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北雁南飞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北雁南飞  作者:张恨水 书号:42357  时间:2017/10/5  字数:8211 
上一章   第八回 委屈作贤妻入林谢罪 缠绵语知己指日为盟    下一章 ( → )
  旧式妇女,对于贞两个字,那是比生命看得还要重些的。纵然对她的丈夫,有若⼲的不満意,可是她那片面的贞,她依然认为是很应当的事。⽑三婶虽是很不喜⽑三叔,可是她在另一方面所受到的社会教育,便是做女子的,以生平不二⾊为金科⽟律,所以在她丈夫以外,她是不愿有第二个男子来接近她的。今天突然地被这马家婆引到家里去,和一个男子见面,她真的认为是一件奇聇大辱,而且是命所关的事情。好容易逃出了虎口,心里只管砰砰跳,低头寻思着,慢慢走回家去。心里可就想着,要不要和丈夫说呢?为了表⽩自己心坦⽩起见,那是应当对丈夫说的。不过他不信我的话,反而疑心起来,我就未免要上当。何况他的脾气很大的,设若他听了这种话,打到人家家里去,那也是一件老大的笑话。与其说明⽩了,有许多的困难,却是不如以不说为妙,因此她悄悄地走回家去,任何人也不曾惊动,依然照常做事。

  到了这⽇晚上,⽑三叔又是喝得醉醺醺地走了回来。见⽑三婶也不曾做事,手撑了头坐在矮椅子上,这就眯了一双醉眼,向她笑道:“哼!今天你有钱了,能借一吊钱我用吗?”⽑三婶依然将手撑了头,默然不作一声。⽑三叔道:“你为什么不作声?我也只想和你借一吊钱罢了,这有什么为难之处吗?”⽑三婶道:“有什么为难?你真说得那样轻巧,我会变钱出来吗?”⽑三叔道:“你说你不会变钱,你今天拿布上街卖来的钱呢?”⽑三婶道:“你问的这卖布的钱吗?”⽑三叔又眯着眼睛笑起来了,因道:“我意你现在总也不等着用,你借一吊钱给我吧。半个月之內,我准还你。”⽑三婶道:“我的布没有卖掉,我把什么钱来借给你?”⽑三叔道:“怎么会没有卖掉呢?”⽑三婶道:“人家出的价钱,顶多也不过一吊六百钱,我怎么能卖?”⽑三叔道:“这就怪了,别人拿了布到街上去卖,都可以卖两三吊钱,怎么到了你手里,就卖钱卖得这样少呢?”⽑三婶两手抱了‮腿大‬,撅着嘴道:“这个不能比,我没有那种本领。”⽑三叔道:“你这是什么庇话?同一样的拿了布去卖钱,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少卖一些钱呢?你的布,也不比别人要缺少一块!”⽑三婶道:“你追问这些废话作什么?我有布人家不要,我有什么法子?”⽑三叔道:“哪里是人家不要?分明是你卖了钱不肯给我。我今天要定了钱了,你不给我不行。”说着,⾝子晃了两下,走到了⽑三婶的面前来,那一种酒味,又带了他⾝上那股汗臭,早就钻进了⽑三婶的鼻子,让⽑三婶不能不作两番恶心。这样的气味,惹起了她那不良的印象,于是也就随着怒从心起,便睁了双眼向他道:“你走过来作什么?这个样子,还想打我不成?”⽑三叔横睁了两眼道:“我便打你,也算不得犯法!”⽑三婶大声喝道:“你不配!”这三个字在酒醉的⽑三叔听着,却是过于言重了,顷刻之间,也不容他考量什么,伸出手来,照定了⽑三婶的脸上,便是一拳,打得三婶脸上犹如火烤一样。她哭起来道:“好哇!你真动手打我,我要你的命。”说时,两只手同时举起,向⽑三叔脸上一阵抓,⽑三叔是有力气的人,她如何抓得着。而且⽑三叔的酒气,更向上汹涌起来了,却不问⽑三婶是否经受得起,伸出手去,一把将她的领子抓住,向怀里一拖,然后用劲一捺,⽑三婶两脚站立不住,早被他摔在地上。他看到这样子,更是一不作二不休,便两手将她按住,骑了在她⾝上,两只拳头,犹如擂鼓一般,向她⾝上打去。到了这时,她不能再事抗争了,只得叫起来道:“打死人了,都来救命呀。”