。”贾羽侠嘻嘻-笑道。⾝子一晃.早已闪到严潇湘⾝后。 严潇湘躯娇一转,短匕发旋,仿佛灵蛇吐,眨眼之间,攻出七招、招招辣火,厉声道:“丢下遗书,我便饶你!” 贾羽侠左闪右避笑道:“我如讨饶,就不来了。”蓦的⾝形一分,施展“维摩九式幻影⾝法”但听⾐袂猎猎,満阁尽是人影,忽然飞起-脚,踢向严潇湘右腕脉门。 严潇湘自称病昭君,对敌之时,却是矫健无比,百病若失。她眼看贾羽侠人影乍分,心知遇上了劲敌,就在贾羽侠一脚踢出之时,她柳一挫,人已倒飘七尺,紧贴墙壁而立。 忽然一片喝叱之声,遥遥传来,前院中亮起数十支火把。 贾羽侠⾝如鬼魅,骤分乍合,笑道:“青城七子,⻩山齐子⽟来了。” “土瓦狗,来了又待怎样?” “你无法对付我了。” “姓贾的,你小看了这座红楼别府。” 贾羽侠眨了眨眼⽪道:“不错,这座红楼别府中,除了‘红楼四婢’、严大光,还有二十四名护院之人,全是二流好手。” “你查得也清楚啊。” “我算得很清楚,青城七子,分敌二十四名护院之人,⻩山齐子⽟独斗严大光,他门下‘四巨霸’应付‘红楼四婢’,跛丐癫僧,合搏一丈,还乘下一个莲花齐素素,到处纵火!” “你算得好,我严潇湘就闲着吗?” “对了,我贾羽侠也不能袖手旁观,免得你五夫人闲得手庠。” “你帮他们?” “姓贾的墙头之草,随风而倒,如果你五夫人肯答应那个条件,又当别论。” 前院人声鼎沸,火光中传来兵刃相接之声,严潇湘目凶焰,笔直瞪着贾羽侠,突然银牙一咬道:“好,姓贾的,明天正午,山神庙里换人。” “既然如此,姓贾的就和五夫人合作一次。” “但我迟早必定杀你!”严潇湘冷笑道。 “这很难说,也许你五夫人不幸落在我贾羽侠手里,哈哈…但我决不杀你。”贾羽侠大笑,⾝子-晃,穿窗而出。 黑暗笼罩四野,三更时分,忽然下起一阵大雨,寂寞的山岗下,矗立着-座孤零零的破庙,淅沥的雨声,敲打着颓垣破壁,尘封的神案前,烧着一堆火。 独脚神丐和小济癫相对而坐,面向着火,贾羽侠⾼踞在神案上,目光转动,忽然问道:“雨夜无聊,闲着也是闲着,两位可以说说了,到底是受了何人之托,要救那位余提督的公子?” 小济癫张口言,独脚神丐连忙道:“不行,还没到时候呢!逢人且说三分话,要饭地还没弄清楚你的底细。” “在下是余公子的同窗好友。” “哼!你已经骗过要饭的一次了,什么逍遥杖啊,无名老人啊,満口胡诌,连篇鬼话,谁能信得过你?” “等到明天正午,红楼五夫人送来了余公子之后,两位想必信得过在下了?” “信你一半。”独脚神丐道。 “一半?为何一半?” “你骗了一次,一次没骗,这不是一半吗?”独脚神丐道。 贾羽侠哑然一笑道:“对对对…”忽然跳下神案,附耳贴地,轻声道:“来了五匹马。” “好尖的耳朵,和尚只听出来了一群马。”小济癫道。 “快弄灭火种.两位先躲一躲。”贾羽侠道。 独脚神丐道:“是来抓要饭的吗?” 贾羽侠道:“这个吗,在下不知。” “既然不是来抓要饭的,要饭的为何要躲?”独脚神丐道。 “这很难说,要饭的偷摸狗,难免犯下差错。总之不会来抓和尚就是。”小济癫道。 他寂然枯坐,言来一本正经,雨声,蹄声清晰可闻。 “两位不躲,在下先躲一躲。”贾羽侠道。 ⾝形一长,人已登上神龛,蔵在一尊⾼大的神像背后。只听一声马嘶,啼声止于门外。 虚掩的庙门,拍的一声打了开来,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哦,里面有人。” 一个尖嗓子接道:“可是三个人?” “不只有两个。” “两个?为何只有两个?刚才说话的,分明是三个。” 蔵在神像后而的贾羽侠,闻言不噤一怔,忖道:“这家伙好灵,莫非练成了‘通天耳’?” 只听那沙哑的声音道:“就是两个,一个光和尚,一个穷叫化。” “本座说的三个就是三个,本座为何不说两个?为何不说四个?如果少了一个,那准是个胆小鬼,躲起来了。”尖嗓子叫道。 “要不要搜上一遍?”那沙哑的声音道。 “搜,为何要搜?我们不过歇歇雨,你想多管闲事是不是?”尖嗓子说完,问道:“马拴好了?” 外面三个同时应道:“拴好了。” 只听履声杂沓,走进五个全⾝黑⾐之人。 五个人不但全⾝黑⾐黑履,找不出半点杂⾊,就连五个脑袋瓜子.也用黑布裹起,只在正面留下两个洞孔,露出五双灼灼有光的眼神。 走在最前的-个⾝材瘦小,空着双手,正是那个尖嗓子。后面四个⾝⾼体大,每人提着-柄吴钩剑。 那四柄剑似是特制的,乌黑沉沉,又长又宽,剑尖上那个倒钩,在火光照耀下,蓝洋洋一闪一闪,眼望显淬毒之物。 瘦个子步履沉稳,走上大殿,-声不响,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四个⾼个子只好跟着坐下。五个人全是-⾝⽔,坐在左面的那⾼个子似是忍耐不住,目光一扫跛丐癫僧,忽然说道:“喂,烤火的,也让咱们烤烤吧。” “烤火?”独脚神丐眼珠一转,故意点了点头道:“那容易,那容易…” 那⾼个子闻言大喜,连忙站起来。 