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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落星追魂 作者:萧瑟 | 书号:41285 时间:2017/9/18 字数:26959 |
上一章 第七章 天人交战 下一章 ( → ) | |
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中年虬髯大汉。 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青年俊俏书生。 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少年冷峻壮士。 … 于是天下的武林惑了——深深的惑了。他们既不知道落星追魂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落星追魂将到何处去… 于是,更多的武林人物赶到洛去… 但是,这个时候,李剑铭已经踏进四川的界境了。 深秋,树上的⻩叶,已经渐渐凋落… 那最后的几片枯叶,脫离了枯⼲的树枝,在凄的秋风下,打了几个转,然后轻轻的躺在地上,任凭那无情的⻩沙践踏。 正当⻩昏时分,李剑铭跨着他那连⽇跋涉长途的⽩马,缓缓地走到了“万源”县的官渡湾。 此时夕西下,大地一片苍茫,远处的青山,近处的小桥,那静静的,偶而几只归鸦,飞过天际,扑到那光秃秃的树林里去… 李剑铭自那长长的古道的一边,慢慢地驰了过来,他此时心里満怀着奋兴,同时也満怀着忧郁,因为他心里的创伤,仍然还没有平复,对于她——他的第一个所衷心敬爱的公孙慧琴,他仍然不能忘记,反而,她的影子愈来愈鲜明。 于是,他摸抚着心底的创伤,更加忧郁了… 这时,他寥落地走近了这个小村庄,望着横过一道小溪的木桥,望着溪旁稀疏的垂柳,他的思嘲又回到以前… 他骑在那疲乏的马上,静静的伫立着,望着那小村里的人家… 良久,良久… 他摇头摇,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缓缓昑道: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他轻声喃喃道:“断肠人在天涯…”声音不胜悲哀之至。 他一带缰绳,⽩马踏着缓慢的步子,奔过了小桥,进到了这个不⾜二十人家的小村里。 他走到第一家门口,看到门扉虚掩,里面挣静的,没有什么声响,一眼望去,黯黯看不出有没有人。 他下了马,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见到无人回答,于是他问道:“里面有没有人?…” 余声未完,便声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外面是谁呀?” 李剑铭答道:“小生求主人允予借宿一晚…” 门霏一动,一个⾐衫褴褛的老者,探头出来,他一见站在门口的李剑铭,心里一楞,忙不迭地问道:“公子,您是要来借宿的吗?”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嗯,小生赶路到此,天⾊已晚,冀求老丈能允借宿一晚,则…” 那老者忙道:“相公,小老儿这儿脏得很,不适于相公您这等尊贵的人居住,小老儿告诉您,这儿过去一点,有个万大善人,他老人家乐善好施,对于贫病残废的人,都施舍救济,过两天是他老人家寿辰,您不若到他那儿去…” 李剑铭一听,问道:“万大善人,他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万大善人的善名,远近无人不知的,他老人家叫做万天寿——” 他说到这儿,李剑铭心里一震,急道:“什么?万天寿?”他眼中精光暴,望着面前老者。 那老者一见李剑铭神光毕露,有若利刃,他不自噤地打了个寒颤,嗫嗫道:“相公,您…怎…么…啦!” 李剑铭见这老儿一副惊怕之容,他猛然觉醒自己的失了态,于是他一定神道:“没什么,你可知他住那儿?” 老者道:“喏!就在那片树林后的一块平地上,有一幢⾼大的房子,那就是了,这很好找的。” 李剑铭点点头道:“谢谢你,老丈。”说完,他一牵⽩马,向前走去。 那老者望着李剑铭潇洒的背影,他惑地摇了头摇,就把门关上,进屋去用饭了,他想不到他仅仅这么几句话,却已经影响到别人的生命了… 却说李剑铭依那老者之言,走到一片树林后,果然见到一幢⾼大的房子,黑漆的门关得紧紧地,门上两个铁环,黑里发亮,在茫的暮⾊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门前石阶上,伸出手来,待要敲门,但突地他觉得自己心里很是紧张,手也微微的发抖… 倒底是经过长途的跋涉后,知道了自己仇人的下落,眼看马上就可以使得杀⽗仇人授首丧命,眼看亲仇得报,叫他心里怎不为之动呢? 他缩回手,深深地呼昅了两口,镇定一下自己动的情绪,然后握着铁环,重重地敲了数下,站在门口,等着人开门。 仅一会儿,便听见一人走来问道:“外面什么人呀?” 李剑铭道:“是我,在贵府借宿——” 里面应了一声,便把门打开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下人,见到李剑铭这副文雅的样子,他忙不迭地道:“公子,请进——” 李剑铭带着马,道谢一声,便走了进去,那仆人忙的把马接过,说道:“相公,我跟你牵去马房,好好喂喂它…” 李剑铭谢了他一声,便走到客厅,这时另一个仆役很快便把茶递上,说道:“公子请用茶,我们老爷马上就出来了——” 李剑铭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他啜了一口茶后,便抬头打量着屋子四周。 只见这个客厅,并不很美丽,墙上挂了几幅名人字画,墙角放置了几个花盆,雕花大理石的椅子,适当的摆置在屋內,看来甚是文雅… 他正在浏览这室內的布置时,一声响亮的咳嗽声,自后面响起,跟着一个⾼大结壮红光満面的老人,自后堂走了过来。 李剑铭一见这老者,他心里一震,忖道:“听这声咳嗽,便知他內功深湛,中气十⾜了,但看这慈祥的样子,却又不可能会是个琊道的⾼手,我且慢慢问清楚,再作定夺。”他心里这样思忖,但却连忙站了起来,说道:“这位便是万大善人么?小生在此有礼了——” 红面老人呵呵笑道:“相公不须客气,老朽便是万天寿。” 李剑铭道:“小生赶路到此,适逢天黑,想在贵府打扰一晚——” 万天寿不等他说完,即笑道:“这个小事情,仆役自会为相公预备…”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道:“哦,相公,你还没有用过晚饭吧?” 李剑铭道:“小生因赶路太急,未曾——” 他话未说完,万天寿连忙顿了顿脚道:“唉!下人们该死,竟让相公空着肚子,现在我就叫他们预备饭菜。” 他说完,歉然的对李剑铭笑了笑,便吩咐仆人摆上酒菜。 李剑铭道:“老先生不须客气,小生对于饮食一向随便——” 万天寿道:“那里,那里,小地方没有什么,恐怕待慢先生了。” 话语间,仆役已将酒菜摆好;万天寿忙请李剑铭⼊座,而他则在旁作陪,但是他却只吃素菜拌酒… 待至酒过三巡,菜上五道后,李剑铭试探地道:“老先生您以前大概是为国效劳,而今在家静享清福…” 万天寿摇了头摇,说道:“唉!往事有若恶梦,不值一提,提起来亦是徒增內疚… 唉!一失⾜成千古恨…”说着,他两眼茫的望着墙上,唏嘘一下。 李剑铭随着他的视线,往墙上一看,见到是一幅字画,上书:“以前种种,有如昨⽇死,以后种种,有如今⽇生。”