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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八表雄风 作者:司马翎 | 书号:41441 时间:2017/9/20 字数:16110 |
上一章 第四十六章 如此深情 下一章 ( → ) | |
那人正是风流潇洒的宮天抚,此时相隔虽远,但从他一举一动之中,也令人感到他的俊逸。 史思温正在寻思他在此吹箫之故,忽见有个人缓步走⼊草坪。 史思温大吃一惊,原来那后来出现的人影竟是⽩⾐胜雪的绝世美人朱玲。 但见她似是深受箫声感动,怔怔地走向宮天抚。 她一步⼊草坪之內,四周黑暗中闪出六七条人影,不过只有两个人迅疾地纵⼊草坪之內,而且立刻分头向朱玲包抄过来。 那两人行动神速如电,功力奇⾼,因此朱玲竟没有发觉后面左右两侧都有敌人。 史思温远远望去,已认出那两条人影正是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心中一震,赶紧跳下大树。 在草坪內的朱玲因为谙晓音律,是以听出宮天抚箫声之中,蕴蔵着无限的悲哀。于是她心中充満了怜悯之情,现⾝和他相见。 宮天抚全心全意淹没在⽟箫曲调之中,他仰面向天,用箫声诉说出他悲哀的长相思。他连朱玲出现也没发觉,更别说天残地缺两老怪了。 天残老怪森森笑了一声,箫声突然中断。朱玲霍地转⾝,迅速瞥扫过天残地缺两人,然后又转回头,恼恨地望着宮天抚,冷冷道:“原来你跟他们是同一伙的人,是也不是?” 宮天抚面上流露出奇异的表情,但因朱玲所问乃是事实,只好点一点头。 朱玲又冷冷道:“我当真想不到宮天抚你会用箫声引我自投罗网。我觉得你此举太过下流卑鄙了;但我还是感你以前对我的好处,现在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不要和你动手,更不要再见到你!” 宮天抚嘴巴张开几次,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等到朱玲说完话冷漠地瞧他一眼,然后掉转⾝。他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 朱玲听到声音不对,回头一望,只见宮天抚面⾊苍⽩异常,角边还有少许⾎迹,一只手掩住口,似乎是那颗心已经碎了。 她立刻又觉得不忍起来,缓缓道:“你怎么啦?唉,我不怪你就是!”宮天抚长叹一声,突然疾扑向地缺,手中青⽟箫宛如急风骤雨,直取地缺老怪。他一⾝武功博杂异常,手法奇奥,招招都是天下名门大派的绝艺。这一轮急攻,直把地缺老怪迫得手忙脚。 旁边的天残老怪一挥手中青竹杖,快如电光石火般跃到战圈,出手帮助地缺。 这是星宿海两老怪本来练有合璧招数,但对付宮天抚却还不须施展出来。只是天残老怪加⼊之后,三招不到,宮天抚已由凌厉进攻的局面一变为竭力防守。要知宮天抚一⾝功力,本就比不上星宿海两老怪之中任何一人,加上他刚才心中情绪动太甚,吐了一口鲜⾎。本⾝功力已打了折扣,全仗青⽟箫的招数变幻无方与及不惜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才把地缺老怪打得手忙脚。 天残老怪加⼊之后,无异变成泰山庒卵之势,宮天抚纵想与敌偕亡,也不中用。 ⽩凤朱玲好生讶异,定睛瞧着战中的三人。此时她心中转着一个念头,就是在思忖宮天抚此举是真是假?他会不会故意这样来骗取自己的同情和信任? 她缓缓道:“宮天抚,你和他们是真的拼命?抑是骗骗别人?” 她的话字字清晰地传⼊宮天抚耳中。宮天抚脑中轰的一声,忖道:“她已经不信任我了…” 他情绪动之际,手中招数微微一滞。天残地缺两老怪何等厉害,登时乘隙而⼊。天残老怪一杖挑开宮天抚的青⽟箫,地缺老怪的青竹杖急如掣电,直扫⼊去。 只见他青竹杖扫击得快,收得更快,仅仅用杖尖轻点宮天抚前一下。 宮天抚哼了一声,蹬蹬蹬后退了三四步,面⾊变得更加苍⽩。 他的眼光竟不看星宿海两老怪,却凝视在朱玲面上,手中的青⽟箫迂缓无力地垂下。 朱玲修长的眉⽑轻轻一皱,菗出长剑。但这刻她仍然不敢确信宮天抚是不是真的被对方“太真力”击伤內脏。 宮天抚极力忍住中翻腾出的热⾎,他知道那天残地缺两老怪乃因自己在琼瑶公主手下⾝份特殊,所以不敢当真一杖把自己击死。仅仅以星宿海独门太真力把自己震成重伤。 目下他只要静心定虑,调息运功,把內脏受伤溢涌的鲜⾎导引回去,则此后最多休养一年半载,仍可无事。但如果不能把握这一线生机,则就算最后幸而不死,一⾝武功却难以保存。 朱玲美丽的眼中露出怀疑的光芒,缓缓道:“你怎么啦?