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玉钩斜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玉钩斜 作者:司马翎 | 书号:41442 时间:2017/9/20 字数:22307 |
上一章 第四章 寺内斗智 下一章 ( → ) | |
可是这如丝似缕的真气,好不容易才提聚起来,却倏又消散之时,公孙元波心中的痛苦实在难以形容,就生像一些人辛勤刻苦地攒积一些家当,忽然之间政个精光一般的难过。他虽然每次都感到焦灼痛苦,却仍不怈气,继续进行。如此反覆进行了七八次,已经耗费了个把两个时辰之久,这一回感到大有进步,那一口真气提聚在丹田之中,甚觉凝厚有劲。公孙元波不敢轻躁急进,暂时停止在这个阶段,心想:这口真气只要再加孕育涵练,最后一定可以打通被噤制的⽳道。 他这么一想,心情大是奋兴。歇了一会,他开始继续运转呑吐这一口真气,但觉得心应手,畅快异常。 现在已到了紧要关头,突然;和丹枫又发出“噗妹”的笑声。 公孙元波登时警觉,心知有异,迅即睁眼望去。 但见丹枫那张明的面靥已经近他眼前,而且越凑越近,生像要吻他一般。公孙元波心头一震:“你想做什么?” 丹枫盈盈笑道:“我想⼲什么?问得真好。”她伸手在公孙元波的面颊上又捏又摸,简直是在要玩儿童一般,接着又道:“你猜猜看好不好?” 公孙元波不仅嗅到她所用的香料的芬芳气味,而且她那朱中的香息都噴到他面上。 这个明而又青舂焕发的少女与他贴凑得这么近,使公孙元波几乎忍不住要吻她一下。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的动作和口气,好似含有某种谋诡计,在揭晓之前,他自是不便自作多情。 他想了一下,付道:“莫非她已看出我在运功冲破⽳道噤制么?"但破噤之举,他自问做得十分小心.外表上应该不露一点痕迹才是,因此他难以置信地试探道:“你想把我看得清楚一点,是也不是?” “为什么要把你看得清楚一点?” “我怎能晓得?或者是我很像你从前认识的一个人,这是往好的方面想、…——” “可有坏的方面吗?” “坏的方面,就是我的样子很滑稽可笑。你知道,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力量,变成百元一用之时,那样子必定是可笑的愚蠢的。” 丹枫发出笑声,檀口中暖热的气息,不断地噴到他的面上。她道:“噴,噴,说得多么好听啊!但你可没有这么可怜,至少你没有失去一切力量。” 公孙元波心想:“糟了,她已透出口气啦!”口中说道:“唉!我还有什么力量了你可曾听大姐小说过,我已是温上之⾁,釜中之鱼,她对我可放。卜得很。” 丹枫捏控他的鼻子,道:“她才不放心呢!要不然我就用不着在这J[陪你了。她临走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一些事情。果然一切情况正如她的预料一样…” “什么情况?告诉我吧!你做点好事,将来有机会的话,我必定厚厚报答。” “你用不着花言巧语的哄我。”丹枫笑道“我总归要告诉你的,我家大姐小说…” 她故意暂时中止,把公孙元波吊得好不难过。 过了一阵,才接着道:“大姐小说,你一定极力试图逃走,所以要我注意你的眉⽑。她说,如果你的眉⽑一直微微耸起,那就表示你正在运功提聚真气,眉尖垮垂之时,就是失败。我刚十一直在留。心观察…,,公孙元波心中长叹一声,甚是难过。 丹枫甜润的声音,继续送⼊他耳中:“幸而大小组吩咐过我,不然的话,我一定不会发现。因为你双眉眉尖耸剔之时,只有那么一点点,垮垂之时,就比较明显些。可是谁知道这一点点变化,內中却含有那么深奥的学问呢!”公孙元波知道无须试图分辩了,当下无精打采地说道:“这回你当真做件好事行不行?” “行,”她答得很⼲脆“什么好事?” “请你不要捏我的鼻子,好不好?” 丹枫吃吃地笑起来,道:“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我捏他的鼻子,我都不⼲呢?你少发牢。” “原来捏鼻子是‘美人恩’的一种,怪不得有人感叹说是最难消受。” 丹枫⽟指加重力道扭了一下。公孙元波叫道:“喂!你⼲什么?” “我教你懂得美人恩的滋味。刚才你至少不觉得痛,现在觉得如何?” 公孙元波一想不对,他⾝在人家手中,全然无力反抗,何必用言语刺她?岂不是徒然自寻烦恼?他连忙认输道:“是的,我懂啦!我向你投降行不行?” 丹枫发出甜甜的笑声,道:“你装出可怜的样子,以为我会饶了你么?” 话虽这么说,那只一直在他面上活动的手却收了回去。公孙元波不噤松了一口气,向她感地微笑一下。 丹枫道:“你如果像这刻一般,大大方方地向大姐小投降.岂不早就没事了么?” 公孙元波忍不住用话调戏她,悄悄道:“谁叫她长得那么丑如果像你这么美丽,我老早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啦!” 丹枫的手又举起来。公孙元波吃一惊,忙道:“别动手,咱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她扭了他鼻子一下,道:“我可不是君子。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将我们女子和小人相提并论,可见得我们天生就是小人。” 公孙元波痛得直皱眉⽑,道:“孔夫子他老人家,要是晓得我小子今⽇会遭受此难,定必收回他这句话。” 丹枫再度收回⽟手,道:“你到底是希望我扭你的鼻子呢,抑是不想?” “当然不想啦!”公孙元波道:“我还没有那么犯,再说这个鼻子又不是捡来的,⼲什么希望你继续扭下去呢!” 丹枫道:“好吧!我们说点正经话。你逃走是无望的了,因为大姐小说过,纵然不派我监视你,你也不可能打得通⽳道。故此你除了认命之外,别无他途。” 公孙元波大不服气,道:“要不要赌?我认为有希望打通脉⽳。” “大姐小的话从无差错。” “我偏不信。” “笑话!瞧你现下不是一切都正好如她所料,仍然在她的掌握中么?” “我就是不信她认为我不能打通噤制这话。” 丹枫笑道:“好,你想赌什么?” “要赌的话,就不妨赌得大些。假如我能打通脉⽳,则你不得阻挠我逃走,亦不得发出任何警告。” 丹枫道:“如果你输了,便当如何?” “我的命已不算是我自己的啦!所以不能用作赌注,但我所知道的一些秘密,却仍然是我自己的。