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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彷徨之刃 作者:东野圭吾 | 书号:42599 时间:2017/10/17 字数:23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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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应该是在这附近吧。”酒贩指着路旁的一处。 旁边的那块空地仍残留着建筑物拆掉的痕迹,附近民宅很少,只有一间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营业的小酒店,以及像是仓库的建筑物。车站旁边虽然有便利商店和居酒屋,但是走个几十步以后,周遭就变成这副德行了。路灯很少,晚上应该看不了多远吧。年轻女孩独自在这里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织部想道。 “那天晚上停在这里的车是Cedric吗?”真野看着自己的笔记做确认。 酒贩没什么自信似的露出一抹浅笑,摇了头摇。 “又好像不是吧。以前我弟弟曾经开过Cedric啦,那辆车和Cedric非常相像,但是我没有把握跟你说一定是喔。我只瞄了一眼,而且当时又很暗。” “总之是这类型的大车嘛?轿车型的。”真野做确认。 “是的,我那时候还想说这辆车怎么这么旧呢。我弟弟开Cedric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说感觉很像。车子好像是黑⾊的,但也有可能不是。总之,我确定是深⾊的车。” “您能问一下您弟弟开的是哪一年的车吗?或是您给我您弟弟的电话,我来跟他确认。” “没关系,我待会儿再问就好了。呃…打到您刚才给我的那张名片上的号码就可以了吗?” “可以,⿇烦您了。”真野鞠了好几次躬“还有,车子上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是年轻男子。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都是,搞不好后座也有人。我当时就在想,这些家伙不知道要⼲什么。” “您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吗?” “我只是开着小货车从旁边经过而已啊。而且如果一直盯着他们看,搞不好他们会来找我⿇烦哩!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冲动。” “您有看见他们的脸吗?” “我就说没办法盯着他们看了啊。只有这些情报不行吗?我是不是没帮上什么忙啊?”酒贩脸上露出了不満的神⾊。 真野赶紧摇摇手。 “不不不,很有参考价值。配上其他的目击者的指证之后,应该就可以发现很多事情了。” “那就好。” “那么…可能有点罗唆,不过能不能⿇烦您再告诉我一次看见车子的时间呢?” “这个我也在电话里说过了,应该是还不到十点。就是烟火大会结束后,有人陆续从那边的车站走出来的时候。我没办法再说出更准确的时间了。” “是吗?真是谢谢您。之后我可能还会有问题要请教您,到时再⿇烦您了。” 真野道谢后,在一旁的织部也低头致意。 酒贩坐上小货车,从两人眼前离去。他是在送货的途中,专程赶来车站前面和他们两个人会合的。 酒贩是特地打电话到调查总部提供情报的人。他说长峰绘摩失踪那天晚上,他在她下车的那个车站看到一辆可疑的车子。 其实同样的目击者有好几人。几个在那一站下车的人,都看见路边停放着一辆类似黑⾊的车子。这是目击情报的共通点。据说有几个年轻男坐在车上。 “会是Cedric…吗?”走在往车站的路上,真野喃喃自语。 “昨天那个上班族说好像是Crown呢。” “Crown跟Cedric啊…这两款车说像还真像呢。织部,你对车子有研究吗?” “这个嘛…应该跟一般人差不多吧。” “十几年前的Cedric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要看是多久以前的车喔,因为⽇本车子改款的速度很快。” “说得也是。” 他们来到了车站前面。在通往车站的楼梯前方竖立着一个长方形看板,上面的內容写着: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的情报。上面的电话号码,是调查总部设立在城东分局內的一支号码。好像是久冢提议不要写“请通知离您最近的察警局”这类制式文句的。其据是:看见看板的歹徒或是他的同伴,可能会为了搅调查而提供假情报,所以倒不如直接让目击者打电话到调查总部,这样子还比较容易掌握线索。 竖立这个看板以后,几乎每天都有情报涌⼊。刚才的酒贩也是打电话来的其中一人。其实调查总部也知道,绝大多数的情报都不会对案情有帮助,值得追踪的情报只是少数,因为打电话来的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在月台等电车时,真野突然将手伸进西装口袋,好像是机手响了。 “喂?我是真野…啊,刚才谢谢您…呃,知道了吗?…是…呃,五三年(注:此处的五三年为昭和五三年,亦即西元一九七八年。)的车吗?没错吗?…喔,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挂掉电话后,真野看了看织部。“是刚才那个老板打来的。他好像去问过了,说是五三年的车款。真令人吃惊唉,那不是十年前的车,而是超过二十年前的车唉。” “五三年的Cedric…” “还不一定是那款车呢。但是这种破车还开得动吗?大家都说开车的人是年轻人,所以八成不是自己的车。可能是老爸的吧?年轻小鬼不可能有那种车的。” “不,这很难说喔。” 就在织部要反驳的时候,电车进站了。两人上车后,发现车內很空,就并肩而坐。 “有些玩车的人,还会故意开这种老车呢!”织部又再打开话匣子。 “喔?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酷啊。不管在哪个领域,古董都是很受的。就像牛仔也是,听说有好几十万圆一条的哩。” “牛仔吗?真是疯了!” “车子也是一样。有些人会故意买旧车回来,重新修理引擎、烤漆,觉得这样才帅。我觉得现在会开五三年车的人,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哼,我实在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真野噘出下。 “真野官警,你觉得如何?