当真受伤了么?” 宮天抚一听此言,登时动得不能自制,心中大叫一声“罢了”但觉事到如今,除非是死在她面前,才可以使她相信;而到了那时,她就算悲痛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这种強烈地要刺伤对方的望使他感到一阵快意,就像是孩子们故意弄伤自己以刺伤⺟亲的心一样。 只见他张口吐出一口鲜⾎,把⾝上的⾐服都染红了。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昏眩,但他用全⾝最后的气力支持住,惨然一笑,道:“现在我可以跟你说话了!” 那天残地缺两老怪本应立即出手攻击朱玲,可是他们却都知道宮天抚往昔苦恋朱玲之事,也知道宮天抚近来的经过,此刻见他已自毁誓言和这等形状,两老怪心头都一阵茫然,不知不觉退开几步。 朱玲疾然跃到他⾝边,珠泪夺眶而出,道:“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接过他的青⽟箫,扶他在草地坐下。 宮天抚惨笑一声,道:“你还怀疑我么?” 朱玲眼中的泪珠不断地滴下来,道:“你别这样说,请你不要这样说!” 宮天抚望着她,缓缓道:“现在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你知道我本是个很⾼傲的人…” 朱玲含笑道:“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一生都不会向人低头乞怜,现在请你不要说话,快点运功调息,自疗伤势,我求求你,快点运功吧!” 宮天抚叹了一声,道:“太迟了,而且我自毁誓言,也活不下去啦!” 朱玲道:“不管是什么誓言,你先运功保住一命再说,我答应你一定在你旁边照料,直到你伤势复原为止。” 她突然停口,宮天抚道:“你想到石轩中他肯不肯的问题了,是不?”他说出石轩中的名字时,心头好像被利刃深深刺了一下。 朱玲深怕刺他,便骗他道:“不,就是在想以前我们一同住过的括苍山仙音峰很适合你养伤之用。” 宮天抚眼睛一亮,道:“你当真肯陪我留在仙音峰上么?” 朱玲听了这话,芳心中紊如⿇;但面上却不流露出来,柔声道:“我当然肯陪你,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赶紧运功遏止伤势恶化!” 宮天抚想起昔年和朱玲上官兰在仙音峰住了三年之久,每⽇都像是在神仙梦境中。因此面上充満悦愉的光彩,眼中出生气。 朱玲又柔声道:“若果不是那两个老怪窥伺在侧,我就可以助你行功运气。” 宮天抚⾝躯微震,生像从美丽的梦境之中惊醒,他喟叹一声,道:“不用了,我已不能活下去啦!” 朱玲吃一惊,忖道:“他若然自愿一死,谁也无法挽救他一命。” 只听宮天抚声音微弱地道:“我违背了不和你谈一语的誓言,就算我的子不加追究,我也没有面目活下去。你刚才答应陪我在仙音峰上养伤,这句话已教我死也瞑目,现在你趁两老怪还在发怔之际,赶紧逃命吧!但请相信我吹奏此箫并没有要引你投⼊罗网的用意。” 朱玲伤感地道:“你不要再想东想西,快点运功遏住伤势。” 她本来接着要说“那就可以不死”的话,但她觉得死字太过刺耳惊心,所以没有说出来。 宮天抚眼神已经黯淡涣散,声音也变得微弱无力。 他道:“我想借别的女人的力量忘掉你,可是一见到你,就觉得此情难噤…唉,我真是一无用处的人,你赶紧走吧!” 朱玲坚决地道:“不行,我走了之后,他们为了掩饰曾经向你下毒手,势必立刻把你灭口,并且会毁尸灭迹…”说到这里,她打个寒噤。 抬目一瞥,只见那两老怪站在一起,生像在商量目前的局势。 宮天抚道:“不会,他们决不敢杀我,你快走,我一个人就容易应付他们…”其实他深知朱玲的话没有说错,那星宿海两老怪为了免得多费⾆向琼瑶公主解释,或者怕琼瑶公主她们不肯相信,势必立刻弄死自己,同时会想法子毁灭尸体,以免她们从尸⾝上验出致死之因乃是独门“太真力” 朱玲已瞧见那两老怪齐齐向她望来,跟着天残老怪发出冷森森的笑声,首先举步走来。 她迅速地忖想目下形势,假使她当真不顾垂死的宮天抚的安危,立刻转⾝奔逃,在这黑夜中尚有机会逃得掉。若然要抱起宮天抚一齐逃走的话,那就绝对无法脫⾝。 她固执地认定宮天抚落得这般凄惨境地,完全是为了她的缘故,早在七八年前她在括苍山仙音峰出现时,就种下今⽇的悲剧的种子。 因此,她如今怎能不顾而去,她这样做了的话,只怕侠心义胆的石轩中也会看不起她。 她转念之际,天残地缺两老怪已分头迫近,相距不及两丈。 天残老怪冷冷道:“朱玲你如果想得到全尸,不如自己动手,免得让我们兄弟损毁了你的绝世容颜。” 