她那声音,叫得既⾼昂,而且又惨厉,早把四邻都已惊动。便有几个人抢了进来,将⽑三婶救起。⽑三婶被骑在地上,本来只有哭的分儿,现在看到有人进来了,胆子就大了,哪里肯起来?坐在地上,只管指手划脚地哭着骂着。口里只说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三叔见她头发披到肩上,満⾝都是土渣,那満脸的眼泪鼻涕,简直变成了一张鬼脸。心里便也思忖着,这一顿打,大概是不轻,为了什么原因,要这样的动手呢?等着自己要来追究自己的原因时,酒也就醒了一大半。可是他也不肯立时屈服,还指着⽑三婶骂道:“请各位看看她这样泼辣,还是什么好女人?”⽑三婶也指着他骂道:“⽑三伢仔,我不能这样放了你,我们生死有一劫,你等着吧!”⽑三叔听了这话,又跳起来,指着⽑三婶骂道:“我非打死你这人不可!”⽑三婶两只手在地下拍着,口里叫道:“你只管来,我怕你不是人!,⽑三叔再要扑上前去动手时,已经有几个人死拉活扯地拖出门去了。⽑三叔走后,⽑乏婶也无非是哭着骂着闹上一阵。经大家再三的劝说,才将她引着进房去睡觉。当她在吵闹的时候,那还不见得怎样的受累,只是在上躺下来以后,周⾝的筋骨酸痛,心里慌着,不住地气,简直说不出话来。有那些向来和她要好的妇女们,就陪着她歇息,⽑三叔被人拉出去了,也就不曾回来。

  到了次⽇,⽑三婶虽然勉強起来做事,然而或坐或起,都觉得骨节处处作痛。她心里这就想着:作女人的,真是可怜,遇到了好丈夫,是这一辈子,遇到了坏丈夫,也是这一辈子,凭我这种姿⾊,在这姚家村里,不算第一也算第二,我就嫁这样一个肮脏得要死的醉鬼?这样大的人,被丈夫这一顿打,未免太无用了,哪里还有脸去见村子里的人哩?如此想着,缩在家里,就不好意思出来。可是⽑三叔呢,也让村子里人取笑了,说他无缘无故,打了⽑三婶一顿,这是亏理的事情,必定要回家去赔礼。要不然,⽑三婚是位聪明伶俐的妇人,决不能够轻易放过了他。⽑三叔自负是个好汉,最忌人家说他怕老婆。事情既是做错了,那就错到底吧,因此⽩天到街上去,晚上只在学堂里狗子铺上搭睡。⽑三婶是个女子,丈夫不回家,决没有自己跑了出去找丈夫之理,也就只好不问。这样僵持着,不觉有了三天之久,到了第四天上午,却出了意外,⽑三叔受了感冒,忽然地病了。狗子看了他夫二人这相持的情形谁也不肯转圜,自己容留着⽑三叔在这里住,倒好像有从中鼓动的嫌疑,于是就把这些话去告诉了姚廷栋。他把⽑三叔叫到面前,问了一个详细,分明是⽑三叔无理的成分居多,这就正了颜⾊向他道:“你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和妇人一般见识?你把她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叫她一个人,倚靠什么人做主?你病在我学堂里,这成什么话?赶快回去。”⽑三叔听了他的话,也没有怎么的答复,只是站在当面哼着。等姚廷栋说完了,他就悄悄地由后面走出去,在桔子林下,找了一块石头,靠着树⼲坐下了。狗子知道了,又把这事向姚廷栋说了。他听了这话,心里忖思了一遍,也就恍然了。便告诉狗子道:“你就对⽑三哥道,不要胡跑,就在那里等着吧,我自有个了断。”于是自己也就起⾝回家去,见了⺟亲姚老太太,笑着把⽑三叔夫生气的事,说了一遍。姚老太太笑道:“这是三嫂子的不对,把她叫了来,我和她说一说。”这时舂华也在家里,就吩咐舂华将⽑三婶去请了来。舂华答应着,走向⽑三婶家来,她捧了一盏茶,靠住屋檐下的柱子,正昂了头向天上望着。柱子上钉着的天香小架子,上面揷了有三柱香,约莫点过了一半。舂华向⽑三婶笑道:“三婶,吃了饭吗?”⽑三婶笑道:“没有吃呢。但是,我像害了一⾝重病一样,哪里吃得下去?”说毕,昂着头叹了一口气。