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舂明外史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舂明外史  作者:张恨水 书号:42355  时间:2017/10/5  字数:9904 
上一章   第十四回 绮语道温存闻香止步晚妆悲薄价泣粉成痕    下一章 ( → )
  这个时候,厉⽩和着秦漱石汪晓音二位女士,正在那里研究嫁人问题。厉⽩说道:“女子嫁了人,一生育儿女,就要被家事住了⾝子。那时,决计菗不出⾝子来去谋生活。我的意思,我们黑斯班得的人选,第一要他有钱,有了钱,什么问题。

  就都有法子解决了。“秦漱石笑道:”密斯厉,这句话,也不尽然吧?有了钱,别的可以想法子,这非斯问题,也可以想法子吗?我现在立下一个标准,设若有两个人,一个有几十万家产,长得又⿇又黑。有一个人,一无所有,却长得犹如卫玠,赛似潘安。请问你愿意嫁哪一个?“厉⽩道:”自然是嫁那个有钱的⿇子。“秦漱石笑道:”我就不然,情愿嫁那个一无所有的。因为爱情这样东西,首先是要求精神上的安慰,只要心里喜,有钱没钱,那不成问题c不然,黑斯班得一长得不好看,你一见人家少年夫妇,成双作对,心里就说不出来有一种痛苦。老跟着一个不愿意的人勉強说恋爱,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汪晓音道:”密斯秦这句话,我也有一部分赞成。但是我的意思,还要注重才学,专是非斯长得好看,肚子里一点东西没有,岂不成了个绣花枕?和这种人结婚,还不是得不着精神的安慰吗?所以这无口边的才,和那有贝边的财,还比较要紧。你二位以为如何?“厉⽩道:”注重人才,更有弊病了。‮京北‬人有句话:“小⽩脸儿,不安好心眼儿‘,没有什么学问的,还对付不了,若加上他肚子里再有一部舂秋,那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秦漱石道:“有学问的人,不见得就个个没有好心眼。若要照你这种标准去择人,只要有钱,就是个蠢牛,也去嫁他吗?”厉⽩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我要说一句疯话。平心而论,谁也愿意嫁个好看的人,但是我们却不如男人那样自由,往往受许多阶级的限制,所以择人里面,缩小了许多范围。我试举一个例:少爷老爷,看见家里有好的丫环使女,马上可以娶她做太太或姨太太。我们做‮姐小‬的,看见有好的听差茶房,就不能和他结婚。要不然,就成了社会上一种妄人了。这样说来,女子嫁人问题,以相貌为取舍,不是本就不能成立吗?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脆以金钱为转移的好。”秦漱石笑道:“据你这样说,大概你就受了这样的痛苦,对不对?”厉⽩道:“我譬方这样说罢了。你想,这种事,世上难道没有吗?”汪晓音道:“你们不要吵!说了半天,还没有得个结论。现在我要问一句,我们到底要嫁怎样一个人,才算心満意⾜,毫无遗憾?”厉⽩道:“自然要把刚才我们所讨论的,样样都好,那才満意。”汪晓音道:“那么,这个结论,我已经得了,共是十六个字。”说着,马上就着桌上纸笔,一挥而就,写了出来。厉⽩和秦漱石同拿过来一看,她上面写的是:“心术端方,相貌堂皇,家财百万,会做文章。”厉⽩念毕,笑道:“十六个字,倒也顺口。那末,我又有问题了,这四句话,写出来却容易,但是现在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呢。”汪晓音道:“难得难得!哪里找去?照我看来,除非四句分做四个人去找,或者可以寻得出来。”秦漱石道:“我问你这第一件,心术端方,以什么人为标准?”汪晓音道:“据我说,有两个人,一个是康有为,一个是张勋。”

