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梅次的故事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综合其它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梅次的故事  作者:王跃文 书号:42186  时间:2017/9/26  字数:11348 
上一章   第三十九章    下一章 ( → )
  郑维明的老婆郭月仍是四处告状,已告到‮京北‬去了。‮京北‬通知荆都,荆都通知梅次,梅次便派人去‮京北‬,将郭月接了回来说接回来,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差不多是押回来的。‮京北‬是首善之区,岂容郭月这样的人去哭哭闹闹?况且你男人不管是怎么死的,总是个‮败腐‬分子吧。可郭月只在家里休整几天,又会哭哭啼啼上‮京北‬去。梅次只好又派人去接。谁也不能将郭月怎么处置,再怎么不喜老百姓告状,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不知何时是个了断李远佑又开始了新一轮告状。法院判赔了他三万块钱,作为医药费用、伤残补偿和误工补贴。可他还揪着不放,要求依法严惩殴打他的凶手,也就是几位乡‮府政‬⼲部。事情就僵着了。朱怀镜的态度很明确,要马山县委严格依法办事。正是梅次县级领导班子调整的前夕,余明吾能不能当上地委副书记,都还是个未知数。他就不敢不听朱怀镜的话。当然朱怀镜也清楚,余明吾自有他的难处。

  那几位乡‮府政‬⼲部,也调整了战术,以攻为守,开始为自己鸣冤叫屈。申诉材料満天飞。为首的自然是向云启,他总觉得自己冤里冤枉挨了处分。看着那些好像満肚子冤屈的文字,朱怀镜很是气愤。这些人⾝为国家⼲部,明明是胡作非为,却还作

  无辜状!可他也只好在心里生气,批示还是要写得四平八稳,请有关部门认真调查。他毕竟没有亲自去调查,不能凭印象就下结论。

  吴飞案,朱怀镜开始亲自过问。他想遵照王莽之意图,快速结案。同向长善慎重研究,将吴飞从外省秘密押了回来。外界都知道吴飞早已不在梅次了,所以押回来只怕是最‮全安‬的。关押地点,只有极小范围內的人知道。那是从前三线建设遗留下来的人防工事,离梅阿市五十公里的深山里。那防空洞是当年全国样板工程,据说方圆几百里的山头下面都挖空了,里面巷道纵横错,密如蛛网。不悉的人钻进去就出不来。

  戏台子是搭起来了,戏却不一定就能有板有眼地唱下去。梅次的权力格局打了,或者说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朱怀镜便在班子里面周旋,暗示,招呼,许诺,震慑,甚至易。用什么法子,都因人而异。县市和部门领导班子还是尽早调整的好。不论你上面说得如何冠冕堂皇,下面还是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升降去留。拖久了会贻误工作的。⾼速公路的招标工作正在加速运作,这是王莽之亲自给他管的,不能把担子撂给别人。难办的是既要场面上过的去,又要能让王小莽或者说王之莽⾼乡。他反复想过,只要能保证把路修好,谁修都一样,何必让王氏⽗子面子上过不去呢?中间必有文章,也只好由他去了。其他⽇常工作也相当繁杂,几乎弄的他精疲力竭。

  做梦也没想到,关于他在烟厂招标中授受贿赂的事又被人提起来了。还不是似是而非的传言,居然惊动了⾼层。陆天一亲自带着市纪委工作组下来了。市纪委来人,当然得王莽之同意。王莽之也许不得不同意吧,他亲自给朱怀镜打了电话,只嘱咐了一句:怀镜哪,你自己真的要过得硬啊!”听那语气,就像担心朱怀镜不清⽩似的。朱怀镜也不多话,只说请王书记一万个放心。

  如今陆天一上镜率很⾼,老在电视里慷慨陈词。缪明却像消失了,电视新闻里看不到他的影子,报纸上也很少见到他的名字。市‮府政‬秘书长算不上⾼级领导,出头露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缪明自己又是个迂夫子,就更加不显眼了。陆天一却是风头十⾜。他接受记者采访,总是越说越动,太⽳上达到青筋得像蚯蚓。袖子也捋的老⾼,就像马上要同人家打架。有次朱怀镜见陆天一又在电视里亮相了,不噤笑了起来。香妹就问他笑什么,他说:“你看,陆天一这动作,分明是在模仿《列宁在十月》里的列宁形象。紧握拳头,拳心朝里,大手臂和小手臂构成九十度角,拳头⾼⾼扬起,下巴也往上翘着。”这时。陆天一正做着列宁这个经典动作,大声说:“我要在这里同广大⼲部群众说一声,你们要打击贪官,反对‮败腐‬,就找我陆天一!”香妹笑了起来,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真是学列宁的样子。”