地缺老怪接声道:“这主意敢情好,但她决不会听从,她和普通人并无分别,一定要等到受伤被辱之后,才后悔不早点自尽!” 朱玲怔了一下,道:“你们的话不无理由,世上之人谁不贪生怕死。” 天残老怪冷冷道:“朱玲你近年武功虽有精进,但决非我兄弟对手,而且这一回决逃不掉,何不如听取我老人的劝告,自行闭⽳而死?” 朱玲星眼连眨,方在犹疑不决。突然一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朱玲和天残老怪之间,朗声道:“老怪你鬼话连篇,真正可笑。 自古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两人多行不义,作恶多端,终必恶贯満盈,惨遭诛戮,与其等到这等收场,何不现在就杀自而死?” 此人口音清朗,劲力十⾜,手中一把长剑横在前,正是石轩中嫡传⾼徒史思温,现为崆峒山上清官的⽟亭观主。 他一现⾝,天残地缺两老怪为之一凛,朱玲却暗暗增添了一层忧虑。 那星宿海两老却因这个年轻人出现时绝快的⾝法及含劲敛气的语声,看出他武功非同小可,是以齐齐为之一凛。 ⽩凤朱玲却因深知那天残地缺两老怪功力奇⾼,史思温此来,虽然可以帮助自己多支持一会,但于大局无补,徒然多损失一条命,故此大感忧虑起来。 史思温又朗声一笑,道:“姑念你们年纪老迈,我史思温让一让你们,只要你们之中哪一个能够在五招之內,冲过我这一关,敝师⺟才跟冲过的人动手!” 这话可就得星宿海两老怪心头冒火,天残老怪冷冷道:“你就算从娘胎时练起,到如今能有多大火候,居然敢发此狂言,老夫这就试一试你究竟练有什么惊世之学!” 他跨前两步,青竹杖起处,快如闪电般横扫过去。史思温仗剑屹立,动也不动。但见那支青竹杖扫到切近之际,突然化为五六道杖影,挟着一阵柔之力,扫庒上⾝。 史思温早已运功聚力,蓄势待发,只见他长剑一划,出手就使出无敌天下“伏魔剑法”的一招“大云垂”硬是封蔽住敌杖来路。 天残老怪面上泛起狞笑,杖上潜运真力,疾向史思温剑上点去。 他这一杖业已运⾜独门太真力,纯是以柔制刚的手法,若然史思温功力不敌,这一下不但抵挡不住,还会受到內伤。 史思温神⾊丝毫不变,也运⾜內力击上去。剑杖触处,竟无半点声息。 地缺老怪大大一凛,眼珠连转。⽩凤朱玲提着长剑,疾跃上去,凝神伺窥着地缺老怪。她虽是不知其中缘故,但从地缺老怪的态度中,已测知天残刚才的一杖没有讨了半点便宜。她怎样也想不出史思温的功力如何能与天残老怪匹敌;但目前情势紧张,无暇让她多想。 天残老怪的一杖点在史思温剑上之时,陡觉对方剑上力道由至刚而变为至柔,毫无声息地抵住他的一杖,心头为之一震,暗想这个年轻人怎的已到达⾝剑合一之境,居然能够发出剑气,抵御自己的太真力? 他和地缺老怪心意相通,登时转念要地缺上来相助,但朱玲见机得早,已跃到地缺对面监视他行动。地缺老怪情知自己一出手,朱玲势必邀截。假如史思温当真赢得天残老怪,那时岂不是更加无法救援?是以地缺老怪不敢轻举妄动,森森地注视着那边的情势。 天残老怪迫敌无功,突然撤回青竹杖,化为菗扫之势,直取史思温。 他预料这一杖扫去,史思温势必以招数化解,那时就可以觅隙冲过。 史思温手中长剑奇快地击那青竹杖,口中喝道:“老怪敢不敢再斗內力?” 天残老怪见他好像有心捣,空⽩气得牙庠庠地,但这一杖如果变化招数,明面上倒像是怕了对方內力深厚而不敢硬碰,不知不觉增加力量,原势扫去。 剑杖一,史思温⾝形微微一晃,似是功力及不上对方,在这第二下已露出马脚;但他毕竟稳住阵脚,天残老怪力追无功,倏又撤回青竹杖,由上而下,斜击敌人。 史思温仍然举剑来架,口中喝道:“星宿海绝艺名不虚传,但我仍不服气!” 天残老怪一听之下,感到非在內力上与这位崆峒派掌门人一较⾼下不可。这一杖斜击落去,把史思温震得⾝形晃了两下。 相持顷刻,天残老怪收回青竹杖,第四度猛攻。只见青竹杖在史思温⾝前划个圈子,突然由圈中刺去。史思温双目如炬,直等到杖尖已点到前,才运剑疾架。这一下却大出天残老怪意料之外,敢情史思温剑上剑气陡然增強许多,硬抵他这一杖之时,⾝形稳若泰山。这一来他才恍然明⽩对方刚才竟是故弄玄虚,引自己与他硬拼。 只是一时之间,他仍然想不出对方为何要这样做?虽然他一早说过如若在五招之內,冲得过他,就可以和朱玲动手。可是这不过是片面之词,他和地缺两人本不受这话约束,冲得过固然最好,就算冲不过,照样可以动手。 此刻两人剑杖相抵,各自潜运功力进迫。史思温这一回已运⾜全力,剑气大量发出,只见那柄长剑渐渐前移,青竹杖则寸步后退。 要知星宿海两老怪施展的是太真力,纯是以柔制刚的路数;此所以史思温一旦能抵挡得住,力拼之下,就能把两纯是柔力量的青竹杖退。 天残老怪虽然不是输给对方,却也感到不好看,立即收回青竹杖。