你怎么说?” 丹枫欣然道:“好,一言为定。” 公孙元波不敢怠慢,迅即闭上眼睛,收回心神,运功提气,继续作打通脉⽳噤制之举。 现在比起早先提聚夏气时,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痛苦了,但公孙元渡所害怕的,并不是痛苦,而是“时间” 要知公孙元波受过特殊训练,对⾁体上的痛苦,他具有能逾常人许多倍的忍耐力。但目下却是“时间”对他不利,越是耗费时间得多,就越发危险。因为大姐小一赶回来,他与丹枫之间的打赌,只好归于无效。 他简直是在与时间竞赛,故此他运集了全力,凝神定虑,贯注在这一件事上,别的完全不加考虑,免得分散了心神和力量。 不知不觉间,已是午后未申之。 公孙元波兀自全神贯注地运气冲击脉⽳。 他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但他仍然毫不气馁。只是在心灵上,已感觉到“时间”的庒力大为增加。换言之,他认为大姐小应该要回来了。在另一方面,他亦晓得受噤制的脉⽳已经接近打通的边级,任何一次运气猛攻,都可能豁然贯通。因此他全心全意地继续努力,本无暇考虑别的。自然这也是源于他坚毅的天。他是个一旦决定了怎样做,就绝不犹疑、永不动摇此志的人。当此之时,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大姐小赫然出现,面上含着冷笑,笔直向公孙元波走去。 公孙元波鼻中嗅到一阵幽淡的香气时,恰好一股真气突破了脉⽳,顿时全⾝四肢百骸都舒适畅快无比。 他睁开眼睛,口中正要叫出“丹枫”目光所及,见到大姐小站在面前,使他及时咽回了叫声。 大姐小冷冷道:“你也算是个城府极深之上了。” 公孙元波不明其意,只好耸耸肩,没有作声。 “你明知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窥伺在侧,但你仍然煞有介事地假装运功打通脉⽳,直到我这刻现⾝,你才肯睁开眼睛。” 大姐小说完之后,还嘿嘿冷笑两声。 公孙元波气往上冲,心想那丹枫的打赌,敢情是个诡计,本毫无诚意,只是愚弄他的。但恨那丹枫是一件事,自己被冤枉又是另一回事,当下辩道:“区区并不是假装,一直都是用了全力。” 大姐小道:“我的确在行噤制你之时,故意留下了一点空隙。以你的功力,实在是不难打通脉⽳,恢复武功…” 公孙元波讶道:“我为什么要假装的?⼲脆不与她打赌,岂不省事?” “你想叫我错估你的功力,”大姐小以冷如冰雪的声音说道:“但你放心,我不会错估的。我宁可⾼估了你,亦不愿低估,以免无意中吃大亏。” 公孙元波没奈何,忖道:“我除非马上证明我已恢复武功,不然的话,她永远不相信我一直是全力运功了。” 任何人都知道,此举十分愚笨,既然对方不知他已恢复功力,则隐瞒起来,等候机会逃走,自是上佳之策。 公孙元波倒不是虑不及此,笨得连这一点都不懂,但他仍然冲动地说:“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确一直运集全力,企图打通脉⽳的,我告诉你,我现在…” 大姐小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她道:“得啦!你以为在跟什么人说话!连我也想骗么?真是笑话之至!” 她回转⾝向舱门走去,一面道:“丹枫,把他移放到秘箱中,我此去说不定要到明天才回来。” 丹枫应一声“是”马上就将公孙元波抱起来,随着她走出舱外。 公孙元波已恢复了功力,⾝子虽被丹枫挟起,但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制服丹枫。他可没有出手发难,口中大声道:“你这一生可曾相信过一个人没有?” 大姐小在甫道中停步,回头道:“老实告诉你,没有。我永不相信任何人。” 丹枫向相反的方向走,公孙元波恨不得不再开口,心想:等一会我觉机制服了丹枫,逃离此肪之后,你便知道自己实在是错f。 丹枫把他换⼊一间舱房。公孙元波正要出手,外面却传来大姐小的声音,道:“丹枫,动作快一点,我有话代!” 丹枫应道:“婢子来啦!”她一脚踢在壁上.马上出现一道横长形的秘门。丹枫随即将公孙元波横着推⼊去,一面把门掩上,一面道:“你且耐心等一下,我马上送点食物给你。” 丹枫匆匆出去了。公孙元波躺在黑暗中,生像是躺在一口木棺材內似的。起初连呼昅也感到困难,但过了一阵,眼睛不但已适应了黑暗,并且还看见壁间透⼊极微暗的光线,由此证明这一处称作“秘箱”的地方,并不是密不通风的。 说也奇怪,公孙元波登时不觉得窒息了,他自家也哑然失笑,付道:“原来心理的力量这么大的。我以为此箱密不透气,就感到呼昅困难,但一旦发现不是,顿时又呼昅畅通了,真是奇怪。” 外面没有声响,公孙元波谨慎地移动四肢,使⾎畅通,以便随时行动。 虽然目下处⾝于这样一个狭窄黑暗的箱子中,但是公孙元波的心情已经大为轻松。一来他已经恢复功力,而对方竟然尚不知道;其次,他昨天已把情报-一老胡为之殉职的送了出去。 这件情报的內容非同小可,乃是皇储集团这一方,推测敌人的一个大谋时,其中一个重要环节的据。由于这件情报,遂得以证实敌方整个谋,从而可以及时布置应付。敌方的谋內容说起来虽是计分曲折,一言难尽,但最后的结果却很简单,那便是置太子⼲死地。 皇储集团已查到不少线索,加上一些可靠的情报,研判之下,晓得敌方有发动一项谋害太子的行动迹象,而且看来似是在宮內展开。换言之,敌方将假手皇帝,废去太子。 是储集团估计得出宮中有哪些人可能具有这等力量。自然这些人均是万贵妃支持的太监,但问题却出在无法确知是哪一个人发动。只知道有一件事迫使此人非发动最恶毒的谋手段以加害太子不可,所以皇储集团动员了全部力量追查內情。他们必须得知详细內情,才能够对症下药,设法比解大祸,甚至反击敌人。 在皇储集团这一边,只不过是从种种迹象和情报资料中,推测出这么一个谋的轮廓而已。在证实这件事,实在是既困难而又非得办到不可的。 公孙元波在接获命令,要他冒险接应老胡时,方始得悉这件事的內幕,所以他现下的确为了自己完成7任务而感到轻松愉快。个人的安危生死,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似乎已无⾜轻重了。 他的思绪像风中的游丝飞絮似的,漫无目的地飘扬,突然间停在那个油纸信封、还用火漆封D的“情报”上。 