  厉⽩哈哈笑道:“哦!你拣来拣去,却原来醉心军阀,要嫁张小辫子啦。难道你还打算做一品夫人吗?”汪晓音冷笑道:“你不要瞧不起张勋。现在的人,都是一只狗眼,你现在上台,他捧你,你一下台,他不但不理你,也要为着捧别人,反要对你不住啦。独有张勋康有为两个人为満清为到死,虽然顽固点,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能不说他是亡清的忠臣。我想女子对于恋人的品行,第一是要他用情专一,这样的人,还不算用情专一吗?所以我说丈夫品行的标准,以康张二人为宜。不过张勋和康有为比较起来,觉得康有为又好一点,因为他是一个文人,当然温厚可亲一点。”

  厉⽩笑道:“这算你说赢了。第二件相貌堂皇的标准,我倒想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秦漱石笑道:“我猜是梅兰芳,对不对?”厉⽩道:“不对,梅兰芳是美丽,不是堂皇。我说的是顾维钧,你看以为如何?”汪晓音鼓掌道:“对了!和我的意见一样。现在女学生,心眼里的黑斯班得,本来谁也有一个留学生的幻影。小顾做了公使,又出度国际联盟会议,不说相貌,论他的资格,就该⼊选了。第三第四两件,我以为家财百万,要算梁士治,会做文章要算梁启超,这是没有疑问的了。”秦漱石道:“这样说起来,必定要把康有为顾维钧梁士治梁启超四个人,合并来做一个人,我们嫁了,才算心満意⾜,是也不是?这实在是难了。”

  她们这三位女子改造会的会员,在这里大讨论其嫁人问题,李昑雨忽然冲了进来,就把她们的议论打断了。厉⽩一眼看去,见他⾝穿宝蓝⾊物华葛驼绒袍,外罩花缎小嵌肩儿,⽩的脸子,架一副克罗克斯眼镜,今⽇越发显得漂亮,心里不觉一动。秦漱石先说道:“密斯脫李,怎么好几天没见?”李昑雨道:“可不是吗?这几天闹什么赈灾游艺会,弄得总没有工夫来谈天。”厉⽩笑道:“演得很得意吗?”

  李昑雨道:“别提,不但一个灾民没有赈济,结果,反多出几个灾民来。”厉⽩笑道:“胡说八道!怎么会多出几个灾民来呢?”李昑雨道:“你哪里知道,这回演戏,一个钱没有收到。那些发起人,垫了许多款子,没有钱还人,闹得这初冬天气,都当棉袍子下台。你想,这不是多出几个灾民来了吗?”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她们改造会里雇的老妈子,不在面前,秦漱石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李昑雨。

  李昑雨一见,连忙起来,接着茶杯嘻嘻的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厉⽩看见,死命的钉了李昑雨一眼。李昑雨知趣,赶忙陪着笑脸对厉⽩道:“密斯厉,我前回问你惜那本《爱的成年》,总忘记拿去,现在还在共和饭店没有?若在那里,请你明天寄给我。”厉⽩道:“我现在马上要回去。那里离这里路又不多,你若是肯走一趟,你就同我一阵拿去。”李昑雨道:“那更好,我走共和饭店回去,也顺道。”

  厉⽩道:“那末,我们就走罢。”说着,催着李昑雨就走。秦漱石看着厉⽩和李昑雨并肩走出去,偏着眼睛看他们的后影,她昂起头来冷笑,鼻子里哼了一声。李昑雨这时,一看见秦漱石的形⾊不好,他也隐隐的听见冷笑之声,但是不好意思回头,只跟着厉⽩走出去。