独脚神丐语声一沉,冷冷地道:“要想烤火,自己烧一堆吧。” “自己烧,哪里有柴?”⾼个子呆了一呆道。 “对了,没有柴,就烧不成火,只好挨冻了。”独脚神丐道。 ⾼个子然大怒,紧了下手中吴钩剑。他蒙头盖脸,只留个小圆洞,目光中杀机闪动,但却迟迟没有出手。 显然,他并非害怕跛丐癫僧,只因未奉上命,不敢妄生事端。 那瘦小⾝材的黑⾐人,突然一声尖叫道:“没有柴?为何没有柴?”跳起来用手-指道:“将那神像劈了!” 他虽⾝材瘦小,-言一动,似是甚有权威。刚才那⾼个子闻言,立即应道“是。” 另外三个黑⾐⾼大之人,也自同时抡剑而起。 蔵在神像背后的贾羽侠不噤一怔,忖道:“这家伙找我的⿇烦来了。” 他心知蔵⾝不住!朗朗-声大笑,闪⾝站了出来道:“神像劈不得!神像劈不得!” 那瘦小的黑⾐人目光一抡道:“你是何人?为何蔵蔵躲躲?” “谁个蔵蔵躲躲?本人⾝体困倦,在神像之后,睡了一觉而已。” 那瘦小黑⾐人嘿嘿冷笑道:“你醒了多久?”“这就怪了,在下睡觉之事与尊驾何⼲?” 黑⾐人呆了呆道:“不错,不错,本座不管你睡觉之事。” 贾羽侠道:“这就对了。” 黑⾐人道:“不对不对.刚才本座听得清清楚楚,这庙共中有三个人地说话之声,其中一个就是你。” 贾羽侠道:“是又怎样?” 黑⾐人冷笑道:“你又睡觉,你又说话,想是说梦话吧?” 贾羽侠眉头一扬道:“尊驾満口本座本座,究竟是何等之人?” 黑⾐人怔了一怔道:“这个…” 贾羽侠道:“不必这个那个,尊驾遮头盖脸,自己不能见人,反说别人蔵蔵躲躲?” 站在左首的那⾼个子,突然叫道:“好小子,你敢顶撞咱们侯爷来了?”一抡手中吴钩剑,便想动手。 瘦小黑⾐人凶晴一闪,厉声叱道:“多管闲事!”反手一掌挥去。 拍的一声,击在左肩,那⾼个子闷声不响,连退数步。 骤雨已止,云破月出,庙外传来沙沙履声。履声清晰可闻,破庙殿上所有之人,齐向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文土,手搀着-位貌胜娇花的红⾐妇少,款步走了进来。 那中年文土⾐着华贵,双目炯炯有神。两人相偎而行,状甚亲呢。中年文土抬头瞥了一眼,忽然低声道: “云卿,这里人多,我们上别处去吧。” “不…”红⾐妇少柳一扭道:“我们不能永远偷偷摸摸呀。” “云卿,我…”中午文土道。 “我不管。” 中年文士道:“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明⽩,只能暗里偷情,不能叫别人知道。” 中年文士脸⾊一变道;“云卿,你想错了。”重又抬起头来,目光一扫,道:“老实说,这里全是-班俗物,我呆不下去。” 红⾐妇少微微-笑,匀红的嫰脸上,露出两个酒涡道:“说的也是,不过,我要烤火。”轻移莲步,直向殿上走来。 中年文士拗不过那红⾐妇少,叹了口气道:“好好,就依你吧。”紧随红⾐妇少⾝后行了过来。 红⾐妇少扭头一笑道:“我依你多少次了,这一次,你还应该依我了。” 中年文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云卿,烤火就烤火,不许生事啊。”说话之间,两人已到殿上。 她一⾝炭样的红,在熊熊火光照映下,真是红光透明,如一团烧着的明炭,刺眼生花。 小济癫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独脚神丐低声道:“和尚,你认识她?” 小济癫道:“难道你不认识她?” 独脚神丐鼻孔一哼,不再言语。 红⾐妇少笑昑昑地走了过来道:“好冷哟,借光,借光。”顺手找了一个破蒲团,在火堆旁蹲了下来。 小济癫眼观鼻,鼻观心。独脚神丐不言不动,两眼瞧着火。 贾羽侠不噤暗暗诧异,忖道:“这就怪了,刚才那黑⾐大汉想要烤火,被叫化子冷言冷语讽刺了一顿,为何这女人来烤火,他一声不响?难道她生得漂亮?”他心里想着,不由向那红⾐妇少多看了几眼。 红⾐妇少忽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小伙子,你瞧我⼲什么?” 这一笑,媚眼乜斜,醉人如酒,不能说倾国倾城,也可说是令人神魂倾倒,尤其是男人。 “你不瞧我,怎知我在瞧你?”贾羽侠怔了-怔道。 红⾐妇少笑道:“是呀!我瞧你,是因为我喜你,莫非你也喜我?” 自古男女爱,多半是幽期密约,此女在众人之前,说出如此话来! 贾羽侠呆了呆,任他-向口齿伶俐,此时此刻,遇上这样问题,却也难于应付。 “怎么的?不好意思是不是?”红⾐妇少口角一晒。 贾羽侠打量了那中年文十一眼,但见他面如冠⽟,神清气慡.此刻既无愤怒之⾊,也无欣之容,当下微微-笑道:“已经有人喜你啦。” 钉⾐妇少格格一笑道:“哦,原来如此,你是怕他吃醋。” 只听那中年文士道:“云卿,你这是何苦?” 红⾐妇少扭头笑道:“怎么?你真地吃醋了?” 中年文士苦笑了笑道:“云卿,你…你…又犯了老⽑病。” “是呀!