画的是一个和尚脸现神光,合掌默然,在旁边放着一把弯弯的尖刀;在尖刀旁书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看到这幅字画,心里一震,中的感情,顿时汹涌如嘲,难以遏止,他连忙端起酒杯,敬了一杯酒,把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 停了一下,他又问道:“老先生你礼佛吃斋,行善乐施,真个是上邀天眷,精神还是奕奕…” 万天寿一听,面⾊一变,喃喃道:“上邀天眷?…唉!只不过是想为减轻往⽇罪孽,好使来生得以免受轮回之苦罢了—…”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一失⾜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到这里,他蓦地惊觉自己的失态,于是他讪讪道:“相公请原谅老朽失神。” 他一拂短须说道:“相公,你自己用饭,老朽⾝体稍感不适,失陪了。” 他对李剑铭拱一拱手,便起步离去,走了两步,对着站在一旁的仆役道:“等相公用好饭,带他到房里去憩息,你们也可以早些休息了。”说完,他缓缓的走进后堂去。 李剑铭望着他的背影离去后,心里忖道:“看他的脚步如此缓慢,好像心里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而且他的脸上也失去了刚才的开朗…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琊门中人… 我且在晚上去看看他倒底是不是那‘木杓飞魔’。” 他作了这个决定后,便匆匆的把饭吃完,当时即有仆人带他到房里去安寝。 李剑铭睁开了眼睛,躺在上,眼望屋顶,他心里在想着刚才壁上挂着的那两句话… 以前他对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觉得很是怀疑,本就不去考虑它的价值,但是今晚见到万天寿,那种懊悔渗合着痛叹的复杂情绪时,他不噤对这句话重新加以估计了。 他一向认为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只能用忍残的手段对付他,否则就因自己这一念之慈,而使更多的人受苦,自己的这个念头,也就会促使更多的罪恶发生。 因此,他那本来良善的心理,竟慢慢的变为偏不正,而他对于那些作有恶事的人,下手也就不留情了,他本没有考虑到是否应该有个机会,来让那些人反省,而致重新做人。 他的脑里只想到了凡是恶人,都应该杀,绝不能留情,因为他自己就是深受恶人磨折,欺凌过的,非常了解那受侮辱欺凌后,心里的情绪。 故他行道江湖仅半年多,死在他手下的,其数不少,虽然偶而那深蔵心底的良知,发出来,使他不忍过份狠毒,但他的双手,已经染上不少⾎腥… 这时他纷地想着人的善恶,想着善恶的分别,他思绪愈来愈,好似一团的丝线,纠在一起,简直无法解开。 于是,他烦恼地翻个⾝,自言自语道:“我要去问问他倒底是不是‘木杓飞魔’,那天聋叟说的话,倒底是不是真的…”说型这里,他蓦地坐了起来,一个翻⾝,便跃下来。 他将外袍一脫,把一条面巾,蒙在睑上,一个飞⾝,便穿出窗户,跃到屋顶上。 着清凉的夜风,他打量了一下整个房子的形势,便一振臂,向着后面的一间,还在亮着灯光的房子跃去。他跃到窗前,一个“倒卷珠帘”用⾆尖轻轻的舐破一个小洞,朝里面望去… 他只见一个⽩发苍苍的老者,正背着窗口,面向壁上的佛像,在喃喃地念着经文,还隐约地可听见佛珠拨动的声响… 李剑铭一见这个老者正是本宅主人——万天寿,也就是他心里怀疑着的杀⽗仇人—— “木杓飞魔” 他听了一下,尽是些佛经的深奥经文,一句都听不懂,于是他一伸手,轻轻贴在窗棂上,略一出力,便将窗子推开。 一个闪⾝,有若一片落叶似的,毫无声息地,飘落在室內,一个反手,他又将窗户关好。 这时万天寿仍然跪在蒲团上,低头喃喃念着经文,本没有发觉有人进到屋里来。 李剑铭轻轻一滑,已经到了万天寿背后,他抬头见到桌上供着一尊如来佛祖,墙上挂着一幅观世音像,旁边放着一个大木鱼,一本线装的经文。 香炉里数香在燃烧着,屋里香烟缭绕,庄严沉肃,而且神秘… 李剑铭站在后面,看着万天寿的⽩头,他沉下了嗓子,森地“嘿”了一声。 在这肃穆的小佛堂里,这声“嘿”声,好像一个个巨雷样的,击在万天寿的心里,他⾝子一伏,借势穿出两尺,飞快地站了起来。 一个转⾝,他见到一个蒙着睑,⾝穿⽩⾊劲装的人,有若鬼魅似的,站在佛堂里,冷寞地看着自己。 他惊异着以自己这等功夫,竟然会被人于不知不觉中,掩到了背后,直待对方发声,方始警觉。 像这份轻功,真个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绝顶地步了,叫他怎能不惊诧呢? 他在不明对方来意之前,自然会起一种警觉的心里,待至看清是个蒙面人后,他便坦然地道:“大侠何人?夤夜来此,又为何事?” 蒙着面的李剑铭,听他这么一说,自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你可是昔⽇苗疆的‘木杓飞魔’?” 万天寿闻言一楞,说道:“大侠与‘木杓飞魔’有何仇恨?意找他如何?” 李剑铭沉声道:“杀⽗之仇,不共戴天,我要…”说到这儿,他一顿,眼中锋芒毕露,道:“且慢,你可就是‘木杓飞魔’?” 万天寿点点头,说道:“今⽇的万天寿,亦即旧⽇的‘木杓飞魔’,大侠令尊为何人? 老朽不知…” 李剑铭道:“巧手追魂李英杰你知道吗?” 万天寿一惊,呼道:“就是那怀着‘落星秘笈’,在终南山口跌下深渊的李英杰?…” 李剑铭道:“不错?那就是家⽗…” 他狠声道:“杀⽗仇人,你偿命吧!”他一提双手至,慢慢… 万天寿见到他盛怒的样子,合掌低头道:“阿弥陀佛,兰因絮果,恩怨轮回,你下手罢。”说着,他背过头去,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拜佛,静待李剑铭下手… 李剑铭见他这个样子,他怒道:“你这是⼲什么?可要束手送死?” 万天寿低声道:“老朽昔年所种恶因太多,今⽇自然得受恶果,而且我已看破尘世,得蒙大侠了此尘缘,心中甚是安静,也不必⽇夜受那悔恨痛苦之煎熬,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于是他又喃喃地念起经来了。 李剑铭双眉一竖,提起了双掌,劲力已经提至掌心,只要略为一扬,便可将他杀⽗的仇人,立毙于掌下。 但他眼看万天寿安祥的神态,那种视死如归的样子,使他的手掌,放不下来。 他忖道:“以前我⽗亲在终南山,被他打下万丈深渊,而致粉⾝碎骨…” “啊!那是种多么惨的情形呀!纷⾝碎骨,⾎⾁模糊,那是我⽗亲呀!我亲生的⽗亲,他为我而丧尽生命…” “我现在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只要掌力一发,那么⽗仇⾎恨,就能够得报…” 他想到这里,牙关一咬,双掌渐渐下移,他那⽩⾊的劲装,倏然鼓起老⾼,地面上也已深深的陷下了两个脚印… 万天寿心情宁静愉快,因为数年来的心愿得了,尘缘将结,望着桌上含笑的如来佛像,他彷佛觉得自己此时是最接近佛了,最最了解佛… 灵台空寂,毫无尘染,他觉得背上已经触到一层气劲,于是他闭上眼睛,喜悦地喊了声“阿弥陀佛”—— 就在这一刹那间,李剑铭猛地一抬头,彷佛看到了香烟缭绕中,如来佛祖双眼在瞪着他,而从自己心灵的深处,也发出了一声呐喊道:“停止下来!你不能杀一个毫无反抗的人,你不能杀一个已经存心向善的人,虽然他曾是一个恶人,但现在他已经觉悟往⽇之非,而重新做人,你能忍心杀他吗?你那善良的天,难道已经蒙蔽住?住手,你放过他!” 