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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6843 
上一章   04 天生不测雍正归天 风华正茂乾隆御极    下一章 ( → )
  四位王爷和两位宰相赶到大內,天⾊已露晨曦。早朝进来到军机处和上书房排号回事和等候鄂尔泰、张廷⽟接见的下属司官,还有外省进京述职的官员已经来了几十个人,都候在西华门外,呵着冷气看星星。张廷⽟随众下马,因见李卫的官轿也在,便吩咐守门太监:“传李卫立刻进来,其余官员一概回衙。”说罢,与众人径直穿过武英殿东北角门,由弘文阁西侧,过隆宗门进天街,由乾清门正门沿着甬道向北,远远见丹陛上下灯火辉煌,八名乾清宮带刀侍卫钉子似地站在丹墀上。殿內各按方位点燃着六十四碗口耝的金龙盘绕的红烛,十二名太监垂手恭侍在金碧辉的须弥座前。七个人站在乾清宮丹墀下一字排开,对着大殿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张廷⽟见值班头等侍卫是张五哥,便招手叫他过来,说道:“有旨意。”一边说,一边用手擎起雍正皇帝用于调遣五城兵马的金牌令箭请验。

  “原本没有信不过中堂的理。”张五哥笑道:“不过这是规矩,这殿里存放皇上传位诏书,是天下本之地。”他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侍卫,从康熙四十六年⼊值,到现在整二十八年,别的侍卫一茬又一茬早换过了,唯独他寸步未离大內,取的就是他这份忠心。五哥接过,就灯下验看,果见上面铸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凉森森⻩澄澄闪烁生光,忙双手递还张廷⽟“叭”地打了马蹄袖颤巍巍跪下。

  “奉先帝雍正皇上遗命,”张廷⽟从容说道“着內阁总理大臣领侍卫內大臣上书房行走大臣张廷⽟、鄂尔泰会同乾清宮侍卫拆封传位遗诏,钦此!”

  “奴才张五哥…领旨…”

  跪在地下的张五哥两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半晌才抬起头来,颤声问道:“皇上,皇上…他驾崩了?前⽇见中堂,不是说…”张廷⽟见他脸上肌⾁一菗一颤,老泪浑浊盈眶,知道他马上就要开哭了,忙低声说道:“这不是哭的地方,也不是时候儿,仔细违旨失仪!快,奉诏办差!”

  “扎…”

  “张五哥起⾝拭泪,说道:“请王爷们就地候着,奴才和二位中堂取遗诏。”

  传位遗诏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存放。这是康熙皇帝开创的办法。康熙皇帝八岁御极,十五庙谟独运智擒鳌拜,二十三岁次第削平三藩,征服‮湾台‬平‮疆新‬之,治⻩河修漕运,轻徭薄赋修明政治,抚有华夏九州六十一载,算得上明君主,功盖唐宗宋祖。唯有晚年两废太子,群王觊觎帝位夺嫡成祸,为终生一大憾事。因而在第二次废黜太子胤礽后,决意不再立太子。将拟定的继位人密书金册存于此地。雍正即位后便下诏“著为永例”饶是如此,雍正的八弟九弟谋篡不成瘐死囹圄,雍正的儿子弘时为谋太子位置,被削籍赐死。自弘时死后,乾清宮其实已成了专门存放这份密诏的机枢噤地。张廷⽟和鄂尔泰会同张五哥正要⼊殿,却听旁边有人说道:

  “三位大人且慢。”

  三个人一齐回头看时,却是宝亲王弘历。宝亲王穿着四团龙褂,⾜蹬青缎皂靴,灯影里只见二层金龙顶皇子冠上十颗东珠微微颤动,晶莹生光。真个目如明星面如満月,因修饰整洁,二十五岁的人了,看去还象十八九岁那样年轻秀气,只是似乎刚哭过,⽩净的脸上带着一层薄晕。雍正皇帝有十个儿子,在世的儿子只有四个,弘时已经去世,弘昼在康熙诸皇孙里是个污糟猫,整⽇闭门在家玩鸟笼子熬鹰,和一群和尚道士参禅炼丹,有时几个月也不洗脸。最小的还不⾜三岁。遗诏里写的继位人已注定是宝亲王。听他招呼,众人无不诧异。鄂尔泰、张廷⽟忙回⾝道:“四爷(弘历叙齿排行老四),有何吩咐?”

