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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大清相国 作者:王跃文 | 书号:42187 时间:2017/9/26 字数:8724 |
上一章 第二十二章 下一章 ( → ) | |
⾼士奇摇手道:“别客气,到时候我可要指望您关照啊!”早过了半夜,⾼士奇盛情相留,张沠就在⾼家住下了。 不出几⽇,张沠的差事就有着落了。那⽇在南书房,明珠奏请皇上,通政使出缺,推举张沠擢补。皇上似觉不妥,说:“张沠原是从四品,破格擢升正三品,能服众吗?” 明珠回奏:“通政使司掌管各省折子,职官仅是文翰出⾝似有不妥。张沠在地方为官十几载,详知民情,臣以为合适。” 皇上回头问陈廷敬:“廷敬以为如何?” 陈廷敬道:“臣同张沠沾亲,不便说话。” 皇上说:“自古有道,举贤不避亲。不过陈廷敬不方便说,倒也无妨。你们倒是说说,张沠居官到底如何?” 明珠回奏:“张沠办事⼲练,体恤百姓,清正廉洁。顺治十六年他派去山东,十几年如一⽇,可谓两袖清风,一尘不染!” 皇上冷冷一笑,说:“明珠说话也别过了头。在地方为官,清廉者自然是有的,但要说到一清二⽩,朕未必相信。” 陈廷敬这才说道:“张沠为官十几载,⾝无长物。回京听用,居无栖所,寄居山西会馆。” 皇上不由得点着头:“由此看来,张沠做了十几年的官,同当年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没有什么两样?” 陈廷敬道:“臣看确是如此。” ⾼士奇也说:“臣亦可以作证。” 皇上终于准了:“好,就让张沠补通政使之职吧。” 明珠忙拱了手:“臣遵旨理办。” 皇上却似笑非笑的,道:“明珠,可别说得恭敬,做的是另外一套。说不定都是你们早设好地套子,只等着朕往里头钻啊!”明珠忙伏地而跪:“臣诚惶诚恐,只敢体仰上意,奉旨办事,怎敢兜售半点私货!” 陈廷敬、⾼士奇、张英等也都伏地而跪。 皇上笑道:“好了,我只是提醒你们几句,别我说个什么,你们就如此样子。咦,张英,你怎么总不说话?” 张英回道:“启禀皇上,臣只说自己知道的话,只做自己份內的事!” 皇上点头半晌,说:“好,张英是个本分人。” 当夜,张沠先去了明珠府上致谢,再去了⾼士奇家,俞子易正好在座。⾼士奇便说:“张沠兄不光顾着谢我,子易可是帮了您大忙啊!”张沠朝俞子易拱了手:“感谢俞兄,张沠自会报效!” 俞子易很是谦恭:“⾼大人吩咐的事,俞某都会办到的,哪里当得起张大人一个谢字!” 闲话半⽇,⾼士奇装着突然想起的样子,说:“张沠兄,我可有句直话要说。子易是靠生意吃饭,钱是借了,利息您可得认啊!”张沠忙点头称是:“借钱认息,天经地义!” 俞子易便说:“真是不好意思!”看看时候不早了,张沠就告辞了。 送走张沠,俞子易回头同⾼士奇说话:“⾼大人,前向替您盘下的几个铺子,我找到了下家,您看是不是脫手算了?” ⾼士奇说:“价钱好就脫手吧。子易,您替我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嘴巴要守得住。” 俞子易小声说:“⾼大人放心,没谁知道我的生意就是您老人家的生意。” ⾼士奇问:“子易,你这个管家,靠得住吗?” 俞子易说:“靠得住,他是个死心踏地的人。” ⾼士奇点头沉昑半⽇,说:“他随你登门无数次,我都不曾见他。既然他为人如此忠厚,就让他进来坐坐吧。” 俞子易说:“我不敢让下面的人在⾼大人面前如此放肆!” ⾼士奇却道:“不拘礼,让他进来吧。叫…他叫什么来着?” 俞子易回道:“邝小⽑。” 没多时,邝小⽑躬⾝进来,纳头便拜:“小的拜见⾼大人,小的感谢⾼大人看得起小的!小的甘愿当牛做马!” ⾼士奇说:“邝小⽑,别一口一句小的了。难得你一片忠心,我就喜你这样的人。往后你随子易来,不必再那么拘礼,进来坐就是了。” 邝小⽑只顾叩头:“小的对⾼大人忠心耿耿!” ⾼士奇说:“好了,别只管碰头了,抬起脸来,让老夫看看你。” 邝小⽑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眼睛只往⾼士奇脸上匆匆瞟了下,慌忙躲开了。⾼士奇很随和的样子,可他越是哈哈笑着,邝小⽑头埋得越低,很快又伏到地上去了。 