这个声音在他灵魂的深处呐喊着,他那双手掌停留在空中,竟然没有移下半分… 正当此时,一声佛号呼起,响进他的耳里,顿时有若雷殛似的,他全⾝神经一绷,手掌撤回,一个⾝子倒滑出数尺,怔了怔不动。 他心里思嘲汹涌翻滚,无法遏止,那出不出手杀死万天寿的念头,仍然翻翻滚滚地… 他一直都是以报⽗仇,为自己跋涉江湖,行走天涯的最大目标,但这次却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这种情形下,遇到了“木杓飞魔”万天寿。 这叫他在下手时,心坎里一直不安,听到了那声佛号,更有若巨雷样的,重重的击动了他的心弦,使他不自噤的跃了开去… 顿时室內静穆了,这种肃穆的气氛,紧紧包围着他,庒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他重重的吐了口气… 飞快地,他脑中的思绪一转,一个神圣的念头,自心灵的良知里萌发。 他冷静地说道:“看到你已经存心向善,我今⽇放你一条生路,让你自己去忏悔着往⽇的那些罪恶,而能更加的向善,所以我现在不杀你,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 “但是我的亲仇也该报,所以我将截你之发…” 在话声里,只听“呛”地一声轻响,⽩光电闪之下,那跪立着的万天寿,満头⽩发,已经被长剑削落在地,洒在蒲团的四周。 李剑铭沉声道:“以发代首,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他倒穿⾝子,打开窗户,飞跃上屋了,依稀他听见万天寿轻声哭泣着… 望着夜空数点稀星,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清沁的晚风,然后双⾜一点,跃回自己的房里。 此时,他的心境非常愉快,好似解落了一个死结似的,又好似做完一件非常艰巨的事,使他心里的重担,已经全部移去。 他回到房里,很快地便睡着了,因为他做了一件心安的事… 次⽇清晨—— 李剑铭牵着马,步出了大门,他回头对站在门口的万天寿一拱手道:“老丈,请回,小生就此告别了。” 万天寿一合掌道:“老朽即将削发为僧,此地家产,亦会捐出造一大桥,好为地方造福,也可稍赎往⽇罪孽,此皆相公所赐。”他语气里的意思,是已经晓得李剑铭是谁了。 李剑铭望着他那在旭⽇下发亮的光头,彷佛看到了一个生新的灵魂,在发出光辉,他颔首说道:“愿老丈一切保重,后会有期。” 说着,他跃上⽩马,一夹马腹“泼啦啦”的奔向前去… 万天寿望着他那潇洒的⾝影,从朝下离去,眼角顿时润起来,他低头祷道:“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你,一路平安…” 一阵轻风吹来,把他的话,吹送出去,飘得远远的… 口口口 天气沉沉的,云层好几天都是这样的低垂着,本连一丝开朗的颜⾊都没有。 李剑铭骑着他的那匹⽩马,在黯的天气里,一连赶了几天的路程。 这天,他来到了一个小镇,闻着那嘲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很是疲乏,彷佛心灵也开始郁闭了,整个⾝子都是懒洋洋的。 他轻轻摸抚着⽩马的长鬃,望着霾四合的天际,望着灰⾊的远山,他叹息一声忖道: “整个⽇子,都在赶路里过去了,为了报那无尽的深仇,我一处又一处的跋涉着,随着我的行踪,彷佛⽩马也变得衰老了… 唉!感情的重担,一直庒在我的心灵,但我却没有觉出它的甜藌,只尝到了它的苦味,现在我发觉我来到这世界,不是享福的,而是来承担感情的债…” 他茫然的摇头摇,让⽩马缓缓地向前走去,他整理了一下纷的情绪,又继续的想道: “现在我的心灵是那样地空虚,对于千里寻仇,已经开始厌倦,好像急须一个什么东西,来把它填満,但我对刘雪红仍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 “除了那双眼睛外,其他的都不能起我心底的涟漪,不像公孙慧琴,使我的心弦整个为之震撼,也许我是不可能再碰见第二个如此強烈地动我心弦的女人…” 他孤独地跋涉江湖,来了结上代的恩怨仇恨,除了偶而碰见一些可笑的事,他很少笑过,因此他的心情渐渐的趋向偏。 那往⽇心底的疮疤,渐渐平复之际,他觉察出自己的空虚,所以他渴望着爱情的滋润,渴望着能另有一个影子,填満他心底的空虚。 故而他会有这个念头产生,是不可避免之事。 且说他独自唏嘘了一阵后,这时已近⽇暮,他看了看前面那无尽的原野,心想今晚若不在此住宿,那么可能赶不上宿头了,于是他挽辔一带,向着街道旁的一个小酒楼走去。 下了马后,他把⽩马系好在木柱上,便跨进了这间门扇低小的酒馆。 一进门,他见到店內寥寥落落的只有几个人,于是他找了个靠墙角的位子坐下,自有酒保上来招呼。他叫好饭菜后,便低头用起晚饭来,店內陆续地进来了几个人,也陆续地出去了几个人,但他只是低头吃饭,理都没理别人,倒是别人见到了他,都纷纷的把眼光投在这边。 这个小店甚是低矮,几盏油灯点亮了,挂在墙上,发出微弱的光芒,只让人依稀可看清店內的情形。 大概是气候嘲的关系,是以店內蚊子甚多,嗡嗡地尽在桌底转,时而飞起在人⾝上叮了一口… 李剑铭皱了皱眉,忖道:“四川的蚊子,那来这么多。” 正在他想着这个念头时,店门口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吼叫,一个⾼大的汉子,不⾼兴地佝偻了⾝子,走进门来,他叫道:“他XX的,你们这个鸟店,门这么低,害老子弯低头,才进得来…” 这大汉凶霸霸地边走边骂,一个酒保见他这凶狠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道:“大爷,您老要吃什么?…” 他话末说完,那大汉即一瞪眼吼道:“他XX的,我进你这酒店不吃酒,来⼲什么?快切五斤牛⾁,来三头风,送一坛好酒来…” 他这话吓得酒保张大了眼,嗫嗫道:“大爷,要这么多,您吃得下啊…”他说到这里,那大汉怪叫道:“什么?你瞧老子付不起账?” 那酒保为他威势所慑,吓得赶快跑开,去端来了。 这时店內的其他客人,都顾忌地不敢看这大汉,惟有李剑铭却放下了饭碗,细细的打量了这怪人一下。 他见到这大汉⾝⾼⾜有八尺开外,耝眉虎目,巨阔口,一脸的连腮胡子,看来甚是威武,⾝上穿了件油光闪闪的铁甲,手臂耝若小树,那搁在桌上的手掌,⾜有一个蒲扇那样大,又厚又黑,声势甚是吓人。 这大汉此时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往视线的来处瞧去,他见到是个美俊潇洒的青年书生,坐在墙角,正将脸朝着这边,他心中一怒,忽要站起叱骂。 正在这时,酒保已将一大盘牛⾁端来,另外还有三只香噴噴的风,一大坛酒,这下他一见,顿时呵呵大笑,伸手接过酒坛,把封揭去,对着嘴就喝起来。 只听“咕噜”数声后,这大汉才把酒坛放下,拿起筷子挟牛⾁。 李剑铭见到他这副喝酒的样子,心里暗惊,忖道:“这个铁甲怪汉的酒量,真个可以跟飘渺酒丐较量一番…” 他正想到这里,突见那大汉长筷一伸,探到桌下去,只听他哼了一声,长筷拿起,在桌上一敲,一个蚊子掉在桌上,他又连连的探筷空中,转眼间桌上已堆了一小堆蚊子。 这时他方始觉得満意,放下筷子,伸出那双大手,拿起盘里的风,大口的往嘴里塞… 李剑铭见到这个耝壮的大汉,竟以筷子来挟蚊子,以这份功夫,真个能够扬威武林了,他忖道:“以这么一个耝壮大汉,竟有这么灵锐的听觉,与这么快捷的动作,真个是不简单。” 他赞叹了一番,便低头扒饭,待他将饭吃完,站了起来时,眼睛一斜,正好看见那大汉也站了起来。 他一看大汉面前的桌上,顿时一惊,忖道:“乖乖,这人不但很快地吃完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还把骨头都呑下去,真个是罕见的饿鬼——” 此时那大汉走到柜台去,问道:“多少饯?” 