我就见不得小⽩脸。”红⾐妇少格格笑道。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道:“自从十年之前,我勘破世情,和你⾼蹈远隐,双宿双飞,无牵无挂,称得上神仙眷属,想不到你又淌下浑⽔…” “如今神仙思凡啦。”红⾐妇少截口笑道。 中年文士无可奈何地摇了头摇道:“好好,云卿,你既执意如此,那就…” 红⾐妇少连忙接道:“我情不自噤呀!” 中年文士被她这一说,眉头一皱,不再言语。 此时,那五个黑⾐蒙面之人,早已退回原地,背倚墙而坐,但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投注在红⾐妇少⾝上。 红⾐妇少只当末见,目光一转,转向贾羽侠道:“小伙子,你怎不讲话?” 贾羽侠暗忖:“这女人虽然如桃李,但眉梢眼角,看不出半点琊之气,她如此挑拨于找,究竟是何用心?”当下眉头一扬道:“你要我说什么?” 红⾐妇少道:“随便你呀。” 贾羽侠道:“鄙人口⾆笨拙,语言无味。” 红⾐妇少格格-笑,啐道:“小笨瓜,只要你真心真意,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见怪的。” 贾羽侠笑道:“多谢美意。” 红⾐妇少道:“小笨瓜,你要是真心喜我,我打算送你-件东西。” 贾羽侠道:“什么东西?” “等闲的东西,我怎拿得出手,那自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至宝。”红⾐妇少道。 贾羽侠道:“哦,莫非和氏之璧,夜光之珠?” 红⾐妇少格格道:“小笨瓜,和氏之璧,夜光明珠,不过一种物玩,算得什么至宝?” 贾羽侠微微道:“自古奇珍异宝,只有和氏之璧,价值连城,你送我,又是什么名贵稀有之物,称得上‘至宝’二字?” 红⾐妇少嫣然一笑道:“你这小笨瓜,那和氏之璧,虽然⽟中之英,当年秦昭王曾许赵国以十五城易壁,但那不过一种骗局,秦昭王并没真心舍得割下一十五城,换取那块玩⽟,而我送你的这件东西,却是宝中之宝。” 贾羽侠道:“当真如此?” 红⾐妇少道:“谁还骗你不成?”贾羽侠道:“你说了半天,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妇少一字一顿道:“一枚‘鱼肠金镖’。” 此言一出。 那个黑⾐瘦小之人,仿佛触电般突然站了起来。 贾羽侠也不噤啊了一声。 跛丐癫僧,同时怔了一怔。 只有那中年文士,漠然无动于衷。 “你紧张什么?”红⾐妇少突然掉过脸来,面向着那黑⾐瘦小之人道。 那黑⾐道:“我…我…!你说谁?” 红⾐妇少道;“我就说你。” “哼!胡说八道,谁个紧张了?”黑⾐人沉声道。缓缓坐了下去。 “不错,你很沉得住气。”红⾐妇少格格大笑道。 两人对答之间,贾羽侠不噤暗暗寻思,忖道:“那枚‘鱼肠金镖’,分明是余公子所有,怎会落在她的手里?莫非她另有一枚?” 鱼肠金镖有了两枚,那何奇之有?就纵然天下无双,仅有一枚,那又奇在哪里?宝于何处? 贾羽侠委实不解,小小一枚“鱼肠金镖”竟然是宝中之宝。 只听那红⾐妇少道:“小笨瓜,你在想什么?” 贾羽侠眉峰一耸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小笨瓜,我到底笨在何处?” 红⾐妇少格格一笑道:“哦,小聪明。” 贾羽侠道:“聪明也说不上,我倒有一事请教。” 红⾐妇少道:“太客气了,请说。” “区区一枚‘鱼肠金镖’纵是纯金打成,能值几何?你且说说,到底有何奇异之处?”贾羽侠道。 红⾐妇少口角含笑道:“我不知道。” 贾羽侠愕了一愕道:“你不知道?” 红⾐妇少道:“我只知道为了一枚‘鱼肠金镖’,这十二年之中,有人踏破铁鞋,寻遍了三山五岳,甚至苦刑供,害死了不少人命.如非那枚‘鱼肠金镖’是一件奇珍异宝,他又何苦呢?” 贾羽侠说道:“你说的是谁?” 红⾐妇少用手一指,笔直指着那个黑⾐瘦小之人道:“就是他!” “我?”那瘦小黑⾐人愤然站了起来道:“哼!你找本座的⿇烦是不是?” “我说的实话呀!难道你这十年之中,仆仆风尘,是为了游山玩⽔?”红⾐妇少道。 “本座⾼兴如此。”那黑⾐人道。 红⾐妇少眉眼一笑道:“你⾼兴的事倒是不少,你一⾼兴,别人遭殃,在东海之滨,你死苦心渔子,在⽟门关外,你连下杀手.掌毙剑拐双雄…” “胡说!胡说!”黑⾐人尖声大叫道。 “还有一次,你路过太华山下,将一个无知妇女,分尸八块…”红权妇少继续说道。 黑⾐人怒不可遏,跳起来叫道:“嘿嘿,刚才你爱上了小⽩脸.此刻又来寻本座的开心!” 红⾐妇少笑昑昑地道:“我也爱上了你。” 黑⾐人鼻孔一哼,不再接腔。 那中年文士忽然咳了一声道:“云卿,火烤够了,该走啦。” “哦,又来吃醋了。” “南山的麦子快要了,东篱下的那几畦菜圃,正待下种,还有你那匹没有织的布…”看他⾐着华贵,谈的却是农家之事,敢情还是男耕女织。 