28陈廷敬出了午门乘轿回家,遇着位老人家拦轿告状。刘景上前问话:“老人家,皇城之內,天子脚下,您若有冤告状,上顺天府去便是,为何当街拦轿?” 老人家说:“老儿因为房子叫人強占,告到顺天府,被关了十几年,前几⽇才放出来,哪里还敢到顺天府去告状?” 陈廷敬掀开轿帘,望了眼老头儿,道:“你家房子被人占了,告状竟被顺天府关了,怎会有这等怪事?” 老人家说:“我家原本住在石磨儿胡同,房子被一个叫俞子易的泼⽪強占了,买给了朝中一个大官⾼士奇。我每次上顺天府去告状,都被衙役打了出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脆睡在顺天府衙门外头,他们就把我抓了进去,一关就是十几年!” 陈廷敬心想真是巧得很啊!那还是顺治十八年冬月,有⽇他早早儿骑马往衙门赶去,突然从胡同里面钻出个人来。那人惊了马,自己跌倒在地,浑⾝是⾎。陈廷敬吓坏了,以为自己伤了人。那人却跪下来请罪,说自己惊了大人的马,又说自己⾝上是别人打的,又说有人強占了他家房子,卖给了一个姓⾼的官人。 这时,围过许多人看热闹。陈廷敬觉着脸上难看,便问:“老人家,您可有状子?” 马明庒低了嗓子说:“老爷,这事儿连着⾼大人,您可不好管啊!”陈廷敬也悄声说:“这么多百姓看着我,我怎能装聋作哑?” 老头儿递上状子:“草民感谢青天大老爷!” 陈廷敬回到家里,噤不住唉声叹气,月媛就问他是否有什么难处了。陈廷敬说:“您还记得十几年前,我说过的一件事吗?有户人家的房子被人強占了,买给了⾼士奇。” 月媛说:“记得,怎么了?” 陈廷敬说:“唉,我同那老人家真是有缘哪!老人家名叫朱启,因为告状,被顺天府关了十几年,前几天才放出来。刚才我回家的路上,叫他给撞上了,一头跪在我轿前。” 月媛问:“您想管吗?” 陈廷敬说:“这本不是我份內的事情。可是,朱启跪在我轿前,又围着那么多百姓,我怎能视而不见?可是,这实在是件难事呀!” 月媛说:“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没什么疑难呀?我说您应该管!” 陈廷敬叹道:“案子本⾝简单,只是牵涉到的人太多。不光⾼士奇,同顺天府几任府尹都有⼲系。十几年前的顺天府尹向秉道,如今已是文华殿大学士、刑部尚书了!” 陈廷敬这么一说,月媛也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廷敬说:“我猜哪怕是皇上自己,也不愿意为着一个平常老头子,去查办几个臣工。” 月媛没了主张,说:“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您还是自己做主吧。我只是觉得,明摆着的事,让坏人嚣张,您这官也做得太窝囊了。”陈廷敬长叹不已,真的很惭愧。 过了几⽇,陈廷敬先去了翰林院,晌午时分来到南书房。张英跟⾼士奇早到了,彼此客气地见了礼。陈廷敬今⽇见着⾼士奇,觉得格外刺眼,似乎这人鼻子眼睛都长得不是地方。⾼士奇却过来悄声儿说:“陈大人,士奇有几句话,想私下同您说说。” 陈廷敬心里纳闷,便问:“什么要紧事?” 陈廷敬说着,便随⾼士奇到了屏风后面。⾼士奇低声说道:“陈大人,令弟廷统昨晚送了一千两银子给我,您看这可怎么办呀!” ⾼士奇说罢,便拿出一张银票拿来。陈廷敬脸⾊大惊,羞恼异常:“这个廷统!” ⾼士奇低声道:“陈大人也不必动气。廷统是被官场恶习弄糊涂了。他以为是官就得收银子。我为他擢升六品,的确在明大人面前说过话,也在皇上面前说过。可我却是以贤能举人,并无私心。说到底,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陈廷敬说:“士奇,廷统行贿朝廷命官,这是大罪啊。” ⾼士奇笑道:“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廷统的前程可就完了!您还是把银票拿回去,还给他算了。” 陈廷敬心想,⾼士奇如果不想要银子,何必先收下了,如今又来同我说呢?他没弄清个中原委,便道:“如果廷统是个蝇营狗苟之徒,他的前程越大,⽇后对朝廷的危害就越大。” ⾼士奇很着急的样子,说:“话不可这么说。廷统还年轻,您回去说说他就行了。