  走到大门之外,厉⽩将红⽑绳围巾望⾝上一技,李昑雨站在她⾝后边一点,只觉一阵粉香扑鼻而来。心里想道:“单瞧她这个后影儿,却是很苗条,倘若处处相称,也不见得不如秦漱石呢。”心里想着,他真做出痴事来,只在厉⽩后面走,把她的背影,看了一个。见那漆黑的爱斯头底下,红围巾之上,露出一小节脖子,越发显得雪⽩。走了几十步路,厉⽩回过头来对李昑雨一笑,说道:“密斯脫李,你走路怎么这样慢啦?”她这一笑不打紧,李昑雨看见她那张银盆大脸,撕开一张扁嘴,简直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馒头,把他刚才领略背影儿的情意,洗去了一大半,反而把他愣住了。厉⽩道:“哟!怎么着啦?”李昑雨这才回醒过来,笑道:“不瞒你说,你那围巾上,很有些香味,在后面跟着走,非常的好闻,所以我舍不得上前去。”厉⽩听了,瞅了他一眼道:“这话真的吗?我⾝上向来不擦香⽔,围巾上哪来的香气?你不是瞎说吗!”李昑雨笑道:“你虽然不擦香⽔,难道雪花膏香藌扑粉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用吗?”厉⽩道:“这个却是免不了用一点。”李昑雨道:“这就对了。你们擦在⾝上,自己是不知道的。凡是这种脂粉香味,初用的时候,香气馥郁,过于浓厚,原也不过如此。惟有用了许久之后,⾐袖之间,略略的染了些残脂剩粉,一经⾝上的体温或汗气托出来,随风吹出去一两阵,在⾝边要有个异的人闻着,真是沁人心脾,其味无穷。刚才我闻见你围巾上的香,老是要闻,所以舍不得走上前去了。”这几句说得厉⽩心窝一阵奇庠,直透头顶心,十分愉快。

  对李昑雨笑道:“看你不出,对于这些事,倒很有考究。”

  李昑雨正想答话,已经到了小胡同口,走上大街。便停止谈话,一阵和她上共和饭店来。到了里面,厉⽩就吩咐茶房将房门开了,让李昑雨在她外边屋子里坐。

  李昑雨道:“密斯厉,你就是这两间屋子吗?你前天写信给我,叫我搬到你一处来住,这儿哪里有地方呢?”厉⽩道:“你要住几间屋子呢?”李昑雨道:“哪要得了几间呢,一间就够了。”厉⽩道:“却又来,这里两间屋,我们各人一间,还不行吗?”李昑雨笑道:“我是愿意,不过两间屋只有一扇门进出,朋友来了,很不雅观。”厉⽩把脸一板道:“什么不雅观啦!大概你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借此把它闹开了也好。你们今⽇说恋爱自由,明⽇说社公开,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要知道两恋爱,这是天经地义,男女在一处朋友,得密切了,自然有⾝体上的结合,这是极普通的事,什么希奇?人家看见,口里就不说,心里谁不知道。所以我看见旧社会上的女子,为了礼节上的拘束,把神圣的恋爱,情愿牺牲,真是得不偿失,太不会打算盘了。有一班人,也知道恋爱是宝贵的,又要顾全什么贞两个字,只好暗中和情人往来,其实这种事,也决计瞒不了人的,到了最后,反惹得这万恶的社会,送你偷人养汉四个字,真是气死人。男人勾引女人,至多不过调戏的名词,女子要和男子结合,就叫偷人,简直当贼看待,这是什么话?

  我为矫正这种恶风俗起见,和谁恋爱,老老实实就和谁恋爱,完全公开,不作那些鬼鬼祟祟的样子。我绝不能承认偷人那两个字的名词。我们两人在一处住,就在一处住,别人管得着吗?什么叫不雅观!“这一派大道理,说得李昑雨哑口无言,只对厉⽩嘻嘻的笑。厉⽩笑着说道:”你也没有话说了吧?“说着将房里门框上电机子一扭,里面屋子的电灯亮了起来,她就走进里面去换裙子。她回头一看,门帘子没有放下来,便隔着屋子叫道:”密斯脫李,你进来,替我放下门帘子,免得伙计闯进来。“李昑雨听了厉⽩的话,当真走进来,把门帘子放下来。只见上叠着棉被,把枕头堆得⾼⾼的,厉⽩枕着枕头,仰着半边⾝子,横躺在上,一只脚悬在沿上,一只脚却伸出去勾面前那个小方凳子。李昑雨见她勾了许久,没有勾着,便弯着替她把凳子端了过去。厉⽩看见,伸脚趁势将李昑雨的一句,李昑雨不曾提防,⾝子往前一撞,脚一滑,上半⾝便倒在上,一个脑袋,直伸到厉⽩怀里。李昑雨埋怨道:”你这人真是冒失鬼,倘若硌在沿上,那可不是玩儿的。“

