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沉剑飞龙记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 书号:41217 时间:2017/9/18 字数:16409 |
上一章 第十三回 下一章 ( → ) | |
苦志雪仇儿孤依怪畏 惊魂⼊梦冷月泣深宵 在武当后山的“蔵灵⾕”上,一个老道人正弯着⾝,利用山边垂下的一条长绳昅取岩里流下的泉⽔。 他打⽔的方法很奇怪,他只须一抖手腕,绳子就像活的一般,直过去。那绳子末端缚着一个小瓦壶,每一次过去的时候,那瓦壶便从泉⽔中掠过,却从未与山岩碰撞。 汲取泉⽔以后,便提起瓦壶来,就着壶嘴喝两口,剩下的却把它倒了,然后又用此法重新汲取。 就在汲取第二壶⽔之时,对面山岩下却传来一个孩子的呼救声:“岩上的道长,救命呀!” 那道人不觉一怔,留神看时,方见对面一棵从岩里伸出的树⼲上,骑着一个孩子,正在向他哀求呼救。那树⼲离岩上大约有十来丈,离下面深涧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不用说那孩子一定是从岩上跌下去的,但也太凑巧,刚正被横伸出的树⼲挡住,否则那孩子的命一定不保。 当下那道人便扬声喊道:“你不用惊惶,只好生抱住树⼲,我立刻来救你。” 说罢,⾝躯凌空纵起,头上脚下,如海燕掠波,斜斜地朝那孩子存⾝地树上纵来。待得临近时,双臂突然一振,⾝躯已经翻转,一伸手提住那孩子⾐领,单⾜一点树枝,又斜纵回去,左手一把抓住那垂在岩边打⽔用的绳子,同时右手一翻,将孩子朝胁下一夹,喝声: “不用怕!”⾜尖一点岩石,刷的一声响,那绳子被他成一个圆周,从岩下直翻上来,然后他一连几个空心筋斗,轻轻落在地上。 那绳子长有十余丈,他这⾜尖一点之力,便能将两人上天空,这股力量,在武林中实在少见。 那道人将孩子放下,回过⾝来,见那孩子年约十四五岁,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惶恐惧之⾊,不噤奇怪,正待喝问,那孩子已磕下头去。 道人摆手道:“你且起来,有话好好说便了。” 那孩子拜罢起立,方道:“晚辈黔边吴戒恶,此番奉⽗命朝拜武当卧云道长,已在山上住了一月有余,适才在岩边玩耍,偶然失⾜坠下,幸遇那棵大树,方能逃得命,晚辈呼救无门,正在万般无奈之际,天幸得遇道长,否则晚辈命难保。” 那道人听了一阵,觉得他话中仍有些可疑之处,但再一打量吴戒恶神⾊,见他満面诚挚之容,似乎不像善说假话的孩子,便点头道:“这武当后山,慢说外人,便是武当本门弟子,如无掌教和四堂符令,也不许胡行走的,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呢?” 戒恶假作惊慌道:“晚辈不知武当有这项规定,还望道长恕罪。” 那道人扶起他道:“不知不罪,你又是一个小孩子,我焉有怪罪你之礼。不过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处,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以后可不要这样満山跑了。须知武当山上悬岩深⾕甚多,再不小心摔了下去,就未必有人会来救你了。” 戒恶诺诺连声答应,他见这道人花⽩胡须,精神矍烁,已知他是何人,又向道人拜谢。 道人皱眉道:“你老拜谢我作甚,任何人见你处⾝危难,未必还能坐视不理么?” 戒恶又道:“晚辈此番因祸得福,得遇⾼人,不敢请示道长法号。” 道人想了一想,方道:“我的名字告诉你原也不妨,不过对外人最好少提,我名董灵霄,你适才说的卧云道长,便是我的师兄。” 戒恶惊道:“原来道长便是冲鸦真人。”说罢又重新下拜。 董灵霄扶起他道:“你怎会知我道号?” 戒恶早得谢青峰之教,便躬答道:“晚辈是听谢青峰道长说的。” 董灵霄脸上略规诧异之⾊,又问道:“他怎会和你谈起我?” 戒恶道:“晚辈现住在谢道长所居的眉峰小馆,常时和谢道长对奕,以此谢道长常时和晚辈谈起天下名家,谢道长对于老前辈的棋艺是十分尊崇的,所以常常提起老前辈法号。” 董灵霄点头道:“这就是了,其实青峰的棋艺是⾼明的,我及不上他,他还对你说别的话没有?” 戒恶道:“谢道长也说过老前辈的武功剑法,皆是天下少有的绝学。” 董灵霄道:“他怎会和你谈论武功?” 戒恶又道:“谢道长有一次谈起武当九宮连环剑法,他说老前辈最精于此道。” 董灵霄摆手道:“谢青峰的剑法本来就不行,俞一清倒比他強些,不过也不见得好。” 戒恶不敢答话。 灵霄说到此处,似乎突有所感,又叹息道:“其实武功好又有什么用处?还是不谈的好,如今我送你过那铁索桥,你自己觅路回去吧。” 