他这种柔之力就有这一点好处,可以极快地撤退。但见他乍退又进,青竹杖左菗左扫,招数辛辣异常。 史思温朗笑一声,使出师门伏魔剑法,大九式小九式接衔施为,十招之內,反把天残老怪迫退寻丈。 地缺老怪看来看去,猜不出那⽟亭观主史思温究竟有多大本事,有时见他剑招一发,功力十⾜,得天残老怪无法不退;但有时却是平平淡淡,几乎抵挡不住天残青竹杖的一击。这种奇特的情形,真不知他是故意敌?抑是当真功力不匀? 正在转念之际,只听丈外传来一阵劈啪响声,转眼一望,只见一道火光直冲云霄。 地缺老怪心头一凛,疾忙纵上附近一株大树树顶观看,只见数丈外有一大片树丛,此时已燃着大部分,是以火光烛天。在这黑夜之际,这等火光可以远传十里以外。 他怔得一怔,忖道:“是了,这把火无疑是报警信号,姓史的要把其余的人招来,故此在现⾝之前,先布置好火种。” 鏖战中的天残老怪这刻也明⽩了对方为何起初时一味他拼斗內力,敢情是设法拖延时间,好让火势大盛,发出警报。 他与地缺两人心意相通,立时暗暗商量今晚局势。地缺主张退却,免得他们援兵赶到,以致数十年威名毁于一旦。但天残老怪却顾虑⾝受重伤的宮天抚,假如他当真死掉,那叫做死无对证,就不怕琼瑶公主会对他们怎样了。 史思温趁对方心意旁鹜之际,突然运⾜全力,猛攻数剑。把天残老怪退一丈以外。等到天残老怪连忙收摄心神应敌之时,史思温业已准备妥当。 剑光杖影之中,只见史思温陡然左手出伸,圈指一弹。“笃” 的一声,天残老怪的青竹杖直开去。史思温右手长剑一招“星垂云合”光华疾掠。天残老怪大吃一惊,急急后退,却已被史思温准备好的剑气袭中前,不由得闷哼一声,曳杖返⾝就走。地缺老怪刷一声斜抄而到,掩护天残退路。 史思温朗声笑道:“下次相逢,你们别想逃命…”要知他为人诚朴,口无虚言,这话毫无夸大之意,句句都出自真心。他乃是由于“生死玄关”初通未久,故此剑上力量时強时弱,尚未能得心应手,适才必须先蓄満势子,然后突然使出“达摩三式”中的“弹指乾坤”之式,一指弹开对方青竹杖,跟着运⾜功力,发出一剑;这一剑非同小可,若不是天残老怪功力极⾼,换了别人,早就横尸就地,绝无可能逃得活命。 史思温虽然没有立毙老怪于剑下,但那一阵剑气,已够天残老怪受用的了。他大感踌躇満志,心想如若假以时⽇,等他剑气练到收发如意之境,就⾜可立毙那两老怪于剑下,是以有最后那么一句豪语。 天残地缺两老怪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史思温一转⾝,只见朱玲満面愁容,站在宮天抚⾝前。 他早先已听见宮天抚的说话,深觉那宮天抚的痴情实在可怜可悯,他以前本来对宮天抚怀有成见,到此刻已完全冰释,轻叹一声,便走开一旁。 朱玲叫道:“思温,你过来,他有话跟你说!” 史思温跃到宮天抚⾝边,只见他盘膝趺坐在地上,面⾊惨⽩,眼中神光涣散。他问道:“你觉得怎样?” 宮天抚举目望望他,道:“你的武功我佩服啦!” 史思温深感惊讶,道:“你就是要对我说这句话?” 宮天抚缓缓道:“请你转告令师,说我对他也很佩服。” 朱玲眼泪滴下来,道:“他也很佩服你。” 史思温见他们完全是一派临终诀别的情景,想了一想,便道:“师⺟,小徒有话禀告,不知是否可以稍离片刻?” 朱玲知他为人沉稳机智,言不轻发,便和他一起走开,道:“什么事?” 史思温迅速地说了几句话,朱玲听得不住点头。然后她转⾝走到宮天抚旁边。 只见宮天抚业已坐不稳;上⾝不住地摇摆,看来已是奄奄一息。只不过仗着练过上乘武功,筋骨不同于凡人,所以虽在濒将气绝之前,尚有力量支持着不倒下去。 朱玲取出三粒保心丹,塞⼊宮天抚口中。宮天抚疲倦地望她一眼,缓缓咽下那三粒具有強心益气之效的崆峒灵药。 他奋起余力,道:“朱玲你的心意我很感,但我心脉将断,就是再服几粒药也不中用;但我不忍违拂你的好意,所以呑下…” 说到后来,声音越发细弱。⽩凤朱玲柔声道:“我这三粒灵丹,不过是要你死得舒服一点” 宮天抚突然又精神一振道:“这就对了。你知道,我实在没有面目活下去,那天我娶⽩梅郡主时,曾经当众发誓此生不再与你说一句话,如有违背,那就是甘心做乌⻳王八,我的子不但会教我戴绿头巾,而且相逢之时,她可以随意唾骂我、侮辱我,试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我活得下去么?” 朱玲听得一怔,道:“这法子当真损,不过…” 他道:“不必讨论这件事了,反正我已经活不成!” 朱玲美眸一睁,道:“等一下,你别自己运余力震断心脉而死,我有一句十分重要的话问你!” 宮天抚果真想趁自己回光返照,神智清明之际,赶紧震断心脉,免得无谓拖延时间。但听到朱玲说得煞有介事,不觉凝目倾听。 