有关那个老板看到的车。” “你是要问那是不是凶手吗?” “是。” “到底是不是呢?不过我是觉得很可疑啦。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明天要去找一下旧型的Cedric或是Crown的车主吧。” 这是织部预料中的事。 “这要告诉媒体吗?” “也不能完全不说吧。不过上面的人绝对是很想发表的。每次的记者会都没有任何收获,这可关系到察警的威信呢。” “会对外发表坐在车上的是年轻男吗?” “应该会吧。如果是真的,凶手们可能会放弃挣扎然后自首。这应该也是上面的人所希望的吧。” 织部噤口不语,陷⼊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真野似乎察觉到似的开口问道。 “凶手如果是少年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很棘手啊?”织部索说道。 真野脸上露出苦笑。 “你还在意我之前说的话吗?不好意思啊,让你想太多了。” “我很在意。” “或许是吧。不过说棘手也是事实喔。对方如果是少年的话,逮捕之后也很难处理,即使遭到起诉,检调方面也要小心注意,有够⿇烦的。但是我之前会那么说,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是什么…” 真野的脸上仍带着微笑,然后皱起眉头。 “织部,你应该还记得吧?三年前在江户川区发生的杀事件。就是一名⾼中生在墓地被杀的案子。当时负责调查的,就是我们这一小组。” “喔。我有听过。凶手也是⾼中生吧。” “那是一件很凶残的案子。死者除了內脏破裂之外,全⾝上下都有烧伤的痕迹。来自首的是四个玩伴。他们被⽗⺟带来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哩。虽然他们哭了,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对被害人感到抱歉,而是害怕自己会被察警逮捕,觉得自己可怜自己。我侦讯他们之后大吃一惊。你觉得他们为了什么而杀人的呢?因为对方不借他们电动。是电动唉!那种打的时候会发出哔哔声的电视游乐器。⾼中生因为争夺玩具而打架,最后就把人给杀死了。听说四个人对被害人又踢又踹,等他失去意识后,还点火烧他。” “火?” “就是用打火机的火靠近他,烧伤就是这样造成的。” “那些家伙也太夸张了。”织部咂⾆。 “被害人如果醒过来,他们就再对他施暴,因为反反覆覆好几次之后,被害人就不再动弹了,所以他们最后好像还烧了他的耳朵。结果被害人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们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织部默默地摇头摇,光是听就觉得很恐怖了。 真野长叹一口气。 “被害人的⽗⺟我也见过,可是我觉得他们太可怜了,所以本没办法直视他们。虽然他们对我们说“辛苦了”但是说实话,我真的感到很无力。我们完全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那凶手有真诚地道歉吗?” 真野叹了口气,摇着头。 “他们就是一直哭个没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主嫌那个混蛋居然还胡扯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及环境让他的心理受到创伤。我真想扁他一顿。” “是真野官警你做的侦讯吗?” “不,我是后来听组长说的,真是一肚子火。” 织部心想,真野应该是说真的吧。看他现在的样子,搞不好真的会出手揍人。 “那些家伙明明⼲了这么过分的事,但是别说判他们死刑了,我们连把他们丢进拘留所都不行。” “就因为他们是少年犯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还有案发当时,那些家伙喝了酒,而且喝了许多。明知他们未成年却卖酒给他们的店家,是否也有责任?在案子审理的过程中,这种可笑的争议还在半路杀了进来。”当时的不愉快仿佛又苏醒过来似的,真野搔了搔头。 但是真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他的手,喃喃自语道: “但是最不甘心的应该是组长吧。因为他有一个和死者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意外丧生,所以很能体会被害人⽗⺟的心情。我们从这个案子菗手以后,他大概还常和他们见面。他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他们一些情报而已。”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次的案子,久冢才抵死不说凶手可能是少年,织部这么解读。 “被害人被施打了奋兴剂,这就代表凶手本⾝施打的可能也很⾼。” 真野好像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回答,挖了挖耳朵。 “请判他们死刑。”然后他突然这么说,接着整个人起来“这是三年前那件案子的被害人⽗⺟说的话。” “我可以理解。” “就算逮到凶手,我们可能还是会再听到相同的话吧。”真野长叹了一口气。 7 距离烟火大会那晚已经六天了。阿诚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电视。他想要解解闷,但是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这才知道没有快儿和敦也,自己是多么寂寞。反过来说,这正是即使他对他们两人不満,也无法和他们断绝往来的原因。 另外一个不能出去的理由,就是他害怕面对外面的人。 其实昨天中午他曾从家里走到最近的车站,因为他想看电影。但是当他站在售票机前面正准备买票时,丢在一旁的传单,差点让他失声大叫。 那当然就是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目击情报的传单。好像是用文字处理机或是计算机打印的。阿诚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的,不过一定是某个乘客拿到后丢在这个车站的。 传单最下面写着:“如掌握任何线索的话,请通知最近的察警局,或是打电话至下列任一号码。”然后下方便写着三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好像是城东分局,另外两个则是写着人名。 阿诚赶紧将传单放进口袋里,返回家去。看电影的兴致早已消失。