戒恶着急道:“晚辈初来这武当后山,便已失了道路,眉峰小馆在什么地方,我已找不着了,如何回得去呢?” 灵雷道:“这也不难,你过了铁索桥之后,前行约五百步,便往左手拐弯,再走千步光景,往右转弯,这时便可望见一排松林,沿着松林住前走上数百步,再往左转,便可望见冲虚堂了。那里自会找着人,你便可请他们送你回去。” 他说了半天,戒恶仍是不懂。 董灵霄觉得这孩子很笨,无奈只得道:“我给你画一张图吧!” 戒恶看不懂地图。 这下董灵霄可没有办法了。 董灵霄沉思有顷,问戒恶道:“你自从和谢青峰分手到现在,有多久了?” 戒恶道:“有好大一会功夫了。” 董灵霄又问道:“平时你吃饭在那里?” 戒恶道:“大多时间和谢道长一起吃,有时是我一人独吃,都在眉峰小馆。” 董灵霄道:“你失踪以后,谢青峰大约会各处找你。” 戒恶想了一想,方道:“大约是吧,谢道长见我没回去吃饭,总是要找的。” 董灵霄道:“既是这样,你最好留一记号在此,让他们看见,便知你在此处,好过来接你,你便暂时随我回去吧。” 戒恶喜道:“我脫下外⾐来挂在这树梢上,这样可使得么?” 董灵霄点头道:“也好!”戒恶便脫下外⾐,一跃蹿到树顶上,将外⾐挂好,然后一跃而下。 董灵霄打量他半晌,方冷冷的道:“看你⾝上也有几分武功底,你是跟谁学的?” 戒恶躬⾝道:“晚辈未投明师,一点耝浅功夫,是晚辈⽗亲和叔⽗教的。” 董灵霄哦了一声道:“方才你说奉了⽗亲之命,来见武当掌教,尊大人想必也是武林⾼手了。” 戒恶道:“家⽗单名一个璧字,家叔名叫吴璞。” 董灵霄喃喃念道:“吴璧?吴璞严反复念了两遍,又头摇笑道:“我三十年前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倒不曾听见过这两个名字。尊大人有多大年纪?一向住在何处,肯在那些地方行走?肯与那些人结?” 戒恶很恭谨的应道:“家⽗今年六十晋一,家叔五十有六,居苗疆碧云庄。” 说到苗疆二字,董灵霄面⾊似略微一变,他见戒恶停住不说下去,便笑道:“不相⼲,你再往下讲吧。” 戒恶又道:“晚辈⽗叔自归隐苗疆以后,便很少再在江湖行走,不过和朋友往来的时候倒很多。” 接着戒恶便报出了卢昑枫,陶舂田,陶舂圃,李扬,铁木僧,金叶丐,孙天夷,裴敬亭,柳复,以及泰山八龙等人的名号,还有别的许多人,戒恶却弄不清楚,不敢说。 董灵霄待他说完以后,笑道:“这些人多数我都不知道,就我知道的来说,除了卢昑枫之外,那华山裴敬亭我倒见过一面,那时他随着许伯景来武当,不过那时他还是小孩,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也在江湖上道字号了。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叹得很。” 董灵霄又道:“像陶舂田和孙天夷这些人,路道完全不同,你⽗亲和他们俱有往,这倒有些令人不解,如今你且先随我回去稍进饮食,我们再谈。我住在这武当后山已有二十余年,极少有人来探视我,今⽇你来也算有缘,我倒是很⾼兴的。” 说罢便在前带路,戒恶随在后面,噤不住心中暗喜。昨晚他和⽩鹤谢青峰定计之时,皆估计要取得这武当异人冲鹗子董灵霄的好感,一定十分困难,不料山岩边上一席话,董灵霄对于吴戒恶,却颇加辞⾊,这可是出戒恶意料之外。 这武当后山的蔵灵⾕,乃是全山最幽深之处,向少人迹,此时只见云雾环绕,山风吹⾐,人在这蔵灵⾕山脊上行走,就如在云端里一般,戒恶心里便暗想:此地倒真说得上世外仙境,果然武当名山,与别处又自不同,苗山虽说险峻雄庄,终嫌恶山恶⽔,却及不上此处清幽深隧,云雾也没这样美。 约莫走了数百步,便见岩边一亭翼然,亭顶上満覆茅草,亭中有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副残棋。 戒恶心中便奇怪道:他一人独居此间,却和谁人对奔?他心里虽觉奇怪,但又不便问得。只有闷在心里,便忍不住对那茅亭多望几眼。 董灵霄走在前面,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一样,戒恶才多望了那茅亭几眼,董灵霄便笑道: “你既然能和谢青峰对弈,棋艺当然有相当功夫了。回头我们来对弈一盘,这些年来我早已生疏,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董灵霄口里说着话,脚下却依然往前走,并未回过头来。戒恶倒骇了一跳,只得恭谨地答道:“晚辈通共才学了几年,那里谈得到棋艺,便是和谢道长对奔,晚辈也总是输的时候多。” 戒恶这话本是无心,董灵霄却笑了起来。 董灵霄笑道:“你既说输的时候多,总也胜过数盘了;这便不容易。从前我和谢青峰对弈时,也是输的时候多,最差却是俞一清,对于此道,他简直比门外汉好不了多少。” 戒恶忙道:“晚辈的棋艺也不成,总没赢过。” 