朱玲道:“我且问你,假如你死了之后,尊夫人仍然履行你的誓言,试问你可死得瞑目?” 宮天抚愣一下,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沉昑一下,又道:“不过我既是死了,她怎样⼲也与我不相⼲!” 朱玲道:“那还不是一样?假如你今晚死掉,她会为你守节终⾝,倒也值得一死!不然的话,那就值得考虑了,是不是?” 宮天抚摇头摇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我只能闭眼不见为净,况且我就算肯不死,现在也无法挽救!” 他实在不想活下去,只因人生最宝贵的“爱情”和“事业”他都完全失败。 史思温突然跃上来,盘膝坐在他对面,朱玲却转到他背后去。 宮天抚讶道:“史思温你⼲什么?” 史思温道:“敝师⺟刚才让你服下的三粒保心丹,药力业已行开,目下你的心力远较早先垂毙之际增強得多,你不信的话,就运气试一试看!” 宮天抚见他说得慎而重之,不由得试着行功运气。他原本是內家少见的⾼手,因此在摄神定虑方面,自然比别人強得多,稍一凝神,就开始行功运气。 史思温举起右手,骈指如戟,猛昅一口真气,指上运⾜功力,疾向宮天抚前“璇玑”、“紫宮”、“中庭”、“巨阙”及左右“神封”六大要⽳虚虚点去,指风锐烈之极,宛如有形之物。 宮天抚陡然感到中一阵舒畅,好像是患了重伤风的人,本来鼻子全塞而突然打通,这种感快,难以言说。 史思温一起手之际,朱玲也出掌抵住宮天抚背上第二十节脊椎骨上的“命门⽳”一股热流,立即由她⽟掌掌心传人他体內。 史思温再依样葫芦,在他前六大要⽳上各各凌虚点了一遍。 宮天抚这时但觉不仅是六大⽳⾎流畅通,而且浑⾝经脉,也震得隐隐有扩张之象。 史思温向朱玲点点头,朱玲疾然后退。史思温双膝一振,平飞起来,从宮天抚头上飞过,在空中一转⾝,面向着他落下,跌坐在他背后,伸出二指,按在命门⽳上,然后依照昆仑山秘传疗伤大法的“运功化气”诀窍,出一股热流,逆脉上冲“会元” 及“神庭”两⽳。 宮天抚斗然一震,大声道:“我不想活,你们何必一定要救我?” 朱玲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柔声道:“他现在不惜耗损真元,为你打通全⾝经脉,你别胡思想,更不要开口说话。” 宮天抚凝视住眼前那张丽绝世的脸庞,心中情绪大为。 忽然间感到悲从中来,仰天惨笑一声,道:“我生在世上,究有何用?究有何用?” 史思温叹了一声,收回手指,向朱玲道:“小徒实在无能为力了!” 朱玲惊道:“怎么?他救不活么?” 史思温摇头摇道:“那也不是,他的命决无问题,但一⾝武功,唉,…” 宮天抚呆呆仰视黑暗的长空,这时三人都不说话,耳边只听到远处火势燃烧之声。 过了一阵,他渐渐镇静下,徐徐起⾝,平静地道:“谢谢你们的好意,特别是⽟亭观主你…”他望史思温一眼之后,移目注视着朱玲,又缓缓道:“我失去武功反而好些,因为我此后不必自以为比别人不同而骄傲,我或许会找个僻静的地方,埋首隐居,但或许…”或许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用一声叹息,就结束他的话。 朱玲和史思温无限怜悯地望着这个⾼傲的美男子。 史思温道:“宮先生你的武功只失去一半,并非全部丧失。而且假以时⽇,仍然可以练回以前的境地!” 朱玲深自咎悔,道:“要不是我当时胡责骂你,以致你心情动,真气失调,就不会伤在星宿海两老怪手下啦。” 宮天抚微笑安慰她道:“你无须这样想,其实也许这样子对我更好。” 他瞧瞧手中的青⽟箫,突然递给朱玲,道:“这支青⽟箫不是凡品,我的武功既然失去大半,已吹不出声音,就送给你吧。我要走了,希望你们能够放出消息,说我宮天抚已经死掉。” 朱玲默默接过那支青⽟箫,眼看他悄然走开,不久就隐没在黑暗中。 史思温道:“真想不到他的下场,竟是这等的悲惨!”朱玲道:“是啊,不过我们以后的结局将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也许比他还要凄惨!” 史思温骇一跳道:“师⺟怎的这样说?”他心中浮起不祥的影,感到朱玲无端端说出这种不祥的话,很可能变成谶语。但他赶紧把这个令他害怕的念头丢开! 他故意用别的话岔开这个话题,道:“那边河岸有只小船,正是我们渡江时乘搭的那艘,但船底已破了一个大洞,起初徒儿还以为师⺟你在上游已经遇险,所以想急急转回去” 朱玲笑道:“那么你怎的没有被骗呢?” “徒儿后来一看那个破洞是由上而下击毁的。