这薄薄的一个信封,就是双方不惜动员全部人力、也不惜牺牲一切以抢夺到手的“情报”竟不知是什么物事,这是公孙元波感到遗憾的事。 他寻思道:“据说这件情报可以揭开一个大谜,若是被对方存了回去,则整个事件最要紧的一环便告中断。唉!越是如此重要,就越耐人寻味。究竟是什么物事?我虽已设下疑兵之计,但原件能不能平安送达京师,仍然是使人担心的;问题。” 他这么一想,突然感到不安起来,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亦为之烟消云散,换上沉重与不安。 外面悄无声息,公孙元波侧耳听了一阵,忖道:“现下船只靠泊在岸边,反而不是逃走的理想时机,但我须得早作准备,以便一有机会马上逃出去,便去协助传递情报的小杜。” 他小心翼翼地从囊中取出一把小刀,刀锋薄而锋利。他找到一道合适的隙,便用刀锋刺戳。 很快地那道隙已变作⾜以透过目光略略窥见外面情景的一道小。早先虽然也透⼊微光,但却无法窥见外面的情景。 外面是个小舱房,他早先被带⼊来时已经看在眼中,现在从隙中窥看出去,至少可以知道有没有人在房中。 此外,他的目光尚可望见正对面舱壁上的一扇窗子。窗户支了起来一半,透⼊強烈的光线,还可以听到波涛漾拍岸之P。 公孙元波警然望着那扇窗户,忖道:“窗外就是码头了,我只要蹿得出去,就可回到自由广阔的世界中。只不知外面有没有人守卫?”但逃走的望是如此強烈,因此他噤不住要尝试一下。 第一步是设法逃出这个像棺材似的木箱。他伸手轻推一下,从细微的震动中,得知箱门是掀起的,闩销的地方,自然是靠地面这一边。 公孙元波暗自微笑一下,忖道:“大姐小未免自负过甚,居然不搜我的⾝子。不然的话,我这副特制工具被她搜去了,这刻就无计可施啦!” 他忖想之际,从囊中另外摸出一个扁扁的长方形铁钾,打开来之后,手指摸索在铺垫着厚绒的盒內,从一排金属的精巧工具中,选出他需要的。他先用一把薄得无可再薄的钢片挫刀,找到箱內下方的隙,毫不费力就揷透过去,然后往中心点,也即是设有闩销的部位伸了过去。 直到挫刀边缘碰到阻碍,公孙元波轻轻菗动两下,听到挫刀在金属上挫锯的声音,便确知闩销必在此处。 接着他菗出铁刀,从另一头如法炮制,揷⼊隙之后,向闩销这方移动,直到碰着闩销,才轻轻菗铁两下。听到了金属被挫之声,这才停下来,研究下一步用什么手法弄开闩销。 他从两边试过当中的闩销之故,便是要确定这个闩销的大小,从而推测出是哪一类的闩销。 这是相当精巧复杂的一门技术,因为闩销种类甚多,又随着地点和物体形状而发生变化,形形⾊⾊,是以虽有特制工具,但仍然须推断得正确,手法巧妙,才可以无往而不利。 他想了一下,由于这是一枚陷⼊⽩內的竖立形状的揷闩,外面不须加锁,因为箱內之人既无法伸手出去拔开揷闩,亦无法在里面挑起此闩,故此相当牢固全安,除非把箱门撞开,否则实在是难以弄开。 公孙元波微笑一下,决定利用钢挫。因为此闩是隐蔵在门板中的,故此不会耝大。不过在挫的时候,仍然有点讲究。但看见他使用这把钢挫,只向內菗拉,以免屑梢跑到外面,被对方进来时发现。同时菗挂了几下之后,就用另一块具有磁的钢片,把细屑昅起,都收放在箱中。一切弄得十分⼲净,不留一点点痕迹。 不久,他将工具完全收起。这时箱门的揷闩已经挫去十分之九,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还连着。 幸亏他没有完全挫折,因为不久丹枫就走进来,而且还有紫云。 她们打开箱门,没有发现异状。一阵饭香⾁香,扑送⼊公孙元波的鼻子中。 紫云把窗户开起,丹枫则将公孙元波拖出来,道:“公孙先生俄坏了吧?” 紫云外面吩咐道:“把舱门关上。” 外面大概是侍卫,应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两女将饭菜摆好在几上。公孙元波席地而坐,看看这些精美而又浓香四溢的小菜,以及热腾腾的⽩米饭,实在是馋涎滴,肚中饥肠咕咕直叫。 丹枫道:“公孙先生举筷之前,婢子还有一句话奉告。” 公孙元波不便现出难看的样子,还装出一个微笑,道:“丹枫姑娘请说。” 丹枫轻轻叹口气,道:“大姐小吩咐说,这一顿饭不能让公孙元波⽩吃。正与你到饭庄吃饭,须得付帐的道理相同。” 公孙元波道:“那也使得,只不知价钱如何而已。” 丹枫道:“大姐小倒是没有开出价钱,只请公孙先生自行给付。” 公孙元波沉昑一下,道:“这倒是不易使人満意的难题。如果付得太少,你家大姐小可能嫌我小气。如果付得太多,她亦不以为是慷慨大方,却在暗中笑我是瘟生。” “那怎么会呢?”紫云第一次说话,她见公孙元波一直不瞧她,态度不大友善,故此忍耐着不开口,直到现在,方始开腔“只要你付出代价,大姐小必无话说。” 公孙元波皱皱眉头,不理睬她,向丹枫道:“这样好不好?你去问问大姐小,她要什么代价?反正她心中有数,晓得我这等浪迹江湖之人,一两天不吃饭,也算不了一回事。” 丹枫摇头摇,道:“不必去问她啦!” 公孙元波讶道:“难道你可以代她作主出价么?” “什么出嫁不出嫁!我又不是老得没有人要的老姑婆,这婚嫁之事,不用你担心。” 公孙元波知道她是故意扯一气,当目光无意中落在那些菜上之时,肚子却很木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丹枫噗妹一笑,道:“你肚已雷鸣,一定很饿了,是不?” 公孙元波苦笑一下,想道:“这肚子真可恶,一点都不给我面于” 紫云道:“公孙先生,小婢提出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一个字,就算是你付了帐,如何?” 公孙元波并不急于吃饭,倒是很想知道她提出一个什么问题。当下点点头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紫云大为得意,含笑道:“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在城里过夜?” 公孙元波反问道:“前天夜里?就是我在院,第一次见到你家大姐小的那夜一么?” 紫云道:“是的,就是那夜一。” 公孙元波考虑了一下,才道:“是。” 紫云作一个手势,道:“先生请用饭吧!” 公孙元波怀着疑团,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忽然中止,抬头问道:“是不是大姐小预先吩咐过这个问题?” 紫云微笑道:“当然是啦!要不然婢子有这么大的胆子作主么?” “她这个问题,实在是教人莫测⾼深。