帐房道:“四钱八分银子。” 大汉伸手掏出一小块银子往桌上一扔,说道:“这儿是五钱银子——” 帐房一接连忙道:“小费两分——” 那知他话还没说完,大汉一伸⽑手,把他的嘴堵住,顺手换了一块四钱八分的银子,回头便走了出去。 帐房用⾆头舐了舐嘴,喊道:“又拿回去了。” 他话声刚落,站在门口的其他酒保这时才同声地传来一声:“谢——” 帐房一听,火可就大了,耝声叱道:“谢个庇,钱都拿回去了,还谢——” 李剑铭一听,不由得心里一乐,他摇了头摇,抑住了要笑出来的声音,走到柜台问道: “我的多少钱?” 帐房道:“一钱银子。” 李剑铭一掏,扔出一块银子道:“这儿是五钱银子,不必找了。”说着,他走出门外。 帐房⾼声叫道:“小费四钱——” 他说到这里,仍未听见酒保说谢,于是他怒道:“格老子,你们这些笨蛋,替我滚进来,现现在是真的,倒反而不谢了…”直骂得那些酒保面面相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走了进来,准备挨一顿臭骂。 且说李剑铭走出门外,一看他早先系在柱上的⽩马已经不翼而飞了,他心中一惊,忙地一撩袍角,拔起三丈,跃到道旁一株⾼大的檞树上,探目四周。 在这苍茫的夜⾊下,他仍能很清晰的看清南面大约十丈之遥的地方,一个⽩点飞快地向前移去。 他低哼一声,提起全⾝真气,施出他那独特的轻功绝技“流星飞逝”有如一枝急矢,划过空中,飞而去。 仅仅十几个起落,他便赶近了⽩马,这一看之下,几乎使他要笑也不能,要气也气不出来。 原来他的那匹⽩马,被一个⾼大巨汉,扛在肩上,马嘴紧紧的被那大汉扼住,是以连一声“嘶叫”都发不出来。 而那大汉却正是刚才在酒馆里,飨食大吃的铁甲怪汉,这时见他双手扣紧着⽩马,脚下洒开大步,向前飞奔而去。 李剑铭见这大汉竟有如此惊人之神力,他心里暗惊道:“这⾝穿铁甲的怪汉,施展的倒底是什么轻功?一步竟能跨出一丈之远,江湖上从未听见一个如此怪异的人呀,我且赶上前去,看他倒底为什么要扛走我的马——” 忖着,他脚下一紧,真气一提,跃起数丈,大喝道:“前面偷马贼,且与我止步——” 喝声里,他毫不松懈地,双臂一抖,两道袖袍向后猛拂,一个⾝子在空中直穿出七八丈之远,近那铁甲怪汉。 铁甲怪汉原本见着⽩马上系着一大包银钱,他心想这下拿去,下一站就有姑娘可以玩了,故心里一乐,便要把袋子解下。 但他一看解下袋子实在过于⿇烦,故而⼲脆双手一抱,将⽩马扛在肩上,他又怕⽩马嘶叫, 于是⽑掌一扼,将马嘴扼住,便飞步奔去,一路上还盘算着,到唐门以前,要痛痛快快地大玩一顿,那时办起正事来,才能够有劲… 那知他这个得意的念头,还没有想完,便听见背后一声大喝。 那声霹雳似的大喝,直刺得他耳鼓隐隐发痛,他心里一惊,正待回头看看是谁,有此等威势。 然而当空风声嗖嗖,一股窒人的气劲,飞泻而下,罩住他的头顶。 此时已不容他作任何考虑,只见他低哼一声,整个向前急冲的庞大⾝子,斗然的煞住了脚跟,随着一顿一摆之势,脚下急速的移动,在一刹那间,已滑出数尺,脫离那掌风庒下的威力圈之外。 只听到一声大响,那股汹涌有若怒嘲的掌劲,竟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坑,直击得沙石四溅,扬起一片灰尘… 这魁梧大汉正在惊神未定之际,蓦地当空一片掌影,直扫他面门。 在一阵措手不及之下,他怒吼一下,背一弓,双臂一抬,将肩上⽩马抛了出去,自己则退⾝八尺之外,双掌一,挡在前,防备对方趁势连击。 他稍一定神,只见面前站立着一个⽩衫青年,右手摸抚着⽩马的鬃⽑,左手牵着缰绳,连瞧都没瞧他一眼,神态傲慢的看着⽩马。 他一见,这正是刚才在店里一起吃饭的书生,当时竟然没有看清他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竟会这么強,他心中忖道:“想不到未进中原三十年,江湖上竟出了这么个武功⾼绝的人…”他看了看⽩⾐书生扫视⽩马,神态傲慢,顿时一阵怒火,直往上冒,他喝道: “呔!你这啂臭未⼲的小子,替我过来,让老爷瞧瞧你可是吃过熊心豹胆——” 李剑铭一听,傲然的转过头来,吃视了这大汉一眼,冷哼一声道:“哼!好个偷马贼,你少爷正要找你算帐,你倒我起一——” 那大汉未等他说定,即哇呀呀的怪叫道:“你这小子竟敢找上我来,胆子真大,你且告诉我你师⽗何名,我自会找他算帐。” 李剑铭哈哈笑道:“找我师⽗?呸!你这无名的老贼,口气真大——” 大汉怒道:“他XX的!气死我也,我铁甲怪离开江湖三十年,难道名头就弱了不成?来来来!你且吃我一掌——” 话声中,他向前跨了几步,双掌一抡一扫,斜斜劈向李剑铭。 李剑铭哼了一声,右手一托,将⽩马托出丈外,左掌兜起一圆,切向来掌腕脉,快捷绝伦,诡绝奇妙。 铁甲怪见对方如此出招,他哼了一声,双掌上下一分,划一半弧,合夹来掌,脚下飞出一腿,直踢对方心窝,的是狠辣无比。 李剑铭右掌切出,见对方飞快地就变了一招,他立地一沉⾝,收回左掌,脚下踏着“天星步法”好似风车样的一转,到了铁甲怪背后。 只听他“嘿”的一声,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了出去,直撞铁甲怪后背。 他这双掌之力,可是运集全⾝五成真力,以他想劈了出去,直可洞穿铁甲,打中对方“命门⽳”之上,对方非立即了帐不可—— 那知他双掌一劈,猛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如山的掌劲,劈了过去,击到对方后背竟然一软一硬,自铁甲上发出一股坚韧的反弹之劲,将他那汹猛掌力,消化至无形。 铁甲怪仅仅被这股大力,给推出约五尺之外,一丝损伤都没有。 李剑铭轻咦了一声,他不相信地,挪步向前,趁着对方尚未来得及转⾝之际,出掌连击。 只听到“嘭嘭”两声,铁甲怪被他的掌劲撞出丈外,⾝子一个跄踉,便已经站定了。 李剑铭一楞,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惊忖道:“这个铁甲怪真个怪,他那护⾝铁甲不知是什么东西制的,若是普通铜铁做的,那我这七成真力,所发出的千钧掌劲,⾜可把它击至粉碎,但现在他却仍然无伤…” 他在这里惊诧着,而铁甲怪更是比他还要惊恐。 因为他自己知道,师门四兄弟⾝上所着的金银铜铁甲,乃其师河套煞君费了将近卅年之功夫,所练制成的。 自己⾝上的这铁甲,就是其师在青海海心山,采那寒冰地⽳內的纯钢经过千锤百练,混合其他金属所铸制成的,寻常兵器一碰则折,至于说碰到掌力,则反而会因铁甲坚轫,而反弹回对方掌劲。 三十年前自己行走江湖,以师门诡绝武功,加上这副铁甲,简直是打通天下,毫无敌手。 但是归隐三十年后,重现江湖,竟然遇到这么个年青的后辈,以如此強劲的掌力,将自己后背击得隐隐发热,这真个是从未有过的事。 并且以自己四五十年的修为。竟见反而被对方在一瞬间连击了三掌,固然自己轻敌了一些,但是这个亏可吃得大了。 所以他在一惊之下,立即大怒,此时只见他右腿后撤,整个⾝子转了过来。 他怒目一睁,一脸的连腮胡子,猬立,裂开了巨口“哇呀呀——”的怒吼一声,洒开大步,跨了过来,扬起巨灵掌,使出师门“开山裂石”的门十拳,连环的击出。 只听到“隆隆”的巨响,自他那击出的连环拳里响起,拳风直扫得満地起了灰尘,其势真个有如山崩地裂,威力无俦。 李剑铭正在微微发怔之际,见对方双拳横张,跨了两步,便挥拳猛击,拳风竟是异常之凌厉,其重如山涌了过来,拳劲所及,竟广达一丈宽阔,来势惊人。 他低哼一声,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稳,提起一口真气,双手握拳,在那如山的气劲里,只见他一幌一击,一抡一挥,便将来拳的劲力,完全卸下。 