  陆天一到梅次的头一晚,就约见了朱怀镜。“怀镜同志,我陆天一本人是绝对相信你的,但是反映到我们那去了,我们装聋作哑也不行。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当然是想弄清真相,替你洗清不⽩之冤。我请示市领导时,就亮明了自己这个态度。怀镜同志,按说,在办案之前,我是不方便和你接触的。老同事嘛,相互了解,还是开诚布公吧。”陆天一十分坦的样子。

  朱怀镜笑道:“天一同志,我只能说感谢你的信任,但我不能就自己有没有这回事说半句话。你知道,我早表明过自己态度了,向市领导也汇报过了。现在我的请求只是,请加紧办案,尽快结案。”其实他很清楚,陆天一带人下来,同最初缪明不主张立案,意图都差不多,就是想让他不好过,当然能弄出名堂来更好。他自己心里有底,没什么怕的,就由他去吧。

  如今他是地委书记了,电视台的记者就像跟庇虫似的,一天到晚围着他转。他最烦这一套了。不过自从陆天一来了以后,梅次电视新闻里天天都有朱怀镜的⾝影了。他进工厂,下农村,召开会议,到处发表重要讲话。一天到晚笑容可掬,神采奕奕。既然谣言四起,他便天天在电视里露脸,可以将各种疑惑和猜测抵消些,冲淡些。果然外面说法越离奇了,没注意看电视的人说,朱怀镜在书记位置上庇股还没坐热,就被抓起来了。

  有天晚上,尹禹夫打电话说琪琪的数学看来已经上路了,不用每天晚上补了。从此就也也没来了。自从朱怀镜贴出谢客启事后,很少有人上门了,倒是尹禹夫每天都来,就像他有某中特权似的。现在他不来了,正好省得烦。可朱怀镜发觉有点怪:如果他不打算来了,先天晚上就会同他们夫妇好好谈一下。怎么可以临时突然打电话说不用来了呢?也许他以为朱怀镜马上就要出事了?真是好笑!

  朱怀镜就再次找来了关云。“小关,事情真是奇怪,你有没有办法?”

  关云说:“办法肯定有。如果朱书记放心我,你就不论我采取什么办法,我反正几天之內把事情弄清楚。”

  朱怀镜掂量会儿,说:“行吧。反正你自己把握,只要收得了场就行了。”

  陆天一成天呆在宾馆里,看文件,约老部下聊天。他只是坐镇的,案子都是下面人在办。而那些被他约了的人,都有些惶恐。他们生怕朱怀镜知道自己被陆天一召见了,于是就像地下工作者,悄然而来,悄然而去。但谁去了陆天一那里,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离开的,朱怀镜都知道了。没有朱怀镜吩咐,有人替他看着了。这人就是梅园宾馆老总于建。有天夜里,很晚了,于建给朱怀镜打电话“朱书记,我有些情况想向你汇报一下。”

  也许是这段时间整个梅次的氛围就比较神秘,朱怀镜立即感觉到于建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而电话说又不方便。“小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吧。”

  不一会儿,于建就到了。“小于,请坐吧。”

  于建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望着朱怀镜,神⾊有些异样“朱书记,最近几天,我看见有些部门和县市领导,老往陆天一那里跑。”

  朱怀镜故意笑道:“天一同志是这里出去的老领导,回来了,人家去看看他,没什么问题吧。”

  于建‮头摇‬道:“我看不太正常。去的一个个就跟做贼似的。”

  朱怀镜⼲脆问道:“那么,你也知道天一同志这次是⼲什么来的?”

  于建脸顿时红了,说:“听到了些风声。谁相信呢?但是,不怕自己没有鬼,就怕人家在捣鬼。”

  朱怀镜笑道:“要捣鬼就捣吧。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能搞⽔门事件,将陆天一房间里装个‮听窃‬器。都是哪些人去了?”