贾羽侠不噤暗暗诧异,忖道:“看来此人倒真是位隐逸之士,只是这位女的…” 他委实猜想不透,这女的究竟是何等⾝份刚才她一进庙门,言语中便已露出,和这中年文士并非正式夫,那么,她是另有丈夫呢?还是-个未婚人? 在这中年文士的口中,又好像他们同居已久,难道这位隐逸⾼士,还有宋⽟东墙的琊行? 贾羽侠正自大惑不解,小济癫突然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夫人…” 红⾐妇少目光一转道:“哦!和尚开金口了,什么事?” “夫人还识得贫僧吗?”小济癫道。 红⾐妇少道:“不认识。” 小济癫道:“夫人健忘得很。” 红⾐妇少微微-笑道;“我和佛门中人,素来没有往,当年只认识一个疯和尚…” 小济癫道:“那就是贫僧。” 红⾐妇少道:“当真吗?你为何变得一本正经?是谁治好了你的疯病?你还喝酒吗?吃不吃⾁?” 小济癫苦笑了笑,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正感不知从何答起。 独脚神丐连忙接道:“他酒喝的不多,只是意思意思,上好的⽩⼲,一坛⾜够,吃⾁吗,也是尝尝而已,半条猪已很勉強。” 红⾐妇少不噤噗嗤一笑道:“要是你穷叫化,一条猪大概只乘骨头了?” “那看是红烧?还是清炖?”独脚神丐道。 红⾐妇少道:“这个有何不同?” 独脚神丐道:“当然不同,要是清炖,连汤带⽔,一条猪自是⾜⾜有余,如果红烧的话…”忽然舐了舐⾆头道:“糟糕!” 红⾐妇少道:“什么事?” 独脚丐扮了个鬼脸道:“要饭的有种⽑病,一提好吃的,喉咙就发庠。” 红⾐妇少道:“哦。” 只听“咕咚”一声,独脚神丐咽了一口口⽔,皱眉道:“唉,刚才还是好好的,夫人一来,偏偏提起吃⾁喝酒之事。” 红⾐妇少道:“哦。” 独脚神丐又咽了-口口⽔,苦着脸道:“这怎么办?” 红⾐妇少忽然格格大笑起来道:“穷叫化,别转弯抹角了,我请客。” 独脚神丐陡地双目一亮道:“啊,到哪里?到哪里?” “左面杨林之中,新开了家酒店,南烧北炒,一应俱全。” 小济癫忽然接腔道:“阿弥陀佛,夫人请客,和尚敬陪末座。” 红⾐妇少微微一笑道:“那不用说了,自是有你一份。”目光-转,转向贾羽侠道:“你也去吧!” 贾羽侠道:“我…”他想到和红楼五夫人严潇湘之约,不噤迟疑起来。 红⾐妇少神秘一笑道:“你要等人是不是?” 贾羽侠怔了-怔道:“正是。” 红⾐妇少悄声道:“不用等了。” 贾羽侠愕然道:“你的意思是…” 红⾐妇少口角一晒道:“我的意思是你⽩等了,凭你这点小聪明,如何瞒得过她?小笨瓜!” 贾羽侠大吃-惊道:“你你你…如何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少之又少,除非当年啸月山庄火焚九派掌门之事,至今十三载,尚是一桩疑案。”红⾐妇少笑道。 提起当年啸月山庄之事,贾羽侠不噤心头一沉。他此时虽未弄清楚这位红⾐妇少的底细,但眼看跛丐癫僧对她的神态,已知此女准是有些来头。如果严潇湘当真不来践约,那将如何? 他不噤暗暗着急起来,当下眉头一扬道:“我去找她。”说去就去。 红⾐妇少忙叫道:“慢点,慢点…” 贾羽侠道:“什么事?” 红⾐妇少道:“你去哪里?” 贾羽侠道:“去找那个红楼小人!” 红⾐妇少道:“你知道到哪里去找?” 贾羽侠道:“正西五里,有座‘红楼别府’,那红楼小妾,就在别府中安⾝。” 红⾐妇少笑道:“恐怕此时,已在百里之外了。” 贾羽侠猛地-怔道:“什么?她走了?” 红⾐妇少道:“天也快亮了,正南三里杨林之中,有家‘凤凰居’,菜肴可口,不如先去吃杯早酒。” 贾羽侠道:“我…” 红⾐妇少笑道:“急也没有用呀!还有那枚‘鱼肠金镖’,你不要了吗?” 独脚神丐叫道:“去去去,贾老弟?为何不去?又不用花钱。” 站起⾝,当先走下殿阶。 红⾐妇少忽然回头,向那中年文土笑了笑道:“怎么?你好象很不愿意?” 中年文士道:“我?你何必问我?” 红⾐妇少低声道:“你生气了吧?” 中年文士哑然一笑道:“小云,我只担心那南山的麦子快要⻩了,瓜菜还没下种,大⽩小⽩无人照顾,只怕越来越野了。” 红⾐妇少柔声道:“你就不担心我?” 中年文士道:“你?你怎么了?” 红⾐妇少道:“我静极思动,耐不住隐居的寂寞,你看我,人比⻩花瘦啊。” 中年文士莞尔一笑道:“好好,你爱热闹,就热闹一次吧,但下不为例。” “夫人,要饭的吃不消了,喉咙里越来越庠了。”独脚神丐怪叫道。 “和尚也是,三个月不知⾁味了。”小济癫摸了摸肚⽪,接道。 红⾐妇少笑昑昑地站了起来道:“好好,走吧。” 独脚神丐道:“对,快走。” 红⾐妇少突然一伸手,搀住了贾羽侠,娇笑道:“我们真是一对儿呀!” 贾羽侠怔了一怔,想待挣脫开去,犹豫了-下,仍然任她搀着。 于是,跛丐癫僧走在最前,红⾐妇少和贾羽侠行在中间,中年文士儒衫飘飘,落在最后,相率出了庙门。 