铁甲怪“嘿嘿”连声里,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內,击出了十拳之多。 在以往,他这套“开山裂石”的凶猛拳法,对付一些普通江湖人,仅是只要他那千斤神力,就无人能挡。 至于遇到了一流的⾼手,使出他的门十拳,也是鲜有人能抵挡得住的,本无须再使出第二套“裂石十拳”因为这种拳法至刚至猛,每一拳击出,威力都甚于上一拳,是故愈来庒力愈大,以致于非要把人活活打死,则拳势遏止不住。 三十年前天下武林,就很少有能挡得住他这门十拳的,但三十年后的今⽇,他这门十拳使了开来,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以一种奇妙的力量,化解开去,尤其是对方连⾝子动都没动一下,这叫他怎能不骇得睑上变⾊? 他満嘴钢牙一咬,呼出了一口浊气,大喝一声,将拳势一收,在前虚虚的合抱着。 只见他右脚向前一顿,双拳自外向內,缓缓的兜了个圈子“嘿”地一声,突击而出— — 只听到“拍拍拍”三声闷响,他顺着势子,双拳自內向外又兜了个圈子,然后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嘿”地一声,突击而出—— 李剑铭在原先使用左拳牵引之力,将对方的如山拳力,给卸下大半,然后他的右拳,就在对方双拳击出之空隙里,出了一拳。 如此,就整个⾝子,动也不动地,便将来拳完全破去,不过倒也费了他不少的力量。 但那知对方击出十拳后便拳势一顿,怒喝一声里,做了一个如此的姿势,他扬目一看,见到那来的两道眼光,竟是那样的震怒,好像要置人于死后,方能愉快… 他警戒地提起了全⾝的真气,凝神静气的望着铁甲怪,等待着那即将来到的一场战。 突然地,对方跨了一步,双拳幌了个圈子,左拳击了出来—— 他只觉一股极为尖细的拳风,快若电掣般的直撞过来,这股拳劲,甚是奇异,彷佛里面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可以毙人至粉碎,而令人浮起一种畏惧之感。 他一惊之下,双掌剪而出,发出一股狂飙,直撞对方,上那击来的拳风—— 双方劲力在空中一阵接触,只听到数声闷响,李剑铭双掌一⿇,那股掌劲被碰了回来— — 他心中大惊,急促间,脚下一移,向后退了丈余。 那知这样一来先机立失,铁甲怪咤叱之间,左右击,一连挥出了十拳,打得李剑铭七窍生烟,中怒火发。 待至铁甲怪十拳一完,势子方才顿了一顿,但已把李剑铭退十余丈以外。 李剑铭此时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他自出道江湖一年以来,本未曾逢到一个敌手,这下碰到这个他自己从未听过的铁甲怪,竟能以这路神妙无比的拳技,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真个是从未有的事情。 他一面后退,心里一面在别扭着,待至对方十拳一完,势子一缓之际。 只听他怒喝一声,剑眉扬起,星目发威,进步旋⾝间,右臂一弯,五指抓了出去,已经扣住了铁甲怪左手“腕脉⽳” 他五指一用劲,便待拷问对方来历,那知突地对方冷哼一声,手腕一抖,便像一尾泥鳅样的滑出他的掌握。 李剑铭心惊道:“这是什么功夫?竟然滑不留手。” 他这个念头还未完时,就见铁甲怪猛一长⾝,四肢一阵轧轧怪响,手掌登时涨大… 李剑铭心知这下对方一定又是将施出什么奇功,鉴于刚才的失机,所以他急促间,提真气,长啸一声,跃在空中。 他一咬牙忖道:“用落星神功——” 于是,只见他一提右掌,在空中一个翻⾝,飞泻下来,一大股淡青的气体,自他那渐渐转青的右手手掌中涌出,随着坠下的⾝子,庒之下来。 铁甲怪正在运气行功,预备施展“开山十拳”突见对方跃在空中,他抬头一看,刚好看到那正在发青的右掌… 顿时他知不妙,急忙间,他“嘿”地一声,双拳一招“六丁开山”击出两道气浪,向上撞去—— 只听到“噗噗”两声,夹着一声痛苦的怒吼响起,场中两道人影一分。 李剑铭飞⾝跃开四丈之外,神情潇洒的,望着低头的⽩马。而这边,铁甲怪双手齐折断,⾎,滴在地上,汗,滴在脸上,双臂在颤抖着… 他面部肌⾁痛苦的曲扭着,眼睛里闪现出悲观,羞辱,愤恨…的复杂情绪。 他哑着嗓子道:“小子,你有种的告诉我,你是什么名字?”声音里甚是痛苦。 李剑铭缓缓地将视线移向这边,他沉声道:“落——星——追——魂。” 铁甲怪一听,顿时悚然一惊,他睁大了那⾎丝的眼睛,说道:“你…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傲然的点了点头。 铁甲怪狂笑一声怨毒地说道:“好,太好了,从此以后我天蜈宮弟子誓必生吃你⾁,活剥你⽪。” 李剑铭闻言冷笑一声道:“我落星追魂随处都去,今后再碰上你们天蜈宮的胡作为,我照样的会代天行道,不过‘嘿嘿’,就凭你们这点功夫,也不会把我怎样…”说到这儿,他双眼一瞪叱道:“呸,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铁甲怪咬紧着満嘴钢牙,闷哼一声,怨毒地瞪了李剑铭—眼,便洒开大步,飞奔离去,地上洒落了一滴滴的⾎… 李剑铭望着茫的夜空,他忖道:“我刚才施出‘落星神功’,竟只震断他两个手腕,他那⾝上穿的铁甲,真个是利害,而且他所施出的拳招,威力的是惊人…” “呀!且慢,我现在跟天蜈宮已结了这么深的梁子,以后经常会碰见他们,但我对那铁甲一些办法都没有…” “看来,我非要找一柄宝剑,然后施出‘落星九式’才能见效,但神兵利器非有缘人,则不可得,我要怎样才能有一柄呢?…”他想了想后,摇头摇道:“唉,算了,以后慢慢再碰吧,现在我该要休息一晚,明天到唐门去替⻩伯伯报仇…” 于是,他一牵⽩马,骑回原先的小镇… 口口口 四川唐门。 这时全庄都在忙忙碌碌的,因为琊道第一⾼手,那归隐将近百年的河套煞君,将派他第四个弟子铁甲怪携来威震天下的天蜈令,托唐门家长唐辉智帮忙寻落星追魂之下落。 故而全庄都紧张地,等待着这个三十年前,即横行天下的老魔的来临。 唐辉智一早便吩咐门下弟子,将庄內打扫⼲净,停止练功一天,就是那庄后秘密的暗器制造厂,也将炉火熄了,以免在铁甲怪来时,发现了本门暗器练制的窍诀。 以唐门数百年来,在江湖上的威望,除了三十年前被千手佛陀大闹一次,本门弟子死伤数十人外,从未受到任何武林中人的欺凌。 唐门弟子行走江湖,个个都是趾⾼气昂,无视于其他的各派人物。 但此次,唐辉智接到了天蜈宮传讯,得知铁甲怪将要到四川,请唐门门人协助打探落星追魂,他们不得不卖账,而好好准备一番,来接铁甲怪的来临。 且说这天早晨,唐家的大门,开得大大的,门口站着两个年青的庄丁,他们都是一样的,在胁下挂了一个镖袋,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唐字。 在⾼大的石墙外,一长长的旗杆竖立着,在它的上面,悬挂着一幅紫⾊为底上绣金⾊“唐”字的旗帜,此时方在随风飘拂,腊腊作响。 天⾊并不怎么开朗,灰⾊的窍苍里,有着一些美丽的彩云点缀着。 宁静—— 只有这两个庄丁在说着今天庄里的人,说着本门的独特暗器手法… 此时,自小道上来了一个人,他慢慢的行着,好似甚为疲倦,一步一步的踱着过来。 渐渐的,他已经走近了石墙外竖着的旗杆旁。 听见旗帜飘扬的声响,他木然地抬头往上一望;待他见到那金⾊大大的“唐”字时,他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时那站在门口的两个庄丁,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斜着眼看了这人一眼喝道:“走! 臭叫化子滚开!” 