掌力也很差,决不是师⺟或星宿海两老怪所为,再发现岸上有⾜迹,于是便想到可能是星宿海两老怪命人故布疑阵,目的要我们发现后赶回去,也就是说他们乃是在附近,才会我们走开,所以我立刻搜到这边来,不久就瞧见师⺟你们。那时我才应彻底明⽩,敢情师⺟你业已离船上岸;但被他们困在此处林中,他们为了更多的时间守伺你的踪迹,所以要设法开我们。”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离开,走到起火之处,忽见郑敖、胡猛两人奔到。大家见面,甚为喜。胡猛首先道:“我们打死两个小子,都是穿绿⾐服的!” 郑敖补充道:“我们远远见火光,便急急赶来,那两个绿⾐人是琼瑶公主的手下,居然敢现⾝拦阻,我们便不客气,一人对付一个!” 朱玲道:“你们都分头找么?秦重呢。” 魔剑郑敖面上闪过一抹影,没有做声,史思温看在眼里,却不说他,道:“他去搜查上游,大概不会到这边来,也许他找到船只就径行渡江搜寻!” 郑敖道:“我们先回到马车那里,他要是还没有回来,我们就不等他。” 史思温立即接口道:“好主意,虽然他也许会急一阵;但等他发现我们都走了,就会知道师⺟必是无恙。我也觉得和外人一同走,有点不舒服!” 朱玲见他们如此主张,就不说话。四个人沿着河边走去,不久就到了那辆马车之处。 仙人剑秦重无影无踪,魔剑郑敖眉头一展,便催朱玲上车。 朱玲一面上车,一面道:“其实我们应该稍为等一阵,人家为了我的事而奔走,我们却来个不辞而别,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郑敖凶恶地道:“管他,我们本来没有请他同行,谁叫他自己愿意?” 他一抖绳,马车疾驰而去。朱玲在车厢內皱眉想了一会,渐渐已对郑敖的态度有些了解。她记得郑敖开始对她态度不好,乃是由菩提庵她失踪回来以后开始,而仙人剑秦重一出现,他就好像憋住一肚气。因此,仙人剑秦重一定是此中关键! 但她只能推想到此为止,便再也想不出为何他会因仙人剑秦重而对自己态度不佳。 夜⾊中大约走了六七里路,郑敖突然煞住马车,回头向朱玲道:“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这样一走,当真有点对不起姓秦的,人家到底是为我们出力,是不是?” 史思温反而怕他变卦,接口道:“没有关系,以后如果和他碰面,最多道歉一声…” 魔剑郑敖固执地道:“话不是这样说,等到⽇后碰面,多不好意思啊!”⽩凤朱玲心中大感惑,道:“依郑大叔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 郑敖道:“目下反正离天亮不久,我们已约好天亮时在河边那三棵大树下见面,不如回转去等候他,而且我们又不是急于赶去庐山。” 史思温虽然反对,但郑敖算是长辈,加之还有师⺟在场,自是不便多言。 朱玲道:“随便你,我不是说过今后行止悉由你决定么?” 她说得这等柔婉,倒教郑敖怔了一下,心中泛起痛苦,忖道:“假如是小小过失,我郑敖一定为你隐瞒;可是这件事就算我心中不忍,也是无法。哼,哼,若果石兄要我动手杀死你,我也只好出手。” 他一想起她做下的十恶不赦的丑事,就感到愤恨填膺。刚才因她的柔婉而引起的怜悯之情,登时烟消云散。 他振起精神,决然道:“我们回去等!”圈转马车,复向河边驶去。 他们在大树下等候时,史思温便把朱玲遇险详情说出,郑敖听到宮天抚的凄惨下场,也为之叹息数声。突然想道:“看起来她真是个不祥之人,无论哪一个爱上她,这个人必定倒霉,就算是石轩中他也倒霉了许多年,唉,这个女人!” 车厢內忽然传出一缕箫声,凄婉之极,大家都不知不觉侧耳倾听。过了一阵,上游处一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驰来,不久驰到近处,正是那仙人剑秦重。 他走近后也站在一旁,直等到朱玲箫声停歇,才朗声赞美。 大家又一起上路,郑敖一面挥鞭驱车,一面把朱玲碰上星宿海两老怪之事简略告诉仙人剑秦重,并且告诉他说,宮天抚已被星宿海两老怪害死。 谈谈说说,不觉走了十多里路,已到达一处称为双井的市镇。 这时天⾊将曙,大家都走得精神奕奕,没有人想停下休息。 但郑敖却坚持在此地歇上一阵,众人拗他不过,便在镇上找家客店。 他不久就独自出去,直到中午时分,才回到客店来;这时他已是酒气扑人,双眼朦胧。史思温和朱玲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仙人剑秦重也来了。 魔剑郑敖耝豪地大笑道:“我可没有醉,你们别这样好么?” 朱玲长眉轻皱,道:“大凡喝酒之人,定然坚说自己不醉。” 秦重揷口道:“他最少有了七八分醉意,我真奇怪他到何处吃这么多的酒?” 