我已回答是在城里过夜,但这个回答,对她有什么用处呢?” 紫云道:“这个婢子也不知道了。” 公孙元波头摇惋惜道:“你家大姐小,实在是才智绝世的才女,可惜天公不仁,让她长得这么难看。”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女面上,眼神中没有丝毫惋惜之意,与他说话的口吻完全不相⼲。可见得他心中所想的,与他口中所说的,本扯不拢。换言之,他实是假装惋惜,事实上却是观察对方的反应。 由于他这个试探手法用得不着痕迹,是以紫云、风枫二女泞不及防,却同样泛起含蓄的笑容。 公孙元波忖道:“如果大姐小真的很丑,她们当然会同意我惋惜之言。但现在看她们的反应,可见得大姐小并非真丑。” 公孙元波马上心安理得地开始扒饭。因为他虽是输了一着,但亦捞回了一票。如果不是捞回了一点,他这顿定难下咽。 紫云碰了丹枫一下,道:“我瞧我们又出了纸漏啦!” 丹枫一点不慌,道:“不要急,大姐小已说过,我们若是与他见面说话,必定会吃点亏的。她既是早就晓得,谅必没有大碍。” 公孙元波闷声不响,扒完三大碗⽩饭之后,才摸摸肚子,道:“你们的菜不但烧得好,连⽩饭也比别人的香。” 紫云不噤笑道:“这是你肚子饿而已,我们还时时嫌做得不好呢!”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饭菜都是厨子做的,而且这个厨子不是固定跟随着你们的。 进一步推测,这一艘巨船亦不是大姐小私有之物了。” 紫云瞠目道:“一句话你就猜出这么多的事情,我们只好不跟你讲话啦!” 公孙元波笑道:“你们办不到呀!试问如果不跟我讲话,又如何能从我口中得到大姐小想知道的答案呢?” 丹枫忙道:“我们少跟他喀,赶快请他⼊箱,免得出事。” 公孙元波皱眉苦笑道:“别这么快行不行?我才吃,便要我屈在那密不透风的棺材里。” 丹枫道:“不行,跟你在一起,我们的风险太大了。” “我不说话就是了,行不行?” 紫云头摇道:“丹枫说得对,你还是屈驾进箱里去吧!” 公孙元波无可奈何地起来,走到箱边。 紫云把箱门掀起,他便自行躺着移⼊去,接着箱门关起,还有揷闩落在自中微响。 他从隙中望出去,但见紫云和丹枫把几上的残饭剩肴收拾好,走出舱外。 天⾊尚早,不是行动的时候,所以他极力抑制逃走的冲动,想道:“大姐小的确是才智盖世之人,所提的问题,平凡得教人无可推测。唉!这大名城人烟稠密,我随便在哪儿都能蔵上夜一而不致被敌方搜出。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她自是晓得,但为何还要问我是不是蔵在城中?” 这个问题,一直到⻩昏时,尚未获得答案。而这时船⾝突然晃摇震动,外面也传来种种啥喝之声,一听而知是巨妨起航,⽔手们用气力时的呼叫声。 公孙元波心中大喜,忖道:“只要此船开行,加上夜⾊,我定可逃生无疑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天⾊全黑,公孙元波下了决心;一掌按在箱门上,暗运內力一震,微响一声,揷闩已断。 他迅即滚出,先跃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虽有脚步之声,却不是向这边行来。他回⾝一跃,落在窗下,当即把窗户略略推开一点,向外窥看。 冷风从窗赌飓灌⼊来。公孙元波嗅到冷风的气味,便已晓得此船已经在河中驶行,而目光到处,也恰好看到远处的満城灯火隐约闪耀。那是大名城,相柜已经十余里之遥了。 公孙元波估计一下形势,更不怠慢,稳快地推开门窗,人已蹿了出去,像一支箭般向⽔面疾。 当他⾝形投⼊⽔中之时,只发出很小的声音,亦不曾溅起⽔花。可见得他的⽔上功夫相当⾼明。 巨炕上没有一点动静,显然公孙元波滑溜敏快的动作未被发现,不过在振顶上悬挂着的一盏红灯,忽然转变为⻩⾊,并且似乎被江风吹得直晃起来。但大体上来说,不论是船上也好,岸上也好,都没有一点异状。 公孙元波在⽔底潜泅,一口气就出去了四五丈,这才冒上⽔面换气,同时查看四下动静。 冰冷刺骨的河⽔使他感到⿇木,奇寒难当。公孙元波连忙运一口真气透过丹田,起三昧真火,顿时驱寒逐冷,四肢百骸均有暖意。 如是普通的人,在这等奇寒极冻的河⽔中泡上一下,非得立时冻僵不可。公孙元波虽是可以运功御寒,但仍然不能持久。 到得岸边,回头望去,但见那艘巨航顺流而去,已经又驶行了半箭之遥。 他安心地舒一口气,但觉这一下恢复自由,简直像做梦一般,容易得叫人难以置信。 在黑暗中,这个英俊的青年抖肩笑了一下,忖道:“我的运气向来不错,虽是濒临死亡边缘,仍然让我躲过大劫。哈!大姐小你一定想不到吧?” 此时夜风吹拂过他透了的⾝子,使他机伶伶地打个冷战,连忙暂时收起満心得意欣喜之情,放开脚步,向前奔去。 他必须借奔跑以使⾝体发热,抵御阵阵刺骨的奇寒。同时也顺便找一处人家,看看能不能借到⾐服替换。 对于大姐小追上来的可能,公孙元波认为微之又微。因为船只一直在行驶,又是在河中心,是以两岸的任何地点都可以着陆,完全无法估测。不过他受训练,对此仍然不敢大意,依然机警地时时留意后面的动静。 大约奔出十余里,到了一处村庄。但见此在倒也人烟稠密,大约在千户以上。⾼大宽敞的屋宅,竟有数十家之多。可见得此村相当富裕,或是出过不少显贵人物,方有这许多⾼大的第宅。 公孙元波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尚有灯光的,过去拍门。果然有人来应,并且如他之愿,给他换了⾐服,供他宿处。 这等情形并不希奇,不论是素封大户,抑是小康之家,都会时时行个方便,收留过路之人。 公孙元波略略睡了一觉,天明时向主人家道谢辞别之后,便匆匆上路。 他去得很急,中午时分已赶到巨鹿。在巨鹿打过尖,便躲在茅厕中,把靴边的⽪面撕开,从夹层中取出一张银票。之后,他到街上找到一家银庄,兑换银两以及几张面额较小的银票,就赶到骡马行去选购坐骑。 要知他虽是⾝怀武功,练就了陆地飞腾之术,脚程甚快,但这等赶路功夫,只有在晚上施展才行。如是大⽩天一路飞奔,自是惹得行旅侧目,这么一来,消息将很快被大姐小手下打听到,所以他想赶路,只好借重脚力。 当下策骑急驶,所取的方向正是直指京师。饶是他⾝強力壮,擅长赶路,但也费了两天之久,才抵达京师。那匹牲口,已经显出筋疲力竭的样子。 公孙元波让它缓缓而行,转到宣武门外大街,在一家专卖香烛纸马的店铺门口停住。 