银票您拿着。” 陈廷敬真不知道这银票是怎么回事,只是挥手,道:“这银票廷敬万万不能接,士奇就公事公办吧!” ⾼士奇几乎是苦口婆心了:“廷敬,您不要这么死脑筋!朝中人脉复杂,变化多端,只有您我始终是老朋友,凡事都得相互照应才是。我待廷统如同亲兄弟,我可是不忍心把他的事情往皇上那里捅啊!”陈廷敬仍是不肯接那些银票,只道:“士奇,我陈廷敬受两代皇上隆恩,但知报效朝廷,绝无半丝私念。廷统之事,请如实上奏皇上!” ⾼士奇无奈而叹:“既然如此,我就如实上奏皇上,请陈大人切勿怪罪!” 陈廷敬说:“我这个弟弟自己不争气,有什么好怪罪的?” 陈廷敬今儿呆在南书房,有些神不守舍。世上真这么巧的事儿?昨儿他接了朱启的状子,里头牵扯着⾼士奇;今儿就冒出廷统给⾼士奇送银票的事儿。廷统家境并不宽裕,哪来这么多银子送人? 夜里,陈廷敬把弟弟叫了来,一问,他还真的给⾼士奇送银子了。陈廷敬火了,大声斥骂:“凭你的俸禄,哪来那么多银子送人?你拿家里银子送人,也是大不孝!⽗亲快六十岁的老人了,还在为生意劳!他老人家的钱可是⾎汗钱!” 陈廷统哼着鼻子,说:“我没拿家里一分钱!” 陈廷敬更是吃惊:“这就怪了,难道你这银子是贪来的?那更是罪上加罪!” 陈廷统说:“我也没贪!” 陈廷敬甚是着急,问道:“你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陈廷统并不回答,只道:“你只顾自己平步青云,从来不念兄弟之情。我靠自己在官场上混,你有什么好说的?” 陈廷敬气得两眼噴⾎,几乎说不出话。他平息半⽇,放缓了语气说:“你好糊涂!⾼士奇⼲吗要把银票送还给我?他不收你的不就得了?他不光要害你,还要害我!” 陈廷统冷冷一笑,说:“⾼大人是想在你那里做人情,可是你不买他的帐。” 陈廷敬被弄糊涂了,问:“我同他有什么人情可做?” 陈廷统说:“我也是今⽇才听说,你接了桩官司,里头扯着⾼大人。我承认自己上当了,可这都是因为你!” 陈廷敬惊得两耳发聋,跌坐在椅子里。怎么可能呢?他在街头接的状子,这两⽇手头忙,还没来得及过问这事儿。⾼士奇怎么就知道了呢?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问道:“廷统,你告诉我,你的银子到底哪里来的?” 陈廷统说:“⾼士奇有个钱唐老乡…” 陈廷统话没说完,陈廷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问:“是不是叫俞子易?” 陈廷统说:“正是俞子易。他找到我,说上回我升了六品,⾼大人为我说过话,要我知恩图报。我说我不懂这里头规矩。俞子易就直话直说,让我送一千两银子给⾼士奇。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俞子易也仗义,就借了我银子。” 陈廷敬仰着头,劲使的摇着,半⽇才说:“廷统,你真是愚不可及!这个俞子易,正是⾼士奇豢养的一条狗!他们合伙来害你,你还感他!” 陈廷统说:“我看⾼大人本就不是你说这种人!” 陈廷敬说:“你真是鬼心窍!我终于明⽩了,⾼士奇设下圈套,就是想同我做易!他怕我查他房子的来由!” 陈廷敬同弟弟细细说了⾼士奇宅子的来历,只是不明⽩朱启告状的事儿怎会这么快就到他耳朵里去了?陈廷统这下可后悔了,也很害怕,说:“他把我急了,我就告他⾼士奇索贿!” 陈廷敬摇头摇,说:“⾼士奇才不怕你告他哩!皇上本来就信任他,况且他把银子了出来,你告他什么呀?廷统,你这会儿急也没用,只管好好儿当差吧。” 陈廷统哪里放心得下,只道:“⾼士奇真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了,我不就完了吗?” 陈廷敬恨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廷统再也没话可说,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第二⽇,陈廷敬吩咐刘景、马明,查查那个钱唐商人俞子易,看他是怎么把人家房子強占了去的。没几⽇,两人就回了话。原来朱启家明朝手上也是个大户,有好几处大宅。可是后人不肖,早在崇祯年间就开始显出败相了。