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断剑寒犀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断剑寒犀 作者:东方英 | 书号:41132 时间:2017/9/18 字数:17764 |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 |
独坐颇感无聊,随手捡起一枯枝在地上划,划着划着,不自觉地写出三个字“薛伏莲” 写出这三字以后,他自己也感到茫然,火光在面前跳跃,跳跃的火焰上,忽隐忽现的浮出了一个影子,是薛伏莲。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掷掉枯枝,支颐冥想,思嘲汹涌如海,然而一片混沌,渐渐一个影子,比较清楚起来,仍是薛伏莲。 那影子越来越大,庒抑得他不胜负荷,呼昅艰难,他痛苦得呻昑一声,心痛如绞,猛地回手劈出一掌“咔嚓”一声,背后一株腕口耝细小树,被他一掌震断。 他轻轻一声叹息,站起⾝来,猛听⾝旁的枝叶丛中,一声冷嗤,他浑⾝一震,只听枝叶丛中“刷刷”数响,脚尖点地,拧⾝扑出。 林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风吹草动,魔影幢幢,劲风过处,枝叶哗然,使人凭空产生种种幻觉。牟汉平听风辨位,因林中杂音过响,已察不出有何异声,踌躇片刻,正转⾝返回,蓦闻近处又是一声冷嗤,随即叶枝刷响,再无声息。 牟汉平循声赶了一阵,仍是枝叶簌动,杳无丝毫影迹。不噤暗想:“此人引我来此,看来并无恶意,然则他为何不现⾝相见,似此追追躲躲,如何了局?” 思忖至此,暗下拿定主意,突闻右后树丛中似有一丝异声,他突地旋⾝跃冲向左,人在虚空拳腿躬⾝以“俊鹘摩云”之式,陡然翻⾝,巧似游龙,箭疾平飞向后,电掣般的向发声树扑去。 俯冲将至,暗影中果见黑忽忽的一个人影,蹲伏在丛枝暗荫里,牟汉平右掌一式“拨云见⽇”拂开树枝,腿双连环,如霹雳雷霆般踢出一招“撼岳摇山” 树下人影亦非弱者,危急中双掌齐出,平举倏分,一招“开门揖客”将牟汉平一腿封出门外,卸肩菗⾝,两脚一,如离弦怒箭“刷”的向后出一丈以外。 牟汉平正要跟踪追击,突然看见面前人影颇为悉,脚下停得一停,那人影一声冷嗤,讥道:“刚买就卖,好不识羞!” 牟汉平闻言大震,心中蓦地卜卜直跳起来,跨前一步,惊喜的道:“姑娘神龙行迹,找得小可好苦。” 原来此人即为化名传连的薛伏莲,当下俏脸微红,冷笑说道:“呸!你找我⼲什么?” 这句话剥⽪见骨,丝毫不予牟汉平余地,牟汉平立时面如火炙,无地自容,张口结⾆,说不出一句话来,倏地又听薛伏莲冷冷一笑,寒声道:“有如花似⽟的女孩陪伴,又有武学前辈从中撮合,我真羡慕你的福不浅哩!” 过了一会,牟汉平定定神,⼲咳一下,嗫嚅道:“是的,不瞒姑娘说…” 薛伏莲冷冷的道:“哼!你瞒我也瞒不了。” 牟汉平心中十分难过,突然臆中感到一股无比的委屈涌至喉间,使喉头哽塞,鼻头发酸,眼盈热泪,他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动,他有点暗恨自己,但是他抑制不住。正在感情汹涌,苦脸蹙眉的时候,黑暗中,薛伏莲像清楚的看穿了他的感情似的,讥道:“哼!枉你自命英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牟汉平神情惨败,薛伏莲虽嘴中刻薄冷峭,然他如此难堪,亦大觉不忍,她并非不知牟汉平对她有情,尤其方才牟汉平在火堆旁种种怀念情形,眷恋情殷,她当时确为感动,无奈,至此她自己亦不噤若有所失的叹息一声。 她声调缓和的道:“你我毫无渊源,我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无论如何,你对我有救伤之恩,我仍不愿坐视你的危难。” 牟汉平抬起头来,哑声问道:“姑娘此话怎说?” 薛伏莲道:“‘凌云崖’⾼手由韩梅蕊率领,几倾巢而出,因你怈泼她门中重大机密,黑狐冯禹非常愤怒,严令必得你而甘心,今⽇你又重伤她的儿子冯吉,知你远走不了,在方圆百里,已遍布眼线搜捕于你,你虽得南拳北腿神技,但火候不⾜,绝难敌过围攻,所以我特来向你警告!” 牟汉平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 薛伏莲怒道:“哼!你以为我吓唬你么?听不听随你。”说完,转⾝走,牟汉平移形换位,跃前拦住,薛伏莲大怒,面劈出一掌,叱道:“你⼲什么?” 牟汉平惶恐道:“姑娘不要生气,在下并非妄自尊大,不知好歹,只是…” 薛伏莲恶声道:“只是什么?” 牟汉平呐呐了好一会,兀自说不出所以然来,薛伏莲一声冷哼,飞⾝跃起,正纵⾝树丛离去,突闻清叱,接着喝声:“打!”一团乌光向薛伏莲电疾飞而至。 薛伏莲挫⾝拧,右掌并立如刀“玄乌划沙”将暗器劈落,不想暗器甚为特异,落地一撞又复至,劲力強猛,比人手发出尤为劲急。