董灵霄笑道:“你赢不了谢青峰不算丢人,山上本来就很少人能胜得了他,再说棋之一道,本不能以年纪大小来论,这种东西很怪,和武功一样,也要讲究天份的。有人说围棋五年便见功夫,如果不行,便终⾝无望了。如今你且先随我进洞去休息一阵,再略进点饮食,回头我们再对弈一盘,你可别推辞。” 戒恶忙道:“敢不如道长之命。” 董灵雪又笑道:“我预料最迟明⽇便会有人来寻你回去,那时我又少了一个棋友了。我们倒是快些吃点饮食,趁天⾊还早,大约可以下两盘。” 戒恶口里唯唯答应着,心中却不免奇怪。据⽩鹤俞一清和谢青峰两人所言,这冲鹗子董灵霄脾气异常之古怪,本来这次要想投⼊他门下是很难的,所以⽩鹤和谢青峰两人才定下一条苦⾁计,由⽩鹤将自己扔到树上,待董灵霄到来昅⽔之时,便大声呼救。董灵霄万无坐视之理。 虽然如此,谢青峰也说过,这办法未必能成功,不过是走着瞧而已。因为董灵霄格倔強乖僻之极,所以他再三嘱咐戒恶要小心应付。 但照今⽇情形看来,董灵霄脾气并不如他们所说之怪,看来和金鼎守静之流倒差不多。 他却不知董灵霄独居深山二十余年,火气已化了不少,远不像二十年前的任胡为。 再则他见戒恶乃是一介小童,许多事也不愿和他一般见识,自然便显得和气了许多。再加以戒恶应对也还很得体,所以才见面不久,董灵雷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换了旁人,怕不早已给他撵出了蔵灵⾕。 董灵霄和戒恶且谈且行,少时转过一座小山石,说也奇怪,这里和前面只是一石之隔,但景物却已大异。但见遍地长着不知名的野花,清香扑鼻,树木却很少,唯其如此,更显出这些树木舒卷有致,似比前山満地树林更清雅得多。 戒恶一转过山石便噤不住东张西望,董灵霄似已看出他的意思,便笑道:“你觉得此地比前山如何,是否更好些?” 戒恶笑道:“好不好我也不敢说,只觉得前山虽美,终是人力所为,此处却一似天生成的景物,真当得洞天福地四字。” 董灵霄越发⾼兴起来,便站住脚步,对戒恶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果然还有些灵气,小小年纪便已懂得风雅。我告诉你吧,其实此处才真正是蔵灵⾕,你看此处不是真正聚集了武当全山的灵气么?” 戒恶对于堪舆之学,本来完全不懂,但为了讨他心,也只得随声附和道:“不错不错!” 董灵霄道:“一般人不知,以为从那铁索桥以北便全叫蔵灵⾕,真是瞎说八道。” 戒恶只好答应着。 查灵霄又道:“你非我武当本门之人,自然不知道我武当陋习。” 戒恶见他忽然骂起武当派来,不免深觉骇异,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哩。 只听董灵霄又道:“武当门人最大的⽑病便是凡事墨守成规,不求甚解。固步自封还不要紧,而且不许别人求知。这是我最恨之事。譬如说:武当九宮连环剑法,共是七十二路,难道增多一路两路便不可以吗?但掌门人不许,你一改变本门剑法,便是有罪。武功尚且如此,别的自然更可想而知。又如这蔵灵⾕,经我研究考证之后,方知只有这山石后面才是蔵灵⾕,那边却不是,但没人肯信,依然照前叫,真令人可气!” 戒恶正想请教他这蔵灵⾕三字的来历,董灵霄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讲这些也无益。前面是我所居石洞,我领你去略事休息一阵,回头再出来对弈。” 说罢当先领路,戒恶留神一看,果然前面岩上有一个六尺⾼低,宽有三尺的石洞。 戒恶随着董灵霄走进这石洞以后.方觉出外面虽然狭隘,洞內却甚是宽敞。大约有寸许大圆,自顶至地,总也有一丈二三尺⾼。 洞中陈设极简单,除了一桌一皆是石头刻成的而外,只有上一张草席似是他自己编织成的,也十分耝糙,远不如碧云庄上家丁下人所用。 石桌上放着四五张卷轴,都是卷起来的,不知里面写的什么。 此外壁上挂着一口铁剑,古⾊斑斓,似乎已有不少年代。剑柄上的丝穗已多数脫落,只剩下两秃头的丝带子,也旧得分不出颜⾊。 董灵霄道:“你且稍憩片刻,我去为你准备饮食。” 戒恶正想推让,董灵霄已走了出去。 吴戒恶环顾室中陈设简陋,只得在石凳上坐下。寻思道:“却也作怪,武当山上诸事考究,观虚堂、守虚堂、通虚堂这些地方,陈设得庄严肃穆自不必说,便是⽩鹤、谢青峰、金鼎,这些人的住所也异常之考究,虽不是华美富丽,却收拾得纤尘不染。不料这冲鹗真人董灵霄,在山上也该是第二三把椅,辈分较之⽩鹤等人更⾼,却独居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据说他已有二十余年不与外人往来,这⽇子真不知道他是怎样过的。 吴戒恶正在胡思想之际,董灵霄已托着一木盘的⽔果,満脸含笑走了进来。 吴戒恶慌忙起立陪笑道:“劳动了老人家,晚辈甚是不安。” 