  “还该传弘昼来一趟听旨。”弘历皱眉说道:“他和我一样是先帝骨⾎。逢此巨变,他不来不好。”说罢注视了一下众人,只这一瞥间,显现出与他实际年龄相称的成⼲练。张廷⽟明知多此一举,忙躬⾝连连道:“四爷说的是,臣疏忽了。五哥叫乾清门侍卫去传,这边只管搭梯子,等五爷十爷到,再取诏开读。”

  说“搭梯子”其实是“摆梯子”当时安置遗诏时就设计好了三个⾼大无朋的木柜,柜子呈梯形一层层⾼上去,刚好可抵“正大光明”匾额“木柜”就摆放在御屏后面。鄂尔泰站在一旁看着人们动作,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昨天上午,雍正还在圆明园接见自己和张廷⽟,议论苗疆事务一个多时辰,商量着从宗室亲贵里派一个懂兵法的替换钦差大臣张熙。因议起佛家禅宗之义,雍正还笑说:“张熙的号‘得意居士’,还是朕赐给的。可叹他不得朕的真意,难免要部议处,吃点俗尘苦头了。人生如梦一切空幻,他那么聪明的人参不透这个理,以恩怨心统御部属,哪有个不败的?”这话言犹在耳,如今已成往事。鄂尔泰正在胡思想,五贝勒弘昼已踉踉跄跄从乾清门那边过来。此时天已放亮,只见弘昼⾐冠不整,发辫散,又青又⻩的脸上眼圈发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和弘历同岁,相貌并不丑陋,只这不修边幅,比起弘历来真算得上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张廷⽟生怕他哭出声来,忙疾步上前温和地说道:“王爷,此时大局未稳、要节哀办事。请和怡亲王并排站着,等候宣读大行皇帝遗诏。”正说着张五哥过来说道:“梯子已经摆好,请二位中堂…”

  于是,在众目睽睽中,张廷⽟、鄂尔泰和张五哥三人迈着沉重的步履拾级而上直到殿顶,在“正大光明”匾下用铁箍固定着一只紫檀木箱,张五哥取出钥匙打开了,取出沉甸甸亮闪闪围棋盒子般大的小金匾,郑重与张廷⽟。张廷⽟象捧着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缓缓下来,站在丹墀上,眼风一扫,看了一眼鄂尔泰,把金匾又张五哥。几乎同时,两个人从里各取出一把金钥匙——那金匾正面有两个匙孔,两把钥匙同时轻轻一旋,机簧“咔”地一声,金匮已是大开。里边⻩绫封面金线镶边平放着那份诏书。张廷⽟小心地双手取出捧在掌上,又让鄂尔泰、张五哥看了,轻声道:“这是満汉合壁国书,请鄂公先宣国语,我宣汉语。”转脸对几个王爷道:“现在宣读先大行皇帝遗诏,诸臣工跪听!”

  “万岁!”

  満语在大清被定为国语,不懂満语的満人是不能进上书房的。清朝立国已九十一年,饮食言语早已汉化,通満语的寥若晨星。几个王爷听鄂尔善叽哩咕噜传旨,都是一脸茫然之⾊,惟弘历伏首连叩,用満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听来似是而非,似乎是谢恩。张廷⽟见大家只是糊涂磕头,接过诏书便朗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皇四子弘历龙⽇天表资品贵重堪为人君。即由弘历嗣承帝位,以继大清丕绪。钦此!雍正元年八月中浣御书。

  这一来大家才真的是都听清楚了,齐声俯⾝叩头称道:“臣等谨遵先帝遗命!”