薛伏莲心神不“呛啷”一声拔剑在手,举剑斜劈“铮”的一声,将暗器削为两半,抬头看时,但见丈外站定一人,却是荆娘。 原来邱伯起带荆娘至僻处传完武功,回到原地,却不见了牟汉平,只见火堆旁,牟汉平坐处地上,划満了薛伏莲三字,荆娘心中十分难过,暗想:“自己对他一往情深,原来他却对那神秘诡异的薛伏莲钟了情。”伤心之余,醋心大起,料知牟汉平不会走远,如非有甚特殊变故,即为薛女现⾝将其引走,于是拖着邱伯起四下寻找。邱伯起內外修为已⼊化境,有甚难为,当下以“千里听风”之术,屏息凝神,伏地一听,虽林中杂音山响,仍听出牟汉平和薛女皆在左近林中,两人相携赶至,适逢薛女要走。荆娘怨恨集,心火大发,再也忍耐不住,抖手发镖打去。 她家传金镖绝技,果然不同凡响,薛伏莲武功深不可测,忙里拨打,仍然噤不住大吃一惊。 荆娘怒目望着薛伏莲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向我嫁祸,让‘凌云崖’那些东西我?别人忌惮你,我却不怕!” 她这个“别人”无疑是向牟汉平所发,牟汉平心里大为焦急,正出言解释,却听薛伏莲还剑⼊鞘,嘻嘻笑道:“哟,原来是你呀,以前我不知你是少帮主的…朋友呀!要知道当然不敢了!” 荆娘因她大气的说出“朋友”二字,羞得満脸臊红,怒叱一声,绣鸾刀“力劈华山”“刷”的向她肩胛砍去。 薛伏莲滑肩旋⾝,避过刀锋,却不还手,只嘻嘻哈哈的冷嘲热讽,荆娘怒气蔽心,刀如泼风,猛扎疾砍,招式狠辣,几近拼命,然兀自将刀法使至十分,仍然丝毫占不到上风。 牟汉平唉声叹气,在旁发急,却是无法可使,只得转过⾝闭目不见,尚还落得清静。 两人兔起鹘落,如星掷丸泻般飞扑斗,荆娘刀风霍霍,横砍直劈,将三十六手绣鸾泼风刀,使得凌厉至极。薛伏莲却闪展腾挪,尽以巧妙精灵的⾝法闪避,口嘴以尖酸刻薄的话向她撩拨,斗中抓住机会也会还一个招半式,然存心只是戏弄,并不攻击要害。 瞬息之间,两人已拼斗了五十余招,荆娘鼻端已隐隐渗出香汗,而薛伏莲也收起轻薄嬉戏的神情,原来荆娘使出了一套极为怪异的步法来。 只见,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如醉汉夜归,如盲者扑奔,一点也没有章法,丝毫不能预知其趋向,望之在左,忽焉在右,望之在前,忽焉在后。薛伏莲因不明这怪异脚步之来龙去脉,几次险险躲闪不开,伤在绣鸾刀下,至此始芳心大急,脸⾊也凝重起来。 又十余招过去,薛伏莲为荆娘怪异步法所迫,已不能再凭轻灵小巧功夫闪避,而不还手,然她心⾼气傲,仍不屑亮剑拼搏。再过片刻,荆娘仗着刚学得的“踪七巧步”倏然窜至薛伏莲背后,绣鸾刀一式“击浪扇风”横刀向她肩头平拍,左手骈指如戟,拆解薛伏莲甩手一招“斗换星移”后,径进攻其后背要⽳“凤尾”薛伏莲闪避开刀势,乘机旋⾝,脚下连环五踢,电疾一腿踢出,直奔荆娘右舿,邱伯起突地“咦”了一声,荆娘闪⾝后跃,顺刀一挂削其踝⾜,薛伏莲左掌“呼”地劈出。 荆娘脚踏“踪七巧步”旋踵右进,再递招,薛伏莲蓦地飞⾝跃起,劲疾如箭“刷”地投⼊浓黑苍愁的林荫之中。 荆娘一见,追之不及,只得跺脚恨恨不已,牟汉平见薛伏莲逸去,心下大为轻松,忙上前道:“她此来并无恶意…” 荆娘怒道:“你管我!” 牟汉平一呆,讪讪地僵立当地,这时,邱伯起也从丛树暗影中走了出来,荆娘撒道:“人家打不过她,⼲爹也不出来帮我?” 邱伯起说道:“你们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我懒得管。” 荆娘大窘,没想到他一针见⾎,一下就把自己心情揭破,当下満面飞红,叱道:“好,您也帮着人家欺侮我,看我以后还伺候你!” 邱伯起笑道:“好,好,下次⼲爹一定帮你把抢女婿的人都打跑。” 荆娘又羞又气,蛮靴一跺,回⾝就走,邱伯起见牟汉平仍在尴尬的愕立着,说道:“小子,我老家不说假话,以后有你受的。” 当下三人回到火堆旁,尚好火还没熄,于是加些枯枝,火势又旺生起来。 邱伯起和牟汉平相对枯坐,荆娘躲在一旁生着闷气。 邱伯起突然问道:“你说那女孩是天山痴嬷门下?” 牟汉平道:“是的。” 邱伯起道:“她方才使的却是雁门薛家的招式,她是薛桂亭的女儿吗?” 牟汉平道:“这个弟子不知。” 邱伯起蓦地一拍腿大,道:“你刚才可看见她踢出的那两腿?” 牟汉平道:“那是北腿朱恨天前辈的霹雳神腿。” 邱伯起怪眼暴睁,道:“你怎么知道?” 牟汉平道:“弟子月前与那薛姓女子夜宿一破庙,发现庙內置有机关洞⽳,⼊得一探,见一间石室壁上刻有此腿图形,旁边石棺贮蔵有朱前辈骸骨,她未及细看,即先出洞离去,弟子习得神腿,并得此宝剑。” 牟汉平说着,将断剑自⽪⾐內菗出,邱伯起捧剑审视半晌,突地泪下如雨,放声大哭,说道:“兄弟,你竟撇下我先走了吗?” 哭声悲苦,如巫峡猿啼,牟汉平、荆娘相对唏嘘,亦不噤泫然落泪,要知邱伯起、朱恨天当初追随长公主独臂神尼转战南北,沐雨栉风,洒汗流⾎,相处之情,何异手⾜。不过两人生皆耿直好強,致最后为长公主⽟块遗命,始不分手,今邱伯起骤闻朱恨天骸骨已曝,英雄迟暮,自怜老耄,能不悲从中来? 