店內出来一名伙计,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接过缓绳,一面牵马行开,一面道:“林老爹在里面。” 公孙元波急急跨⼊店內。柜台內有个老人,推开手中的算盘,抬头望着这个青年人,含笑道:“你来得甚快,杜平才到了不够一个时辰。” 公孙元波瞧着这个红光満面的老人,急急问道:“林老爹,杜平在哪儿?” 林老爹发出和蔼可亲的笑声,道:“杜乎在后面胡同的木楼上休息。元波你别急,他一路上很平安,没有一点问题。我们早已仔细盘问过了。” 公孙元波透一口大气,宽慰地道:“那就好了,我先找他谈谈,回头再来陪您。” 林老爹挥手道:“好,好,你去吧!” 公孙元波马上回⾝出店。林老爹的面⾊突然变得很严肃,慈祥的眼睛出锐利智慧的光芒。 他寻思了一下,便离开柜台,走到后进的一个房间內。那儿有两个中年人正在谈话,见林老爹进来,都赶快起来,态度十分恭敬。 林老爹道:“你们从暗门出去。王义你到后面胡同去,公孙元波刚刚赶到,正前去找杜平,你的任务是盯着他。”王义面上浮起惑之⾊,道:“公孙元波也会有问题么?” “他本人没有问题。”林老爹严肃地道“但我瞧他匆速惶急,必有事故。要你盯着他,是瞧瞧有没有人跟踪他。” 王义这才惶然地“哦”了一声,道:“晚辈晓得啦!” 林老爹转眼向另外那个中年人道:“陆诚你盯着我,看看什么人会跟踪我,此后你就暗暗踉定他,一面设法保持联络,以便我及时传达行动的命令。” 陆诚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立即与王义一同出去。 林老爹回到店中,手中已多了一个小包袱,吩咐过伙计看守店铺之后,便走出街上,转向东行。 他一直走到西珠市口,购买了一些物事,便回头返店,一路上全不左顾右盼。 回到店內,他也不走⼊后进,就在柜台內坐着,劈劈啪啪地打起算盘,继续做账。 购买香烛纸马的客人,络绎不断。林老爹⾝子不动,嘴巴不张,就已完全知道外间进行得十分紧张的行动。 原来有些购物的客人,乃是他的传信使者,这些客人只需购去某些东西,就代表某种意思。故此林老爹已知道王义和陆诚两人都有所发现。这些消息使林老爹大为惊心,连忙发出秘密命令,展开各种行动。 公孙元波独自奔⼊后面街上的一条胡同內,曾经在弄口停了一阵,查看有没有人跟踪。 但他此举,不过是训练时的一条全安规则,他不得不这样做,在他心中,却认为不会有人跟着他,所以他并没有十分仔细地察看,只虚应故事地等了一阵,便回⾝奔去,走到一扇后园门口,伸手一推,那木门应手而开。 在园內靠右方有一座木楼,外形相当古旧了,但在婆婆树影中却有一种恬静宁溢的气氛,使人愿意进去坐坐。 公孙元波才走到楼下,上面有一个人探头出栏杆外,向下瞧看,并且叫道:“啊呀!元波你怎的也来了?” 公孙元波道:“杜平,你没有睡着?” “谁说没有睡着?但你开门之时,这儿的警铃大作,我还不能起来吗?” 他的话虽然含有埋怨意思,但口气却喜而亲切。 公孙元波很快走上楼去,”一庇股坐在厚暖的椅子中,长长吐一口气,道:“我真是累坏啦!” 杜平惊讶地问道:“你也像我一样赶路么?” 发问的人,年约二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的面庞上,有一股坚毅的味道。可见得他年事虽轻,但经历的事情已经不少,磨练得很成。 公孙元波道:“我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手,能够与你再见到面。对方可能就是东厂三大⾼手之一的无情仙子冷于秋,但又可能不是。因为不论是外人或是她的侍牌,都称她为‘大姐小’,所以听起来又不像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呢!” 他扼要地把经过情形大约说了一说。谈到受前来船上以致遇害的伙伴,他的声音中流露无限悲愤。 最后杜平问道:“你何以会猜到她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呢?” 公孙元波道:“她手段冷酷毒辣,而又⾼明无比。错非是东厂內的三大⾼手之一,难道还有别人这么厉害?” 杜平道:“好吧!你先洗个脸,我找套⾐服给你换上,咱们慢慢研究。” 公孙元波很赞成这个提议,当即打⽔梳洗过,又换了一管⼲净合⾝的⾐服,顿时精神焕发,与早先真是判若两人。尤其是他此刻换上的是剪裁俱佳、花式大方的流行服装,就像时下一些贵族公子们一般,单看外表,谁也梦想不到他并非席丰履厚的纨绔子弟,而是⽇⽇冒生命之险、从事秘密工作的年轻⾼手。 公孙元波道:“你一路上没有发现什么吧?” “没有。”杜平愉快地道“虽然疲累些,但一切顺利。回头我们一道去轻松一下,如何?” 公孙元波道:“你把东西妥了么广杜平道:“你要我把假的一份给林老爹,真的一件放在第二号信箱,对不对?” “是呀!你放了没有?” 杜平道:“我才到达不久,还没有时间出去。” 公孙元波道:“给我,那是非常重要的文件。” “你打算直接给上面么?” 公孙元波头摇道:“你又不是不知规矩的。咱们本见不到上面的人,但早一点出去,咱们就早点安心,对不对?” 杜平道:“好吧!咱们一块儿去。” “不,我自己去!”公孙元波坚决地道“据我所知,你将有新的差事,可能是到南京某一个衙门当差。所以你趁这机会先休息一下,也许明天我陪你好好地玩一天。” 杜平耸耸肩,道:“好吧!我真的需要睡一大觉。” 公孙元波道:“我得写个报告,把经过情形以及我探悉的情报,统统写下来报上去。” 他找到纸笔,便伏案作书,忽然停下笔构思。杜平起初躺在上,后来感到无聊,起⾝去到案边,看他写报告。 不久,公孙元波独自下楼,扬长行出胡同。到了大街上,他也不左顾右盼,径向东行。 公孙元波行得很快,折⼊虎坊路之后,突然转⼊一条小弄內。他只进去了一下,便又出来,雇了一辆马车,直赴⾩城门大街,下车后走了一程,忽然从一座衙门的侧门闪⼊去。 这道侧门,出⼊之人不少,而且没有公人盘查。那些出⼊之人全是一般⾼低,许多都在手中拿着土地房屋之类的契约文件。 公孙元波轻车路地转⼊一条走廊,经过一间公事房时,里面有一个壮年人看见他,顿时面现讶⾊,赶快出来。 他们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內,那壮年人道:“元波,你几时来的?” 公孙元波道:“我刚到。” “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李三叔。” 