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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圣心劫 作者:高庸 | 书号:41124 时间:2017/9/18 字数:5929 |
上一章 第二十八章 蛛丝马迹 下一章 ( → ) | |
夕卸山,晚霞如火,映得山间林梢,一片⾎红。 山麓下静静放着一辆马车,车中空无一人,两扇车门半开半掩,垂帘破碎,斜挂在一丈外的树枝上。 这情景,像一幅意境残缺的图画,空车破帘,落寞荒林,显得十分悲惨和凄凉。 伍子英低头在车边转圈子,时而俯⾝察看车上零的⾜印,时而又仰面向天,从喉咙挤出几声充満追悔焦急的叹声:“唉!晚了!咱们来得太晚了…” 大牛远远靠在一棵树下,两只手不住捏着,愁眉苦脸不敢发出一声。 他心里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看见爷爷正在气头上,又怕失言惹来一顿责骂,是以死劲扭着双手,指节间“毕剥”直响,却不敢冒然开口。 伍子英即扫了他一眼,沉声叱道:“畜生,你倒很自在,秦老爷子他们但有三差两错,你也别想活着给伍家现眼了。” 大牛连忙低垂下头,嘟着嘴,喃喃嘀咕道:“又不关俺的事,俺又没叫他们跟人家打架,是他们自己要闹事,打不过人家,也不知道开溜,四五个人全化了灰,倒要俺见不得人” 伍子英原本怒火正盛,听了这些后,忽然心头一动,暗想道:是啊!我怎的倒忘了一点,明尘大师⾝为少林一派宗师,同行又有三四人之多,那老婆子再厉害,终不成把他们全化了灰,连一具尸体也不留下来? 意念及此,心境顿感一松。忙问道:“大牛,你说秦老爷子追下山来,曾见那断腿老婆子跟一个使剑的老前辈在动手,那时车中另有一人昏不醒,是这样么?” 大牛点点头道:“可不就是这样。” “你看那使剑老前辈的武功,比断腿老婆子如何?” “俺不敢说,看来竟像半斤八两,差不了很多。” “那断腿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除了一个人,只有两铁拐杖” 伍子英颔首沉思,心中又宽了几分,忖道:这么说,明尘大师等人有胜无败,他们离开此地,如非另有缘故,必然是追踪那断腿老婆子去了。但他们之中,既有负伤昏的人,为什么不留在车上,却要一起离开? 大牛见他点头沉昑,脸⾊和缓了许多,便壮着胆,叫道:“爷爷” 伍子英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唔!” “你老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蹊跷得,一时还看不出来。” “爷爷,俺却想到一些,不知对不对?” “噢?你且说说看!” 大牛精神一振,道:“依俺的主意,咱们别在这儿多耗时间,看来看去,除了破车,只有脚印,实在没有啥好看的。” 伍子英忽又脸⾊一沉,不悦地道:“那么你说该当如何?” “要是依俺说,咱们只向两处地方去,包准寻到秦老爷子他们!” “向哪两处地方去寻?” “第一是山丛里,第二是草堆里。” “胡说,你怎知他们会在那种地方?” “爷爷,你听俺说,俺有个道理在…” “什么道理?你先说出来。” 大牛抖擞精神,得意地说道:“俺想秦老爷子武功何等了得,那断腿婆子不过是个残废人,算她再狠,未必胜得了秦老爷子…” “晤!不错,爷爷也这么揣测。” “断腿婆子既然打不赢秦老爷子,一定开溜,她两腿都断了,平地上跑不快,八成向山里逃的多,所以,咱们先要到山丛里去找,包准一找就找到。” 伍子英细细一想,这话竟十分有理,那断腿婆子人单势孤孤,不敌之时,山中脫⾝隐蔵都比较容易,自是向山区遁逃的成份多些。 他真想不到大牛懵懂,居然能想到这一点,心中大感欣慰,笑道:“就算你说得有理,但你怎说又须向草堆去寻,这又是为什么?” 大牛嘿嘿笑道:“这道理就更简单了,那断腿婆子惯会使弄蜈蚣长虫,这几样东西,只在草窝堆里的地方最多!” 伍子英暗道:虽是傻话,不无道理,料不到咱们伍家大牛,今天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是以含笑问道:“照你这么说,那断腿婆子打不过秦老爷子,已经躲到山中去了,秦老爷子即使要追她,只须独自追去,为什么竟弃了马车,四五个人全不见了呢?” 大牛一怔,摇头摇道:“也许他们天生爱看热闹,想看看谁死谁活,俺却不大明⽩。” 