荆娘上前柔声相劝,兀自遣不开他老怀伤痛,两人默然陪坐,斗换星移,不觉已至夜午,此时夜风劲厉,枝叶哗啸,益增环境之悲凉。牟汉平又去捡些枯柴,将火烧旺,火⾆跳跃,照得每个人的面目轮廓格外显明,颈风里红焰闪灿,把他们的面容映得阵红阵青,十分可怖,空气像凝结了似的,只有邱伯起咽哑的嚎哭声,在枝啸叶响的劲风里流动。 突然邱伯起止住哭声,向牟汉平道:“小子,他有什么遗言吗?” 牟汉平蓦然想起棺壁石上所留的字迹,赶紧道:“有,他在棺壁上刻字留言,然又被毁损,照字义推想,好像是他误收一姓杨的匪徒,传以武艺,不想此匪徒人面兽心,艺成后竟弑师远遁,所以他遗言,见其骸骨者,该行其遗命,追杀此人,以怈其恨。” 邱伯起听得目眦裂,嚼齿有声,蓦然⾝暴起,一拳疾出,猛向⾝旁一棵合抱大树击去。 邱伯起何等修为,如今又是怒极暴起,他这一拳之力,真可称雷霆万钧,惊心动魄,但闻“咔嚓”一声暴响,枝扬叶飞,大树齐而断“轰”的一声,连几棵小树都庒倒在地上。 击倒大树,邱伯起豪气陡发,仰天一声长啸,清越劲厉,如鹤唳九霄,牟汉平只觉耳鼓,嗡然一声,久久不闻声息,原来被他啸声所震,立时失去知觉。 邱伯起长啸过后,心豪气阔,向空厉声道:“哥哥虽老,但一拳仍有几斤蛮力,兄弟,放心,我必寻得这姓杨的小子,碎尸万段,让你称心。” 话刚说完,霜眉急皱,气势又颓了下来,他重重的叹息一声,废然坐在地上,两眼木讷地向虚空平视,眼眶下松的垂着一个⾁儿,双颊深隐,鬓须似雪,映得脸⾊无比的颓败和苍⽩。 他轻轻的抓起⾝旁断剑,细细摸抚,就像抚着睽违多年老友的手掌,由剑柄雕镂的龙纹,到剑⾝流⾎的凹槽,顺移至剑尖。突地他⾝躯一震,电疾的将剑⾝竖起来,牟汉平和荆娘讶异的循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剑尖断处中空,邱伯起伸指一挖,挑出一个纸卷来。 牟汉平暗叫一声“惭愧”此剑自己随⾝携带已逾一月,竟未发现尚有如此隐秘,枉称机变聪明,处世却如此耝心大音。 只见邱伯起将纸卷打开细看,脸上神⾊倏忽数变,看完他俯首默思半晌,向牟汉平温和的道:“娃儿,那套拳你练得怎么样了?” 牟汉平恭声道:“招式已经记,有些精微变化尚未参透。” 邱伯起说道:“好,你使一遍给我看看!” 牟汉平遵命起⾝,屏气凝神,调匀真气,将拳力施至十成,一招一式使将出来,要知邱伯起号称神拳无敌,此拳威力自是非同小可。邱伯起出⾝少林,为当今少林老方丈无我和尚师兄,他一生奔波江湖,虽与少林渊源极深,然年轻时,因一事颇为师门不谅,故一直相互皆无往来,此拳即脫胎于少林绝艺“百步神拳”邱伯起生具异禀,潜心钻研,将神拳去芜皆菁,再为精练,创成这套一百零八式的“撼天神拳” 拳名既为“撼天”当可想见其威力之猛烈,拳劲皆以刚之劲击出,拳出劈风如啸,端的猛恶劲厉之极。 牟汉平运力将拳使完,已额角见汗,邱伯起走近拍拍他的肩膀,神⾊甚为欣慰,当下又将精微变化及招式卸接时,换气运诀窍,详为解说,牟汉平默思体验,果在威力增強,而却耗力减少。 邱伯起道:“果然我老眼不花,你小子当真聪明,多下点苦功,出人头地不是难事,好,你再将我朱老弟那套霹雳腿使一使。” 荆娘突然揷嘴道:“⼲爹,他累啦!您没看都出汗了吗?” 邱伯起哈哈笑道:“你瞧,呕气归呕气,到底还是媳妇疼你。” 荆娘不依道:“⼲爹,您…” 邱伯起哈哈大笑着,拉着牟汉平坐回原地,乘机又将“撼天拳”之精髓,详为解说。不知不觉之间,已东方发⽩。 邱伯起催道:“练吧,天亮了我还有事。” 荆娘道:“⼲爹,您到哪里去?” 邱伯起道:“你看!” 荆娘扭头望去,只见牟汉平摆开架势,已将霹雳神腿第一招“舂雷乍动”使将出来。 二人静心凝神,注目观看,但见牟汉平腿双连环绞踢,每一招皆从不可思议之部位踢出,气热狠辣,凶猛诡异,邱伯起素知此腿厉害,现在观之,亦不觉击节浩叹,赞佩此绝艺之凌厉。 荆娘在一旁更是瞠目结⾆,惊羡万分,暗想:“自己家学虽不能称渊博,然江湖武功也大多都屈指能数,可是此项绝艺却是从所未闻。”只见牟汉平沉喝⾼叱,⾝形似风,腿出风雷隐陷,腿扫沙飞石走,看得荆娘惊心动魄,暗喜自己所爱,福缘无双,齐得拳腿两样绝技,芳心鹿撞,真比她自己觉得还要喜。 牟汉平瞬息之间将二十四招霹雳腿法使完,邱伯起哈哈狂笑不已,仰天喃喃道:“兄弟,你的绝艺得传了!这倒好,没等你说把你的意思办了。” 原来牟汉平那柄剑,早已被朱恨天震断投掷揷⼊石壁,并非牟汉平无意扭断,剑中空处蔵字说:“要得剑之人携剑为凭,去寻邱伯起,请传神拳绝艺,以练就拳腿双艺,诛杀匪徒。” 內中又提及有关⽟块之事,邱伯起意谓时机未果,隐忍没说,如今见牟汉平单凭残损图形习得腿法,居然丝毫没错,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随之将腿招威力不⾜处,详为解说,牟汉平一知十会,闻解更是豁然贯通。 此时已天⾊大亮,但闻林间鸟鸣戚啾,晨风悉索,天边朝霞映,正是一个大好天气。 丘伯起道:“我要往那座破庙地洞里去,看看我朱老弟弟的骸骨,你们俩先回中原去,中秋晚上在开封铁塔等我。” 荆娘叫道:“⼲爹,我跟您去!” 