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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再见,薄雪草少年 作者:桃子夏 | 书号:41702 时间:2017/9/22 字数:64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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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默宁家的一幕他没有亲眼见到,却隐约预料到。 片刻前还拥抱得那么真切,数分钟后的现在,两两相望,竟一时无言。 三个月的光,一辈子的影,都在这两米的距离里绕啊绕,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一】会把她的一句无心之语记在心里,默默为她实现的人,只有司屿。 司屿因祸得福。两个月后,司屿来默宁家过周末,两手拎着大包小包,一脸凝重。默宁笑他:“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紧张什么?” “过了你这一关,你妈那关难啊。” 她噤声。四个月前,他来负荆请罪,被她妈一盆⽔泼了出去。 两人忐忑不安地进门。 叶子笙跷着腿坐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抖一下手里的报纸,说声“来了啊”萧淑芬在厨房里一边择菜,一边问:“老爷子,今晚吃油⾖腐烧⾁,怎么样?” 老爷子连声说:“好啊,好啊。”跑去厨房帮忙,把两人撂在客厅里。 默宁与司屿对视。 “你别放在心上,我爸妈还不适应。” 昨晚,她没敢说收了戒指,只说滕司屿想过来看看二老,他一直心怀愧疚。 萧淑芬的气还没消,当即哼一声。 “如果他能换回我儿子,我给他磕头都行!” 小澈一直是家里人的掌中宝,从小被宠着。如今说没就没了,⽗⺟心口上这道疤,十年八年都不会好。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至爱,夹在中间的默宁,左右为难。 厌恶归厌恶,可是女儿喜。老两口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没直接把他扫地出门。司屿坐在客厅里,大半天没人理会。默宁捅了捅他,悄声提醒:“去厨房帮帮忙。” 司屿心领神会,捋起袖子到厨房献殷勤。 “伯⺟,我帮你择菜。” 她妈冷冷的,端开盛菜的盆子。 “菜择好了,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滕司屿,你家里人也等你吃饭吧?” 帮忙端菜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他怔了怔,讨好的笑也僵在脸上,只得接过话茬道:“是啊,不早了,伯⽗伯⺟,那我就先告辞,下次再来看你们。” 饭也没吃,空着肚子下楼。默宁心疼男友,又不敢太急躁,忤逆⽗⺟。 “你别介意啊,我妈就这么个脾气。” “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就一扫帚把我扑出去了。”他自嘲道“你爸你妈,已经很给面子了。” 两位老人都是好人。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个⾼中生。在楼下等默宁上学,被她妈抓了个现场。萧淑芬笑笑:“小伙子,上楼去等啊,楼下这么晒。” 滕司屿就这样耳发热地跟着伯⺟上楼,喝了伯⽗沏的好茶。 本以为是鸿门宴,谁知老人家开明得很,只字不提“早恋”只谆谆教育他们,不要因为感情而耽误学习,这样会耽误两人的前程。 没有前程的男人,就没办法给所爱的人幸福。 少年听进心里去,从此特别小心,不让彼此因为恋爱耽误学业。 考完⾼考后,他去她家吃饭。 自小没有妈妈,养⽗从来不做饭。吃了十几年的外卖和街上的饭菜,忽然跟一家人围坐在灯下吃饭,不知有多温馨。 小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虎⽪扣⾁,乖巧地说:“姐夫,你成绩怎么这么好?也教教我啊。” 这一声“姐夫”叫得默宁连掐死弟弟的心都有。 两位家长充耳不闻,只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伯⺟给他盛汤,说:“来来来,吃一碗猪肚。” 他曾经那么那么憧憬,有朝一⽇能真正融⼊这个家庭;墙上的全家福里,能有他一席之地。 没有乘电梯,两人走到三楼,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这层楼的人家,今晚的餐桌上肯定有一道生煎包。她咽咽口⽔:“好怀念我们⾼中学校后门的生煎包。” 两人到楼下挥手作别。她刚转⾝,又被司屿从背后扳住双肩。 这个死男人,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臂力有多大?捏得她的骨头都要碎掉。 默宁用⾼跟鞋狠蹬他一脚,司屿吃痛松开。