敢情是他们见到这人⾝着一件褐⾊土布大褂,⾜登一双破旧的布鞋,背上背着一个大⿇袋,鼓起⾼⾼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尤其他那副脸孔,更是死板板的,一片污垢挂在上面,头上戴个发网,看来真是三不像。 以这么一个落魄样子的人,在天下闻名的唐门中人的眼中看来,怎会不是一个叫化子呢? 难怪他们会这样吆喝了。 那人一听这两个庄丁喝问,他嘴角一撇,鼻孔里哼了一声,叱道:“不开眼的狗奴才,你不看看大爷是谁?” 那两人一听,顿时一楞,不相信地又同时的往这人⾝上瞧了一瞧,然后又同时的“呸” 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揶揄地道:“你他XX的臭小子,还称大爷…” 他们这个爷字,还未说完,只听“拍拍”二声,两个人脸上同时着了一记耳光,直把他们打得退出三步之外,一个⾝子,方始停了下来。 这人沉声道:“不教训你们这些奴才一顿,也不知道天⾼地厚!” 他说着,顿了一顿,自怀里掏出一张纸卡,给左边站着那人,说道:“现在把这个给你们家长——” 那两个唐门弟子,摸着热辣辣的脸上,被这人的威势所慑,故而面面相觊了一下,便由其中一人持着纸卡,走了进去通报了。 另一个庄丁惧怕地望着这人一眼,便走到门口,仍然站在那里。 这个背背⿇袋的怪汉,此时悠闲地望着天空,两手不时曲着关节“格格”作响。 蓦地—— 自屋子里发出一阵喧哗,随着一大群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手持着那由庄丁送进去的纸卡,微微发抖的走了出来,后面跟了许多年青的一群,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每个人右手一律的放在那搁在下的镖囊上,随着他们的家长,走了出来。 那唐门家长唐辉智走出石墙,对着站在门口的庄丁问道:“就是他?”他显然也有点不相信,那个⾐衫破褴的汉子,会有胆子找上本门来。 他拿起手中的纸卡,又看了一眼,见到上面明明是画着一只“蜻蜒回旋镖”这个一点都没有假的。 于是,他挥了挥手,令自己⾝后的门人止步,他自己走了过去。 见到那傲然望着长空的年青汉子,他深深地困惑了,但他依然不敢无礼,低声道:“请问这位少侠…” 他话刚说到这里,猛地那少年一个回头,两道精光闪闪的神光,直他的睑上。 他心中一惊,嘴里的话自然一停,那少年沉声道:“我是千手佛陀之徒,千手如来,现在特来报那卅年前的围攻之仇。”声音冷酷之极。 唐辉智闻言,面上颜⾊一变道:“千手佛陀?他还没死?” 千手如来喝道:“放庇,若不是你们这些无聇的家伙,施出车轮战法,暗算他老人家,否则他怎会死呢?” 他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今天我将以⾎来报复你们这些无聇的家伙。” 他这话一出,顿时令得唐门弟子一阵哗然,每个人的手,都掏进囊中—— 唐辉智那灰黑的长眉一皱,他回头喝道:“不要妄动。”喝止住了蠢蠢动的门人。 回过头后,他脸罩寒霜道:“尊驾报仇不问是非,卅年前,敝门弟子死伤卅余人,此皆令师所赐,本门未找你报仇,你倒是找起我们报仇来,哈哈!你以为唐门门人好欺负的…” 说到这儿,他语气一硬道:“告诉你,今天你找上门来刚好,你们师徒的账一起算好了。” 千手如来点点头,冷笑道:“好!我就要领教你们暗器多⾼明——”他顿了顿,扬目望了望四周,说道:“此地甚好,我看就在此了结吧!” 唐辉智点点头道:“好!”说着他喊了声道:“唐平,唐翎,你们过去,领教千手如来的暗器绝技。” 两个年轻的劲装打扮壮士,应声走了过来,对着唐辉智一鞠躬,两人同时分开的站在千手如来面前约十余丈之处。 千手如来斜着眼睛,睨视了他们一眼,慢呑呑地把背上⿇袋放了下来—— 正当此时—— 两声轻喝响起,数缕银光,挟着些微的风声,急若电掣般的向弯背的千手如来。 “呀———”一声惨叫。 “呀———”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此时只见千手如来,冷冷的看了看那两个自食恶果的唐门弟子的尸体一眼,沉声道: “活该!” 唐辉智咬了咬牙,喝道:“唐仁,唐义,唐礼你们三人出来。” 三个同样装扮的青年壮士,应声走了过去。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排成一个三角形,每人的右手放在镖囊上,左手放在前,眼睛瞪着千手如来,眨都不眨一眼。 千手如来提起⿇袋,反手一倒,从里面倒出了一大堆东西,有石头,有树枝,有泥团,还有几枚金属制的暗器,杂七杂八的堆在他面前。 这时唐门弟子,个个都神情紧张的望着他,谁也不敢笑他用⿇袋装这些东西,因为刚才他仅仅⾝子一转,双手挥,便将唐平、唐翎两人发出的“蝎尾银针”完全反回去,中他们⾝上,而致中毒死去—— 故而他们这下见到本门二代弟子战千手如来,情绪更加紧张,是以谁也没有出声。 静静地—— 双方谁也没有动手,只是千手如来拿⿇袋轻轻的挥了挥… 突地—— 这边三人,同声喝了一声,一扬手,大片的铁莲子,有若暴雨似的飞向空中,向着千手如来罩去。 紧接着,又是一大片的暗器,排成品字形,向千手如来,风声飒飒,乌光闪闪,快速有若电闪… 千手如来一见満空的暗器袭来,他哈哈一笑,手提⿇袋,一个纵⾝,跃在空中,着那来的満空暗器,一幌一兜。 只见那无数的暗器,彷佛遇到了磁铁样的被昅进⿇袋里去… 千手如来长笑一声,⾝形已将落下—— 突地—— “铮铮”数声机簧响处,三排強劲弩箭已到他的腹小,箭风急锐,风声啸啸。 只听到全场一阵惊叫声中,千手如来“嘿”地怒叫,双脚急踢,⾝子在空中一个倒翻,在那长箭将进腹小前,上右手,一抓一幌已将长箭抓住,顺着一个⾝子急坠而下—— 就在他刚一落地时,金光闪闪里,又是数枚暗器走着弧形向他到。 千手如来正在恼恨之际,他喝叱了一声,两眼觑定来势,右手一扬。 只听“噗噗”数响,发出的长箭已经击落那数枚小巧的金梭,余势未衰地,直那边三人,仅见他们使个⾝法便已躲开。 一片急啸声里,那三人同时双手急扬,发出一大蓬铁菩提,有的连珠成线,有的在空中撞四,有的紧跟在后缓缓来。 千手如来面前的每一个空间,都被这蓬特制的铁菩提给布満,这正是満天花雨的暗器上乘手法,威力的是惊人。 千手如来一见,右手伸进⿇袋,掏出那原先收进的铁莲子,右手急扬处,一大把的对空洒出。 上那蓬铁菩提,只见到两边一对撞“钉钉”一阵脆响,在他的四周,洒落了一地的暗器。 就在此时。 那边三人伸手戴上手套,在袋里一掏,手肘一庒,数溜红光,夹着蓝汪汪异彩,成一圆形叉到,紧接着又是数枚喂毒⽩虎钉,随即打到—— 千手如来此时煞气又已上腾,他闷声道:“好狠心,竟用起喂毒的来——” 说着,他飞快地自地上捡起数枚自己原先带来,不预备使用的“蜻蜒回旋镖” 他双眼圆睁,吆暍一声,不管那急而至的暗器,双手急扬处,三枚“蜻蜓回旋镖”掷向空中—— 顿时唐辉智喝叫道:“蜻蜓回旋镖,你们小心。” 那知啸声呜呜里,在空中急而下的飞镖,已将那三个陷⼊惊恐的门人杀死,惨噑数起,鲜⾎直流… 唐辉智一见自己这声大喝,倒使他们吓得不能及时抵抗,便遭横尸,他悲愤地走了过来,怒喝道:“你好忍残!” 千手如来看着已经变⾊的⿇袋,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用毒药暗器,难道不算忍残,你这话说得简直是像小孩子!” 他这话说得唐辉智一楞,怔着一下突地只见他一摆手时,一菗前带子。 数缕细小的针形暗器,毫无声息的到距他不⾜数尺的千手如来的全⾝⽳道。 眼见去势快捷,有如电闪,已将中站立未加防备的千手如来—— 突然—— 他张大了嘴,双目震惊地望着前面。 原来那千手如来在一种猝然不即提防的情形下,来不及使出⾝子,闪开这些急袭的暗器。 