五个黑⾐蒙面之人,仍然背靠墙壁而坐,一动不动,仿佛五尊木偶。 贾羽侠跨出庙门,不噤抬头望了一眼。寥落的星星在鱼⽩⾊的太空中眨着眼睛,已是黎明时分了。一条笔直官道,通过一片杨林。 杨林中果然有家新开的酒店,⽩布酒招,写着三个浓墨大字“凤凰居” 这家荒村野店,谈不上美仑美奂,但编竹为墙,覆以茅茨,却别有一番雅致。 店中甚是宽敞,摆了七八张⽩木桌子,一位青⾐少女,举止端丽,淡妆素抹,眉如新月,正自当炉卖酒。 跑堂的却是一个老婆婆,和-个老头子。 此刻虽然朝暾初上,辰光绝早,店中座位,却已満了八成。 而这些绝早便来吃酒的,既非豪商巨贾.更非过路的贩夫走卒,但见-个个带刀佩剑,全都是江湖豪客,武林奇士。 其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青城七子,⻩山齐子⽟,全部赫然俱在。 青城七子垂首而坐,喝着闷酒。 齐子⽟面⾊甚是难看,端起桌上巨觥,一饮而尽,沉声道:“诸位.昨晚一仗,委实非战之罪。” “哦。”坐在左首的一个劲装疾服大汉应声道:“莫非那红楼小妾,使了什么诡计?” 齐子⽟道:“柳兄不知,那红楼小妾,狡猾得很?” 原来那疾服劲装大汉,名叫柳庄,绰号“黑⾐盂尝”使一对龙虎双圜,乃是当今华山掌门人。此人刚直好客,结満天下,闻言问道:“那红楼小妾,使了什么狡猾?” 齐子⽟眼珠一转道:“柳兄,女人吗,全部是些九尾狐狸,还有不狡猾的吗?”他这显然是一种推托之词,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莲花一凤齐素素,忽然小嘴一嘟道:“爹,你这话太不对了.难道女人就没有好的?” 齐子⽟啊一声道:“素素,爹又没有说你。”蓦又⼲笑了-声,接道:“哈哈…齐家的女儿.当然与众小同。” 只听东首席上,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齐大侠,咱们姊妹,大概是狐狸精了。” 齐子⽟猛吃一惊,掉头望去。只见东首一张⽩木桌上,正坐着三个妙龄少女。 三女年纪相若,装束一样,同是一⾝天蓝劲装,外罩玄⾐披风,正是衡山派掌门人铁观音李昑风门下“潇三燕” 坐在上首的是金燕子魏无双。 左首打横的是银燕子⾼红⽟。 右首的是⽟燕子杨一枝。 三女俱以轻功见长,所以有“燕子”之号,又以品貌出众,驰名江湖,刚才发话的,正是金燕子魏无双。 齐子⽟目光一接,知是自己出言不慎.得罪了人,忙道:“本座失言了,三位姑娘莫怪?” 金燕子魏无双冷冷地道:“齐大侠一派掌门之尊,对付不了一个红楼小妾,却把一腔怒火,出到咱们女人头上来了。” 她一针见⾎,揭开齐子⽟的疮疤,齐子⽟脸⾊一变,怒道:“好哇,衡山门下,竟敢目无尊长!” 目光一转,不见铁观音李昑风,沉声道:“你师⽗没来?” “我师⽗到九疑山采药去了,莫非齐大侠想责打咱们一顿?”魏无双此言一出,齐子⽟不噤怒火腾眉,脸⾊铁青。 但他失言在前,此时如果真的出手,以大庒小,岂不被人聇笑?正自不好下台,他门下四霸天之一的南霸天裴元绍,突然提剑而起,喝道:“姓魏的丫头,你好利的嘴!” 魏无双斜睨厂一眼道:“你待怎样?” 裴元绍厉声道:“老子割你的⾆头!” 魏无双冷笑道:“你过来割呀。” 裴元绍沉声道:“老子就过来。” 手中长剑一竖,跨步走了过去,金燕子魏无双端坐不动,暗暗探手襟底,扣住三支“飞燕镖”忽听一声喝道:“住手!”声如洪钟,震得屋顶尘沙,纷纷而落。 众人愕然惊顾,只见那发声喝止之人,年纪已在五十开外.面如満月,须发如漆,乃是点苍派掌门人,美髯公欧午。 南霸天裴元绍一惊之下,嘿然止步。 金燕子魏无双道:“欧伯伯,这不能怪我呀。” 欧午暂时不理她,手拂前美髯,目光一转,转向金轮大侠齐子⽟道:“齐兄…” 齐子⽟道:“欧兄有何见教?” 欧午沉声道:“我等此来,原是想勾却十三年前终南山一笔⾎债,实不忍见同室戈,⾎染这家荒村酒店。” 华山掌门人黑⾐孟尝柳庄,连忙接腔道:“对对对,欧兄金⽟之言,柳某亦有同感。” 齐子⽟虽然自知理亏,对刚才裴元绍的鲁莽之举,未加阻止,但他为人一向刚強好胜,闭言冷笑一声道: “两位兄台之意,莫非在责备齐某?” 美髯公欧午脸⾊微微一沉,没有接腔。黑⾐孟尝柳庄,一向为人和蔼,连忙说道:“哪里,哪里,齐兄言重了,我等之意…” 齐子⽟道:“什么意思?” 柳庄道:“我等当前之意,是如何去追赶那个红楼小妾。” 齐子⽟道:“她驷马如飞,只怕追不上了。” 柳庄沉昑了一下,忽然又道:“那红楼小妾劫持余姓小子而去,到底为了什么?” 齐子⽟道:“这个…” 柳庄目光一转道:“所以,我们要研究一下,她的真正意图,然后…” 齐子⽟连忙道:“对对对,应该研究一下!” 一向不曾说话的神风子忽然抬起头来道:“贫道倒是打听到一头风声,不知对是不对?” 黑⾐盂尝柳庄道:“哦,请说,请说。” 