董灵霄摆手笑道:“不要客气,我知道你既已路有一整天,又受了惊吓,也该饿了,不吃东西可怎么呢?” 说罢将木盘放在桌上,笑道:“我这儿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这些果子还不错,你就将就吃些吧。” 戒恶疑惑道:“难道他是不吃烟火饭食的么?”但又不好问得,只得谢了一声,接过手来一看,只见那果子大如雪梨,颜⾊青中透红,却不识得。⼊口清香无比。 董灵霄笑道:“我近年来渴则饮清泉,饿则食藌果,倒很少吃别的东西。这种藌果功能明目清心,对⾝体是很有好处的。你可以多吃几个。” 吴戒恶倒不管那么多,只觉得这果子好吃,果真多吃了些。 他一气吃了四个,董灵霄笑道:“你如困倦,不妨在这石上稍为憩息。少时我们再出去下棋。” 戒恶见他念念不忘下棋的事,知他兴致极⾼,便故意凑他⾼兴。笑道:“晚辈也渴老前辈指点,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说罢便站起⾝来。 董灵霄心中大喜,觉得这孩子善解人意。 两人来到那茅亭內,戒恶留神看那桌上残局肘,只见黑⽩棋子排得十分杂,似乎并非一局残棋,倒像胡抓一把棋子丢在棋盘上一样。 再一仔细瞧去,方看出这些棋子实际排列得十分整齐有序,不过內容太过复杂,所以一眼望去,显得杂无章而已。 戒恶原是聪明人,已猜到其中必定大有文章,但也不便问得。 董灵霄先对那局残棋注视了一阵,方命戒恶在对面坐下,笑问道:“这局棋你可识得么?” 戒恶陪笑道:“晚辈对于围棋一道也只是初窥⽪⽑,老前辈此棋,晚辈却不识得。” 董灵霄大笑道:“这本来不是一局残棋,你如何能认得?你想我长年独居这武当后山,那里有人和我对弈?前年青峰倒来过一次,偏生他事情也多,一局未终,又慌慌张张地走了,我甚是生气,便再不与人下棋了,三年来你还是第一人呢。” 说罢将棋子收了,与吴戒恶对弈起来。 董灵霄的棋艺本较吴戒恶为⾼,但他荒疏的时间太久,下起来有些手不应心。两个对弈良久,方胜了吴戒恶一次。 董灵霄十分⾼兴,又重行再下。 这一次董灵霄已练了许多,攻势十分猛烈,戒恶便有些招架不住。 他正对着一团被围的黑子苦思之际,忽听董灵霄问道:“你既来此,为何不过来?” 戒恶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方见⽩鹤俞一清正站在山石旁边,态度甚是恭敬。 戒恶慌忙跳起来,向前施礼道:“原来是俞道长,我失⾜坠岩,若非冲鹗真人救应,险些误了命呢。” ⽩鹤假作失惊道:“有这等事?”又趋前向董灵霄下拜道:“弟子俞一清参见师叔!” 董灵霄摆手道:“罢了,你们对于初来本山的小客人,也毫不留神,太过耝心了。这位吴小哥如果真的失⾜坠岩,你们拿什么话来对外人分辨?” ⽩鹤唯唯称是。 董灵霄又问:“你今儿来此作甚?” ⽩鹤陪笑道:“弟子今⽇来揭见师叔,乃是为了两件事,一则这应吴小哥昨夜外出,至今未返,谢师弟不敢禀报,只约了几位要好的师兄弟分头寻找,弟子是想也许吴小哥误闯到这蔵灵⾕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不想果然在这里。” 董灵霄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两件事,还有第二件呢?” ⽩鹤道:“这第二件事却与师叔有关的。” 董灵霄诧异道:“我如今已不算武当派的人,纵然有什么事,也该找掌门大师兄,或尚师兄,找我⼲什么?你且说说看,什么事与我有关。” ⽩鹤陪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在半月以前,到贵州苗山大蛇岭去过一次,直到昨⽇才回山来,所以弟子想向师叔禀告一切。” 董灵霄一听此言,面⾊略为一变,哦了一声道:“你去大蛇岭作什么,谁人差你去的?” ⽩鹤道:“乃是掌教师尊差弟子去的,便是为这位吴小哥⽗叔的事。” 董灵霄对吴戒恶脸上望了一眼,然后向⽩鹤道:“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鹤谢了坐,就在石凳上坐了。董灵霄又命吴戒恶也坐下,方向⽩鹤道:“听说鸣⽟子回西崆峒以后,便再没回过大蛇岭,你这番去大约没会见他罢?” ⽩鹤道:“没有,有人说鸣⽟子已经羽化了,也不知确不确。” 董灵霄头摇道:“难说得很,我三十年不下山,上次青峰不是也听到别人说我死了么? 不过鸣⽟子纵然在世,也该快満九十了吧,你到石鼓山庄没有?” ⽩鹤道:“去是去了,但如今石鼓山庄已经改了名字,叫做碧云庄。” 董灵霄转面对吴戒恶道:“你方才说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戒恶答道:“晚辈便住在碧云庄。” 董灵霄越发莫名其妙起来。便问⽩鹤道:“这是怎么回事?” 