朱启原本有个儿子,名叫朱达福,百事不做,只管嫖赌逍遥,又上个叫俞子易的泼⽪。那泼⽪只管调唆朱达福花银子,把祖宗留下的几个宅子都花光了,只余下石磨儿胡同的宅院。俞子易又设下圈套,借⾼利贷给朱达福。顺治十八年,朱达福突然不见人影儿了,俞子易找上朱启,拿出他儿子六千两银子的借据。朱启还不出银子,被俞子易赶出了宅院。一转手,朱家宅院就卖给了⾼士奇。那朱达福再也没谁见到过,街坊都说他准是被俞子易害了。 俞子易⼲的营生,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顺治十八年,京城里头闹天花,俞子易同官府串通,专挑那些软弱好欺的,強占人家宅院。那些宅院原是⼊了官的,俞子易打点衙门里头的人,很便宜就买下了。街坊都说俞子易胆大包天,都仗着宮里有人。陈廷敬听了,明⽩街坊说的俞子易宮里有人,那人就是⾼士奇。 原来那⽇朱启在路上拦了陈廷敬的轿子,俞子易同邝小⽑正好在旁边看见了。事情也是巧得很,平常俞子易同邝小⽑都不用来接⾼士奇的,那⽇偏偏有桩生意急着要回复,他俩才匆匆忙忙往午门那边去。俞子易认得朱启,也认得陈廷敬的轿夫。他等⾼士奇出了午门,头一桩就说了这事儿。⾼士奇原本不怕朱启告状,只是陈廷敬接了状子,他猜着事有不妙。 今⽇夜里,⾼士奇约了俞子易和邝小⽑到家里来,商量应对之策。⾼士奇待俞子易:“子易,我让你把名下房产、铺面等一应生意,通通过到邝小⽑名下,办了吗?” 俞子易到底放心不下,生怕⾼士奇另有算盘,便说:“帐都过好了,只是⾼大人,这样妥吗?” ⾼士奇哈哈一笑,说:“我知道你担心老夫吃了你的银子。” 俞子易忙低了头说:“小的哪敢这么想?我能把生意做大,都亏了您⾼大人!” ⾼士奇说:“老夫都同你说了,银子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不了的。到时候官司来了,你远走⾼飞,让那朱老头子告去!你只要回到钱塘老家,就万事大吉了。官府只认契约,马虎一下就过去了。” 嘱咐完了俞子易,⾼士奇又对邝小⽑说:“到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你是东家!” 邝小⽑点头不止:“小的全听⾼大人吩咐!” ⾼士奇瞟了眼邝小⽑,说:“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同子易说。” 邝小⽑赶紧起⾝,退了出去。⾼士奇却不马上说话,慢慢地喝着茶。俞子易不知道⾼士奇要说什么要紧事,心里怦怦儿跳。 过了老半天,⾼士奇小心看看外面,才小声说道:“子易,陈廷敬哪天真把事情抖出来,就依你说的去做!” 俞子易说:“我明⽩,⼲掉朱启。依我说,这会儿就去⼲掉他!” ⾼士奇头摇道:“不不不,我们只是为着赚钱,杀人的事,能不做就不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手上不要沾⾎!” 俞子易说:“小的记住了。” ⾼士奇示意俞子易俯耳过来:“记住,要杀朱启,你得让邝小⽑下手!” 俞子易劲使儿点头,嘴里不停道着谢字。他感⾼士奇,没有把这等造孽差事派到自己头上。 这时,听得⾼大満在外头报道:“老爷,陈廷敬陈大人来了。” ⾼士奇一惊:“他这么晚了跑来⼲什么?”说罢就示意俞子易跟邝小⽑躲起来,自己忙跑到大门口去客。 陈廷敬早已下轿候在门外了,⾼士奇先把门房骂了几句,再说:“啊呀,陈大人,怎敢劳您下驾寒舍?您有事吩咐一声得了,我自会登门听候吩咐!” 陈廷敬笑道:“士奇不必客气,我多时就想上您家看看了。” ⾼士奇恭请陈廷敬到客堂用茶,刘景、马明二人在客厅外面站着。下人上茶毕,待陈廷敬喝了口茶,⾼士奇寒暄起来:“不知陈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陈廷敬笑道:“何来见教!早听说士奇收罗了不少稀世珍宝,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士奇头摇道:“真是让陈大人笑话了,我哪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好,请上书房吧。” 书房的博古架上摆満了各⾊古董,书案上的钧瓷瓶里也揷着字画。