  “国不可一⽇无君。”张廷⽟听诸王奉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徐徐说道“先帝御体尚未⼊梓奉安,即请宝亲王即位,主持一切大政。”说罢和鄂尔泰二人一齐上前,一边一个搀起哀号恸哭伏地不起的弘历。乾清宮大殿里立刻开锅⽔般忙碌起来,拆梯子的拆梯子、摆御座的摆御座,掸尘拂灰、研墨铺纸各办差使。只一刻时辰便一切停当。此时天已大亮。

  弘历坐到乾清宮正中的须弥宝座上,心中仍是一片混沌。虬龙盘螭的龙座又宽又⾼,明⻩软袱面冰凉软滑,⾜可坐三个人,端坐中间,两边的檀木扶手完全可说是虚设。往⽇在这里侍候差事,只是觉得坐在这里的人尊贵庄严,今⽇自己坐上去才真正体味到“四边不靠”孤家寡人的滋味。刹那间他有点奇怪,昨天侍候在这案下时,怎么就没有这种感受?甚至连徐徐鱼贯而⼊的叔王兄弟、并张廷⽟、鄂尔泰这些极捻的人,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怔忡良久,弘历才突然警觉过来,自己已不是“宝亲王”而是统御华夏抚有万方,天地宇宙间的第一人了!他的脸立刻泛上一丝嘲红。眼神安详中带着尊贵,看着几位大臣在御座前行礼,半晌才道:“都劳累‮夜一‬,乏透了。起来吧!”

  “谢恩…”

  “实在没想到,⽗皇把这千斤重担卸到我的肩上。”弘历说道:“说起来,皇阿玛的御体不安,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忽寒忽热,似疟非疟,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总不见好。前⽇我去圆明园见皇阿玛,阿玛还拉着我的手说‘近⽇不安,⾝上焦热难当,这个热退不下去,恐怕就起不来了。內外事多,朕要病倒了,你和兄弟大臣们要多持些了’…想不到事隔两⽇竟成谶语,今⽇骤登大宝,思及先帝言语,音容宛在,能不令人神伤?”他心里突然一阵酸热,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这个开场⽩是谁也没想到的,娓娓而言,说的全是雍正的⾝体,⼊情⼊理,动人心肺。但张廷⽟、鄂尔泰立刻听出了话中之话:大行皇帝绝非“暴亡”而是久病不愈终于天年。因此,杏花舂馆里的那一幕必须深深掩住,永不外传。因见是个空儿,张廷⽟正要说话,鄂乐泰在旁说道:“皇上不必难过了。大行皇帝统御字內十有三年,享年五十八岁已属中人⾼寿。先帝继圣祖谟烈,修明政治,条理万端,躬勤爱民,夙夜劳旰,实千古罕见之圣君。臣以为当遵祖宗成例赐以佳号,奉安龙⽳,这是此时最要之务。”

  “可照祖宗陵葬规制。”弘历看了一眼鄂尔泰,说道:“现有跟从先帝的人都去守陵。”鄂尔泰虽然没有明说,但含糊以“祖宗成例”掠过,显而易见是想遵照太祖努尔哈⾚、太宗皇太极的成例,将杏花舂馆所有知情太监宮女一体殉葬灭口了事。弘历当然也不愿让雍正暴死真相传播出去,但觉得鄂尔泰存心未免过于狠毒。于是口气一转,将“我”字已改成了“朕”“孔子说忠说孝,还有礼义廉聇,无非为了天下归仁。朕以仁恕待人,人必不肯负朕。杏花舂馆的事如有怈露,自有国法家法,岂能违世祖、圣祖圣谕恢复殉葬,无分良莠一殉了之?”鄂尔泰一开口便碰了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涨红了脸,忙躬⾝说道:“奴才心思难逃圣鉴。皇上训诲的是!”弘历点头道:“你也是事出有困。这件事就着落到你⾝上——朕想,现在有几件要务立刻要办: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要定。朕的年号要定,然后召集百官宣布中外,由礼部主持拟定丧仪,这就稳住朝局。还有些常例恩旨,待举丧之后再议不迟。”