伍子英-沉脸骂道:“才讲两句人话,又胡说八道了,现在且由你胡诌,寻不到人,那时自有你的罪受。”他口中虽然如此责骂,终于仍带了大牛,匆匆离开山麓,向山中搜寻而去。 祖孙二人离去不久,林中人影一闪,走出一个⾝材臃肿肥胖的老人。 那老人浑⾝锦⾐轻裘,着大肚子,蓄一撮山羊胡须,一派富贾模样,正是米仓双燕的师伯妙手左先生。 原来左斌自从宜城客栈追踪燕⽟芝东行,途中无意和华山掌门人“九指姥姥”尹婆婆相遇,暗中听窃,得悉中原七大门派各遣⾼手,意图追杀罗玑的消息,他一时心动,便暗暗蹑踪尹婆婆⾝后,无巧不巧,也到了大别山。 其间,伍子英和尹婆婆一番争持,他匿蔵林中,句句听在耳里,对于伍子英为罗家仗义执言,心中大感佩服,临时改变主意,又随着伍子英祖孙来到山麓。 这辆马车,他已是第二次见到了,不过,第一次因系蹑踪尹婆婆,对车辆并未留意,如今听伍子英祖孙二人谈论之言,却引起无限好奇来。 他疾步行到车边,俯⾝察看草地上那些零⾜印,凝思片刻,脸上陡然现出惊骇之⾊,低声道:“伍家祖孙真好糊涂,单看这车辆破残情形,已不难猜测车中人危急窘迫的处境,地上脚印,着靴处深浅不一,步法零,那用拐杖的却脚印力均,步步紧,显而易见,吃亏的决不是那断腿婆子,何况,车辆虽在,却无马匹,难道那断腿婆子一个人倒将两匹马都骑去了?” 他一面失声自语,一面展开⾝法,迅速无比地在十丈之內绕寻一周,目光触处,果然发现两行纷的马蹄痕印,遥遥循着山麓延伸远去。 这个发现,无异证实了他推想的正确事实恰好和大牛猜测相反,经过一声战之后,明尘大师等反而落败,仓皇夺马向北退去了。而且败退的方向,不是山丛里,更不是草堆里,却是沿山麓伸展的旷野。 左斌顿⾜叹息一声,迈步如飞跟着蹄印急追,绕过前面山脚,遥遥望见一片起伏的荒野丘陵,已属皖境地界了。 他略一思忖,迳自疾奔追去,因为这时⽇影已沉,夜暮将合,要是不能在⼊夜以前追上那两骑马,再等明天,势必更难赶上。 其实,他既不识得明尘大师,更不知道罗英和江瑶也在前面,只是从伍子英言谈中,被引发出一股強烈的倾慕之念,一心要看看那位“秦老爷子”究是何等人物。 疾奔约十余里,天⾊将暗,赶到一处临近山边的小村子。 那村子不过十来户人家,四周筑有围墙,想必是依山为生的猎户樵子聚居之地。 左斌看看自己一⾝锦⾐,只怕行止不便,解开⾐包,匆匆取出应用之物,就在山边施展易容秘术,那消片刻,已变成一个走方郞中模样,扬长向村中走去。 才到村口,果见一个茅草门外,系着两匹健马,几个村妇正围在一起低声议论。 左斌轻摇串铃,缓步而⼊,顿时引得村中群⽝争吠,那几个村妇倒头望见,个个露出喜⾊,叫道:“二娃子他爹,快出来,可不是来了救星了吗?” 茅屋里应声奔出四五名汉子,一见左斌,尽都⾼兴,其中一人忙上来,拱手道:“先生能治得奇难杂症么?” 左斌笑道:“在下自幼细习歧⻩之术,专为济世游历天下,⽇间在山中途,原意是来贵村打扰一宿的,难道村中正好有人染了病症?” 那人暗叹一声,点点头道:“真是太巧了,咱们村子里午后来了几位客人,老少五个,一口气病倒了两对半,半⽇不到,眼看都快不行了,先生务必要救救他们才好!”左斌暗吃一惊,道:“在这等事,大哥快带在下去看看!” 那人领着左斌,排众踏进茅屋,屋中光线暗,一灯如⾖,灯光下情景,使左斌骇然一惊,险些失声叫了起来。 茅屋不过七八尺宽广,中设一几,点着一盏昏⻩油灯,正中一列排着四张木榻,并卧着老少四个,面一只木椅上,却盘膝坐一个僧人。 那僧人合目跌坐,头上蒸蒸冒着⽩气,浑⾝僧袍,几乎被冷汗浸透,显然正在拼运內力,熬受体內沉重的內伤。 木榻上,却是两位气质⾼贵的老妇,另外两个少年男女,竟是罗英和江瑶,四人全都僵卧不动,气若游丝,眼看已离死不远了。 左斌认出罗英和江瑶,不期然机伶伶打个寒噤,当时便想认⾝进屋,不想脚步方动,那僧人竟霍地睁开两眼,目如冷电,遽然投注在他脸上。 左斌一只脚已经踏进门槛,被那两道満蓄威凌的目光一,突然从心底生出无限畏怯,慌忙又缩了回去。 那村汉低声说道:“大师⽗,这位先生医道极好,专治奇难杂症,小的请他来替各位把把脉,开帖药吃了,也许各位的病就好了。” 僧人目光流动,深深打量左斌一眼,嘴角一阵菗搐,浮现出一丝凄葳笑意,缓缓头摇,没有出声。 左斌连忙拱手低声道:“在下左斌,与罗少侠和江姑娘均有一面之识,大师⽗尽管放心,左某人绝无恶意。” 那僧人听了,好一会,才释然地点了点头,双目缓缓而合。 左斌⾝形一侧,跨进了茅屋,探手一搭罗英脉息,触手如抚炭火,鼻孔里同时嗅到一股恶臭,心头骇然一惊,赶忙又缩回手去。 那村汉焦急地问:“先生瞧瞧,还有救没有?” 