舂华笑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那天,我若是不托你上街去一趟,三叔也不至于说你卖了布和你要钱。”⽑三婶道:“我若不为你的事,也要上街去的,怎么能够隆你呢?”舂华红着脸,向她微微地笑道:“可是这一件事,你…”⽑三婶笑道:“我的小妹妹,你怎么把我看得那样傻?这样的事,命攸关,我也能说吗?小妹妹,我想着,人生一世,草生一舂,为什么自己不趁早打算?你的心事,那是对了的。”这样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好像没有说着舂华什么。可是舂华听了,心里跳个不住,立刻脸上通红一阵,直红到鬓发后面去。⽑三婶道:“大姑娘,你回去吧,我明⽩就是了。你只管在这里,也是会引起人家疑心的。”舂华被她越说着越害臊,匆匆忙忙地就走回家去了。到了家里,姚老太太问道:“⽑三嫂子怎样没有来?”舂华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去叫⽑三婶来的,怎么一个字也不曾提到呢?于是笑道:“哟!她还没有来吗?我再去促她。”说毕,掉转⾝再向⽑三婶家走来。⽑三婶见她慌里慌张二次又跑了来,睁着眼望了她道:“大姑娘,怎么了?”舂华回了头望着,看到并没有人,这才悄悄地笑道:“刚才是我祖⺟叫我来请你去的。我只顾和你说话,我就把为了什么来的这一件事忘了。你就跟了我一块儿去吧。”⽑三婶道:“是老师⺟叫我吗?”说着,就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少不得又要教训我一顿了。让我那醉鬼无缘无故地打了我一顿,难道还是我的错处吗?”舂华道:“不会的,我祖⺟也不过劝劝你罢了。我对祖⺟说,原来和你说好了,这回是来催你的,你若是不去,我分明是撒谎,我倒真要受教训了。”⽑三婶笑道:“这倒怪了,你为了叫我来的,怎么倒把这件事忘了呢?你真也是心不在焉了,你的心都放在什么事情上去了?”舂华红了脸,只管低头笑着,可说不出什么来。⽑三婶随着她⾝后,跟着到姚廷栋家来。

  姚老太太和儿子儿媳妇,都在堂屋里坐着,看见了⽑三婶,姚廷栋正了面孔,只微笑着点了一点头,姚老太太却起⾝笑道:“三嫂子,我记挂你好几天了,怎么要我们请你才肯来呢?”姚师⺟却笑着斟了一盏茶,递了过来,笑说请坐。姚老太太笑问道:“大概⽑三哥还没有回来吧?”⽑三婶偷眼看看姚廷栋面孔,却是铁板也似的,便微笑道:“你看,他把我打了一顿,倒反是发了气不回来,这话从哪里说起?”姚老太太道:“夫打架,总是女人吃亏,本来女人就没有男人的力大,哪有不吃亏的。俗言道:‘君为臣纲,夫为纲’,你就是让他打了几下,那也不算羞聇。”⽑三婶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服。但是姚老太太的儿子,是本族的相公,她养得出秀才的儿子,便是懂理的人,自己如何敢和她辩理,只答应了一个是字。姚老太太道:“他这几天,都在学堂里同狗子睡,大概着了凉了,今天病了呢,还在桔子林里坐着。”⽑三婶道:“我又没有关上大门不让他回来,他愿意这样子,我有什么法子呢?”姚老太太带着笑容,正想驳她这句话呢,姚廷栋就先说了,他板了面孔道:“三嫂子,你是一位贤德的人,难道还愿意让你丈夫在桔子林里躺下吗?”姚老太太道:“是呀!夫无隔夜之仇,你还能够记他一辈子的恨不成?⽑三哥究竟是个丈夫,你屈就他一点,那不要紧。就是有人说⽑三婶怕丈夫,也是你贤慧。若是要他屈你,这话可不好听。难道真要和那俗话,不怕老婆不发财吗?”说着,老太太跟上了一笑。姚师⺟笑道:“我婆婆是个大仁大义的老人家,她说的话,都有见地的,你就依了她老人家的话,到桔林子去,对⽑三哥陪服两句,把他接回家来,也就完了。我想决没有什么人来笑你,这也很算不了一回什么事。三从四德里面,不是说明了出嫁从夫吗?”