原来郑敖酒量颇大,加之⾝怀武功,当真不易醉倒;目下他这种情形,估计最少也喝了一两坛之多。 郑敖醉眼一睁,道:“孩子…我告诉你…”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含含糊糊地道:“那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哈…哈…妙极了。” 仙人剑秦重接口道:“你见到什么妙事?” 郑敖大声笑道:“女人,醇酒…我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但别让石夫人听到。” 朱玲连忙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郑敖继续向仙人剑秦重道:“孩子,你可知道天下最出⾊的歌舞哪儿可以看到?哼,哼,我不说的话,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仙人剑秦重笑道:“你刚才去观赏了歌舞,才会喝这么多的酒,是不是?” 魔剑郑敖摇摇晃晃地退回去,跌在上,喃喃道:“她们的⾐服都变了大蝴蝶,一件一件飞掉,哈,哈!真精彩。” “再来一次”他突然大声喊叫,跟着翻个⾝,鼾声大作。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笑,向史思温道:“他敢情去看伎女歌舞;老实说,我可未曾见识过脫掉⾐服的歌舞,那一定十分刺!” 史思温乃是玄门中人,自然不肯谈论这种猥亵之事,口中含糊地应一声,道:“我得设法替他解酒,不然的话,只怕睡到晚上还未醒转!” 秦重如有所思,歇一下才道:“他练过武功的人,就算醉倒,最多两三时辰就可回醒,你不用胡找东西给他吃” 史思温道:“那就好了。”说时,转⾝向房门走去。 仙人剑秦重趁他一转⾝之际,突然隔空骈指向上点去。然后和史思温一道走出房门,耳中但听郑敖的鼾声更加响亮,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那郑敖一直睡到下午还未醒转,朱玲等人见他睡得极为酣甜,不忍把他叫醒,便任他大睡。 傍晚之际,仙人剑秦重独自出去,过了一阵,朱玲和史思温、胡猛一同去外面吃饭,刚离开客房,仙人剑秦重就出现在郑敖房中。 等到朱玲等吃完饭回来,只见郑敖已经起⾝。郑敖向朱玲等连连抱歉,因为他这一觉可就把一⽇光都耽搁在此镇上,现在得等到明晨才能动⾝。 这本是小事情,说说也就算了。 那仙人剑秦重直到天亮才回来,不久,众人就动⾝上路。第四⽇已过了汉口、武昌等地,中午时分在一处镇甸打尖。 那饭馆生意不恶,桌子摆得⿇⿇密密。在他们的邻桌是个走江湖的郞中,他把守着“专医疑难杂症”的招牌庒在药箱上,独自吃喝。 史思温非常注意地瞧他几眼,但没有说什么话。等到大家都吃喝完了,史思温无意中又向那郞中望一眼,恰好和他的目光相触,那人点点头,悄悄作个要他出去说话的手势。 史思温眨眨眼睛,起⾝道:“对不起,我去一去就来” 他走出饭馆,那个走方郞中随后就跟了出来。史思温和他走到一边,史思温眼睛一睁,威光四,注视着那个走方郞中。 他为人淳朴忠厚,偶然发威,更有震慑人心之效。那走方郞中愣一下,似是想不到对方突然会露出这等威猛的神情。 史思温缓缓道:“你可是有话说?”他说得虽是缓慢,但字字有力。 那走方郞中怔了一阵,才恢复常态。他神秘地笑一下,道:“你们几位都有大祸临头,在下言不轻发,幸勿以江湖口吻来看在下。” 史思温哼一声,道:“我辈行走江湖之上,⽇⽇都在危险之中,你这话可唬不住我!” 那走方郞中道:“在下再说一句,请你仔细想一想,然后你爱不爱听下去,那就任从尊便!” 史思温见他说得満有把握,便颔首道:“你就说出来听听!” 那走方郞中道:“你们一共五个人,却有一个人不在我要说的人范围以內!” 史思温果然触发好奇之心,道:“是哪一个?” 那走方郞中笑道:“在下把此人名字说出之后,你每问一句,就要付一次谈话费用,那人就是…” 那走方郞中沉昑一下,没有立刻说出那人名字。 史思温心中甚急,不知不觉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那人是谁?你尽管说出来,我自然会重重酬谢你,决不食言。” 那走方郞中如何噤得住史思温的手劲,只见他登时龇牙咧嘴,双眉大皱。 他连声道:“我说,我说,您老先放开手,不然我这条手臂就得报废啦。” 史思温这时才发觉自己情急得可笑,连忙松开手,心中忖道:“假如这厮只不过是危言耸听,目的在骗我几个钱用用;那时损失几个钱事小,但传了出去,被武林朋友笑话事大。” 