  厉⽩一只手按着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摸抚‬着他的脸,笑着问道:“我问你,刚才你在女子改造会,为什么和秦漱石那样客气?”李昑雨被她按着,站不起来,连忙捉着厉⽩的手,说道:“摸得人家的脸,怪庠庠的,快别动手,有话好好的说罢。

  要不然,我就要胳肢你了。“厉⽩听了这话,先笑起来,赶快放了手。李昑雨站了起来,把两只手东指西戳,往厉⽩脖子上胁下下,四处揣,厉⽩在上把口笑得茶杯那样大,満滚,两只脚就像踏自行车一样,也是上上下下的蹬,口里不住的求饶。李昑雨道:”你要我饶你也容易,必得叫我一声哥哥,我才住手。“

  厉⽩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吁吁的说:“哥…哥,好…哥哥,这还不成吗?”

  李昑雨这才住手。厉⽩坐了起来,一面理耳朵边的鬓发,一面指着李昑雨笑道:“你闹得够了,我非重重罚你,不能让你走。”李昑雨道:“罚我什么事,你说。”

  厉⽩道:“罚你和我写两封信,一封写给庞总长,一封写给汪督办。写完信,还得替我在煤油炉子上熬一锅莲子粥。”李昑雨道:“现在已经七点钟了,再要做这些事,到了什么时候呢?”厉⽩道:“不要管他什么时候,反正你不替我做完了,我不能放你走。”李昑雨没法,只得一样一样替她去做。到了十一点钟,两个人才把莲子粥,吃下肚去。李昑雨笑道:“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可以放我回去吧?”厉⽩道:“你要走,只管走。”李昑雨偏着头,斜着眼晴望着厉⽩笑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不知道你赏脸不赏脸?”厉⽩听了这话,眯着眼晴一笑,说道:“你瞧,这一副骨头!什么要求,这不是废话吗?⼲脆你就…”李昑雨笑道:“那固然是一桩事,还有一层,我这两天实在穷得厉害,你若手中方便,务必借十块钱给我使,等我好去还些零碎小债。”厉⽩听了这话,猛然伸出手来,揪着李昑雨一只耳朵,笑着骂道:“你这坏透了的东西,哪回都是这样问我借钱。”李昑雨缩着脖子把两只手掩着耳朵,嚷道:“哎呀哟,耳朵揪掉了。”厉⽩道:“别嚷,仔细隔壁屋子里人听见。”便放了他的耳朵,握着他的手,正⾊说道:“玩笑归玩笑,说真话归真话,你若真没有钱用,在我这里再拿十块去,也不算什么。可是我刚才所说,叫你搬来住的话,你究竟意思怎样?”李昑雨道:“只要能把那边公寓里的账开销清楚,你要我什么时候搬来,我就什么时候搬来。但是,我很不愿意和你说这句话,免得你又说我在你面前敲竹杠。”厉⽩道:“这也很容易,倘若你真欠公寓里的钱,我明天可和你一路去算账,欠他多少,我替你还他多少,这你也就无话可说了吧。”

  李昑雨听了这话,心里想道:“人心都是⾁做的。她在外面七拼八凑弄来的钱,我实在用的不少,对于人家,不能不拿出一点良心来。”心里这样一想,就觉得她的这张大嘴,也并不讨厌,便又坐下了。和厉⽩找些闲话谈谈,一直谈到两点钟c再要走时,共和饭店早已关了门。一宿无话,到了次⽇,李昑雨只得和厉⽩一路回公寓去,把欠账算清。从这天起,他们就实行合作。

  当他们实行合作以后,约摸有两个星期,外面说女子改造会的闲言阐语,实在不好听。谁知就在这个时期,女子改造会,忽然分裂为二。另外成立了一个女子解放会。女子解放会的会长,正是秦漱石,却与她的好友厉⽩,处于政敌的地位。外间看见这种的现象,都十分叹惜,说是政治这样东西,真是参与不得的,连所谓⽔做的女孩儿家,一做了政客,也会內哄起来。这话一传到新闻界耳朵里去了,也有许多人要打听真相,以便揭破外面的疑团。