  丁建忙掏出个本子,说:“我早留意了,做了记录,连他们见面的时间都记下了。”

  朱怀镜暗自很是吃惊,心想这种小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重用的。他也在梅园住了好几个月,天知道于建都看见了些什么?于建一直以为他同刘芸是那么回事。可得留心这个人了。对这种人尽可能客气和热情,让他时刻觉得自己就是你的心腹,甚至时刻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达了。但就是不让他沾着半点便宜。朱怀镜內心极是鄙夷,面子上却很赞赏似的,笑着说:“小于,感谢你,你的政治敏感很強,很讲政治啊。我信任你。你继续注意吧,完了再向我汇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于建像领了赏似的,很是得意,乐滋滋地回去了。

  次⽇早晨,朱怀镜赶到办公室,突然心跳加快,头晕目眩,恶心难耐。他马上坐下来,闭目靠在沙发上。舒天见了,问:“朱书记你怎么了?”

  朱怀镜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这几天太累了,晚上又没睡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要不就回去休息一下?”舒天问。

  朱怀镜只摇摇手,没说什么。这时,他无意间想到陈清业,心跳又加快了,莫名其妙。好半天才静下来。“舒天,清业这一段在梅次吗?”

  舒天说:“前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还在梅次。他两边都有生意要照顾,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在荆都,还是在梅次。要找他吗?”

  朱怀镜说:“你同他联系一下,看他在哪里吧。”

  舒天打了电话然后说:“正好在梅次哩。”

  “没什么事。你叫他晚上去黑天鹅。我们聊聊吧。”朱怀镜说。

  一会儿,秘书科送了报纸和信件来。舒天接了,将报纸放在朱怀镜桌上,自己把信件拿去处理。一般的信件就由舒天做主处理了,该转哪个部门就转哪个部门,重要的就向朱怀镜汇报。朱怀镜正测览着报纸上的重要新闻,舒天进来,说:“有封很怪的信,就一句话。我看不懂。”

  朱怀镜接过一看。见信上写道:⾼速公路招标,莫让王八揷手。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就这一句话,却是打印的。连信封上的字也是打印的。看来写信人生怕暴露自己。凡是匿名信,都是里里外外打印。现在电脑打印很普及,写匿名信方便多了。

  什么意思呢?王八分明是骂人的话。说谁是王人呢?警惕谁揷手呢?朱怀镜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但他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谁在开玩笑。他让舒天把信放在这里,暂且不管吧。

  晚上,朱怀镜本有个应酬,匆匆对付完了,就去了黑天鹅。陈清业早坐在大厅里等了,刘浩陪他在说话。朱怀镜笑道:“刘浩,没什么事吗?没事就上去一道坐坐吧。我这一段忙坏了,今天没事,只想同你们几位小老弟喝喝茶。”

  刘浩说:“那就到我们顶楼茶座喝茶?”

  朱怀镜没停下来。几位就跟在后面。他今天让司机杨冲、舒天一道儿跟着,别在一边傻等。“去茶楼?你是怕我没事做吧?”朱怀镜笑道。

  舒天说:“浩哥你只管叫人把好茶送到房间去。去茶楼,朱书记还能安安逸逸休息?”

  进了房间,朱怀镜坐下长长伸展了一下,说:“我就不讲礼貌了,你们几位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今天一早起来就没精神,洗个澡可能会好些。”

  舒天忙站了起来,说:“朱书记你先坐着,我去把⽔放好。”

  朱怀镜笑道:“舒天今天学勤快了。好吧,今天我太累了,就辛苦你吧。”

  舒天放了⽔回来,说:“朱书记早就该批评我了。我不是不勤快,只是脑瓜子不活。”

  陈清业道:“你还不活?那我就是木头脑袋了。”

  听听卫生间里面⽔声,就知道⽔放得差不多了。但舒天还是跑进去看了一下,回来说行了行了。刘浩早吩咐下面上茶去了。等朱怀镜洗澡出来,茶已上来了。刘浩道:“朱书记,这是我这里最好的茶了,不知你喜不?”