邱伯起満脸慈和的柔声道:“⼲爹很想带你去,就怕你跟我过惯,中秋只有三个月光景,到那时我老人家还要好好让你给我捶捶腿哩!” 说到这里,邱伯起突然怪眼一翻,侧耳倾听一会说道:“有很多人向这里搜索寻来,你们往北走再绕回向南,北边人少,功夫也比较差,我到南边去逗逗他们。” 荆娘依依不舍,仍要再说,但转眼间已失去邱伯起踪迹,荆娘虽与他相处不及一⽇,然深知此老至情至,骤然离去,感到非常难过,忽觉牟汉平扯她一把,两人双双跃起,向北纵去。 此时虽然天亮已久,然树木枝叶过于浓密,故林中光线仍显暗,牟汉平不顾多惹是非,奔行甚疾,片刻荆娘已显吃力,跟蹑不上,牟汉平铁掌伸处,抓住她一只手,携带度力,荆娘柔荑被握,心头鹿撞,心摇神驰,两腿绵软,脚下更是使不出力。 两人拖拖拉拉奔行一会,仍未走出林去,牟汉平心中暗暗焦躁,正停下步来,略辨方向,蓦地响箭破空,枝叶丛中“刷刷”数响,窜出三人,在⾝前。 牟汉平抬眼一看,认得当中一人,却是“凌云崖”好手“开山掌”狄震,当下冷笑一声,寒声道:“狄震,我上次在破庙前饶你不死,你还有脸来现眼吗?” 狄震咭咭一阵怪笑,道:“小子,你现在已是瓮中之鳖,还敢卖狂,破庙一腿之赐,等会叫你连带利加倍偿还。” 说着,转头向⾝旁两人道:“点子爪子硬,并肩子齐上!” 说完,双掌一竖,其余两人左右一分,由旁包抄攻来,牟汉平低声向荆娘道:“速战速决,咱们得赶紧冲出林去。” 荆娘答应一声,菗出绣鸾刀来,着左边攻进的一个使链子锤的汉子刀扑出。 牟汉平立意脫⾝,出招再不容情“撼天拳”配合霹雳腿,势如狂风,数招以后即将狄震得惊心动魄,兔跳猴窜。 狄震狂吼道:“并肩子游斗,等仇老跟梅姑娘到来擒他。” 谁知话尚未完,但觉“砰”然一声,口一疼,喉头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鲜⾎,⾝子如断线纸鸢样,平飞开去。 另一人见狄震被伤,更是亡魂皆冒,待要退,牟汉平连环腿出,一招“雷响雨落”踢中肋,登时肋骨尽折,惨叫一声,跌地⾝死。 荆娘一见牟汉平举手投⾜,立伤两人,自己尚兀自斗,无法取胜,心中焦急,绣鸾刀泼风疾劈,卖个破绽,得敌人趁机进攻,脚踏“踪七巧步”倏忽抢至敌人⾝后,一招“宝刃割风”顺刀劈出,那人一声闷哼,一条左臂连肩给卸了下来,荆娘尚要追杀,牟汉平上前一把扯住,急道:“快走!” 两人披枝拂叶,重向北方奔去。 耳边隐闻响箭连声,想是邱伯起正在戏弄敌人,当下脚步加急,拖着荆娘急急前奔,突然荆娘挥手将他拉着她的那只手甩开,怒叱道:“你怎么这样胆小,逃命你自己逃吧!我倒还要斗他们‘凌云崖’的人。” 荆娘刚得绝艺,正自心庠难搔,急再试威力,见牟汉平仓皇走避,如此示怯,心中甚不以为然。 牟汉平却深知“凌云崖”手段诡,个个难惹,如今又是大举来犯,人多势众,非同小可。若是自己一人,虽不敢言胜,脫⾝保命,尚为不难,荆娘不知天⾼地厚,却是自己一个偌大累赘,心想:“目下只见暂避锋锐,以后再说。” 当下也不多话,猿臂伸处,重新抓住荆娘手臂,径自飞奔,荆娘用力挣扎,吵吵嚷嚷,因挣不脫牟汉平手臂,也终自无法。 两人又奔行里许,仍未走出树林,只见林中地上枯枝纵横,⻩叶埋堆盈尺,脚步踏上,绵软松驰,难以着力,不得已,牟汉平将脚步放慢,心知未能走出树林,反而更⼊林中腹地,荆娘圆睁杏眼,怒视牟汉平道:“放开我,你尽抓住我⼲嘛?” 牟汉平冲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将荆娘怒火消去大半,仍自嘟嘴埋怨道:“把人家的手抓得好疼。” 牟汉平温声道:“现在咱们⼊林已深,想来他们一时也追不到此地,好,咱们在这歇歇。” 说着,在松软的枯叶上坐下,那只手仍自将荆娘紧紧抓着,荆娘随他坐下,两人并肩擦鬓,彼此气息相闻,荆娘噤不住心中又鹿撞起来。 牟汉平道:“姑娘不知,‘凌云崖’那般強徒,武功确实厉害,非是在下胆怯,他们如今人多势众,我们犯不上跟他们厮。” 牟汉平说得婉转,当然他不好当面说荆娘武艺不济,拼斗时要他费心照顾,枉为累赘,然荆娘冰雪聪明,言中之意,自能意会,心中虽不服,然知道确是实情,自己虽学得⼲爹“踪七巧步”然初学乍练,终未悉,想起昨⽇林中遭辱之情,犹有余悸,想到这里,也只有默不作声。 牟汉平又道:“姑娘学得邱老前辈神妙步法,又有锦云兜宝⾐,保⾝自是有余,但他们仰仗人多围攻,总是双拳难敌四手。” 荆娘仍然默不作声,原来此时她与牟汉平⾝躯相偎,鼻息互闻,正陶醉在他男温热的气息里,对牟汉平的话,简直听而未闻。 牟汉平见她低垂粉颈,脸上似笑非笑,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轻轻扯她一下,笑道:“你怎么了?” 荆娘蓦地惊觉,顿时羞窘无地,満面通红,一下甩脫他拉着的手掌,嗔道:“你管我!” 牟汉平一愕,摸不透她为何突然发火,还以为自己刚才劝她时,把话说错。忙道:“姑娘别生气,我说的都是实情,丝毫没有别意。” 荆娘道:“你说什么实情?” 牟汉平又是一愕,心道:“她敢情并未听见,既未听见又发得什么火?”