  也是事有凑巧,女子改造会的厉⽩,这时忽然发出一大批请客帖子,就在会內,开一个茶话会,招待新闻记者。接到帖子的人,看见上面大书厉⽩谨订,知道她是一个异的时髦人物,无论识与不识,早就愿莅会,瞻仰一番。况且逆料这回招待,与女子改造会的分裂必定有关,也应该去看看,以便为女子参政历史上,多留一点材料。所以这⽇到会的新闻记者,居然有二三十位。一会儿,大餐桌子上,茶点摆好,厉⽩穿了一套灰⾊哔叽⾐裙,头发烫的蓬蓬的,擦了一脸的粉,十分素净。走了出来,站在主席台,对来宾一鞠躬。当时劈劈啪啪,満座就鼓起掌来。厉⽩便开口说道:“鄙人今天约诸君前来,蒙诸君惠临,十分感谢。诸君职务很忙,我也是很知道的,倘若没有不得已之处,也不敢轻于奉请,现在我有一桩事,要求诸位帮忙,望诸君念我是个弱者,要尽力援助才好。”大家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想道:“糟了,许是她要藉口会里经费支绌,请我们捐款,或者要我们在报上和她鼓吹,也未可知。”都在大悔此来上当。厉⽩接上说道:“我为什么事要求诸位援助呢?

  这句话,说来也长,我现在简单的报告诸位。不是别的什么事,就是我的未婚夫,被人引,现在不认我了。“说到这里,嗓音就硬了。那些来宾,⾼⾼兴兴而来,以为厉⽩必有一番大议论,不料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一回事。大家打一个照面,不好做声,顿时桌子底下,却好像打无线电一样,你敲敲我的腿,我敲敲你的腿,忙个不了。厉⽩接上说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大概在座的人,也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今⽇我正式宣布出来,他姓李,名字叫做昑雨,本来是我一个同学。我看见他很好,就和他订为友。这是两恋爱的初步,诸君不少个中人,当然是知道的。“这句话说完,当时就一阵鼓掌。厉⽩又接上说道:”从此以后,我们感情逐⽇进步,就有了婚约。近来我们为合作办事便利起见,并且住在一个旅馆里。无论如何,我们有了夫妇的关系,是很明⽩的了。不想我们会里,有一个秦漱石女士,她竟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实行勾引我的未婚夫。其初我以为他们不过精神上的结合,还没有⾁体上的关系,谁知前几天晚上,密斯脫李却有一晚上没回来,我就有点疑心。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才走了回来,就告诉我说有一桩急事,要十块钱用,叫我借给他。我说:“你昨天晚上,准是闹了什么岔子吧?钱是有,你必须说出用途来,我才能拿出来。‘这句话,我原出之无心,以为他或者在外面赌钱输急了,借了人家的钱,等着要还。谁知他听了这句话,涨得満面通红,赌咒发誓的说:’一点儿岔子也没有,因为有朋友住在旅馆里,要上天津去,却因为欠了账,走不脫⾝,清早找了我去,⼲托我,万托我,请我替他找十块钱。我想别处去张罗,也来不及,所以回来请你通融一下。‘我就说:”你昨晚住在哪儿?’他说:“住在朋友家里。‘我说:”住旅馆的人,也认得这位朋友吗?’他说:“不认得。‘我说:”这就不对了,住旅馆的那个人,既然不认得你那位朋友,何以知道你住在他家里,一清早就来找你?’他见我如此说,分辩不过来,只得笑着说:“老实告诉你,我也住在旅馆里,怕你疑惑我,所以我这样绕弯儿告诉你。‘我听了点点头,便拿出十块钱来。他正要伸手来接,我说:”慢点,你这话靠不住,你要告诉我,是哪家旅馆,多少号房间,我才能给你。’他也没有思索,一口气说出来,是明星旅馆二十四号。他说完了,我不动声⾊,将钱给他,他匆匆忙忙就走了。我等他出门之后,马上跟了出去,雇了一辆车一直就上明星旅馆。到了旅馆里,我一问茶房,二十四号有没有一位李先生住在这里?茶房对我看了一看,就说:“不错,可是带了太太的?‘我说那就对了,茶房便引我走到二十四号房间门口。我在外面,就听见密斯脫李的笑声,推门进去一看,他正和秦漱石女士坐在一处说笑。密斯脫李见了我来,脸上像漆了朱砂一样,说不出话来。到后来他反恼羞成怒,质问我追来做什么。当时就是活菩萨也忍耐不住,是我和他两人吵了一顿,方才回家。谁知密斯脫李就此变了心,由前⽇起,就搬着走了,和我脫离关系。诸位都是舆论界的明星,向来主张公道的。秦漱石这样卖友,李昑雨这样的赖婚,实在是学界的败类,情场的蟊贼,望诸位对我加以援助,一致声讨。”说着嗓子就一埂,扑扑簌簌掉下泪来,脸上擦的那层粉,被眼泪洗着,现出一条条的紫痕。加上她的蓬头和那一⾝浅灰⾐裙,活像一个小寡妇。在场的人,都十分可怜她。厉⽩将话说完,对在场的新闻记者,深深的一鞠躬,満大餐桌上,劈劈啪啪,又是一阵鼓掌。大家用了一些茶点,各自散去。厉⽩觉得今天所来到的新闻记者,对她的感情,都还不错,心里比较舒服一点。