  张廷⽟在旁听着心下暗自惦辍,宝亲王不愧是圣祖皇帝亲手调教、久历朝务的皇阿哥。这些事都是自己准备说的,却都被弘历说了个滴⽔不漏。想着,进前一步躬⾝道:“皇上曲划周密,极是妥当。定庙号年号用不了多少时辰。奴才这就传谕,令六部九卿各衙门顺天府衙门主官进朝待旨。”

  “这些事统由李卫去办——⾼无庸,你去宣李卫进来。”弘历从容说道“你留在这里,把庙号和朕的年号定下来。”说罢转脸问道:“五叔,十七叔,还有三位弟弟,你们看呢?”允禄忙道:“皇上说的是。臣等没说的。”

  直到此时,人们才觉得气氛松快了些。张廷⽟是此中老手,低头沉昑一阵,说道:“奴才先略述一下,有缺失之处,再请皇上和诸位王爷、大臣指正补遗。皇上以为如何?”见弘历点头,方一字一板说道:“先大行皇帝天表奇伟、大智夙成、宏才肆应、允恭克让、宽裕有容、天章睿发、烛照如神——据此,奴才以为谥文可定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信毅睿圣大孝至诚’不知皇上和诸位以为如何?”

  殿上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虽说这是官样文章,但没有真才实学,就是颂圣也难免⻩腔走板,鄂尔泰抱定了“说不好不如不说”的宗旨,不在这上头和张廷⽟打擂台。别的人谁肯在这里卖弄,因而一片随声附和,齐声说道:“甚好。”

  “朕也以为不错。”弘历说道“不过大行皇帝一生恤人怜贫,仁厚御下,还该加上‘宽仁’二字才⾜以昭彰圣德。”

  雍正当政十三年,以整顿吏治为宗旨,清肃纲纪、严峻刑律,是个少见的抄家皇帝。他生鸷,眦睚必报,挑剔人的⽑病无孔不⼊,常常把官员挤兑得窘态万状。连雍正自己也承认自己“严刚刻薄”弘历瞪着眼说瞎话,硬要加上“宽仁”二字!但此时也只好口称是。张廷⽟想想,这是新君特意提出来的,一定要摆在“信毅”之前,便提笔一口气写了出来。仰首说道:“这是谥文,谥号请皇上示下。”弘历想了想,说道:“就是‘宪’皇帝吧。博闻多能行善可以谓之‘宪’,大行皇帝当得这个号。至于庙号,‘宗’字是定了的,‘贻庥奕叶⽇世’。朕看就是‘世宗’的好。”弘历款款而言,顾盼之间神采照人。张廷⽟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雍正晚年一同在上书房办事。当时,只是觉得弘历温和儒雅精明聪慧,此时见着真颜⾊,才知道是个比之雍正更难侍候的主儿。因此忙收敛锋芒韬光晦迹、谨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箴言。

  “朕其实不难侍候。”弘历不易觉察地吊了一下嘴角,端起太监捧上的子呷了一口“朕最敬佩的是皇祖⽗圣祖爷,最礼尊的是皇阿玛世宗爷。朕之心朕之与⽗祖一脉相承,讲究敬天法祖、仁爱御下。仁者天也,天者‘乾’也,朕的帝号可定为‘乾隆’。你们有的是两朝,有的是三朝老臣了,当以事朕祖、⽗之心事朕,佐朕治理天下,使朕如圣祖般为一代令主,致大清于极盛之世。但存此念,朕岂能负尔等?朝廷也不吝爵禄之赐。”

  这不啻是一篇登极宣言了,弘历说得虽然委婉,但“敬天法祖”讲的就是圣祖康熙。礼尊⽗皇不过是尽人子孝道。雍正皇帝急敛暴征,行的苛刻政治,现在他要翻过来学习乃祖,以仁孝治天下了。众人想起在雍正皇帝手下办差十三年,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动辄获咎。刹那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心头都是一松,忙俯首山呼:

  “乾隆皇帝万岁,万万岁!”

  乾隆觉得⾝上的⾎一下子涌到脸上。万⼲感慨齐涌心头。強自按捺着动的心情,凝重地点点头,说道:“今⽇不是议政的时候,要赶紧筹办大行皇帝的丧事。张廷⽟。”

  “奴才在。”

  “你来拟旨。”

  “扎!”