她被抓疼的肩膀,眼神哀哀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疼不疼?”他低下头“对不起,其实…” “其实什么?” 她担心他口中迸出“其实早就有未婚”或是“已经有女朋友”之类的话。司屿的眼神复杂,幽微的隐瞒里,其实只有不舍。他抱住她,用力地。她察觉到他的害怕,安慰道:“别担心,我爸妈的神经还没缓过来。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就好。” 他的声音很细很细,前所未有地微弱。 “时间久一点,真的会好吗?” “当然。”她用力点点头,也是给自己打气。 默宁依依不舍地上楼,听到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她蔵在走道的窗户后,偷偷看。 “走都走了,还看什么看?”妈妈的声音吓她一跳。 “妈——您想吓死我啊。”拖长声音嗔怪,默宁装作生气了往屋里走,家里大门敞开,老爸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弯换鞋。老妈跟着进来,边锁门边数落:“我跟你爸就是太宠你了,现在你吓都吓不怕。” 家里的管道天然气坏了,要换煤气罐。 偏偏老爸的扭了,不能使力。默宁跟老妈两个人合力把煤气罐从台抬到厨房。 老妈一抹额上的大汗,怅然地叹气。 “如果我儿子还在就好了。” 从前这些力气活,都是小澈抢着⼲。听话头不对,默宁往房间里躲,老妈一把拉住她:“宁子,妈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小澈出事后,老妈就说,滕司屿害死了她儿子,这个疤永远在她心里,永远不会好。 “等你以后也当妈,你就能体会到我们老两口的心情了。好好的一个儿子,养到十几岁,长得好,又懂事,说没就没了,换谁都受不了。”她说“这个事情就是个定时炸弹。等你跟他结婚,⽇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娘家跟老公之间又有这道隔阂,说不准这炸弹什么时候就爆了。宁子,妈这是为你好。” “淑芬啊,红花油放哪里了?”老爸想打开柜子找,一弯,就疼得直不起⾝子。 “爸,你别动,我来。” 默宁找到红花油,倒出瓶子里仅剩的一点,帮他了。 “哎哟,轻点,轻点。我的闺女哟。”老爸吃痛“长了骨刺,一碰就痛。” “骨刺?” “一把老骨头了,⽑病越来越多。”爸爸自嘲地笑“将来你跟老公打架,爸爸只怕是帮不了你了。” 她捉过老爸的双手细细看,⽪肤⼲涩起皱,还有点点老年斑。 一双衰老的手。 正是这双手,用微薄的收⼊抚育她和弟弟长大。 “知道我跟你妈为什么要生两个孩子吗?”他抚平女儿凌的额发“你小时候⾝子弱,我跟你妈商量,将来我们都老了,希望有个兄弟姐妹能陪在你⾝边,帮你一把。” 默宁一怔。她一直以为,⽗⺟就算被罚款也要生下小澈,是因为想要个儿子。 “生下来是个儿子,我和你妈⾼兴极了,儿子长大了不光可以保护爸妈,更可以保护姐姐…”他回忆起儿女双全的画面。 那时,儿子聪明,女儿乖。一家四口围在桌边,不知有多温馨。 他和老婆以为,就算将来他们老了,也没人敢欺负他们的女儿。 红花油倒了两次就没了,这一瓶还是半年前小澈在放学路上特意给老爸买的。 那一天下暴雨,小澈放学骑车回家,都骑到楼下了,突然间想起老爸的红花油用完了,又顶着暴雨,原路淋回去。少年虽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却比同龄人更孝顺。 默宁心底涌起一阵悲凉的酸涩,她背过脸去。 老妈端来冬瓜排骨汤,苦口婆心地劝。 “宁子,你跟滕司屿彻底断了吧。我不要他的內疚,他不出现在我们家就好。” 她不吭声。 “怎么,舍不得?” “不是。”她不敢说自己跟司屿已经和好了。 “我看哪,就是舍不得!”老妈将装戒指的蓝⾊丝绒盒放在茶几上“这是他送的?” “妈!你搜我的房间?” “早上帮你换单,一掀枕头就看到了。你把戒指还给他,咱们不缺这些东西。” “妈…” “怎么?不听妈妈的话了?嫁都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老妈很敏感,越说越动“好吧,你要是希望看到爸爸妈妈老了还过得憋闷,你就跟他走!反正,我已经少了一个儿子,不怕再少一个女儿!” “你看你,这都说的什么。”老爸把默宁支开“你妈说的都是气话,默宁,你去帮爸爸买瓶红花油。” 她委屈地换鞋,出门前看到妈妈缩在沙发角落里,佝偻着背。小澈的遗像摆在旁边。妈妈天天用软布擦它,擦得光洁明亮。天空渗着片片霾,光线一丝一缕,灰灰地洒在萧淑芬的肩头。默宁伤感地发现,从前只有两鬓斑⽩的妈妈,如今大部分的发丝泛⽩。失去亲子的创痛,让她一夕⽩发。 适才的怨气烟消云散,叶默宁轻轻唤一声:“妈。” 萧淑芬没有回头。 默宁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三个字打着圈儿哽在喉咙里。国人文化本是如此,亲人间至为相爱,却羞于表达。再深的眷恋和愧疚,都积着攒着,让它烂在心里。她心想:⽗⺟和恋人,如果真的只能二选一,哪方比较重要呢? 或许往后还能爱上别人,但⽗⺟的养育之恩,这一生也无以为报。她心酸地发现,如果一定要在⽗⺟和司屿之间选择,她宁愿委屈司屿和自己,也不会扔下⽗⺟。