  厉⽩雇了车子,自回共和饭店来。茶房开了房门。走进房去,室迩人遐,心里又生了许多感触。觉得这些男子汉,他对于女子,是专门以貌取人的。你若脸子生得不好,就挖心给他也是没用。掩上房门,坐在桌于边,呆呆的想。这时,暮秋天气,院子里的葡萄藤,早已收拾⼲净,只剩一所空架子。瑟瑟的西风吹了过来,越发觉得院子空落落的。厉⽩的房间,和这院子,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纸上有几个指头大的小窟窿,风在眼里吹了进来,屋子里增了许多寒气。屋顶上,悬着的那盏电灯,微微的有点摆动。却也奇怪,觉得它的光,今夜都是惨⽩的。再一看,砚池是⼲的,茶壶是冰冷的,満屋子都显得冷清清的。厉⽩坐在桌子边,正对着一面梳头镜子,想起这一次烫火发,还是李昑雨帮着烫的。不料他的温存体贴,全是欺骗我的,自己一味疾心想和他结婚,供给他的⾐食,真是冤透了。这一伤心,不由得又掉下泪来。刚才在会场上流泪,伯把粉洗去了,不能不忍住一点。现在反正要睡觉了,不必顾虑,就伏在桌子上,尽量的一哭,⾜⾜有一个钟头。虽然没有哭出声来,眼泪抛珠似的流了出来,把脸上的粉洗个⼲净,一照镜子,脸⻩⻩的,眼睛泡也有一点儿肿。正在凝神,猛然间,壁上的时钟,当当响了二下,想道:“时候不早了,去睡罢!我们江西人有一句话,三只脚公找不到,两只脚老公要几多!

  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还想他做什么?他虽然用了我几个钱,他也小小心心陪着我住了许久,我也不上当。我还有许多正经事没有做,何必为这点小事烦恼。“想毕,脫了⾐裳,就去睡觉。

  到了次⽇,厉⽩起来,想起庞总长那里,几回前去,他都不在家。今天不如趁个早,前去碰碰看。主意打定,她便换了两件朴实点的⾐服,重新擦了雪花膏,照照镜子,⾐服穿得端正了,然后才雇了一乘车于,往庞总长家里来。这天庞总长正为有特别阁议,一早就走了,厉⽩又扑个空,好不烦恼c心里想道:“他每天下午,总要到部里去的,我到部里去找他罢。我虽然是求差事,和别人不同。别人要做官,无非是想弄两个钱,我们做官,却是为女界参政运动作先锋,是正大光明的行为,犯不着瞒人。就是到部里去找他,他要嫌太过于公开,我还要把这番话教训他一番呢。”她自思自想,很觉不错。到下午三点钟,她果然一直到衙门里来会庞总长。