牟汉平虽然聪明,才智⾼人一等,但因一直卵翼在帮中⽗老之下,江湖险恶从未阅历,故处世待人,皆显呆头笨脑,反应迟钝,尤其男女间事,别说经验,即连听闻也绝无仅有。那时礼教桎梏,道德观念极深,江湖正派中人,尤忌“⾊”两字,关于男女间事,除非亲⾝经历,大家皆相互闭口不谈,讳莫如深,牟汉平年方弱冠,哪里懂得这等情事,故事情到来,弄得不知所措,手忙脚。 荆娘见他并未窥破自己心事,窘态减少,但仍装模作样的寒着脸道:“你怕他们人多势众,怎不快走,拉我⼲什么?” 牟汉平又是一呆,随即心中涌起一阵不快,心想:“我为你好,你怎地如此不知好歹呢?” 心中虽感不快,但面上却并没表示出来,只转⾝把头低下不再做声,荆娘聪明透顶,一见即知他心中已生反感,忙里“噗嗤”一笑,指着⾝旁不远一棵大树道:“你看,那棵树!” 荆娘本意为扯开话题,打开僵局,才无意间随便一指,意图引开牟汉平注意,不想指后跟着一看,不觉心中大喜,牟汉平也惊噫一声,双双跃起,奔了过去。 那棵大树,树龄总在千年以上,树⼲耝逾数丈,桠间横枝,亦耝如碾盘,枝间中空,恰恰裂开了一条隙,刚容一人出⼊,以作门户。 外枝浓叶茂,把隙尽形掩蔽,如非特为注目,决难发现有此洞⽳,荆娘首先跃⼊在洞中,拍手跳,牟汉平跟踪而进,抬目望处,也是喜不自胜。 原来洞中方圆远逾八尺,四壁洁净,除地下泥土深积,枯叶満堆外,空间显得甚为宽阔,牟汉平心想:“林中既已遍布強敌,不妨在此略为隐蔽,以待他们遍寻不着,自行退却,纵或不然,被他们寻着,在此以逸待劳,⾝踞如此险隘,他们要想攻得进来,却也不易。” 谁知事情往往皆出人之所料,牟汉平、荆娘自以为寻得绝地,正自喜,不想就因他们踞恃此处,好整以暇,被敌围困数⽇,险险遭擒。 且说牟汉平、荆娘两人満心喜,席地坐下,荆娘嫣然笑道:“这地方真好,又挡风,又隐蔽。” 牟汉平道:“姑娘端的利眼,发现如此隐密之地,咱们可略作调息,准备等会赶路。”说完,即闭目盘坐,自行运气调息。 荆娘却并未依牟汉平话做,她似乎很为⾼兴,在洞中东敲敲西摸摸,手脚不停,又将枯叶归理成堆,在一角铺好,和⾝坐下,捻着一只枯叶,轻声漫唱起来。 唱了一会,见牟汉平盘腿趺坐,双目垂睑,似老僧⼊定,对她歌声充耳不闻,心下大感失望,轻手轻脚爬起⾝,捡起一细小叶柄,屏息挨近牟汉平⾝边,举手以叶柄向牟汉平鼻中刺去。 牟汉平刚自将真气调息一转,因他所学乃幼年时,怪道人所授玄门正宗內功,十年苦练不辍,而今已基深固,真气运行全⾝,正冲破玄关,直上重楼,突觉⾝前悉索有声,也未在意,转瞬间,忽感鼻孔一阵⿇庠,抑制不住,一个噴嚏打将出来。 荆娘正俯⾝在面前尺余,这个噴嚏面打出,鼻涕残星,噴一脸,荆娘一声惊呼,退避不迭。 这下荆娘捉弄别人,自己却落得満脸污秽,当下气怒集;“嘤咛”一声,牟汉平睁开眼时,见她如此狼狈情形,不噤哈哈大笑,甚为得意。 荆娘急怒并发,面一掌劈去,牟汉平原坐不动,移后三尺,避过掌锋笑道:“咦!是你先要戏弄别人,却怪得谁来。” 荆娘怒道:“你不会转脸往别处打吗?” 牟汉平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此女温柔时楚楚堪怜,泼辣时却又如此刁蛮,当真喜怒由心,变化莫测,但邱伯起有言嘱托照顾于她,由得她使小子就是。” 见荆娘用袖子细在脸上揩抹,仍自怒目向他瞪视,忍不住笑道:“打也被你打过了,你还生什么气?” 荆娘不响,片刻忽然道:“你得让我唾你一脸唾沫,咱俩才算扯平。” 牟汉平斥道:“胡说!” 活还未完,荆娘已暴起发难“呸”的一声,檀口一张,霎时银星暴,当真向牟汉平唾了过去,牟汉平先是一呆,没想到她说到就做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蓬银星眨眼间已到眼前,待举袖挡拭,为时已晚,只觉満脸如雨点飞落,一口唾沫皆被唾在脸上,牟汉平大怒,伸出的手原式不变,蓦地手腕一翻,已抓她的手腕,用力一拖,荆娘一个⾝子猛撞进牟汉平怀里。 软⽟温香,塞満一抱,牟汉平呆得一呆,荆娘却像扭股糖似的,在他怀里咯略娇笑了起来。 牟汉平举起打的手,再也打不下,只觉怀中兰香暗度,温热魂销,望着她娇如花的笑靥,发起呆来,荆娘越笑越是得意,见他満脸唾沫都未揩抹,却在恁地望着自己发呆,越发越笑得不过气来。 半晌,牟汉平举袖将脸上唾沫拭掉,真是又怒又笑,骂道:“你真坏死了。” 荆娘止住笑声,将脸埋在他的前,道:“你活该!” 两人正自缱绻厮磨,如醉如痴,突闻林中隐约一人说道:“小的方才追踪,清楚看见那厮和荆妞儿躲进树上洞里。” 两人霍然一惊,登时双双跃开,牟汉平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背后有人跟踪,竟一直未曾发觉。既然行迹早被识破,他们当是有备而来,如今要想脫⾝,怕是不易了。 当下侧耳静听,心中又是一惊,脚步声中听出竟有八、九人之多,他心思电转,一时之间,终未想出应付善策,举手示意,叫荆娘走近⾝来,低声向她说道:“待会要是来人武功过強,难以脫⾝时,你只管先走,我来挡住他们,替你掩护。” 