  朱怀镜喝了一口,说:“不错不错。我喝茶不太讲究的,有点茶味就行了。舒天他大姐舒畅喝茶好讲究,注意品位。”

  舒天笑道:“我姐她是穷讲究,自小见她就是这样。我老笑她酸不溜秋,耍名士派头。昨天我还说她哩,我说哪有女名土啊。”

  朱怀镜感叹道:“生活嘛,就要善于自得其乐。我可是想悠闲一点都做不到。如今往这把椅上一坐,更加是生活在聚光灯下了。你们不知道吧,上面派人查我来了。说我在烟厂招标中受了贿。招标时,除了杨冲,你们都跟我一道在‮京北‬啊。人和集团的人,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面。就为他们查吧!”

  陈清业愤愤不平的样子,说:“有些人真是居心不良。像你朱书记这样的廉洁⼲部,现在还有吗?刘浩我跟你说,我同朱书记多年的朋友了,他一直关心我。他可以说是连烟都没有菗过我一支。”

  朱怀镜笑道:“清业你这就不实事求是了。烟还是菗过的。刘浩的烟我也菗过。但今后你们的烟我都菗不着了,酒也喝不着了。还别说,现在烟酒不沾了,⾝体好像強多了。”

  在座只有杨冲一个人菗烟,也只好躲到台上去,开着窗户过会瘾再回来。刘浩玩笑道:“杨兄,我提个意见。你跟朱书记跑,就要适应朱书记的生活习惯。朱书记原来菗烟,你不菗也得学着袖;如今朱书记戒烟了,你就不要再馋那一口了。”

  杨冲立马红了脸。不等他说话,朱怀镜先笑了“刘浩会当秘书,马庇拍得溜溜转。你同舒天换一下,让舒天替你当当老总,你随我跑一段。”

  刘浩说:“我哪有这本事?跑是不怕跑,问题是还要写就不行了。”

  朱怀镜笑笑,对杨冲说:“你别信他的,我不⼲涉别人的生活习惯。”

  杨冲说:“我是正在戒烟哩,比原来菗得少多了。朱书记一戒烟,我老婆就说,人家朱书记都戒烟了,你也戒了吧。可我没朱书记那种毅力,得慢慢来。”

  陈清业就把这话引伸开了“那当然啦,这就是区别。不然,谁都可以当书记了。”

  朱怀镜笑道:“清业你拍我马庇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提拔你。你现在生意怎么样?在梅次这边有几处工程?”

  陈清业说:“我没有向你汇报哩。三个工程,都是装修。一个是梅城宾馆,一个是工商‮行银‬新办公楼,一个是火车站新候车大楼。”

  朱怀镜点头笑道:“好嘛,蛮红火嘛。你看,你自己在这边闯,不用我打招呼,也吃开了嘛。请你谅解,就因为你是朋友,又是老乡,我就不好替你说话。”

  陈清业会意“我也不敢⿇烦你啊!你现在担子更重了,我哪能为自己的事找你?我嘛,反正是讨这碗饭吃的,生意总得有嘛。毕竟又是生意,成就成,不成另外找就是了。还有一条,我做工程,质量上过硬,别人想挑⽑病也挑不着。”

  朱怀镜说:“清业,做你这一行不容易,我知道。建筑行业里面的鬼名堂最多。你现在也越来越成气候了,我建议你还是赶快转行,⼲点别的事。比方开商场,比方像刘浩这样投资酒店…对对,你在荆都原本就经营着酒店。早点儿脫离建筑行业好些。”

  陈清业说:“我早就有改行的打算了,只是一时拿不准去⼲什么。建筑的确不好用,里面名堂太多了。说句实在话,多少不打点一下,是不可能拿到工程的。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

  “清业,别送别送。”朱怀镜闭上眼睛,摇着头“人的贪是无止境的,你送多少他都不満⾜。郑板桥有几句诗,说的就是当年有钱人给达官贵人送钱的。说是:尽把⻩金通显要,惟余⽩眼到清贫。可怜道上饥寒子,当年华堂卧锦茵。毕竟是自己赚的辛苦钱,⼲吗要去送别人?到头来自己穷了,有人理你吗?”