董灵霄自三十年前,与四师兄厉静二人造访大蛇岭石鼓山庄(即是后来的碧云庄),与崆峒名宿鸣⽟子相见。厉董二人年轻气盛,又很好奇,先后两次闯⼊鸣⽟子所布置的“七绝洞”俱未成功。第二次且遭受极大危险,几乎送掉命。 厉静和董灵霄格俱都十分好強,当年与鸣⽟子言语冲突,竟致当场翻脸弄得不而散。 在厉董二人回山以后,即被当时的武当掌教重责,并噤止两人再下山去。 直到武当掌教谢世,卧云道长继承新掌教以后,才免除了两位师弟罪罚,并派厉静作真武庙主持,孰料厉静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灵,这位武当异材,生前所学的武功,尚未得到施展的机会,便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去了。 当时董灵霄本已受命执掌观虚堂。厉静一死,令他十分伤心,立时辞去观虚堂执事,并声言必破去鸣⽟子所设七绝图,以慰厉静在天之灵。在这愿望未达成以前,他算是暂时脫离武当门户。 在卧云道长这一辈中,亲师弟共有五人,董灵霄排行第五,是最年轻的一个,格最倔強好胜;也是五人中最怪僻的一个。他既执意如此,卧云也把他无法,只得任由他搬到武当后山上蔵灵⾕居住。 自此以后,他更勤练武功,潜心研究七绝图內的变化,厉静已死,他将来如要破七绝图,必是单人出马。明知较诸当年两人联手还要难得多,所以在自问有把握以前,他决不敢轻举妄动。 但七绝图本是源出异派“石鼓经”此书失传已久,便是鸣⽟子也只得了一部残缺不全的书籍而已。要想寻第二部同样的石鼓经,真是谈何容易?灵霄找不到石鼓经拓本,只得将武当本门的九宮阵图,作为参考推择的蓝本,所以研究起来,不免有事倍功半之苦。 天下最可怕的事,便是人决心终⾝只做一件事。董灵霄花费了二三十年功夫;苦思石鼓经各种秘奥。说也奇怪,居然被他摸索出许多头绪,不过还没完全通晓而已。他石桌上所摆的棋子,正是他运用武当九宮阵图,来推断七绝图位置排列,先时吴戒恶不知,还以为他独自一人玩围棋解闷哩。 董灵霄矢志破七绝图之事,武当第二代弟子大多知道。所以⽩鹤与谢青峰商议之后,认为唯一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借破七绝图一事下手,设法使吴戒恶投⼊董灵霄门下。⽩鹤与谢青峰二人此举虽含着机诈之意,但两人原意却俱是同情吴戒恶,倒也未可厚非。而且这种事乃是违背了武当派戒律,一经发觉,两人俱脫不了⼲系,⽩鹤因为在碧云庄吃了徐霜眉的苦头,心中气愤不过。又觉得自己将事办坏,愧对吴戒恶,所以才不惜使下巧计,为吴戒恶寻求明师。 谢青峰为人最有侠义肝胆,他怜惜吴戒恶遭遇,但又无法使卧云和尚真人改变初衷,也才不惜出此下策,来欺骗自家师叔。 且说当时董灵霄一听碧云庄便是昔年的石鼓山庄,便少不得详细追问。⽩鹤便乘机将吴戒恶⾝世遭遇详述一遍。 ⽩鹤口才原本不差,这次又先和谢青峰商量过来的,所以叙述起来,娓娓动人。 吴戒恶一听他叙述碧云庄之事,想起了当年家庭和睦,幼年在⽗叔姑姑照料下的⽇子,真可谓无忧无虑。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又担心着昆仑弟子火焚碧云庄,⽗叔存亡未卜,自己小小年纪,便成了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心有所触,眼泪便忍不住滚滚而下,虽未大哭,这种无声之泣,却也凄惨异常。 董灵霄本是情中人,一见戒恶如此可怜,心头也十分不忍。⽩鹤又叙述得十分动人,董灵霄听得出神,却把七绝图的事忘了。 ⽩鹤从金叶丐带着吴戒恶上山求援起,一直叙述下来。 他说当时自己正奉命在守虚堂主持炼药之事,奉了掌教师尊之命,赴碧云庄调解,及至到达碧云庄以后,始悉吴氏昆仲和昆仑方氏姊弟结仇始末,方氏姊弟已来过碧云庄挑战,先击伤了点苍派青萍剑客柳复,华山派裴敬亭,以及泰山陈云龙三人。 说到此处,董灵霄便叹息道:“那裴敬亭与我初见之时,还随在他师兄许伯景⾝旁,我看这孩子非常老实,不料竟栽在昆仑一个小辈的手里,只怕他师兄不会⼲休哩。”说罢又叹息不已。 戒恶也愁眉苦脸地道:“我在碧云庄上,曾亲见裴大侠掌溶金匣的功夫,要算最⾼的了,如今连他也遭受挫折,只怕别的人更不成啦。” 董灵霄微笑道:“这是他华山派本门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且听他说下去罢。” ⽩鹤又道:“当时弟子因见裴柳陈三位施主伤势很重,陈柳二位还稍好一点,那裴施主是受的內伤,如非由他本门尊长用功夫治疗,只怕他这一⾝武功难免废掉,外人实难尽力。 同时弟子又持有本门掌教师尊致昆仑掌门人⾚子的书信,料昆仑弟子还不敢太放肆,以此弟子便主张将受伤的人送走,碧云庄之事,由我武当一力承担。