⾼士奇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幅卷轴,徐徐展开,原来是唐代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 陈廷敬挑灯细看,赞不绝口:“士奇啊,您还说没有稀世珍宝。这么好的东西,宮里都没有啊!”⾼士奇忙说:“不敢这么说!我把自己最喜的都献给皇上了,留下自己玩的,都是些不⼊眼的。” 陈廷敬神秘地望望⾼士奇,突然说道:“我想看看荆浩的《匡庐图》!” ⾼士奇一惊,却立即镇定了,笑道:“廷敬好没记,《匡庐图》我献给了皇上,您也在场啊!皇上还让您看了哩!” 陈廷敬摇头摇,笑望着⾼士奇,不吐半个字。⾼士奇的脸⾊慢慢窘迫起来,试探着问:“廷敬,未必那幅《匡庐图》是赝品?” 陈廷敬并不多说,只道:“您心里比我清楚啊!”⾼士奇仍是装糊涂:“如果真是赝品,我可就没面子了!世人都说我是鉴赏古玩的行家,却被奷人骗了!” 陈廷敬笑笑,低声道:“这上头没人骗得了您,您却骗了皇上!” ⾼士奇大惊失⾊,说:“啊?陈大人,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啊!欺君大罪,要杀头的!” 陈廷敬冷冷一笑,说:“士奇也知道怕啊!”⾼士奇语塞半晌,复又硬了起来:“陈大人,您明说了,您到底想做什么?” 陈廷敬没有答理⾼士奇的问话,只道:“您送给皇上的《匡庐图》,只值二两银子,而您手头的真品,花了两千两银子。” ⾼士奇心里恨恨的,脸上却没事似的,笑道:“陈大人,您一直暗中盯着我?” 陈廷敬也笑道:“我没有盯您,是缘分。缘分总让我俩碰在一起。” ⾼士奇哈哈大笑,说:“是啊,缘分!好个缘分!陈大人,您既然什么都清楚了,我不妨告诉您。我向皇上献过很多宝贝,真假都有。太值钱的东西,我舍不得。⾼某我自小穷,穷怕了,到手的银子不那么容易送出去,哪怕他是皇上。” 陈廷敬同⾼士奇同朝做官二十多年了,早知道他不是良善之辈,可也未曾想到这个人居然坏到这步田地。陈廷敬脸上仍是笑着,说:“士奇今儿可真是直慡呀!” ⾼士奇笑道:“廷敬兄,不是我直慡,只是我吃准您了。不瞒您说,我知道您不敢把这事儿告到皇上那里去。” 陈廷敬的眼光离开⾼士奇那张脸,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士奇不慌不忙,先招呼陈廷敬喝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咱皇上是神人,文武双全,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皇上要是连假画都辨不出,他还神个什么?廷敬兄,您不打算告诉皇上他不是神人吧?” 陈廷敬慢慢啜着茶,叹道:“世人都说当今皇上千年出一个,我看您⾼士奇可是三千年才出得了一个。” ⾼士奇拱手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陈廷敬放下茶杯,笑眯眯的望着⾼士奇说:“您就不怕万一失算,我真的禀告了皇上呢?” ⾼士奇劲使摇着脑袋,道:“不不不,您不会。陈大人行事老成,不会因小失大,此其一也;皇上容不得任何人看破他有无能之处,陈大人就不敢以⾝犯险,此其二也。” 陈廷敬哈哈笑了几声,仿佛万分感慨,说:“士奇呀,我佩服您,您真把我算死了。但是,我告诉您,我不会把这事捅到皇上那里去,不是因为怕,而是不值得。” ⾼士奇问:“如何说?” 陈廷敬长舒一口气,说:“不过就是几张假字画,几个假瓷瓶,误不了国也误不了君。我犯不着揪着这些小事,坏了君臣和气。” ⾼士奇又把哈哈打得天响,说:“陈大人忠君爱国,⾼某钦佩!不过反正都一样,我知道您不会说出去。” 陈廷敬笑笑,又道:“我现在不说,不等于永远不说。世事多变,难以逆料呀!” ⾼士奇问:“陈大人说话从来直来直去,今儿怎么如此神秘?该不是有什么事吧?” 陈廷敬说:“士奇,我想帮您。”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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