拧开大门,回⾝刚要扣上,视线突然定住—— 门把手上,赫然挂着纸袋。 纸袋里是热气腾腾的生煎包,浓香四溢。顷刻之间,她明⽩了是谁买来挂在这里。会把她的一句无心之语记在心里,默默为她实现的人,只有司屿。 默宁脸热心跳,把纸袋拿进去,蔵好,对家里人说“我去买红花油”正要关门,萧淑芬忽然站起,几步蹿到门口,大声提醒道:“买完回来吃饭,别去找那个姓滕的!” “好。”她哭笑不得。刚出单元门,面看见滕司屿站在右边的路灯下。这季节,天空说下雨便下雨,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四周涨満雾气朦胧的惆怅。他伫立在雨里,发丝沾上晶莹的⽔滴。她知道,他咽喉不好,遇上下雨变天空气差,就必定会咳嗽,想关心一句,怎奈心也被这雨打,只轻轻问:“没走啊?” 司屿点点头。 默宁家的一幕他没有亲眼见到,却隐约预料到。片刻前还拥抱得那么真切,数分钟后的现在,两两相望,竟一时无言。三个月的光,一辈子的影,都在这两米的距离里绕啊绕,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避重就轻:“你要出门?” “去买红花油,老爸疼。” “没听你说过。” “以前这些跑腿的事,一概由老弟包了,我从不用心。”她怅然地笑,谁都看得出那笑里的勉強“享了几年弟弟的福,现在轮到我来忙活。” 司屿没应声,走近,轻轻摩抚她的脸。她的脸真小,还没有他的巴掌大。“你好像瘦了。” “哪有?瘦了的是你…如果你听见了什么,别在意。”老房子隔音效果差,说话声音大点,整栋楼都能听见。 司屿没说话,打量她:“你去买红花油,不带钱的吗?” “啊,真忘了。”情急之下出门,说是买东西,实则避风头。司屿拿钱包,菗出几张钱递给她。 她不肯接,一眼看到钱包里的照片,抢过来端详。竟然是两人在教室里的照片。少年的表情帅气冷峻,女生甜藌羞赧地笑。两人隔得远的,至少有一米吧。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想想,真是完全不记得。 司屿的脸说红就红,抢过去,她突然想到了,试探地问:“难道是你PS的?” “不要你管。”他的脸恢复面无表情状。 死撑。你就死撑吧。 那时学校天天抓“早恋”他们哪有在教室拍过合影?被教导主任看见,还不下处分?她端详眼前的他—— 滕司屿。 初⼊学校时,便听得女生议论他。外形好,家世好,气质好,成绩好。大大有名的级草。每每在开学典礼、升旗仪式这样的场合上发言,他总一脸冷峻,成得不像个孩子。 一定是个很冷漠的人吧。那时的她坐在台下人群里,悄悄揣度。台上那个俊朗的男生,与她只有五十米的距离,却宛如隔了一亿光年那么远。往之后,她惊讶地发现,司屿的冷漠外表下,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更有黏度的心。 他认死理。 死心眼。一旦喜就不会放弃。哪怕被人兜头敲了一子,也只知道闷头走路,不知道喊疼。她总想试探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好,不管就不管。” 走几步,果然被他拉住。 “你去哪儿?” 她暗暗得意,故意说:“笨,说了去买红花油。你走你的,我不管你。” 他竟放了手,任她背过去往前走。 一米。 两米。 十米。 他们之间的隔离越来越远。默宁是开玩笑,见他没有追上来,心里突然没了底,又不好意思回头。终于,听到他追上的脚步声。 司屿横挡在前面,把⾝份证、行银卡、信用卡…整个钱包都放在她手心,合上她双手郑重地说:“从今天起,这些都给你保管。” 她有点发蒙。 “⾝份证你给我做什么?” “不光是⾝份证,连我这个人,也给你保管。”他耍赖“反正,你别想不管我。” 她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大家印象中的那个滕司屿、滕总吗? “滕司屿,你⼲吗?你以为自己还小啊?” 大男生耍起赖来,一点都不输给小女生。他豁出去了:“对,我就是还小。总之我就跟着你了。”声音渐渐放低“我只想跟着你。” 他自小寄人篱下,再苦再难,也没有服弱。他也想在她面前装成有骨气的男子汉,如果她说分手,那就分手,大度地祝福她。 可是他做不到。从中学到现在,每一年的生⽇,每一次圣诞节,每一次K歌,每一场烟火,每一次成功的喜,每一次失败的低落…所有甜藌的事、哀伤的事,所有渺小和伟大的事,他们都一起度过。这份感情,早已不仅仅是爱,而是深深融⼊亲情,镶嵌进彼此的生命了。 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与她度过;她一生里最难过的⽇子有他陪伴。这是他所有的爱,都给她了,都在这里了。他再也没有更深的感情给任何人。 他可以在全世界面前坚強,却只能在她一人面前脆弱。他拥住她,喃喃地祈求:“别离开我,默宁。”他不想再被扔掉一次,那种孤单的感觉太绝望。 她霎时失声。情浓至此,未曾开口已怅然。忽然,她脖子上一凉。 有温暖的⽔滴,滴在她脖子上那一小块光洁的⽪肤上。 是泪。 是外人从未见过,连养⽗也未亲见的,他的眼泪。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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