  乾隆坐得笔直的⾝子似乎松动了一下,说道:“人子尽孝,无论天子庶民,以尽心尽礼为诚。所以旧制天子居丧,心丧三年,礼丧以⽇代月,只服二十七⽇丧礼,于理不合。朕以孝治天下,先要自己作表率,怎么能令天下人服孝三年,而自己只服二十七天的孝?这个制度改了。大行皇帝大殓,就在乾清宮南庑搭起青庐,朕当竭尽孝子之礼。”说到这里一顿,见众人都瞠目望着自己,又道:“但朕为天子,政务繁忙,如因居丧,荒怠政务,适背了皇阿玛托付深意,反而为不肖之子。因而三年內朕将在乾清宮如常办事,繁细仪节着由履郡王允掏主持,这样既不误军国大事,朕又可以尽孝子之职。”

  这其实是带丧理政。过去旧制天子居丧以⽇代月是张廷⽟的建议,也无非缩短皇帝居丧时⽇以免荒怠政务的意思。乾隆这番议论看似拉长了居丧⽇期,其实是连二十七⽇正式居丧也取消掉了。张廷⽟学识渊博,却也无可挑剔,只咽了一口唾沫,循着乾隆的话意挥洒成文。

  “国家骤逢大变,朕又新丧哀恸,恐怕有精神不到之处。”乾隆接过墨汁淋漓的草稿,点点头又对众人道:“即令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为总理王大臣,随朕行在参赞,着即赏双亲王俸。弘晓、弘昼主管兵部,着李卫兼任兵部尚书,‮理办‬军务并处置京师防务一应事宜。”说罢目视张廷⽟,略一沉昑才道:“张廷⽟、鄂尔泰原差不变,加恩赏世袭一等轻车都尉,上书房、军机处两处⽇常事务要兼顾起来。就是这样——明⽩么?”

  “扎!”臣等恭遵圣谕——谢恩!”众人一齐叩下头去,思量着还要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时,乾隆已经起⾝,一边徐徐下座,说道:“道乏罢,各按自己的差事分头去做,朕就在乾清宮,疑事难决的可随时来见朕。”

  乾隆待众人退出殿门,有点恋恋不舍似的绕着御座徘徊了一会儿,踱出殿外,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太监见新皇帝出来“唿”地跪下了一大片。乾隆没有理会,摆摆手便下了月台。弘晓、弘昼正在宮前东廊下指挥太监穿换孝服分发孝帽,见乾隆出来,两兄弟一人捧孝帽,一人捧鳃⿇孝服疾趋而来,长跪在地,満脸戚容,哆嗦着嘴,却什么也没说。乾隆看着这雪⽩的⾐帽,又转脸看看已经糊了⽩纸的乾清宮正门和到处布満了⽩花花的幔帐纸幡,在半半晴的天穹底下秋风一过,金箔银箔瑟瑟抖动着作响,似为离人作泣。

  “皇阿玛…您…就这么…”他呆呆地由两个兄弟服侍着换了一⾝缟素。刹那间,象被人用锥子猛扎了一下,脸⾊变得异常苍⽩“上苍啊…这是真的…”他没有眼泪,但视线已变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他试探着向灵棚走了两步,‮腿双‬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下!

  弘晓、弘昼二人急忙趋前一步,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乾隆。弘晓带着哭音说道:“好皇上…您得撑住…这个时候出不得事…外头多少臣子、多少双眼睛瞧着您呢!”弘昼也是満心凄惶,小声泣道:“⽗皇灵柩没运来,您不能把持不住,我们不好维持…”

  “皇阿玛…你去得好——快啊…”乾隆⼲涩地嚎了一声,两行热泪扑籁籁顺颊而下,却咬着牙镇定住了自己,对弘昼道:“老五,你和弘晓就侍在朕侧。朕这会子心情…传旨,六部九卿主官和在京二品以上大臣,随朕往圆明园接皇阿玛灵柩。这边的事由履郡王指挥安置…”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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