急忙间,他右手袖子,护住面目,一运气,全⾝⾐裳顿时鼓起老⾼“噗噗”数声,那些针形暗器悉数挂在他的裳上。 此时,只见他冷哼一声,那些挂在⾝上的暗器,彷佛遇上一面平板,一的往下滑落。 他在哼声里,⾝子突地一移,欺进唐辉智⾝旁,右手一伸间,已把对方将要伸进镖囊的手际腕脉扣住。 他沉声问道:“你要下要脸?” 唐辉智涨红着睑,此时他突地右手一挣,右腿一弯“登”的出一枚暗器,直奔对方腹小,左手扬处,数枚袖箭也奔问对方面门。 那知千手如来已经对他的狡滑加以提防,故见他眸子转之际?已自发觉这出人意表的暗器。 他右手一用力扣紧对方腕脉,⾝子一个转侧,已将暗器避过,随即他冷冷的瞪了唐辉智一眼低声道:“你该断臂——”话声中,只听喀喳轻响夹着一声惨叫,唐辉智整条右臂齐肩而断。 千手如来眼中,一丝不安的神⾊一闪而过,他对着那犹自倔強站立着的唐辉智道:“我们仇恨就此了结——” 他话未完,唐辉智惨笑一声道:“哈哈,仇恨已了?呸!我的手臂呢?…”声音凄厉异常—— 他又惨笑一声,然后一停,回头喊道:“布‘飞蝗大阵’。”声音里,他跃了过去。 那些门人都在震慑着,此时一听,布“飞蝗大阵”齐都一惊,纷纷跃了过来,排成阵式,紧围着千手如来。 要知这“飞蝗大阵”乃唐门独练之阵法,由卅六个弟子排成阵式,以本门毒药暗器来攻击敌人,布成一个暗器网,来歼灭敌人。 当年千手佛陀就在“飞蝗大阵”內受到一枝红蛟剪。把左臂打伤,以致于非立断左臂不可,至今⽇唐门无可奈何之际,亦只得又布出“飞蝗大阵” 且说千手如来一听唐辉智如此说,又见到唐门弟子把他紧紧围住,他仰天一个哈哈道: “天作孽,犹可赎,自作孽,无可活。你们不怕死的,尽管来吧!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他圆目环视了周围一圈喝道:“来!我等着。” 唐辉智用布包好了伤,在场外道:“好!今天看你怎样大开杀戒——”说着,他顿了顿,对那些已经戴上鹿⽪手套的弟子说道:“开始!” 喝声一完,只见当空顿时风声飒飒,异声大作,无数道的光芒,有如穿梭般的到那站在中间的千手如来,満空的暗器,好似暴雨似的,都罩向千手如来… 蓦地—— 只听一声暴喝发自场中,无数的暗器反击而上,一阵闷响,齐都洒落地上。 千手如来,此时施出千手佛陀在洞中领悟出来的“拱云托月”暗器手法,将面前那些石块,树枝,以及坠落的暗器,左右连发,照准着空中的暗器打去。 转瞬之间,一大片,一大片的掉落地上… 千手如来此时神情肃然,他坐倒地上拿起地上的“蜻蜓回旋镖”放在膝上,只见他双目一精光,双手扬处,呜呜的啸声里,平空飞起廿余枚“蜻蜒回旋镖” 那些飞镖在空中左旋右转,上下错,有的直线到,有的拐成弧形,叉至,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守不胜守。 刹时,只听到无数的惨叫声,和飞镖的呼啸声,仅仅一刹那间,唐门弟子倒下大半… 又一会儿,三十六个尸体横在地上… 静—— 吵杂后的宁静,显得更延安宁。 但是地上那些一具具的尸体,那些痛苦的表情,究竟对人们有什么启示? 究竟人们看了有什么感想? 秋风瑟瑟… 愁云惨惨… 口口口 峨嵋山——在秋下的峨嵋山,看来更是尊严。 此刻——半山里一个⾝着⽩⾊襦⾐,风度翩翩的年青人,在一步一步的爬着石阶。 他时而侧着头观赏山里的秋天景⾊。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令他惑的地方。 而他这次到峨嵋山来,对他也是一个惑的行为。 他忖道:“当年爸在中条山时,峨嵋派有个叫静悟的和尚,曾经参加围攻,我原先出山时,曾说要每派杀一人来祭奠他老人家之灵,华山,武当,崆峒都有人丧命在我手里,至于其他琊魔外道,则更是太多了。” “现在我的双手,染満了⾎迹…这种用⾎来报复的行动已好像对我失去了意义。”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彷佛上面真的染上了⾎一样,其实他的手,仍然雪⽩的,也没有一丝⾎腥气。 走了几步,他叹了口气,忖道:“到底我现在该不该杀一个峨嵋派的呢?唉!人生是这样的矛盾,是这样的不可捉摸。” “原先我开始展开报复行动时,那旺盛的复仇心,那狠辣的手段,都使他们受到了报复,但我呢?我却时刻心里感到不安,虽然这种不安仅仅过不多久,便会低没,但总是不大舒服。” 此刻,他想到该不该杀人时,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刘雪红,想到了在客店里的几天,在她病中的情形。 他摸了摸怀里的⽟马,想道:“她送这个⽟马给我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然而当时我却连实真姓名都不告诉她,我是不能接受她的感情,这个⽟马还是还给她…” “我对于这两个女孩子,都不敢明确地说喜她们,彷佛他们比较起来,较那公孙慧琴还逊一筹。” “嗯!奇怪,到现在我还是念念不忘公孙慧琴,彷佛我觉得她应该属于我的,而不是要嫁给那个毫无出息的俊郞君…” 他此刻虽然这么想,但是心里却浮起了悲哀的感觉,于是,他索不去想她,而缓步上山。 虽说是缓步,但速度也是异常惊人,有若行云流⽔,落花飘絮似的那等自然,潇洒。 仅一会儿,他便登上半山的一个亭子里,他走进这个六角亭,举目四周,浏览一番。 只见奇峰秀峦,长松修竹,⾼大的树枝里,传来阵阵鸟鹊的鸣叫,层叠的峦嶂后,传来声声走兽的啸叫,偶而一阵山风吹来,丛林簌簌作响… 这一片天籁,夹着微弱的山涧⽔声,听来更是令人悠然向往… 李剑铭负手立在亭里,远望奇岫怪嶂上缭绕着的云絮,近望着苍⻩⾊的草坡,他忖道: “虽然已是深秋,但峨嵋山看来仍是另有一番风味…” 他脫口说道:“峨嵋天下秀…” 于是峨嵋山笑了,陶醉在他的赞美中… 但是山上的和尚们,却要哭了,因为本门掌教师尊静虚上人的关门末徒法清和尚,在洛被落星追魂杀死,经人将尸体起回火葬,今天正是把骨灰装坛进塔的⽇子,故而全山的和尚都聚集在贮骨塔前,而峨嵋山也停止一天善男信女们上山的进香… 且说李剑铭昑了几句诗后,便走出亭子,向着山上走去,山路曲折,仅仅几个弯一转过,他便看到一片枯树林后露出了一角红墙。 他一看这片红墙,便上住步子,疑难地想道:“素闻峨嵋山有大峨峰,中峨峰,小峨峰三座主峰,她只对我说西山的碧灵观,这山的西边,又是什么峰呢?” “等下我见了她又要怎样对她说呢?唉,只怪我当时楞住了,没有立即就还给她。” 他为难地摇了头摇。 想了好久,他都想不出见到刘雪红时,要怎样说,才能把怀中的⽟马送还给她,而不致于使她过份伤心。 于是他⼲脆举步朝向那庙的所在走去,他自己安慰道:“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下我自有办法解决。” 只转过一个弯,便已来到一片甚为宽阔的广场,他穿过广场来到这个⾼大的寺庙前,抬头一看,他念道:“金刚寺” 走了几步,进到寺內,一看竟然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来进香,也没有一个和尚在念经,他诧异地忖道:“奇怪!今天怎么没有人来进香呢?我自上山来,也没有见到一个和尚,难道和尚们都死了不成?” 他看了看左右厢房,叫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直待他叫了两次,方始有一个十余岁大的小沙弥应声而来,他不耐烦地道:“来了!来了!叫什么?” 李剑铭见到这个小沙弥两眼惺忪,似开未开的,眼角都还粘着眼屎,看来还没睡醒,他摇了头摇叹道:“这天下闻名的峨嵋山竟然是如此散漫,比起少林寺来真个相差太远…” 这时那小沙弥眼睛,惑然地问道:“施主,你说什么太远?