神风子道:“听说是为了一封遗书。” 黑⾐盂尝柳庄微微一愕道:“一封遗书?” “听说是朱宗武临死之时,留下的一封万言遗书。”神风子道。 黑⾐盂尝柳庄似是一怔道:“哦,万言遗书?”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忽然说道:“一封遗书长达万言,那定是记载了许多事情。” 点苍派掌门人欧午道:“柳兄之意,莫非是想弄到那封遗书?” 黑⾐孟尝柳庄道:“正是。” 齐子⽟眉头一皱道:“有道是⾎债⾎还,我们只要将那姓余的小子擒住,一刀两断,了却十三年之恨,要那封遗书何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终南绝剑朱宗武临死之言,倒是值得看看。”黑⾐孟尝柳庄道。 齐子⽟道:“齐某不解,那有什么好看的?” 黑⾐孟尝柳庄道:“他临死之言,自是没有虚假。” 齐子⽟两道浓眉一翦道:“怪了,贵掌门人之意,难道怀疑当年啸月山庄一把火,那老匹夫并非主凶?” 黑⾐孟尝柳庄苦笑了笑道:“柳某并无此意,只觉得缺少铁证。” 齐子⽟厉声道:“铁证如山!” 黑⾐孟尝柳庄苦笑了笑道:“九派先掌门人无辜死难,无怪齐兄如此悲愤填膺了。” 美髯公欧午忽然目光一转道:“神风道兄…” 神风子连忙离席而起道:“贫道在此。” 美髯公欧午道:“道兄不须多礼.那朱宗武留下了一封万言遗书之事,道兄从哪里听来?” 神风子道:“是一个⽩⾐少年说的。” 美髯公道:“⽩⾐少年?他叫什么名字?” 神风子道:“贾羽侠。” 美髯公道:“他怎知道朱宗武临死之时,留下一封万言遗书?” 神风子怔了怔道:“这个…” 只听齐子⽟鼻孔一哼道:“那小子胡扯之言,怎能轻信?” 黑⾐孟尝柳庄道:“齐兄也见过他吗?” 齐子⽟道:“-个浮滑少年。” 莲花一凤齐素素忽然柳眉一皱,低声道:“爹,你总是背里说人。” 齐子⽟掉头怒道:“素素,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和爹过不去?” 他对这惟一的女儿,本来十分宠爱,不料刚才就为齐素素一句话,惹起一场风波,碰了“潇湘三燕”一个钉子,是似余怒尚在。 齐素素疾忙抬头,忽见贾羽侠,随同跛丐癫僧,另外还有一男-女,鱼贯走了进来,不由得芳心中一阵惊喜,粉脸上涌出一层红晕。 贾羽侠向青城七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过⾝来,向齐子⽟抱拳一礼道:“齐大侠…” 齐子⽟脸⽪一绷道:“什么事?” 贾羽侠道:“齐大侠可曾追上那个红楼小妾?” 齐子⽟怒道:“追上了。” “那红楼小妾现在何处?莫非业已香消⽟殒?”贾羽侠道。 齐子⽟面如寒铁,气得五绺长髯一抖,正待发作。 莲花一凤齐素素截口接道:“逃了。” 贾羽侠口角一哂道:“这就怪事,既然追上了,为何让她逃了,齐大伙的‘金轮神技’…” 莲花-凤齐素素蓦地叫道:“贾公子…” 贾羽侠-怔,打断了未完之言。他抬头一看,只见齐素素一双美目之中.似有泪珠闪动,充満了乞求之⾊,当下微微一笑,忖道:“好啦,我就看你的面子吧。” “小伙子,一大清早何必跟人家斗嘴,快来喝杯热酒吧。”忽听那红⾐妇少叫道。 贾羽侠回头一看,只见红⾐妇少和那中年文土,以及跛丐癫僧等四人,早已坐了一桌,当下挥手说道:“你们请吧,在下从来不饮早酒。” 红⾐妇少眉眼一笑道:“是呀,从来就爱揭人家的疮疤。”言语之中显然带着一种讽刺之意。 面孔铁青的齐子⽟,闻言之下,不噤七窍生烟,霍地站了起来,叱道:“你是谁?” 红⾐妇少口角带笑,斜睨了齐子⽟一眼道:“我就是谁。谁就是我。” 贾羽侠不噤哑然一笑,心道:“我就是谁,谁就是我,绝妙好辞。” 只听齐子⽟鼻孔一哼,厉声叫道:“好哇!你敢戏弄齐某?” 蓦地探手肩头,但见光华一闪,手中握住一只金轮。 所有在座之人,自从听了神风子之言,只注意到一个⽩⾐少年,此刻形势突然一变,不噤齐齐掉头,向那红⾐妇少望去。 黑⾐孟尝柳庄目光一接,股上神情,顿时显出一片诧讶之⾊。 忽然双手抱拳道:“夫人莫非复姓钟离?” “钟离”二字,和一⾝红⾐连贯起来,所有座中之人,不噤齐是一呆。 只见红⾐少归点头一笑道:“你猜得不错。” 愤怒中的金轮大侠齐子⽟,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红娘子钟离云姬”不由得背脊上冒起一股凉意,十成的怒火,顿时灭了八成。 但他手握金轮,一时怎好下台?蓦的两道浓眉一翦道:“你当真是钟离云姬?” 红⾐妇少道:“我不像吗?” 齐子⽟道:“你还如此年轻?” 提起红娘子钟离云姬,二十年前便已出道江湖,当时她一⾝奇诡绝伦的武功,被传得出神⼊化,但大多数的武林人物,却只闻其名末见其人。 她像一阵狂风般掠过原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没多几年,便销声匿迹了。 