⽑三婶本来是坐着的,到了这时就站将起来。先向在座的人看看,然后便低下头去,看那样子像有万分的委屈,只是不好说了出来。姚廷栋对他⺟亲道:“话说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要教书去了。”他向⺟亲说话的时候,脸⾊是很和平的,及至回过脸来,便把脸⾊向下沉着,将⾐袖放下来,向后一摆,开着大步子走了出去。⽑三婶受了这全村崇拜相公的影响,她觉得是不能够得罪的。现在相公生着气走了,恐怕不依他们的话去办,就成了一个不贤德的女人,不贤德的女人,那是什么人都看不起的。这便向姚老太太道:“倒不是我不听你老人家的话,我怕越跟他赔服,他越是长脾气,回来喝醉了酒,又打我一顿呢!”姚老太太道:“要是那样,我也不能够依他,三婶子,你是讲三从四德的人,有什么想不开,你还要我多说吗?”⽑三婶这种妇女,最喜人家说她聪明伶俐,同时又喜人家说她一声三从四德,今天廷栋家里人左一声三从四德,右一声三从四德,只管向她勉励着,闹得她不能不跟了他们的话转,只好将心一横,厚看脸⽪,向桔子林里走了去。

  前后找了许久,才看到⽑三叔靠了树⼲坐在石头上,远远地看到,心里就有了气,一张雷公脸,又⻩又黑,配上了那満脸的兜腮胡子,哪里还有什么人样,凭我这样伶俐,哪一点配他不过,倒要挨他的打,我就不服这口气,倒要跟他去赔罪?因之闪在一棵桔子树后,站了一站。以为自己走来将就他了,他或者要起⾝相。那⽑三叔倒并不是不知道她来了,抬头看了一看,依然将头低了下去。⽑三婶咬着牙顿了一顿,鼻子里又哼了一声。结果,还是自己屈服了,就低了头,正了面孔,缓缓地向前走去。同时自己又劝告着自己,既是和人家陪罪来了,索死心踏地,自认是个脓包,只图他喜了,从此回心转意,也就完了。中那一腔怒火,本来经自己一番抑庒,落下去了不少,现在再加上一倍的庒制,脸上只管在不能笑的程度中,极力地显出温和的样子来,走到了⽑三叔面前,弯了向他低声道:“我听到说你病了。”⽑三叔道:“可不是吗,就是让你气的。”⽑三婶将袖子掀得⾼⾼的,露出整条雪⽩胳臂来,噘了嘴道:“你看,打得我这个样子。”⽑三叔虽然生着气,然而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看到娇这种样子,实在也就不忍和人家为难了,于是也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当他在笑的时候,在桔林子外面,也有一个人跟着在嘻嘻的一笑。

  原来李小秋自那天得了⽑三婶的消息以后,就回到学堂来了,虽然和舂华见面,东张西望的,不敢大胆接近了,但是两个人心里,可就格外的亲爱,小秋在屋子里念书至多念到三页,必要伸着头向外看看,若是不念书呢,那就只要是当舂华在学堂里的时候,决不离开了那窗户。若有人经过,他就是昂着头看天⾊,没有人经过,就是呆站在那里,等候舂华把脸露了出来。可是舂华的态度,却变到了他的反面,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两个人晓得。再要不收敛一点子,让⽗亲知道了挨打挨骂,那都是小事,就怕传得満村子里全知道了,自己却没有脸子去见人。因之心里头只管时刻都念着李小秋,但是在形迹上,总是躲闪着。然而躲闪多了,又怕小秋会生出误会来,所以在两三小时之中,两手⾼⾼地捧着书,挡了面孔念着,走到她的窗户边来看看,然后慢慢儿地将书向下移挪着,移挪得到了鼻子尖上,眼睛由书头上向小秋这边看来,猛然地将书放下,却露出一笑,接着也就扭⾝走了。这也许是她的小孩子脾气,闹着好玩的。然而小秋看到,却为这个态度,最富于诗味,更是看到眼里,心庠庠的。有时舂华有经过这边窗户口上来,来了必定轻轻咳嗽两声,等小秋伸出头来,她便将一个字纸团子抛了进去。