想到这里,便故意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要试一试你是不是武林同道而已,你知道我可不能多所耽搁,有话快说!” 那走方郞中道:“在你们几位之中,有一个相貌英俊,红齿⽩的人,不知姓甚名谁?” 史思温登时为之心头一动,忖道:“他一开口就牵扯到仙人剑秦重头上,听起来有点道理。” 当下答道:“那一位姓秦名重,本来和我们不是一路。” 他停歇一下,眼中再次出慑人威光,道:“刚才你要说之人,可就是他?” 走方郞中诡秘地笑一下,道:“不错,我说的正是此人。” 史思温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余的人都将有极大灾祸,只有他没事?” 走方郞中道:“你们诸位诚然因他带来了大祸;但那位姓秦的朋友却并非安然无事!” 史思温道:“这话怎说?我实在不懂!” 走方郞中伸手道:“假如您老觉得在下的话有点道理,请先付酬金!” 史思温探手⼊囊,取出二两银子,放在他摊得大大的掌心中。 然后他问道:“是什么灾祸?” 走方郞中瞧一瞧手中银子,懒懒道:“是一种比死还要令人恐怖的大祸。” 史思温聪明得很,道:“二两银子只值得这一句话么?你究竟要多少才満⾜?” 那走方郞中露出贪婪的笑容:“那很难说?看你付多少钱,我能做多少事!” 史思温取出一块金子,放在他掌心,问道:“这件灾祸将在什么时候发生?” 走方郞中思索了一阵,道:“这很难说,快则数⽇之內迟则一年半载也未可料!” 史思温面⾊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你不觉得这话有讹诈之意么?” 走方郞中似是极有把握,神⾊丝毫不变,缓缓道:“表面上听起来有此意味,但你如了解內容,就不会这样想法了!” 史思温不耐道:“究竟是什么灾祸?” 走方郞中看一看那块金子,然后道:“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疾病!” 史思温听了,不噤仰天冷笑一声,脑中极快地忖道:“他说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疾病,不用说一定是‘毒药’所致的了!几天以前在襄城中,我听郑师叔说去拜访过恶扁鹊王正方,当时我触动灵机,想起郑师叔突然对仙人剑秦重有说有笑,似乎包蔵祸心,可能有暗杀秦重的企图。而那恶扁鹊王正方乃是昔年黑道中的神医,擅识天下各种毒物。也许郑师叔去向他取了一些毒药,准备毒死那仙人剑秦重。于是我立刻去拜访恶扁鹊王正方,说出自己来历,诈作说久仰他的大名,这次路过此地,特意地探望他,并且向他请教一些毒药上的学问,以增广见识。想不到那恶扁鹊王正方甚是崇敬师⽗,所以和我谈了许久,详尽地指点各种毒药的特征和预防之法。临走时他还送我三颗⽩⾊的丹药,说是那丹药乃千辛万苦炼了许多年才成功的救命灵丹,能解千般毒,只有几种剧毒发作得快,来不及救活,属于例外。但若然事先服下此丹,药可以留存在体內达一旬之久,在这十⽇之內,当真是百毒不侵。我多谢之后,装出不经意地问他本人有没有配制过毒剧烈得来不及救治的物药,他回答说是没有;因此我这几⽇甚是放心,假如郑师叔当真下毒暗杀仙人剑秦重的话,只要露出迹象,我就用那解毒灵丹救他,而没有预先给秦重服下那灵药。” 这些经过说起来噜苏,但在他脑海之中,却不过是刹那间便自闪过。 他仰面向天,又冷笑一声,道:“你的话当真有点道理。不过,假如我认为值不了那么多的价钱,你休想扬长而去!” 那走方郞中怔一下,道:“您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大明⽩!” 史思温道:“不明⽩也无妨,我自会公平地估量你的话的价值!” 他又从囊中取出一块金子,跟上一块一样;也是一两余重,放在对方手心中。然后问道:“我要知道较有分量的內容,还有你刚才说我们固然有灾祸,而秦重也不能安然无事,这话怎说?” 走方郞中道:“这一点么?那就是说姓秦的本人已经罹上疾病,若然你们诸位运气好的话,也许来得及躲开,但能与不能,那就要看你们的运气?” 史思温皱眉道:“到底是什么疾病?” 那走方郞中看看手掌中的金子,微微一笑,道:“我说出来时,你老就知道金银没有⽩花了!” 史思温知他乃是嫌少之意,心想究竟怎么回事值得这等⾼价?一赌气把囊中尚余的三块金子都取出来,放在他手中。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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