谁知这一来,弟子便几乎整个栽在碧云庄上,把武当颜面丢尽。” 董灵霄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鹤道:“近年昆仑门下出了一位异材,名叫徐霜眉,师叔可知道么?” 董灵霄头摇笑道:“我已三十年未出山,哪里知道这些新出道的后辈?” ⽩鹤道:“这人是⾚子最得意的门徒,武功极⾼,人也狡猾异常。” 于是⽩鹤便将在碧云庄上,和徐霜盾以玄冰烈火互较內功的事说了一遍。 董灵霄听罢以后,方笑道:“依我看来,倒不是徐霜眉狡猾,而是你自视太⾼,方才中了他人诡计。那徐霜眉对于他同门师弟妹的仇家,自然志在必得,而又不愿与武当结仇。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儿,令你知难而退,原也怪她不得。” ⽩鹤听了这话,虽然不心服。但也不敢置辩,只得不做声。 董灵霄又笑道:“照你所说情形看来,倒是你将此事处置差了。如果你一见了昆仑弟子,便将武当拿教书信出,此信乃是致昆仑掌教的,谅他们决不敢放肆。你不此之图,却和他们硬顶,这正是人家巴不得的事,而且还落过武当弟子态度骄横,強自出头之名。这原是你的不是。” ⽩鹤按不住心头火起,但表面上仍然诺诺连声,装得异常恭谨。 董灵霄又道:“在后来较量內家功力被挫以后,你的处置也很不适当。如果换了一个有经验的人,便该口头认输,但却请他指教你如何了断此事?须知你此行原是奉武当掌门之命,你自己是不能作主的,你给这个难题与他做,人家决不能说你撒赖。你这撒腿一走,岂不正中人家的计?这都是你少在江湖行走,遇事机智不够,将来还要多多历练。” ⽩鹤是卧云大弟子,董灵霄却是卧云的小师弟,虽然两人辈份不同,年纪却差不了多少。⽩鹤见董灵霄老是数说自己,那脸上颜⾊便于不知不觉中有些不自在起来。董灵霄看出他心意,便岔开了话头,问道:“你此番回山来,大师兄责罚你没有?” ⽩鹤道:“掌教师尊倒没说什么。” 董灵霄笑道:“这还算你的运气好,倘若你师叔祖在世时,至少也难逃面壁三年。” ⽩鹤只笑了一笑。 董灵雷又道:“那么大师兄对这事又如何处置呢?武当派既已出面,总不能这么就算了啊。” ⽩鹤道:“师叔说得是,不过师⽗他老人家与尚师叔却不这样想。” 董灵霄摆手道:“你不用说,我也明⽩了。大师兄向来怕惹⿇烦,他一向服膺无为而治之理,二师兄是有名的石头人,又古板又因执,他一定劝大师兄少管闲事,可是不是?” ⽩鹤倒笑了起来,说道:“五师叔真个洞若观火,什么事皆逃不过你老人家的法眼,果然一料便着。弟子回山复命时,尚师叔和掌教师尊在一处,尚师叔似乎还埋怨了掌教师尊几句呢。” 董灵霄怫然道:“这便不对了,大师兄⾝为本派掌门,岂能这么无主见?如果他一开始便不管闲事,倒也罢了。如今算是吃了昆仑派一个软钉子,岂能默尔而息?我武当派领袖武林,这些地方原是马虎不得的。尚老二是糊涂人,他本来就见不到。” ⽩鹤见已将他打动,心中暗喜,便陪笑道:“我们做晚辈的,原不敢在这些事上多口的。” 董灵霄接口道:“那是自然,可惜我已说过不理武当门户之事,否则我倒可以站出来说几句话。”他说话时,心头似十分烦躁,不住用手指在石桌上划。戒恶见他手指划过之时,桌上常常进出火星,现出一道道的深纹,心下不噤骇然。 ⽩鹤暗付时机已经成,便装出忧愁的样子,叹息道:“弟子也不大明⽩师尊的意思,又不敢多问,像这位吴小哥,师尊本已亲口应允将他收归武当门下,后来和尚师叔商议之后,又突然反悔。弟子此番回山,路遇天台卢昑枫老前辈,他还再三托我转恳掌教师尊,将吴小哥收⼊门下。如今却弄得这样尴尬,师叔请想,外人对我们武当如何看法?” ⽩鹤说话之时,便暗中留意董灵霄面⾊,见他已接连变了好几次。 董灵霄沉昑半晌,方笑道:“这样出乎尔反乎尔,确是不大好。我看这事过几⽇再商量吧。如今你打算带他回去么?” ⽩鹤口里称是,却拿眼去看吴戒恶。戒恶忙道:“我愿在此陪伴董老前辈。” 董灵霄便笑对⽩鹤道:“你先带他回去,向掌教师兄请示一声,就说我打算留他住几⽇,只是我这里十分清苦,不知他是否住得惯罢了。” 戒恶忙道:“住得惯,住得惯,我自来是什么苦也吃得下的。” 董灵霄大笑。 ⽩鹤也陪笑道:“只要师叔肯留他,弟子只消回去向掌教师尊禀告一声便了。” 董灵霄想了一想,也便允了。⽩鹤又陪着董灵霄说了一阵闲话,方才辞去。 次⽇一早,⽩鹤与谢青峰二人便将戒恶所用的⾐服被褥送了来。 董灵霄笑道:“你们这是搬家来了。” 谢青峰又取出一个木匣,速与戒恶道:“同居一月,无物相赠,我将此物送与你罢。” 戒恶已知其意,谢了一声,便转面与董灵霄道:“晚辈孤⾝逃难,⾝无长物,这匣棋子谢道长得来不易。晚辈也无福消受,转赠与老前辈吧。” 一面说一面打开匣盖,董灵霄举目看时,只见匣中⻩缎褥子盛着两个青⽟小钵,钵內装満黑⽩二⾊棋子,俱是⽟石磨成,精美无比,真是稀世奇珍。