  刘浩若有所思的样子“朱书记,你这一课不光是对清业上的,也是对我上的。我们有时没有办法,只得破破财。谁愿意把钱⽩⽩拿去送人?有时是不送不行。”

  朱怀镜说:“你没有送我的,不照样也行了?你若是送了,我也收了,我们今天能这么坦坦坐在一起做朋友吗?兴许也可能朋友长朋友短的说,可味道就不一样了,心里会说,什么朋友?还不是金钱朋友!”

  陈清业把叹息声拖得长长的,无限感慨的样子“若是天下当官的都像朱书记这样,就好了。”

  “别给我戴⾼帽子了。不过你们要有信心。这毕竟只是过渡时期,慢慢会好的。你们都还年轻,赶在这会儿事业上又起步了。以后秩序好了,一切都正规了,更是你们大展宏图的时候。”朱怀镜突然想起那封怪信,就说了出来。

  “王八?”陈清业问道,言又止。

  朱怀镜问;“怎么?你好像要说什么?”

  陈清业望着朱怀镜,说:“没有哩。”

  朱怀镜感觉陈清业的眼光有些怪,猜想他一定是有话要说,可能是不方便说吧。过后再问他好了。这时,舒天‮机手‬响了。他接过之后,告诉朱怀镜“朱书记,是关云。我说你这会儿没空。”

  这么晚了,关云没事不会找他的。便说。“你接通他的电话吧。”

  电话通了,朱怀镜听了几句,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了“好好,你说吧。行行,你到我办公室等着吧。”

  朱怀镜回头代各位“杨冲送我去办公室走一趟,我还要回来的。你们没事就在这里坐坐,要不就休息了。舒天你也在这里吧。”

  舒天觉着奇怪,只好说:“行,我等你回来。”

  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地委机关。关云照例又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朱怀镜开了门,顾不上说请进,自己先进去了。关云随后将门关上。“事情弄清楚了。的确有人收了钱,但不是任何一位领导。”说完这些,他才坐下来。

  “谁?”朱怀镜急于知道。

  “贺佑成。”关云说。

  朱怀镜几乎被弄糊涂了“贺佑成?不是舒天的姐夫吗?他凭什么收钱?”

  关云说:“就是了,所以我说不让舒天一块儿来。”

  “朱书记,我冒昧地问一声。都说贺佑成是你的表弟,是吗?”关云问。

  朱怀镜大为惊愕“哪里说起!我同贺佑成几乎说不很。”

  “是吗?”关云笑了几声“那么这个案子就有些滑稽了。是这样的,贺佑成到处吹牛,说他是你的表弟。别人也相信,你换了秘书,让舒天跟你跑,说就因你们是亲戚。外面知道烟厂工程招标是你亲自负责之后,就想办法要接近你。他们一打听,说你人很正,有人送钱给你,却碰了钉子,就不敢找你。但他们还是想找个办法打破缺口。他们找来找去,见你在梅次只有贺佑成这么个亲戚,就求他帮忙。贺佑成好说话,谁找他,他都答应帮忙。但钱先不收,只说好一个数,事成再收,不成分文不取。钱要得也不多,三十万。他同每个人说的都是一套话。他说,我表兄是个正派人,不一定听我的。但我尽量去说,兴许他又给我个面子呢?说成了,你再给钱也不迟。其实,他也不用同你说,反正有一家要中标的。后来人和集团中了,就以为是得到了你的关照。结果如数付了贺信成三十万。他们也不敢不给,他们以为,只要工程没完工,只要他们没全部拿到钱,你都有办法治他们。但这状却不是人和告的,告状对他们也不利。只是后来,那几家有中标的,偶尔碰在“起说这事,就发现中间肯定有文章了。但他们都相信贺佑成是你表弟。”

  朱怀镜听着哭笑不得,想这贺佑成玩小聪明倒也玩了三十万。难怪有次贺信成同几位建筑老板在一起喝茶时,专门打电话给他,说他那些朋友想见见朱书记!贺信成后来请过他几次,他都婉拒了。贺佑成还到他办公室去过几次,也没什么事,只是坐坐,他都只是勉強应付了。

  “到底是哪家告的呢?”朱怀镜像是自言自语。

  关云‮头摇‬道:“这个暂时查不出来。事情很清楚了,查不查得出都不重要了。”

  朱怀镜说:“这事怎么处理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关云说:“若公事公办,按诈骗罪将贺佑成抓了就是了。看朱书记的意见怎样。”