  走到门房,她掏出一张名片给号房道:“我要会你们总长。”号房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女子改造会会长,‮京北‬学生同盟会⼲事,爱社总⼲事,各团体联合会际员,妇女周刊社编辑,旅京赣省青年会⼲事,⽔灾急赈会会员。还有几行名目,号房也来不及看,心想她多少有点来头,我且替她上去回一声。便请厉⽩在接待室里坐着稍等一等,自己便拿了片子,直送到总长室里去。

  庞总长接过名片一看,把眉⽑皱了一皱。摇‮头摇‬,噗哧的一声又笑了。便吩咐茶房,对面屋于秘书室里,把舒九成秘书请了过来。舒九成来了,庞爱山将片子递给他,笑着说道:“这个女学生真是荒谬绝伦。她并没有经过人介绍,前次曾找到我家里去过一次,见面之后,她就找我要差事。我说:”我那里并没有女职员,这却是无法安置,你们年轻,还是安心读书罢。‘她却老师长,老师短,叫个不了。

  伸手难打笑脸人,叫得我实在没法申斥她。只好说:“你暂时回去罢,若是少学费使,我可以替你想点法子。‘她才走了。以后她就常常来找我,⿇烦透了。”舒九成道:“总长怎么是她的老师?”庞爱山笑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学生!只因那华国大学,我也是个董事,她就硬派我是她的老师了。这回来,大概又是来找差事。

  你可以去见她,看她说些什么。“

  舒九成答应着去了,便在会客厅里等着,吩咐茶房请厉⽩。厉⽩来了,遥遥的看见舒九成,两脚并立,两手叉在面前,放出娇滴滴的声音,口里叫着老师,便弯着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等到走进来一看,并不是总长,方才觉得刚才过于冒失,不觉脸上一红。舒九成便用手指着椅子道:“请坐!请坐!”厉⽩坐下,先问道:“你先生贵姓?”舒九成道:“姓舒。”厉⽩道:“鄙人有点事,要见庞老师,请舒先生代达一声。”舒九成道:“总长事情很忙,没有工夫见客,女士有什么话,兄弟可以转达。”厉⽩道:“这个我是知道的。”说到这里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又说道:“我和总长有师生之谊,不应该以普通来宾相待,要亲自接见才是。就是鄙人错了,当面教训一顿,那也不要紧。如今派人出来代见,好像生疏了许多似的。

  舒先生以为如何?“舒九成道:”总长实在有事,不能出来。厉先生有什么话,尽管告诉鄙人,由鄙人转达也是一样的。“厉⽩听见他这样说,这庞总长大概是不能出来的。便道:”也没有别事。前几次会见总长,曾当面依允我,给我一点事做。

  现在相隔许多⽇子,并未看见发表。恐怕总长事多,把这件事忘了,特意来见总长,恳请栽培。鄙人虽然程度幼稚,不瞒舒先生说,国立私立大学的学生,认得很多。

  在学生会里,他们很尊重我的话,关于调停学嘲这个问题,我多少可以替总长出点力。“舒九成道:”厉先生的话,总长也曾和我说过。不过各机关现在都没有女职员,我们似乎不好开这个例。“厉⽩笑道:”舒先生对于世界上女子参政运动这桩事,未免太不留意了。英国‮国美‬,不去说它,就是‮国中‬广东湖南,早有女议员了。

  再要说到‮京北‬,家⽗衙门里就有我一个差事。“舒九成道:”令尊是在哪个机关?“

  厉⽩觉得这话,说得太冒昧了,脸上一红,很为踌躇。停了一会,低头看着地下说道:“不是鄙人亲生的⽗亲,是义⽗衙门里。”舒九成微微的笑了一笑,说道:“先生这样说,我倒想起一桩事来,仿佛在哪个报副张上看见,说中外会议办事处,有一个女职员,这女职员就是督办的⼲‮姐小‬。难道这⼲‮姐小‬,就是厉先生吗?”这一句话,似乎问得唐突一点,厉⽩有点难堪了。她的答复,倒值得研究。看她如何答复。便在下回。 uMUxs.COm
上一章   舂明外史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舂明外史,架空小说舂明外史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张恨水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舂明外史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