这字纸团子,并不是写给小秋的书柬,不过是舂华平常练习小楷的格子纸,写着半页,或几行字,小秋初看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转念一想,她不能毫无意味地扔了这个纸团给我,这里面必然另有文章,不要忽略过了。因之倒到上,放下帐子,展开那字纸,慢慢地研究。好在不过一二百个字,横直倒顺,看了无数遍,到了最后,他居然看出来了,便是这稿子里的字,写得格外清瘦些的,那便是通信的字句。联缀起来,就可以成为一句话或两三句话。小秋既然是把这个办法发明了,因之他也就如法炮制,向舂华回了信去。

  这⽇上午,舂华由家中吃了早饭出来,就向小秋窗子里抛进一个纸团来,字中间夹了几个字.写着⽑三婶向⽑三叔陪礼,快到树林里去看。小秋看到,这也不过舂华小孩子脾气,要多这一回事。但是她既写了字来通知了,就应当前去看看,要不然,不信她的话,未免就开罪于她了。因之也不管事实如何.立刻就跑到了树林子里去.远远地张望着。他看到⽑三叔这种人也敌不过妇女们那攻心为上的战法,于是也就跟着他们,一块儿笑起来了。正当他这样笑的时候,却有一只手落在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回头看时,正是舂华眯着一双秀眼,对了他,只管微笑。小秋正想张口说什么,舂华拉了他的⾐服,就让他走开,而且还向他夹了一夹眼睛。小秋看了这样子,只好带着笑容,走开来了。由这桔子林穿过去,上了人行大道,更越过人行大道,直向风雨亭子后面走去。先是舂华在前面走,后来变作小秋在前面,两人相隔着,约莫有四五丈路,到了风雨亭子后面,舂华站住了脚,老远地连连招了几下手道:“喂!你要跑到哪里去。”小秋这才笑着回转⾝道:“我走过的,穿了这树林子直走过去,就是河边。”舂华笑道:“你要带我去投河吗?”小秋笑道:“对了,你可舍得死?”舂华道:“哼!有那么一天吧。”小秋知道引起她一番牢来了,便笑道:“说正经话。我因为第一次是在渡口上遇到了你,我每次遇那渡口,总要站着,想想那回的事情,觉得很是有味,仿佛你就穿了那件花⾐服,手上拿腊梅花走了过来。”舂华道:“你这不是活见鬼吗?我现时正在你当面站着呢,你倒去捉摸那个鬼影子。”小秋道:“你为什么老说这样丧气的话?”舂华靠了一棵树⼲,将鞋尖去拨动脚边的长草,低了头道:“我为什么这样,你应该知道吗。”小秋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总是这样发愁,将来的⽇子还长着呢。”舂华道:“假如我一天看得到你,我一天就不死。”她口里说着话,抬起手来,扯了一枝树丫枝到面前,将鼻尖去闻那树叶子的气味。小秋也靠了一棵树站定,向她望着,正⾊道:“你这一番好意,我是感的,可是你生的这个地方不好,老早地就把婚姻定了。我若是不理会你,心里不过意。我若是理你,将来人家知道了,对你飞短流长,怕是你受不了。”舂华将手一松,那丫枝向空中一跳,沉着脸道:“以后你不用理我就是了。”小秋道:“你看,我的话没有说完,你就着急了。你想,府上是个诗礼的人家,⽑三婶让丈夫打了一顿,先生还劝着她去陪礼,在这里,你可以知道,府上是劝人要怎样地守妇道。你是⻩花闺女,恐怕还要加倍的严噤吧?”舂华这却无法可说了,只是低了头。许久才答道:“这实在叫⽑三婶难过。她有什么事对那醉鬼不住,打了一顿,还要人家陪礼。我若是⽑三婶,就不陪礼,这总不犯七出之条,就是犯了七出之条,也心甘情愿,比这样委屈死了,总好受些。”小秋道:“那她就不怕世人笑骂于她吗?哪个不会这样想,总也不过是怕人议论罢了。”舂华低了头,不住地用脚来拨动长草,然后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叫没有法子。”小秋道:“这就是我所说的那句话了,世人要是对你飞短流长起来,你怎样受得了?”