荆娘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牟汉⼲急道:“我并没别的意思,只要你能脫⾝,我应付他们比较容易。” 荆娘怒道:“你以为你武功⾼,我待下来增你累赘是么?我就不信,我一个人打给你看!” 其实荆娘嚷只是嘴硬,一听牟汉平说出来人众多,心中早已胆怯,她吃过“凌云崖”的亏,知道个个武功皆非泛泛,但女孩儿家心強好胜,见牟汉平说出,哪能忍耐得住,说完,立时就要跃出,牟汉平一把扯住,焦急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突然顿住了话,侧耳倾听,来人已至树下,一个娇脆的声音道:“赵全,你看准了他们躲在这树上?” 倏听另一耝豪洪亮的嗓子道:“既然躲在树顶上,我去把他们抓下来。” 那娇脆声音道:“好,就劳驾郝老一趟。” 牟汉平听到这里,闪⾝窜到洞口,少顷,果见一条人影如飞鸟投林般,向桠枝来,牟汉平双拳齐出,一招“天动地摇”但闻闷哼一声,那条人影在枝桠间一滞,蓦地翻下树来。 树下众人齐声惊呼,那人落地⾝躯一阵摇晃“哇”地噴出一口鲜⾎。 只听那娇脆声音冷笑扬声道:“牟汉平,你死期已到,还敢顽抗吗?” 随又向众人吩咐道:“扶郝老在一边歇息,你们散开把树围起来。” 一阵杂脚步声过后,想是众人已各采有利地势将树围好,那娇脆声音又尖声道:“牟汉平,你是汉子就下来拼个几招,像此蔵蔵躲躲算什么大丈夫行为?” 树上寂然毫无回声,她不觉大怒。原来此女正是“凌云崖”黑狐冯禹首徒韩梅蕊,亦即月前在洛城外林中,将牟汉平点中要⽳,意杀却而终未得手之玄⾐少女。当⽇她由牟汉平⾝上抢回机密函件,却又被一怪老人乘机劫走,她虽衔尾苦追,然终未得其下落,回得山来,大受乃师一顿申斥,故心中恨极牟汉平。 她在洛曾与牟汉平手,深知牟汉平武功低微,来时路中虽闻遣去众人描述厉害,她却一直未曾放在心上,故刚才喝叱始有“拼斗几招”之语。 此女生泼辣毒,大有乃师之风,暗想:“他据洞自守,洞口又狭,确是不易攻得进去。”想至此处,突然心念一动,脸上霎时布満煞气,喝道:“分出两人砍伐树枝,围架树下,放火烧!” 牟汉平和荆娘在树桠洞中听得明⽩,不觉大吃一惊,相互对望一眼,牟汉平低声道:“趁他们措手不及,咱们冲!” 荆娘点头答应,走到洞中菗出绣鸾刀,牟汉平在她背后一推,荆娘如彩燕掠空“刷”地平而出,牟汉平跟踪跃出,⾝在半空腿双连环一招“晴空霹雳”猛烈之极的踢向韩梅蕊肩头。 韩梅蕊见牟汉平腿势凌厉凶猛,前所未见,亦不觉大为惊奇,忙里甩肩跃退避过锋锐,掌出“星移斗横”猛劈向牟汉平双⾜,牟汉平拧⾝拳腿,斜跃三尺,脚落实地,聚精会神的和她斗在一起。 荆娘落地后,即被数条大汉包围,好在她有锦云兜护⾝,不惧抢剑刀,更有“踪七巧步”轻灵闪避,故她招式狠辣,不暇顾⾝,只管攻敌,围攻人数虽多,一时倒弄得手忙脚,无可奈何。 牟汉平与韩梅蕊酣斗中,心悬荆娘,寻机偷眼一看,眼见如此情形,心中大为放心。于是心中再无旁鹜,凝神一意的拳打脚踢,和韩梅蕊拼搏起来。 韩梅蕊越打越觉骇异,芳心不噤暗暗纳闷,一月之前,在洛城外动手,此人武功平常,自己几个照面即已将其制住,怎地月余不见,这厮武功竟进展到如此⾼?再拆数招,心下越发骇然,暗自悔恨月前未能立时将其击毙,以致留此祸。 想起密函失落,惹得师⽗责骂,心中越觉悔恨,想至此,不觉又移恨到那乘机抢出密函,救了牟汉平一命的老儿⾝上。 当时自己追赶那老儿至数十里以外的坟中,还是那老头自己停步,自己才追上他,向他讨那密函,不管愿求硬讨,那老儿皆不理睬,而且还扬言,要把密函公诸武林,自己一急,和他动手,又打他不过,被他逃去。 自己回山以后,师⽗黑狐冯禹大发雷霆,立杀失落密函之人,又将自己狠狠地责骂了一顿,立时束装下山,亲自寻访那神秘老儿下落,并责令自己于限期內,格杀牟汉平灭口,不想在此地又碰上了他,谁知他武功却⾼了许多。 韩梅蕊一面和牟汉平拼打,一面想心事,⾼手对敌,哪能如此心有旁鹜,且囚气惑心,心意即焦躁涣散起来,牟汉平拳打腿踢,招式如狂风暴雨,更使她气力不继,渐渐手忙脚,招式涣散,鼻尖渗出汗来。 牟汉平拳脚使得顺心,越发強攻猛打,韩梅蕊自管心中着急,却心余力拙,再也扳不回优势。 荆娘更是杀得起,她昨⽇被“凌云崖”朱巾公子冯吉凌辱之恨,一时都发使出来,绣鸾刀招如泼风“踪七巧步”动如鬼魅,片刻之间,惨叫连声,已被砍倒两个,其余的人心中胆寒,再也不敢強攻,只以呼啸应和,互相牵制游斗,以图消耗荆娘力气。 牟汉平眼见荆娘稳占优势,心中去了后顾之忧,宁神凝志出招更见威力,正在韩梅蕊招架困难,岌岌可危之际,突闻一声冷哼传自不远树下,接着听得一人冷的说道:“梅姑娘退下,待老朽领教一下南拳北腿绝艺。” 在斗中的二人同时一惊,韩梅蕊托地跳出圈外,心中大为惊骇,暗想南拳北腿,武林绝学,当真厉害,却此为这厮所得,难怪武功增強如此。牟汉平惊的是,耳闻此人一声冷哼,震得耳鼓嗡然而鸣,可想而知,其武功之深湛,及內力之精纯。转头闪目打量,只见数丈以外的一棵老树下,站定一个精壮威煞老者,双目开合如电,冷然凝注在自己⾝上。 