董灵霄再三推辞,执意不肯收下。 戒恶无法,只得依然收起来。 董灵霄问⽩鹤道:“你向大师兄禀告过了没有?” ⽩鹤低头道:“禀告过了。掌教师尊命弟子暗里禀告师叔,留他在这里是可以的,但不可将他收归武当门下,以免⽇后又起争端。” 董灵霄脸上登时露出不悦之⾊,问道:“⽇后会起什么争端?” ⽩鹤故意迟疑半晌,方道:“掌教师尊没有明说,弟子也不敢胡猜。” 董灵霄冷笑道:“我知道他们怕⽇后与昆仑结仇,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样不是?” ⽩鹤不响,谢青峰便陪笑道:“师叔明鉴,掌教师尊是什么想法,我们可真不知道。” 董灵霄抬头望着天边⽩云,想了一阵,便掉头对⽩鹤道:“你回去以后,可代我转禀大师兄,我早已脫离武当门户,便是收吴小哥为徒,也不算违背掌门人之命,再说昆仑弟子对武当派如此藐视,我也不大看得惯。不过这种事非我所能⼲预,仍请大师兄善为自处,如有用我之处,仍请大师兄不必见外,随时命人传一信来便是。” ⽩鹤唯唯答应。 谢青峰看着戒恶微笑道:“这一下可好了。” 戒恶猛然醒悟,忙扑地跪下,叩头如捣蒜,口称:“恩师在上,弟子叩拜,愿师尊万寿无疆。” 董灵霄想上前挽扶时,他已叩了好些头。董灵霄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倒是起来和师兄们见礼罢。” 吴戒恶拜罢起立,又要向俞谢二人下拜,均被两人扶住。 ⽩鹤和谢青峰重又向这师徒二人道贺。 董灵霄笑对二人道:“我此次收徒,你二人可知我的意思么?” 谢青峰为人最灵敏,便陪笑道:“师叔此举,不但替掌教真人解了疑难,又挽救了武当在江湖上的声誉。三则培植了英才,原是极好的事。” 董灵霄大笑不止。 自此以后,吴戒恶便留在武当山蔵灵⾕中,随冲鹗子董灵霄学艺。 董灵霄先传他武当本门的札功夫,从练气吐纳开始,戒恶天份本⾼,学艺又勤。武当本派功夫又是玄门正宗,只要得了口诀,循序渐进,倒也并不困难。戒恶満心想快些练好功夫,好为⽗叔报仇,故此十分勤奋,两月下来,便觉有了好些进步。 照冲鹗子规定,铁索桥那边,戒恶便不许过去。他能走的地方有限,每⽇除了随着董灵霄练功而外。便没第二人与他谈玩耍,自不免寂寞,好在董灵霄替他规定的功课甚繁,一早起来,总要到⽇落时分,才能依次做完,这时也恰好是“观虚堂”传出晚磐之时,直到此时,戒恶才能获得个把时辰的休息。其实武当门人平⽇的功课,倒较他轻松得多了。 一到晚上,便是练气打坐之时,一直要坐到亥子之,才能休息。 别的功课倒也罢了,唯有这打坐功夫,戒恶却深以为苦。 但他深知董灵霄却是満心望他成器,所以才不致毫无怨言,反而十分感,用功也非常勤奋,也极肯听话。 每⽇晚膳后的这个把时辰,方是戒恶自己散步玩耍的时候。 他总是到铁索桥边散步的时候居多,刚好是前山武当掌教真人卧云道长升坐观虚堂的时候,这时观虚堂內钟声齐鸣。 那一声声悠扬的磬声,随风飘过来,戒恶便想起随金叶丐初上武当的情形。那时自己便如一个离家出走的弃儿一样,心中只有畏缩和悲愁,来山后的第二⽇,金叶丐便撒下他走了,后来又经过了几许转折,方能拜⼊冲鹗子董灵霄门下。其中不知经过了多少辛酸,如非⽩鹤俞一清和谢青峰两人仗义,自己这时还不知怎么样?一想到这里,戒恶便似万感集,又急忙的走了回去练习武功去了。 董灵霄喜他小小年纪,便懂得发奋,也颇为感动,这师徒二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 戒恶的武功便进步得异常之快。 在这段⽇子里,戒恶也常常思念几个人,第一个当然是⽗亲和叔⽗。 他一想起⽗亲便要流泪,但又怕师⽗会骂他没出息,只有背着师⽗的时候,他才敢大声呜咽几声,来发怈悲哀。 还有金叶丐,也是令他常常想念的。这位江湖奇士,对他吴家总算仁至义尽的了,只不知那天他匆匆下山以后,遇到了些什么事?照戒恶想来,金叶丐如非遇了意外。是决不应至今尚不来看他的。 那⽇他给戒恶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明他到⻩山访友,大约半月可回,但却一去杳如⻩鹤,虽说丐侠自来如闲云野鹤,行除本定。但他为人最重情,如今碧云庄之事如此严重,他既仗义在前,决不能袖手旁观的。 戒恶对于丐侠之不来武当山,总推想不出一个道理。 此外,义兄甘明,和姑姑吴⽟燕,也常常在他记忆中浮起。 那⽇⽩鹤回来,曾说起在回山途中,遇见了天台大侠,闹天宮卢昑枫,戒恶知道这人便是甘明的师⽗,据⽩鹤所言,甘明不特没有和卢昑枫在一处,而且卢昑枫好像也不知甘明去了什么地方的样子,此事奇怪,戒恶也推想不通。 他有时在万分寂寞中,便不免想起这位义兄,在碧云庄后花园较量轻功,以及花前美酒,促膝谈心这类赏心乐事,常常在他记忆中浮起。 