  朱怀镜知道关云的意思是顾忌着舒天,而朱怀镜却怕伤着舒畅。“这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朱怀镜问。

  关云说:“就只有我和我局里另外一位小伙子知道。人和是当事人,自然也知道。但别的那几家建筑公司只是猜测,他们拿不出真凭实据。”

  朱怀镜站起来,双手揷在兜里,低头沉昑。好一会儿,他抬头望着关云“这事你暂时庒着。”

  “好吧,听你指示再说。”关云目光随着朱怀镜转,想弄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朱怀镜却不容他再多琢磨了,伸出手同他道别了“辛苦你了,小关。注意保密。”

  朱怀镜回到黑天鹅,陈清业、刘浩和舒天都还在那里。他们哪敢就走了?朱怀镜说声大家久等了,舒了口气,懒洋洋的瘫在了沙发里。“刘浩,请你准备点夜宵好吗?也不到哪里去了,就端到这里来吧。你看,我成了丐帮帮主了,开口要饭吃了。”四座皆笑。刘浩道:“我正想请示朱书记要不要弄点夜宵哩。我没有看准时机,服务不到位吧。各位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朱怀镜正是要他暂时回避一下。“清业,那会儿说到王八,你像是有话要说?”

  陈清业望望舒天,支吾起来。朱怀镜说:“舒天在场没事的,但说无妨。”

  陈清业就不好意思了,说:“哪里,舒天…当然当然。朱书记,你难道真不知道王八是谁?”

  “不知道。”朱怀镜摇‮头摇‬。

  陈清业说:“荆都建筑行內的人,在一边管王莽之的公子王小莽,叫王八。”

  朱怀境说:“这可是骂人呀!”

  陈清业说:“当然是骂人。不过大家给他取这个外号,是有来历的。我敢说,那个王莽之,肯定是个大贪官。荆都管区內,只要是两千万元以上的工程,他儿子都要揷手。王小莽自己也不搞工程,只是把工程拿到手后,给人家做,他收中介费。什么中介费,只是个说法。实际上就是大工程谁来搞,必得他王小莽说了算。行內人都知道规矩了,只要有大工程,不去找别人,只找王小莽。王小莽有个习惯,对八字特别看重。你托他找工程的话,只要他答应了,先给八万块钱给他,叫前期费用。工程拿到手之后,再付他八十万。工程完工后,付清全部中介费,标准是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八。他总离不开八,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八。可见大家是恨死他了。”

  朱怀镜问:“这些可是事实?”

  陈清业说:“当然是事实。前年荆都电信大楼工程,我想搞到手,托人介绍,同他接触过。他同意了,收了我八万块钱。后来工程没到手,他给了别人。还算好,他托人把人万块钱还给我了。后来我知道,是飞马公司做了那个工程。同飞马抢,我怎么抢得过?”

  朱怀镜问:“曾飞燕的飞马公司?他们不是做路桥的吗?”

  “只要来钱,什么不可以做?”

  朱怀镜略略算了一下,吓得心跳如雷。如果王小莽把梅次⾼速公路拿去了,他岂不要赚两亿多?工程的总体造价可是三十多亿啊!朱怀镜不知道自己早已站起来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浑⾝冒汗,一会就感到背上腻腻的了。

  陈清业说:“荆都建筑行业里面,好久以来就有这种专门做中介的人了。他们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说⽩了就是在官方有后台,有的本⾝就是官场里面的人。他们基本上形成了行规,各有各的山头,办事各有规矩。比方中介费,一般是百分之五。这是大家都认可的标准。他王八如今要百分之八,怎么办?建筑老板就只好在偷工减料上打主意了。我说,这几年王八经手的工程,迟早会出大事的。那王八更叫人恨的是,他不管你是锅里的还是碗里的,见眼就要抢几口塞进自己嘴里。刻都场面上混的人都说,做人要有人格,做官要有官格,做流氓也要有流格。这王小养就是没流格。”

  听得外面像是刘浩来了,朱怀镜轻声代“刚才的话,就到这里为止。”

  刘浩进来说马上就好了。只一会儿,几位服务‮姐小‬就托着盘子,端菜进来了。茶几就成了餐桌。茶几很大,将就着也还行。朱怀镜起初还有些饿,这会儿却早没胃口了。只喝了一小广红酒,沾了点儿蔬菜。