左斌摇头摇,轻声说道:“他们个个⾝中奇毒,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可活,就算有大罗仙丹,也难救得活了。” 村汉惊道:“先生务必要行行好,好歹救救他们…” 左斌苦笑道:“我何尝不想救他们,但他们所中之毒,天下只怕无人能解…” 他说这话时,內心极为惭愧惶恐,暗想自己好容易寻到此地,若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自是问心难安,但他们俱被奇重之毒所伤,自己连毒物名称尚且不识,却又怎生救得他们? 左斌生平浪迹江湖,一向放不羁,但这一刹那间,竟感到肩头像庒了千斤重担般沉重,短短几句话,使他愧惑惶急,兼而有之,羞惭地垂下头去。 假如可能,他真愿以⾝体替他们死去,无奈连这点愿望,几乎也成了奢求了。 正在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喧腾的⽝吠之声。 那村汉方转⾝退去,左斌突然心中一动,伸手拦住他道:“慢一些,让我先看看是什么人?”一缩⾝,退到门边,偷眼望去,却见一个黑⾐老人,踏着草丛施施而来。 那黑⾐老人少说也有八旬以上,⾝上黑⾐衫着満头⽩发,益显得苍迈不堪,手上捧着一只瓦罐,遥遥向村口走来。 左斌才一注目,便发现一桩骇人怪事 原来那黑⾐老人所经之处,草木纷纷枯萎,竟像被烈火烤似的,留下一条数尺宽的通道,村中群⽝,一到距他五尺之內,突然都噤若寒蝉,夹着尾巴狼狈逃开,再也不敢走近。 黑⾐老头面含微笑,行到了村口,却不进来,只站在围墙边⾼声叫道:“有年⾼执事的吗?请一位出来说话。” 左斌见那黑⾐老人的怪异行径,不噤紧紧皱眉,低声对村汉说道:“这人十分古怪,你去招呼他时,千万不可说出这儿有五个病重之人的事。” 那村汉应了,匆匆出屋去,不想才走近黑⾐老人一丈远,黑⾐老人突然举手一指,大声喝道:“站住。” 村汉吃了一惊,怔怔站定,问道:“老人家何事莅临小村?” 黑⾐老人道:“没事,只是路过此处,想寻个地方休息夜一,明早便行,多拿银子谢你。”’ 村汉恍然笑道:“老人家敢情意在借宿,小村房舍还有空余,老人家只管随意夜一。” 黑⾐老人摇头摇道:“慢着,你别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我那住宿的地方,很不好安排,第一不能在人畜居住之处,第二不能在饮⽔泉井附近,第三不能在米粮菜肴存放之地,第四不能有窗孔通气的空隙,你能找到这种合适的地方吗?” 村汉听了怔忡半晌,苦笑道:“老人家怎的有许多忌讳?” 黑⾐老人道:“别问我原因,有这种地方,我便借住夜一,要是没有,宁可在山中露宿,你我无仇无恨,我不愿害你。” 村汉想了一会,道:“照你老人家说来,只有村后一间久已废弃不用的地窖,或许能够合用…” 黑⾐老人笑道:“有这间地窖,那是再好不过,就烦带路,一宿之后,必有厚谢。” 村汉惘地摇头摇,领着那黑⾐老人向村后行去,别说他一个本份村人猜测不透,连左斌久走江湖,听了这番话,也深感茫不解。 黑⾐老人遥遥跟在村汉⾝后,始终保持相距一丈以外,绕过茅屋时,突然鼻孔连耸,却步不前,喃喃道:“咦!这屋里什么东西?竟有这般异香?” 那村汉因有左斌嘱咐,只顺口笑道:“没有什么,老人家不必理会它!” 黑⾐老人点点头,又走了几步,蓦地停步,道:“不,这气味好奇怪,你别瞒我,屋里必然有甚不可告人的事故…” 左斌此时正贴门而立,听了这话,骇然大惊,慌忙提气蓄势而待。 黑⾐老人默然片刻,也就未再询问,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却漫声道:“是啊,何必耽误大好休息时光,天都快黑了!” 脚步声渐去渐远,隐约却又听得他悠悠念着:“毫鼓三声尽,西山⽇又斜,⻩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 那昑声森而悠缓,含意更令人心惊,左斌倾耳静听,忽然觉得混⾝⽑发,都竖立了起来。 但他苦苦思索,却始终猜不出这怪异的黑⾐老人是什么来历? 他为什么偏偏在这时赶来借宿?为什么指定要那种古怪的地方?为什么踏草立枯,⽝畜不敢接近?为什么又要念这首莫名其妙的诗句… 一连串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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