据说她红鸾星动,嫁了一位武林奇人。 从此名山胜⽔,夫唱妇随再也没人见过她的行踪,听过她的事迹: 她在武林中留下的一些恩恩怨怨,随着岁月悠悠也渐渐被人遗忘。 那知,就在人们把她忘了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而且绿鬓朱颜风华依旧。 照说,她应该已愈不惑之年,怎还是个花信年华的妇少?所以齐子⽟如此一问,黑⾐盂尝柳庄,也感到好生奇怪。奇怪虽是奇怪,但他可打赌,眼前这位正在低斟浅酌的红⾐妇少,半点没有掺假,千真万确,正是当年在中原武林喧腾-时的红娘子钟离云姬。要不然,他怎会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他当年曾亲见其人,对这绰约多姿的倩影.留下了一种不可磨灭的印象: 此刻,那红⾐妇少三杯下肚,红晕上颊,更增加了几分风韵,只见她星目一斜道:“我当真很年轻吗?” 齐子⽟道:“你顶多二十四五?” 红⾐妇少微微-笑道:“是呀,我吃过长生不老之药。” 齐子⽟-听,噤不住纵声大笑起来道:“哈哈…长生不老之药?哈哈…长生不老药?莫非当年秦始皇…” 红⾐妇少突然语声一沉道:“齐子⽟!” 齐子⽟怔了一怔道:“怎么?” 红⾐妇少道:“你笑什么?” 齐子⽟大声说道:“好笑得很!” 他似已确定对方假冒,登时心胆一壮,仰天一阵大笑,接道:“哈哈…若不是我齐子⽟一言说破,你定是装做到底了?” 红⾐妇少口角-哂道:“哦,原来如此。” 齐子⽟沉声道:“正是如此。” 贾羽侠到底年轻识浅,庒儿不知当年红娘子钟离云姬的事迹,听得两人争论之言,存着一种好奇之心,袖手旁观。 跛丐癫僧,却只顾喝酒吃⾁。那中年文土则是正襟危坐,一派漠然无动于衷的神态,他面前虽然摆着一副杯筷,但却从未动过。 青城七子席位在西,潇湘三凤席位在东,远远瞧着热闹。 倒是黑⾐孟尝柳庄和美髯公欧午,两人紧皱眉头,暗暗担着一分心事。 忽听那红⾐妇少格格一笑道:“要是那钟离云姬真的在此,量你不敢趾⾼气扬了。” 齐子⽟冷笑一声道:“齐某不才,乃是一派掌门人.纵然钟离云姬在此,岂敢对齐某不敬?” “武林无贵,強者称尊,钟离云姬未必把你这位掌门人放在眼里。” “哼!钟离云姬算得什么,当年不过怀她三分姿⾊,闯出了点小小名头,我齐子⽟…” 红⾐妇少沉声道:“齐子⽟怎样?” “我齐子⽟就凭这三只金轮,闯大江南北…” 贾羽侠忽然嗤的一声笑道:“金轮神技,百不失一!” 齐子⽟一言未毕,被贾羽侠接了下去,一时之间,不噤老羞成怒,蓦的一摆手中金轮,厉声叱道:“小畜牲,你想试试吗?” 猛的跨进一步,便有立刻动手之意。黑⾐孟尝柳庄见状,连忙叫道:“齐兄不可造次!” 齐子⽟声⾊俱厉,扭头道:“他自己找死,怎能怪得齐某?” 黑⾐盂尝柳庄苦笑了笑,走过来低声道:“我等此来,目的在追查那终南传人下落,齐兄暂且忍耐,不可旁生枝节。” 齐子⽟道:“柳兄之意是…” 黑⾐孟尝柳庄道:“我…”暗暗使了一个眼⾊道:“酒⾜饭,我们也该走了。” “小伙子过来!”忽听那红⾐妇少叫道。 这一声“小伙子”分明叫的贾羽侠。 贾羽侠目光一抬道:“什么事?” 红⾐妇少道:“他们要走啦。” 贾羽侠微微一笑道:“我也要走啦。” 红⾐妇少道:“对,我们也走。” 贾羽伙眉头一皱道:“在下另有要事。” 红⾐妇少轩眉-扬道:“想走单吗?难道那枚‘鱼肠金镖’…” 忽然脸⾊一沉,纤手示处,一双⽩瓷酒杯,直向门外飞去。这突然的举动,引得所有在座之人,齐是一怔。数十道炯炯有神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朝向门外望去。 但门外空地,不见半条人影,一只⽩瓷酒杯,象是泥牛⼊海,无声无息。 齐子⽟嘿嘿一声冷笑道:“变的什么戏法啊,想骗…”一语未毕,忽听后面纸窗外“哎哟”一声。接着“卜通”一响,似是有人栽倒。 众人大惊,黑⾐孟尝柳庄先叫了出来:“啊!回旋手法,百步打⽳…” 原来红⾐妇少的那只⽩瓷酒杯,虽是从前门飞出,但她酒杯出手,运用了-种巧妙的回旋劲力,竟然绕至一匝,打中了潜伏在后窗之外的人。而这种运用回旋劲力,百步打⽳的奇绝武功,正是当年钟离云姬,独步武林的暗器手法。 所有座中之人,不噤惊讶迭起。 齐子⽟面⾊俱灰,黯然无语。 红⾐妇少缓缓站起⾝来,面向着贾羽伙,指着那窗户道:“小伙子,将他抓进来。” 贾羽侠道:“哦…”他口里应了-声,人却末动,而且満脸惊讶之⾊,呆呆地瞧着红⾐妇少,心想:“怪事,这种回旋手法,乃是我师门绝技她怎会的?” 红⾐妇少道:“小伙子,你瞧着我⼲吗?难道我脸上有花?” 贾羽侠道:“你你你…”红⾐妇少道:“我我我怎么?我叫你把那家伙抓了进来。” 贾羽侠心下十分不愿。但忽然心中一动道:“好的。” 当下他转⾝运掌.轻轻拍开窗门,接着两⾜一蹬,人已越窗而出。