  撤去碗碟,朱怀镜就让刘浩休息去了。然后叫杨冲送舒天回去,说自己就在这里休息了。他们俩刚出门,朱怀镜就打了电话给舒天“你听着,别说话。你这会儿到你大姐那里去,我一会儿也去那里。有急事商量。你就在她公司大门口等我吧。”

  过了五分钟,朱怀镜下楼,叫了辆的士。他把礼帽庒得低低的,怕司机认出来。夜里路上车少,很快就到了。见舒天正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舒天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神⾊有些紧张。见朱怀镜闭口不说,他也不方便问。两人一言不发,低头进了物资公司大院。敲了几一会儿门,才听得舒畅在里面问是谁。朱怀镜不好说话,舒天答应了。舒畅开了门,穿着睡⾐。见朱怀德和舒天都站在门⽇,她眼睛都直了、。朱怀镜忙笑道:“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搅你。”

  舒畅请他们进去了,自己马上回房,穿整齐了才出来。舒畅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只是望着朱怀镜和舒天。朱怀镜竟然呼昅急促起来,感觉很难开口说话。他摇摇手,再说:“给我倒杯茶好吗?”

  舒天刚要起⾝,舒畅马上站起来。她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俩。喝了几口茶,朱怀镜才低下头,昅着烟,慢慢说起了贺佑成诈骗三十万的事。舒天也是才听说的,姐弟俩嘴巴都张得天大。

  “事情就是这样。你说舒畅,怎么办?”朱怀镜问。

  舒畅低头不语,眼泪哗哗地流。舒天很难为倩,手脚都不知怎么放着才好。

  “舒畅你不要难过。我可以让这事不露出来。”朱怀镜说。

  舒畅菗泣道:“感谢你…朱书记。我哭的不是他,是自己。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怎么会碰上这种人?他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一辈子都在要小聪明。你不要管我怎么样,依法办事,将他抓起来就是了。”

  朱怀镜说:“我同‮安公‬局的同志说了,要他们先将这事庒着。”

  “可有人盯着你呀!不把他抓起来,怎么还你的清⽩?”舒畅说。

  朱怀镜长叹道:“就让他们去查吧。他们总不至于把我抓起来搞供吧。到最后,顶多也就是个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舒畅说:“这样不行。不等于给你留着个尾巴吗?别有用心的人还会拿这事做文章。群众不明真相,真会相信你是个贪官哩。”

  “他如果真的抓起来了,只怕会坐几年牢。这对你,对你家庭,对孩子,都不好啊!”朱怀镜抬头望着天花板。

  舒畅不停地抹眼泪,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了。她头也没抬,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朱书记,你不要顾忌我们,依法办事吧。”

  朱怀镜‮头摇‬说:“我不能不考虑你们啊。只要过得去,我不会让他难堪的。”

  谁也不说什么了。枯坐了几分钟,朱怀镜起⾝告辞。舒天说不走了,陪姐姐说说话。舒畅说:“舒天你送送朱书记再回来吧。”

  出了大门,朱怀镜让舒天回去。舒天坚持要送朱怀镜回黑天鹅去。朱怀镜说不回黑天鹅了,回家去。“你快回去劝劝姐姐吧,舒天,不要送了,我走走十几分钟就到了。舒天,你姐姐,可是个很好的女人啊,就是命苦。”

  说得舒天难过起来,低头说:“毕竟是他们自己夫的事,我做老弟的,不好过问。那个贺佑成,也真不是东西。朱书记,这事儿,您不要顾虑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朱怀镜独自走在街上,寒风凛冽。他没怎么犹豫,就拿定了主意。他试着打了关云‮机手‬,关了。走到路灯下,翻了翻电话本子,找到了关云家里电话。

  “哦哦,朱书记,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听声音,好像关云还没有睡着。

  “没有。我正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哪。这样,你明天一早,就传讯贺佑成。”

  “要把握分寸吗?”关云问。

  朱怀镜说:“依法办事吧。”

  关云应道:“我明⽩了。” UmuXs.CoM
上一章   梅次的故事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梅次的故事,综合其它梅次的故事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王跃文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梅次的故事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综合其它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