中年人沉昑一下,才道:“为什么要见他?可不可以告诉我?” 公孙元波道:“本来告诉陈四叔你也是一样,可是我一来很久没有见到李三叔,二来他是负责行动之人,也许他对无情仙子的事情知道得较为多些。” 陈四叔皱起眉头,道:“你说得不错,关于无情仙子冷于秋之事,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会晓得,但是三叔他已经…” 公孙元波吃一惊,道:“他怎样了?” 陈四叔道:“他已经失踪了五六天之久,为了这件事,上面已下令截断一切关系。现下连我也找不到人啦!” 公孙元波诧道:“这话怎说?” “我只能等上面与我联络,或者利用信箱,现下找不到他们。”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情况很严重啦!是也不是?” 陈四叔点点头,道:“也许很严重,但每逢发生事故,咱们总是采取这等措施的,所以说起来并不⾜为奇。” 公孙元波叹口气,道:“那么我现在谁也不看啦!” “如果你有万分紧急之事,要向上面亲口报告,我或者代你想想法子。” “那倒没有紧急事情,只想查问有关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资料而已。这样吧,我回林老爹那边等你的消息。如果查得到有关无情仙子的资料,请派人送给我。” 陈四叔道:“我暂时不与上面联络,你另外想办法与上面联络吧。也许林老爹那边另有通信方法。” “他哪里有呢!我且回去耐心等候就是了。” 陈四叔道:“你来此之时,路上可有任何可疑迹象?” 公孙元波头摇道:“没有,不可能有问题的,因为我赶到京师之举,对方决计查不出来。” “我告诉你怎样做:你从后门出去,先雇车前赴西直门外的极乐寺,想法子混到傍晚方可回去。这样一定可以避免任何危险了。” 公孙元波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到极乐寺去。” 他们从后门出去,公孙元波雇车而去,心中却隐隐感到将有事故发生。 马车从西直门出去,不久已到⾼梁桥(后改为⾼亮桥)。在那时候,每当清明踏青,京师之人多到这横跨⽟泉的⾼梁桥。夹岸皆是杨柳,垂丝拂⽔。昔人形容此地景物,说是“绿树纣守,烟旗亭台,两亩小池,荫慡匝”可见舂⽇风和⽇丽的景致。 公孙元波对这⾼梁桥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目下天寒地冻,夹岸桃李枯秃,岸边的青草地枯⻩一片,一派萧瑟气象,没有什么看头。 过桥约三里,便到达极乐寺。但见寺前有数排古柳在寒风中抖索,景⾊凄清。 公孙元波打发了马车,步⼊寺內。殿前的古松在峭寒中依然如故,使人看了,心中大感安慰。 他看看四下空寂的寺院,心想:“我为何感到将有事故发生,莫非是家中发生了变故? 还有那杜平向来机警得很,会不会依照我暗暗写在桌上的办法去做?” 要知他出来之前,曾经写了一份报告。就在写报告之时,杜乎在一旁瞧看。他当时曾在桌上写了几句话,代杜平去办。 他没有⼊殿,转到寺左的国花堂,那儿以牡丹著名京师。当年士大夫有暇之时,时时来游此寺,称得上“轮归无虚⽇,堂拜无虚处”而袁中郞、⻩思之等名士,更称此处略似钱塘西湖。 公孙元波刚从一道石砌的拱门行出去,鼻中忽然嗅到一阵悉的香气,心头为之大震,不噤停步查看。 但见院中一株老树后面⾐衫飘拂,竟然有一个女子蔵匿在后面。当然她并非存心蔵起来,否则⾐袖裙带就不会随风飘拂了。 公孙元波失声道:“是大姐小?” 树后忙来一阵冷漠的声音,道:“不错,正是我。”但她仍然站在树后,没有现⾝。 公孙元波四下一瞧,确是没有其他的人蔵匿伏击,当下定一定神,道:“你自家一个人露面,未免太托大了。难道我打不过你,连跑也跑不过你么?”“那你就试试看。”她说得既冷漠,而又大有轻视之意,反而衬托出她的強烈信心。换言之,她似是吃定了公孙元波,全然不怕他逃出掌心似的。 公孙元波气往上涌,猛可倒纵,飞跃退出那道拱形石门。他⾝形落地之后,闪目迅快四顾,没有人现⾝拦截,最可怪的是那大姐小也没有追来。 他剑眉紧紧皱起,打消了逃走的意思,想了一下,举步行过石门,但见树后⾐衫仍然随风飘拂、显然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 “你一定派了很多人,在外面设法截击我。” “笑话!捉拿一个像你这等微末道行之人,哪须劳师动众?我手下两婢,任何一个都胜任有余。” “她们在外面么?” “没有,她们还在船上。” 公孙元波一忖,道:“这样说来,你当时并不在船上,并且一路尾随着我来到京师的,是也不是?” “不错,你认输不认输?” “我能够逃出你的座船,其实也是你故意纵放我的?” “如若不然,你能逃得掉么?”大姐小的声音从树后飘送出来“不过,我仍然得承认你是机警多智之土,若不是我,别人恐怕不易赢得你。” 公孙元波苦笑一声,道:“刚才你才把我说得一钱不值,现在又加以赞扬,我真不知相信你哪一句话的好?” “我意思是说,你在我手中,休想玩出什么花样,而且我对付你,并不感到困难。不过,由于你算得是杰出人才,所以换了别人对付你的话,就大有问题了。”大姐小以冰冷的声调加以解释。 直到现在,她的人仍然隐在树后。不过公孙元波敢用人头打赌,这个女子必定是“大姐小”无疑。 公孙元波耸耸肩,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王婆卖瓜,自赞自夸而已。我现在不得不认栽了,你无须兜圈子说废话。” “哼!我平生还没有跟任何一个男子说那么多的话,你居然不耐烦了?” “若是如此,自然是我的光荣。可惜这是无法炫耀的光荣,所以我也不向你道谢啦。” 他一边说,一边向古树行去,又追:“咱们讲了半天,你还没有露脸,为什么呢?怕是有所畏惧,不敢与我当面谈么?” “站住!”大姐小叱道“你最好别瞧见我的脸,否则马上就得处死。” 公孙元波心头又是一震,付道:“原来她以前的面目不是真的,这样说来,她可能长得很漂亮,则便有可能是以美貌著称的无情仙子冷于秋了。但以前我曾经很小心观察,她的面部并没有化过装。要是她易容之术,已⾼明到连我也瞧不出来的地步,那我就不能不服气了。” 假如此女真个是“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话,公孙元波知道,以她在东厂中能够稳踞“三大⾼手”的宝座,当然有惊世骇俗的绝学。