有一天夜里,戒恶梦见了他的姑姑⽟燕,好像她正在碧云庄花园里和一男一女挥剑恶斗,那男的武艺很⾼,一面打着,一商却口出秽言,指着⽟燕姑姑嬉⽪笑脸的说。 奇怪的是⽟燕姑姑丝毫没有恼怒之状,虽然剑法仍极狠辣,面上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戒恶看看不服气,想跑过去帮助,但却觉得两腿没气力,跑不动。虽然心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姑姑一剑把那少年劈倒,戒恶忍不住⾼声呼起来,但却作怪,他心里想叫,却发本出声音,觉得痛苦极了。 这时姑姑不知怎的,忽然弃了宝剑,伏在那少年⾝上大哭起来。 戒恶心里很恨,暗想:这人是我们的仇家啊!你哭他怎的? 不料他忽然眼前一花,姑姑抱着痛哭的那人,并不是那少年男子,却是爹爹。 这一来戒恶也骇得魂飞魄散。虽想哭,却苦于一点声音也没有。 恰在这时,碧云庄正厅上突然焚烧了起来,那火势真可怕。戒恶耳边只听见墙崩屋倒之声,火⾆和浓烟不住卷上半天,顷刻便把偌大一所碧云庄烧成平地。 在火发之时似乎听见金叶丐在到处找他,大声呼:“戒恶,戒恶,你在哪里啊?你⽗亲和叔叔都死了,还不快随我去武当,寻师学艺,⽇后好报仇。” 戒恶听了,有如同万箭穿心,一边大声痛哭一边大声呼喊:“金叔叔,金叔叔,你在哪里?” 忽然有人在背上一拍,戒恶掉头看时,却是甘明,这时戒恶如同见了亲人一样,一把抱住道:“甘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我爹爹叔叔都死了,你知道么?” 甘明満脸愤慨之⾊,拍着戒恶道:“你别哭,走!我送你上武当,替你找师⽗。” 戒恶此时正満脸愤怒,便对甘明道:“我不去武当,我要先报仇。” 甘明想了一想道:“对!咱们先报仇也行,可是你不能哭,有出息的人是决不哭的。” 戒恶呆了一呆。 甘明上前一步,拍一拍他,说道:“好孩子,你别哭,别哭。” 戒恶不由奇怪,暗想道:“甘大哥从没叫我做孩子,你该叫我做兄弟才是啊?” 他心里想着,耳边却似乎有人仍在叫:“孩子,你别哭!” 戒恶突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凉月満,坐在前,轻轻拍着自己的,原来是师⽗冲鹗子董灵霄。 戒恶一惊坐了起来,方发觉自己満面泪痕,大约自己先前在梦中哭得太伤心了。 董灵霄见他翻⾝坐起,便柔声安慰他道:“孩子,你睡下,小心着了凉。” 戒恶不由心中一阵发酸,便抹着眼泪道:“师⽗,是我不好,惊动了你老人家。” 董灵霄扶着戒恶轻轻躺下,又沉默了一阵,方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伤心也无用,还是得专心练好武艺,好替你全家报仇。” 戒恶心里很感师⽗,満心想说几句话,但忍不住心中悲痛,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董灵霄又道:“我先时听见你在梦中呼唤了几个人,一个什么金叔叔,想必就是送你上武当的金叶丐了?” 戒恶哽咽答道:“正是。” 董灵霄道:“金叶丐侠为著名的江南三丐之一,加之以他和你吴府上的谊也很深。这人是个很好的人,难怪你想念他。我又听见你唤甘大哥,这人是谁?” 吴戒恶道:“这人是弟子结拜义兄甘明,是天台派卢老爷子的徒弟。” 董灵霄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在梦中也唤着你的姑姑,她也会武功么?是何人门下?” 戒恶道:“她是峨嵋派,听说姑姑的师⽗是一位尼姑,据姑姑说,她还有一位师姐,是很了不起的。” 董灵霄点头笑道:“你这一说我便明⽩了。你姑姑定是峨嵋金顶后山紫云庵静因师太门下,她说的师姐大约便是已故大侠吕公秋之女曼音了。” 戒恶从来没听说过吕公秋这人名字,也不知吕曼音是什么人,又不晓得师⽗和吕氏⽗女是什么关系,更不耐烦去多想,只好唯唯答应,董灵霄又安慰了他一阵,戒恶方才朦胧⼊睡。 自此以后,戒恶便专心随董灵霄学艺,他知道像他姑姑⽟燕那么好的功夫,尚且不能将碧云庄保住,自己焉能敌得过那昆仑双剑?所以他学艺更非常发奋努力,以期将来得报大仇—— 扫描校对 UmuXs.CoM |
上一章 沉剑飞龙记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沉剑飞龙记,武侠小说沉剑飞龙记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张梦还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沉剑飞龙记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