目光接处,不噤惊叫出声:“啊…”原来那个被-只⽩瓷酒杯打中了⽳道的,赫然是个黑⾐蒙面之人。 那人斜斜地倒在墙脚下,从那幅蒙面黑布上的两个小圆孔中,瞪着一只凶眼,仿佛一对铜铃。显然,他⽳道被制,心中甚是恼怒。 他⾝畔不远,撇下一柄特制的吴钩剑,在晓⽇映照下,剑尖暗蓝闪光。 贾羽侠心知此人,正是昨夜在那山神庙里避雨的五个蒙面人之一,当下微微一笑道:“请你进去。”他探臂-抄,抓住那人带,轻轻一把提了起来。 那人虽是⾝躯⾼大,贾羽侠提在手中,并无半点吃力之感。当下丹田提气,一纵⾝形,带着那黑⾐蒙面人穿窗而⼊,随手掷在地下,⾝形灵快利落。所有在座之人,俱都屏息静气,目光一接,不噤为之-呆。 黑⾐孟尝柳庄向红⾐妇少抱拳道:“夫人,此人是谁?” 红⾐妇少道:“不知道。” 黑⾐孟尝柳庄跨上一步,向那蒙面人道:“朋友,你到底是谁?为何蒙头盖脸?” 那蒙面人⽳道被制,口尚能言,厉声道:“你是谁?” 黑⾐孟尝柳庄道:“华山派掌门人柳庄。” 蒙面人鼻孔一哼道:“嘿嘿,一派掌门人。”眼珠一翻,接道:“你们打算把我怎样?” 美髯公欧午突然离席而起道;“祸福无门,看你肯不肯说实话。” 蒙面人大声道:“你又是谁?” 美髯公冷笑一声道:“阁下放明⽩点。” 蒙面人突然一声粲粲怪笑道:“对了,老子变成了阶下囚。” “阁下只要照直说来,我们并不难为于你。”黑⾐孟尝柳庄道。 蒙面人纵声大笑,声如夜枭道:“哈哈…不难为我?哈哈…要审问我?哈哈…照直说来?说什么?” “先报姓名,后叙帮派,再说来此⼲甚?”美髯公欧午道。 蒙面人冷哼道:“问得好多?” 黑⾐孟尝柳庄道:“阁下的意思是…” 蒙面人道:“报个姓名罢了。” 蹩了半天的金轮大侠齐子⽟,委实蹩不住了,突然一拍桌子.叱道:“兔崽子,谁跟你讲斤论两?” 蒙面人目光一抡道:“哦,是你?” 齐子⽟冷冷地道:“你认得本座?” 蒙面人道:“认得你背上三只轮子。” 齐子⽟昂然道:“那你是认得本座了。” 蒙面人道:“在江南一带,你小有名气,勉強够得上二流角⾊。” 齐子⽟大喝一声道:“兔崽子,你敢奚落本座?” 蒙面人道:“你凶什么?” 齐子⽟怒道:“本座要你招供。” 大步走了过来闪电伸手,直向那幅蒙面黑布抓去。 只听得那中年文士道:“慢点!”但齐子⽟出手如风,业已抓到那幅蒙面黑布之上。 陡觉指尖一⿇,登时五指头木然如僵,他大吃-惊缩手不及,叫道:“有毒!有毒!”连退了三步。 莲花一凤齐素素风一般扑了过来,叫道:“爹…”他门下四徒,东南西北四霸天,也不噤惊慌失措,齐是一呆。 只听那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子够本了。” 齐子⽟只觉一阵⿇木之感,迅速上移,片刻之间,已经⿇到了肘节,不噤心头一跳,厉声道:“兔…兔崽子,你…你说什么?” 蒙面人凶睛一闪道:“我说你死定了,半个时辰之內,便见阎王。” 齐素素大惊失⾊,指着那蒙面人道:“你…你…你胡说!” 蒙面人道:“女娃儿,快嫁人吧,你爹靠不住了。” 南霸天裴元绍刷的一声,拨剑在手,叫道:“我先宰了你!”倏地跨前一步,抡剑下劈!电光石火之间。 美髯公欧午厉声道:“不可鲁莽!”遥遥拍出一掌-股掌风,震得裴元绍剑势一偏,失了准头。 裴元绍呆了一呆,掉头问道:“欧掌门人,这是何意?” 美髯公冷冷道:“天下剧毒,必有解毒之药,你师⽗的命,当真不要了?”一语惊醒梦中人。 齐素素首先叫道:“快,师兄,他定有解药。”登时⻩山四霸天,一齐蜂拥而上,围住那蒙面人。 “兔崽子,快拿解药来!” “拿出解药来,就饶了你!” “不拿出解药来,看小爷把你分尸八块!” “快说,解药蔵在哪里?”只听你一言,我一语,气势汹汹,口沫横飞。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要解药吗?有有有,快拿只碗来?” 南霸天裴元绍道:“碗?为什么要碗?” 蒙面人-声冷笑道:“老子要撒尿!” 裴元绍怔了一怔道:“你在胡说什么?” 蒙面人道:“你不是要解药吗?喝了老子的小便一碗,剧毒立解。” 四霸天齐声叫了起来道:“你当真是不想活了。”顿时四剑齐举。 黑⾐孟尝柳庄沉声道:“你们想杀他吗,他此刻正是想死。” 裴元绍愕了一愕道:“他想死?他为什么想死?” 黑⾐孟尝柳庄先不答话,排开四霸天,向那蒙面人道:“朋友,我说的对不对?” 蒙面人道:“你说的?嘿嘿…”黑⾐盂尝柳庄道:“想死也不简单的。” 蒙面人道:“你待怎样?” 黑⾐孟尝柳庄沉声道:“朋友,你尝过错骨分筋的滋味吗?” 蒙面人似是吃了-惊,双目中凶光一闪,像死鱼的眼睛.笔直蹬着黑⾐盂尝柳庄。 显然,他早知错骨分筋的滋味.十分难受。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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