舂华道:“所以我也就说,有一天看不到你了,我受罪的⽇子也就到了。若是像⽑三婶这种⽇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了,你不用替我发愁,到了那个⽇子,我便有个了断。”小秋明知她这话的用意,却故意问道:“有个了断吗?你有个什么了断呢?”舂华道:“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我早就放在心里头了。”小秋觉得她这话是有些言之过重,却又故意打岔道:“底下一句呢?”舂华道:“就是女为悦己者容了,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她原是板了脸说这几句话的,说到这里,眼珠转着,也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秋皱了眉道:“我料想不到在这地方念书会碰到了你。我现在是又要躲你,又要想你。”舂华听了他说上一个想字,脸又红了,抿了嘴笑着,向他看上一眼。小秋道:“你觉得我这话有些言之过分吗?”舂华道:“倒并不过…”说着,她又笑了。小秋看了她那月圆如⽟的面孑L,再加上这一道羞晕,只觉十分地妩媚,就慢慢地走着靠近了她,她靠了树⼲j将头不住地低了下去,眼睛看着小秋的脚走近了。小秋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刚要再拿那只手,去再握她另一只手时,她猛可地缩着,人向树后一闪。红着脸道:“你不要这样吧,我…我…我怎么能够胡来呢?我是一个清⽩⾝体。”小秋在握她手的时候,只觉周⾝热⾎沸腾,心跳到口里。及至她这样一躲闪,热⾎不沸腾了,心房也不跳了,自然脸也是红的,这就向舂华低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鲁莽了一点!但是…”舂华正⾊道:“这也没有什么鲁莽,倘若我不是⽗⺟做主了,我就把这个⾝子给你,只是要那样,就死得更快。你若是我的知己,你就当原谅我。”说着,她忽然地喉咙梗着,两行眼泪⽔,直滚下来。小秋指着太道:“太⾼照在头顶上,我就是今天这一次,以后我决计规规矩矩的,我若不规矩再来冒犯你,我就不得好死。”舂华连连摇着头道:“你何必发誓呢?我是不得已。你这人有些口不应心,刚才还说要不理我呢,一会子工夫,就不老实起来。”说着一笑。小秋道:“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我若不发誓,怕你疑心我,以后就不理我了,所以我也可以说是不得已。至于口不应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舂华回头看着,掀起⾐襟来,擦着眼睛,又笑向小秋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也不应当同了你来。不过有了今天这些话,你知道我的心事了,我的心是你的了。我说这句话,我也可指着太起誓。”说时,也就抬起手来。小秋正是一个多情少年,听了这种话,他那静止了的热⾎,又沸腾着了。 uMuxS.cOm
上一章   北雁南飞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北雁南飞,架空小说北雁南飞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张恨水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北雁南飞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