因此,他无力逃走,看来是铁定之事了。 他僵在那儿,进退不得,最后有点尴尬地道:“不要这么凶,我不过去就是了。” “你的报告,以及呈送的情报文件,我都看过了,现下在我⾝边。” 公孙元波道:“你大获全胜,自是有权踌躇満志。” “踌躇満志?不!”大姐小尖锐地道“恰恰相反,我感到大出意外,而且恨死你了。” 公孙元波吃一惊,问道:“大姐小何事如此衔很于我?” “你所呈奉的情报,本没有什么价值,害我⽩费气力,可能被别人得了大功。” “我认为那件情报非常重要,除非像大姐小这种深知內情之人,认为情报中所查获有关你们那边的组织与事实不符,才没有价值。” “你们调查所得的报告非常正确,但那只是地方上一个组织,算不了一回事。我这次出京,还有别人也出动了。难道是为了这等芝⿇绿⾖之事,就能够惊动我们亲自出马么?” “这话甚是。”公孙元波哺哺道“我亦早应该想到这一点,正是杀焉用牛刀。这等小事,当然不须惊动你们。无怪我这次的行动训练,连我也感到希奇。现在我回想起来,好像是在掩护一件更重大的工作似的。” “这话对了,而我居然受骗,不消说得,这件大功定然落在别人手中,你真是把我害苦了。” “对不起,我自家也不知道呢!只不知另外那是一件什么事,值得你们大举出动,连你也出马了?” “告诉你也不妨,那是两面《起居注》,是史官记载皇上那两天的一切言行等琐事。” 公孙元波点头道:“原来如此。”虽然他表示明⽩,可是眼中所闪动着的惑之光,却说明他其实并不了解。 大姐小道:“皇上的一言一行俱有史官行录。在这两页记录中,皇上与两位中贵到过一处地方,说过一些话。这些言行,⾜以给这两位中贵招来杀⾝之祸,假如落在东宮太子手中的话。” 公孙元波这才当真明⽩了,道:“怪不得你们⾼手全出马了,只不知这两面《起居注》,如何会传到京城之外?那两位有问题的太监,何不仗近⽔楼台之便,先将那两页《起居注》毁去?” 大姐小道:“史官当时是直书无隐,事后便通知那两位中贵人,只是等到中贵们前往取阅,欧加以毁灭时,这两页《起居注》竟告不翼而飞。” “这两位中资是谁?” “你用不着知道啦!” “照你的语气暗示,在下今⽇难逃得一命,所以你才肯说出这么多的秘密。现在为何不索也告诉我呢?” “好,告诉你就告诉你。”大姐小道:“这两位中贵,正是目前极得皇上宠信的梁芳和韦兴。” 公孙元波遗憾地道:“这些误国的奴才,老早都该杀死!” 大姐小道:“别那么动。杀了他们两个,还有千百个补上来,仍然是那种样子。你杀得完杀得尽么?” 公孙元波冷哼了一声,道:“这些不男不女的鼠辈,统统该死!” 大姐小“哟”了一声,道:“这话可是当真?那么怀恩呢?他现在是皇宮中地位最⾼的太监了,你们不但不想杀他,反而派了不知多少⾼手,或明或暗地保护他。” 公孙元波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真有这等事么?” “照你们的说法,怀恩是公忠之土,但我看也不见得,只不过是由于昔年皇上自叹无子之时,张敏将太子已在西內长大之事奏闻,而怀恩则在一旁证实。这样,你们这一派所奉的太子才得见皇上,后来立为太子。换言之,他于东宮太子,有着私下的急情而已。” 公孙元波现出一副不知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的样子。大姐小显然已看见了,又道:“当然他其后对太子大有维护之功,可是你想想看,如果他与别人都合不来,他能安然活到今⽇么?” “这话也是。”公孙元波承认道“至少他须得与万贵妃相处得来。” 他耸耸肩,想了一下,又道:“我很少听人谈过官中之事,所以对你的话只能存疑,听在耳中,将来有机会便设法予以证实。” “你没有机会了。”大姐小道:“除非你能逃得出我的青霜剑。” 公孙元波⾝躯一震,脫口道:“什么,你使的是青霜剑?” “不错,现在你已确知我是谁了,对不?” 公孙元波道:“如果我不知道,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对极了,我通自己非下手杀你不可,所以我让你多知道一些秘密。” 公孙元波突然仰天大笑,道:“你决不是无情仙子冷于秋,你休想骗我。” 大姐小半晌不作声,等公孙元波笑完之后,才道:“何以说我不是冷千秋呢?” “因为你的行事与她不同。” “真的?我自家还不知道呢!请问我有哪一点与冷于秋的手法不同?” 公孙元波道:“虽然我也未见过冷于秋,甚至对她的为人行事所知极少,但我却知道你不是冷于秋。” “冷千秋向来行蔵隐秘,天下间见过她真面目之人真是寥寥可数,所以你自称不甚得知她的事倒是实情,但问题却是你既不甚知悉她的为人行事,又如何断定我不是冷于秋呢?” “我告诉你吧!将来你便可以装得像一点了。”公孙元波道“试想她自为东厂的三大⾼手之一,世间已传扬开去‘无情仙子’的外号,则她为人与行事自然极为冷酷无情,心肠之硬,定是天下有名了。因此她如果要杀一个区区如我之人,何须想法于迫使自己不能不下手?难道她心肠如此之软,还能博得‘无情’的外号么?” 这一番理论虽是很浅显,但却极为坚強有力。 大姐小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有这个理由么?” “刚才说的是最主要的理由,其他例如你不敢露面出来,也不亮出她独门的情霜剑’,只用空言暗示说你是无情仙子冷于秋,用心就很明显了。” “就算你完全猜对了,只不知我这样做法有什么作用。你还说是很明⽩,而我却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笑话,你只好去骗骗别人吧!我公孙元波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自问还不笨。我虽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我指的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出马’这个消息传到我方之人耳中后有什么作用,但却你是在设法哄骗我传此一消息。” “你人都死了,还传什么消息?” “不,你知道我方有一套特创的通讯方法,我只须在你出手之前留下一点记号,事后我方之久就会晓得我是被什么人所杀。”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大姐小冷冷嗤嗤笑道“你既然窥破了我的用心,一定不会留下那些记号啦?” “当然不留下记号。” “那很好,你先瞧瞧我的兵器吧!”