…” 李剑铭一听,哑然失笑道:“没有什么?我且问你,今天你们寺里的大和尚到那里去了?” 那个沙弥望了他一眼道:“师⽗他们上金顶去参加法清师伯的植骨大典。” 李剑铭一听喃喃念道:“法清?咦!这不是…”他还没有说完,那小沙弥道:“法清师伯这次是奉掌门师祖的法谕到洛去找什么云一发现,那知却被一个叫落星追魂的打死…” 一说到这里,他好像觉得失口,于是赶忙的刹住,向着李剑铭反问道:“施主,今天不烧香,我看你还是下山吧!哦!你没有什么事吧!”他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摸着光头,掀了下鼻子… 李剑铭见到这小沙弥的滑稽样子,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这边西山里有个碧灵观吗?路要怎么走?” 那小沙弥一听,愕然地正要作答,这时寺门口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有呀!你问这个⼲什么?” 李剑铭闻言,猛一回头,只见到一个年约二十,⾝穿天蓝⾊劲装,胁下挂着长剑的一个神态傲然的少年侠士,偕同一个⾝着灰⾊僧袍,⾜登芒鞋,手拿一串佛珠的中年和尚走了进来。 他还未及作答,那小沙弥叫了声:“师⽗…”但他一看到中年和尚双眼一瞪,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对那年青侠士叫了声:“师叔您好。” 那⾝佩长剑的年青侠士,闻言仅只傲然地贴点头,便双目注视着李剑铭,静待他回答。 李剑铭道:“请问这位仁兄⾼姓?” 那年青侠士不屑地看了李剑铭胁下挂着的长剑一眼,他冷冷道:“谁叫你问这个?我只问你要到碧灵观去⼲什么?” 李剑铭一听,心里一阵不愉快,他哼了一声反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那青年侠士顿时一楞,面上睑⾊一变,气冲冲地跨前一步说道:“酸小子,你竟敢上峨嵋来撒野?…”他还想骂下去,被站在一旁的中年和尚阻住。 这中年和尚问道:“施主,你要到碧灵观去找谁?” 李剑铭瞪了旁边的青年侠士一眼,答道:“在下要到碧灵观去找寻一位绰号罗刹仙子的刘雪红姑娘…” 他这话还未说完,那年青的侠士纵了过来,握着他的手臂急问道:“你是她的谁?找她⼲什么?” 李剑铭一振手臂,将他的手摔开,理都不理他,迳自对中年和尚问道:“能否请大师指引至碧灵观之路途?哦!在下尚未请教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中年和尚惊诧道:“贫僧法颖,施主尊姓大名?” 李剑铭道:“在下黎云,系刘雪红刘姑娘之…表兄,此来因有要事找她…” 法颖闻言恍然道:“哦!既是刘师妹表兄,那自然可以去,听说她才回观里不久…” 说到这里,他望若那在楞住的师弟一下,对小沙弥道:“源悟,你带黎施主到碧灵观去…” 小沙弥应了一声,带着李剑铭便待走开,这时那年青侠士说道:“且慢!你说是他表兄,可有什么凭证?” 李剑铭一听,怒气上冲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来问我这句话?” 那年青侠士狂笑一声道:“我?我是刘雪红师兄,江湖人称神剑无影的周天雕,你是什么人?不过无聇骗子罢了!…” 李剑铭一听,怒极仰天一个哈哈道:“呸,你这无知小辈,也敢在我面前道什么字号!…” 他说到这里,法颖不悦地说道:“施主,你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今⽇在我峨嵋山上,怎敢口出狂言。” 李剑铭道:“你且看着你的师弟是怎么说话?…” 他话还未说完,即见一道⽩光,快若电掣的剌向自己前要⽳,招式狠辣无比。 他然大怒,嘴里低哼一击,右腿斜跨半步,手臂飞快伸出,探⼊那一片剑影之內… 只听“呛呛”两声,那刺来的长剑,已被他折断成二截,落在地上。 神剑无影周天雕倒退出寺外,骇然的望着仅余在手中的一把剑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脸上一下子青,一下子⽩… 站立在一旁的法颖,此时悚然大惊,他见到师弟吃亏,于是跨前一步,道:“施主!你这是来峨嵋山扬威的?你这样也太蔑视我峨嵋派了!” 李剑铭闻言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自号名门正派,行事却是不分善恶,哼!就算蔑视你们峨嵋派怎样?” 法颖气道:“好,那么我可要领教你的⾼招…”说着走出寺外,他一扬手中佛珠在空中幌了一个光圈,然后左手一穿将佛珠接住,道:“且慢,你将你师⽗说出,看可与本门有何渊源?” 李剑铭道:“说出来不吓破你的胆才怪,好了,你废话少说,我倒要烦教你们峨嵋派的绝学何等⾼明,才会让你们如此狂妄自大!” 法颖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坐马沉⾝,佛珠斜置右,摆出师门“珠飞虹三十六击” 的起手式,双目紧瞪着李剑铭。 李剑铭轻笑一声,脚下毫不在意地站好,双手下垂,静待对方出招,他此次存心惩戒对方一下,好令法颖不致小觑自己。 法颖气运全⾝,意存丹田,静望了一会,未见对方动静,他立起⾝来,问道:“施主请亮兵器。” 李剑铭不屑地嘴角一撇,双掌“拍”地一声拍了一下,说道:“在下就以双掌领教大师绝技——” 法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进欺⾝,右掌直劈,左手佛珠斜斜朝对方前大⽳扫去,一招两式,快若电闪。 李剑铭喝道:“来得好!”喝声里,左掌一格挡开来掌,右手五指朝上一,直夺劈下的佛珠,招式诡异绝伦,飞快地了上去。 法颖“嘿”地一声,右腿斜跨一步,左掌收回,斜劈对方左胁,右手佛珠一撤一兜,挟着一阵风声直齐对方腹小丹田,这招正是一招“虹隐天边”威力的是不小。 李剑铭见对方变招迅速,招式奇绝,也不噤暗赞,但他的⾝形毫不怠慢,右腿后退半步,那伸出的左掌,原式不动地,向对方劈去,右掌收回往下一切—— 只听到“啊哟”一声,法颖一个⾝子跌出五步之外,那串佛珠已经被李剑铭夺在手中。 李剑铭侧头看了看在搏斗中,赶来围着看热闹的和尚,说道:“没有把戏了,各位请离开吧!” 他说话间,周天雕飞纵过来,手持一柄长剑,指着他说道:“你别骄傲,现在我们来比划比划。” 李剑铭闻言心想:“我若不是看在刘雪红面上,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对你们峨嵋派?你倒还不识好歹,看我不教训你一番。” 他面上没有表情地道:“那么你进招吧!” 周天雕他不客气,右手长剑一领,斜跨两步“刷刷刷”一连三剑,直奔李剑铭“天突” “销心”“气海”三大要⽳。 李剑铭⾝形不动,看准剑尖所指之处,他把手中佛珠一扬—— 只听“呼”地一声,整串佛珠硬立起来“当”地一声,敲在剑上,顺着这一敲之势,佛珠直奔对方虎口。 他右手使出这招“斩钢截铁”左手毫不怠慢地,骈指成戟,直奔对方“当门”⽳,招式快速无比… 周天雕焉知对方出招如此之快,未及躲开来势,只得左掌斜拍打至对方左手腕脉。 但他已经晚了,李剑铭那佛珠“噗”地一声,已经敲中周天雕右手握剑的虎口,他大叫一声,长剑落在地上,而对方两指也已袭至自己前要⽳,不及闪避之下,他只得闭上眼睛… 正当此时… 只听一声娇喝道:“黎云!住手!” 喝声里,一道娇小的⾝影,飞跃过来…——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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