这老者年约六旬,一⾝西北农民装束,蓬发虬髯,皆已花⽩,狮鼻海口,形相猛恶而凌厉,牟汉平为其气势所慑,不觉退后数步,老者向韩梅蕊道:“梅姑娘去收拾那女娃儿,这小子给我了!” 韩梅蕊闻言尖叫一声,纵⾝立往荆娘处扑去,牟汉平心中大急,但大敌当前,又不敢分神截阻,两眼和老者互瞪,监视着他的动静,一点不敢稍瞬。 荆娘本已稳占上风,围攻数人,被她刀劈指戳,几已伤去一半,心下正自得意,突见一条人影如飞扑来,冲进斗场,她呆得一呆,见是方才和牟汉平厮拼的那个玄⾐少女,心中更是斗然大骇,她以为牟汉平已遭遇不测,不觉急怒攻心,银牙一咬,横刀直劈过去。 这韩梅蕊真武功奇⾼,⾝似飘风,空手直进,荆娘绣鸾刀险险被她抓夺下来,尚幸她忙里不,大翻⾝,斜揷柳,韩梅蕊指锋堪堪在腕际掠过,指风过处,腕际刺痛如割。她连踏“踪七巧步”绕⾝游走,得机侧目往方才牟汉平和玄⾐女拼斗处一看,不由一愕,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见牟汉平安然无恙,正自和一个威猛老者相对凝视,剑拔弩张。 她长长舒一口气,重新凝神净虑,和韩梅蕊等厮拼起来。 数招过后,荆娘即知道此女武功⾼绝,不是等闲可比,她一面倚仗“踪步”巧躲灵避,一面冷笑讥讽道:“‘凌云崖’本就是倚多为胜惯了的,你就再叫那个刺胡子的老儿一齐上来,姑娘也不在乎。” 韩梅蕊怒道:“呸!你以为姑娘一人就胜你不得吗?” 说着,向原先围攻的三人道:“你们下去歇息,围堵在四周,防他们逃走!” 三条大汉应诺一声,退下散开,荆娘暗喜,于是使出全力和她厮拼起来。 牟汉平和那老者相对凝视好一会,那老者冷冷道:“瞧不出你小子倒有点胆识,你知道老朽是谁?” 牟汉平不答,半晌亦冷然道:“河西老农龚英。” 老者哼了一声,道:“嗯,你居然能认出老朽,可见你见闻广博。”龚英说完,突转厉声道:“既识老朽,还不束手就擒,当真要老朽动手吗?” 牟汉平淡淡一哂,道:“江湖久闻河西老农龚英,隐迹草莽,为一武林异人,如今看来…嘿!” 龚英虬髯簌簌而动,厉声道:“怎么?” 牟汉平哂然一笑,道:“也不过‘凌云崖’一个爪牙而已!” 龚英一声怒吼,扬手如钩,向牟汉平前抓去,牟汉平心中有气,不闪不避,左掌一封,右手一个“鹰手”迅疾如雷,攫拿敌畹,脚一式“雷霆万钧”踢他腹小。龚英一抓之势凶猛凌厉,指风隐挟啸声,按说是先声夺人,对手必然闪避,然后他即可中途变招,乘势而进,变抓为劈,斜砍对手下肋。不想牟汉平居然硬拆強封,这一点大出他计算以外,手势不觉停得一停,猛觉腕际如受击,一阵剧痛,尚未收回手势,又感⾝侧強风庒体,闪目一瞥,但见牟汉平右手如闪,一招“鹰手”右舿却“砰”的一声,着着实实的中了一腿。 这一腿牟汉平盛怒出招,劲力自是非同小可,然龚英享誉武林数十年岂是易兴,虽中了一腿,亦只踉跄一下随即稳住⾝形。 龚英又羞又气“哇哇”大叫连声,双目暴瞪如铃,几噴出火来,想他成名江湖数十年,几曾遭过如此惨败,严格说起来,他只为一念轻敌,致为所算,若凭实真功力,牟汉平招式威猛有余,而內力修为未⾜,非得经过一场剧斗,胜负之局很难判定。龚英生本就躁烈如火,受此挫辱,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当下怪叫连声,又死拼,牟汉平斜闪数步,冷冷的道:(缺字)龚英陡然一震,扑出的势子霎时收回,浑⾝剧烈的颤抖了一会,突地将运満內力的⾝子松软下来,搂背垂手,像突然老了十年,他涩哑的道:“好,算我龚英学艺不精,栽在阁下手里,青山不改,三年后龚某再寻你领教!” 说罢,拱拱手,头也不回,如飞纵从林中而去。 要知龚英成名江湖,非同泛泛之辈,他自恃⾝分,自不肯甘于卑下,耍赖死。牟汉平自知并无胜他把握,又怕他和韩梅蕊连手进击,那时不但取胜万难,恐连脫⾝亦就不易,故而出言挤兑,使他羞愧离去。 龚英一走,情势又強弱立判,牟汉平转⾝来至韩梅蕊处,只见两人皆是以快打快,宛如两只穿花蝴蝶,跳跃翻飞,腾闪扑击。牟汉平想起月前洛城外,此女⾝手,数招自己即为所制,常言说:“十年河东转河西。”真是一点不错,自己如今若想伤她,真是容易已极。 方才龚英离去时,围在四周“凌云崖”的爪牙,即已发胡哨,韩梅蕊焉得不知,她虽知大势已去,今⽇势必又得铩羽而归,然她仍和勉为支持,以求后援陆续到来。 原来“凌云崖”为格杀牟汉平灭口,几已倾巢而出,在林外集会共分三拨⼊林搜索,韩梅蕊率领之人只为其中一拨,另外两拨为“凌云崖”⾼手祁连山君万宁,率领他的毒禽恶兽,算一拨。穿心神刀言仲英率领开山掌狄震和铁旗飞叉曹秉城等,又是一拨。这两拨实力皆非同泛泛,故韩梅蕊虽知眼下处境险恶,亦不得不勉为支持,以待其中任何一拨来到。 谁知这两拨人马⼊林不久,即为邱伯起戏弄得狼狈逃窜,早已不知东南西北了。 韩梅蕊当然不知此事,虽然早已发出讯号,却总以为是路远,一时赶不及前来,是以她心中虽焦急莫名,却仍然強自按捺住,会望他们尽速赶来。 牟汉平见她处此境地,反而不再厮拼抢攻,只一味闪展跳跃与荆娘游斗苦,心中一动,登时猜到了她的用心,于是运力捣出一拳,趁韩梅蕊退避跃开,闪⾝纵至荆娘⾝前,道:“咱们走吧!” 