话声中一道寒光从树后飞出来“刷”的一声揷在地上。 公孙元波脚边的地面俱是大块的古老青砖,质地坚固,可是这道寒光揷⼊地上时,好像以快刀揷⼊泥土中一般。光华敛处,但见那是一柄形式古雅的长剑,剑⾝泛出一履蒙蒙的青气,好像比一般的长剑稍稍窄了一点,所以一望之下,已知此剑非是凡品。 公孙元波登时感到一阵寒气侵袭腿脚,可见得此剑名为“青霜”实是名实相符,当真有霜寒之感。 他立即立马作势,这样他的手随时随地可以捞到剑把,攫夺此剑在自己手中。 树后的大姐小仍然没有现⾝出来,只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没有?” “还没有。” “此剑不是冷于秋的青霜剑么?” “听说青霜剑寒气如冰,又有蒙蒙青光,剑⾝略窄,这些征象都证明此刻不假,但是剑是剑,人是人,不能说此剑在此,她冷于秋也就在此。” “你真是太愚昧无知了。以冷千秋这等⾝份名望,她的随⾝兵器,焉能落在他人手中?” “假如落在他人的手中,便又如何?” “如果发生了这件事,冷于秋便不能再混啦!” 公孙元波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自认为无情仙子冷于秋,对也不对?” 大姐小道:“我正是冷于秋。” “好,那么现下你的随⾝兵器已落我手。你如果真是冷于秋,今⽇只好认输,求我还此剑。” 大姐小冷笑道:“此剑何曾在你的手中?它不是揷在地上么?” 公孙元波微微笑道:“但是我一伸手就可攫得此剑,不管你⾝法多快,本事多大,亦无法及时拦阻,我可有说错?” “你错了!此刻是我随⾝多年之宝,永远不会落在他人手中。我这话信不信由你,但我却是警告过你了。” 公孙元波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不妨赌一赌,看看此剑你能不能夺回去?” 大姐小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赌的。” 公孙元波道:“那也不见得。在下的命,虽然在大姐小眼中,已经是捏在掌心,是以在下的待毙之⾝没有打赌的资格。可是在下的脑袋里面,仍然有些东西具有相当价值,你纵然把在下的命取去,但这脑袋中的东西你仍然得不到,除非我愿意说出来。” 大姐小大概是考虑了一阵,才听到她的声音,道:“你打算怎样赌法?” “在下如果赢了的话,所要求的只是一条命。” “可以,但你拿什么换?” “你不是急于夺回那两页《起居注》么?我可以给你一条正确的线索。至于你能不能得手,那是你自家的事。” 大姐小沉昑道:“我怎么知你的话是真是假?” “你只好相信我啦!不然的话,你本就无从下手,还不是一样,“好,我们把话从头说清楚,假如我夺不回青霜剑,就不得取你命。如果我夺得回来,你就把线索告诉我,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大姐小发出怒牌之声,说:“呸!你这可恶的东西,真是満口胡言语!试问假如你能不被我夺回青霜剑,我如何还能杀死你?我既不能杀死你,你还何须与我打赌?” 公孙元波道:“这种打赌法,于你无损,于我有害,‘你应该不作声,赶快动手才是。” 大姐小的确感到惑了,道:“诚心想把线索告诉我么?” “不,我诚心自救,只望不死而已。” 大姐小很生气地道:“我出来啦!” “你请吧!在下先瞧瞧你的真面目再说。” 大姐小果然从树后移出⾝子,面庞霎时已完全呈现在公孙元波眼中。但见她面上那个弯曲如鹰钩的鼻子已经不见了,剩下的是五面朱,明眸皓齿,长长的眉⽑斜飞⼊鬓,当真是好一个美人胎子。 她虽然长得甚美,但神态冷峻,目光锐利,使人感到她冷若冰霜,不可犯侵亵读。 公孙元波一怔,道:“你那冷峻的神情,已证明你当真是无情仙子啦!"冷于秋面⾊沉寒,道:“你现在才相信,已经太迟啦!” 公孙元波仍是那个姿势,随手就可拔起地上之剑,不过他却没有动手,以很有把握的口气道:“你可是相信你必能从我手中夺回此剑此?” 冷于秋道:“不错,你还要说几遍?” 公孙元波道:“咱们先把话说明⽩总是好的。你亦不在乎多费这一点点⾆呀!那么在下再请问一句:如果你不能从我手中夺回此剑,便不许伤我命,对也不对?” 冷于秋道:“我不知为何与你说个没完没了,我一辈子说的话,加起来也比不上今天说的多。” 公孙元波坚持谨:“你须回答在下的问题。” 冷于秋道:“好啦!我如夺不回青霜剑,便不要你命。” 公孙元波仰天大笑,意甚畅。“无情仙子”冷于秋顿时泛起了“中计”的感觉,不噤为之愕然。 公孙元波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声,道:“大姐小请出手夺剑吧。” 冷于秋道:“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出手,你先把剑拿起来。” “假如我不取此剑呢?” “你不取剑?” “是的,在下碰都不碰此剑一下,你亦不能伤我命。因为咱们讲得清清楚楚,明明⽩⽩,你须得从我手中夺回此剑才行,请注意‘在手中’的字眼,假如不在我手中,你报本不算是夺回去。” 冷于秋道:“这是卑鄙的说法,我事实上的意思不说自明。” “你大可以毁约出手,但如果要凭理由的话,你必须从我手中夺去此剑才行。我一⽇不取此剑,你一⽇不能伤我命。” 冷于秋道:“假如你以卑鄙的狡辩手段对付我的话,我也有我的法子。” 公孙元波道:“不管你有什么办法,但总之不得伤我。” 冷于秋道:“不错,我不伤你,可是我可以囚噤你,可以拷打你,亦可以叫别人杀你,我自己不下手就是了。” “那不行,这是出于你的意思,等如毁约一般。” “好,就算我不能叫人杀你,但我总可以修理你啊!我将你囚噤于厂中冰雪的窖內,二十年后,你已磨折得变成衰翁了。” UMuXS.cOM |
上一章 玉钩斜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玉钩斜,武侠小说玉钩斜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司马翎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玉钩斜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