荆娘愕得一愕,似是不解其意,牟汉平伸手拉住荆娘手臂,正纵⾝跃走,猛觉背后金刃破风,直向背脊“挂膀⽳”击来,他疾跨左步,反⾝一招“雷殛古岩”一拳将韩梅蕊袭来之长剑开,寒声道:“姑娘若当真不知死活,在下可成全你。” 韩梅蕊跃后数尺,杏目怒瞪,亦冷笑道:“牟汉平,你别得意,‘凌云崖’自有制你之人,你等着瞧吧!” 言罢,长剑一挥,在半空划个圆弧,恨恨的盯了两人一眼,喝声:“走!”率众迅疾窜⼊林中离去。 荆娘楞楞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突地“咭”地一笑,道:“看样子她恨你呢!” 牟汉平道:“那还用说,我知道他们‘凌云崖’一件绝大秘密。” 荆娘小嘴轻轻一撇,道:“我看她不全是为那个恨你呢!” 牟汉平一楞,奇道:“那为什么?” 荆娘道:“装什么傻,难道你真不知道?” 牟汉平讶然道:“我当然不知道,除此之外,她没有再恨我的理由呀!” 荆娘轻轻在鼻孔中“哼”了一声,好像是说:“哼!你装得倒瞒像。”嘴里却说:“没有就没有吧!” 半晌,她突然又道:“你楞什么?” 牟汉平诧道:“没有呀!” 荆娘小嘴一撇,不悦的道:“哼,我猜得一点都不错。” 牟汉平楞楞的望着她,她突然拂袖转⾝走去,牟汉平茫然摸不着头脑,楞楞的跟着她,两人默默不发一言,低头走着。 要知男女间事,不管你如何聪明,除非自凭经验,一丝也无法向人学得,牟汉平枉自聪明过人,却也对男女间事茫然不知所措,尤其泅泳在爱河的少女的心事,几比浮云彩幻还难捉摸,牟汉平初历情场,哪能懂得荆娘心意,只有把自己塞在闷葫芦里苦恼了。 两人披枝拂叶低头疾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林木渐渐稀疏,光线也慢慢开朗,再走不远,却居然走出林来。 抬头一看天⾊,又将⼊暮,他们在林中已耽了两⽇夜一,乍出浓林,心中说不出开朗慡快。牟汉平道:“在林中耽了这么久,连方向都弄不清了,你知道哪一边是北?” 荆娘仍未消气,冷冷的道:“北边就是北。” 牟汉平“噗嗤”笑出声来,荆娘怒道:“你笑什么?” 牟汉平道:“我笑北边却不是北。” 荆娘一愕,道:“什么?” 牟汉平笑道:“你说北边就是北,那不是北呀,你看那家农舍堂屋面向这边,通常堂屋都是向南开的,它却不是。” 荆娘引起兴趣道:“何以见得?” 牟汉平伸手向左前不远一棵大树一指,道:“你看那间小土地庙的门却偏向那边,那土地庙,才是真的向南呢!” 荆姑随着他手指处一看,大树下果有一间土地庙,心下不觉暗暗钦佩,展颜一笑道:“少帮主聪明机智,到底名不虚传。”随后又道:“那我们向哪里走?” 牟汉平道:“看来今夜又得露宿一宵了。” 荆娘道:“我们为什么不到这农家去借宿夜一?” 牟汉平道:“‘凌云崖’那般爪牙一定不会走远,那韩梅蕊和你拼斗时,一味游斗拖延,想是还有后援未来,我们刚才急急离开那里,也是怕他们再有⾼手赶来纠,如果我们借宿家农舍,晚上恐怕未必能够安稳。” 荆娘哼了一声,道:“真想不到你恁地胆小。” 她虽感不以为然,但心中权衡利害,也知人单势孤,不宜多惹⿇烦,故说了这句,并未再坚持反对意见,牟汉平见她并未烈反对,于是向南一指道:“趁现在天还没黑,咱们再向南赶一段路,看情形再说吧!” 荆娘不语,牟汉平伸手握住她羊脂似的柔荑,她登时浑⾝一颤,甩手一挣未曾挣脫,也就任由他握着,未再挣扎,牟汉平纵⾝起步,两人双双跃起向南奔去。 一个时辰过去,天⾊大黑下来,已奔出数十里路,牟汉平正寻觅一处隐蔽地点歇息,荆娘已忍不住嚷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累死了!” 牟汉平四下望望,昏暗里,只见远处树影葱笼,忧忧沉沉,近处野草繁茂,深可没胫。他不觉心中一动,拉着荆娘就地坐下,荆娘不解的望着他。牟汉平道:“你不是要歇息么?这里上覆青天,下铺草地,有茂草掩⾝,四野却又可一览无遗,在此歇息过夜,岂不大妙?” 荆娘微微一笑,却忽然把头低垂下来。 固然江湖儿女不拘繁文礼仪,然在此旷野深夜,相互偎坐,体肤相接,少女敏感,哪能不心头鹿撞,魂摇魄飞? 牟汉平望着她羞怯不胜,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爱怜集,不觉猿臂轻舒,揽在她的纤上。荆娘见他手臂伸来,不噤浑⾝抖索一下,随即骨酥魂销,软跌在他怀中,只觉星转斗移,天昏地暗,神志进⼊半昏状态…—— UmUXs.Com |
上一章 断剑寒犀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断剑寒犀,武侠小说断剑寒犀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东方英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断剑寒犀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