他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步回家。 他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在找烟火大会那天晚上掳走女孩的凶手。搞不好他已经遭到怀疑,察警可能马上就会找上他了。 所以阿诚很怕知道调査目前进行到什么程度了。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会下意识将电频视道切到新闻报导。如果不看到新闻说调査尚无太大的进展的话,他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只不过那天晚上十点多播报的新闻,非但无法让他静下心,甚至让他连睡一觉都办不到。 “据了解,有人在长峰绘摩当晚下车的车站目击到可疑的车辆,调查总部已经开始循线追纵。据说可疑的车,就停在车站旁的路边,车內好像坐着两三名年轻男子。调査总部尚未公布车种为何,不过据说是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很有可能是轿车型的…” 阿诚听完男主播淡淡叙述的內容,愣了好一会儿。 被人看见了—— 会被看见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想道。那天晚上他们拚命物⾊年轻女孩,本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们的,就连阿诚也一样。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快儿他们会把那个女生弄死。 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是轿车型的—— 连这个都知道了,阿诚心想,那察警迟早会发现这是他们家的车子。虽然完全不知道察警经手的数据库內容,不过他可以想象察警要査出住在哪里的人开什么样的车,并不会太难。 惨了,他喃喃自语道。 阿诚爸爸的那辆Gloria是五二年的车款,大约是三年前买的。与其说是买的,或许应该说是接收的比较贴切。阿诚爸爸的表弟说要报废那辆车,所以他们几乎没给什么钱就拿来开了。阿诚的爸爸并不是玩车的人,所以只要车子还会动,什么车他都无所谓。当然,负责保养这辆车就是阿诚。他还因为太想开Gloria了,所以一満十八岁就考取了驾照。 阿诚开着老旧的Gloria四处晃,附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只要一想到会不会有哪个人跑去告诉察警,他就烦得要命,躺在上猛搔着头。 就在这时候,阿诚的机手响了。他弹起来拿机手,来电显示是快儿的号码。 是,他略微紧张地应道。 “是我,阿诚吗?” “唔。” “现在在做什么?”快儿用低沉的声音问。 “看电视。” “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 “是吗?”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快儿说道。“你该不会因为害怕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吧?” “咦…” “像是自首之类的事。怎么样,有吗?” “我还没想到那种事啦,只是…” “只是什么?” 阿诚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很害怕。 “你听好,満街都是老旧轿车,而且就算车子被看到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又没有证据显示是我们做的。” “但是,搞不好察警已经掌握很多情报了,只是还没公布而已。而且说不定我们在抓那个女生的时候,刚好被谁看到了啊。” “你是⽩痴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察警老早就来找我们了。怕什么怕啊你!” 快儿显得心浮气躁。虽然嘴里一直说不要怕,但是他也畏惧被逮捕。这更让阿诚感到不安。 “听好,就算察警来问你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怈密喔!” “我只要回答那天晚上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间里就好了吧?” “混账东西!你现在就是要消除察警对你的疑心啊!还把我们一起拖下⽔是怎样?” “但是之前不是说我把车子开回家后,又再回到敦也的房间吗?” 电话那头快儿发出很大的咂⾆声。 “你不知道临机应变这句话啊?你说那天你是一个人开着车,然后因为老爸催你回家,所以你就把车开回家了。不要扯到我们,懂了吗?” “这样察警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察警会去找你,也只是因为那辆Gloria。他们没事⼲嘛猛怀疑你啊!”“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你好好表现就不会有事的啦,不要在那边怕东怕西的。而且车子会被看到也是你自己的错,谁叫你要把车子停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阿诚并没有反驳说:还不是你们说要停在那里的!他只是握紧了电话。 “你老爸呢?有没有看到新闻?”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楼下,搞不好已经看到了。” “如果他问起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说喔。” “我不会说啦。”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背叛了我们,我可不饶你。” “知道了。” “好吧,那我再打电话给你。”快儿很快地说完后,就挂断电话。 阿诚将机手丢到一边,又再次倒在上。快儿说的话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快儿说得太乐观了,察警的调査应该不会像他说的那么马虎。阿诚实在不觉得察警会没注意到那天晚上阿诚开着Gloria出去的时段,正好和长峰绘摩被掳走的时间吻合。 其实打从一开始,快儿的提议就很自私。之前明明叫阿诚当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现在看到阿诚可能会先遭到怀疑,又叫阿诚绝对不能把他们抖出来。 刑警会来找我吗—— 可能会来吧,阿诚心想。现在察警一定正在打印全东京,不,是全⽇本拥有旧型轿车的车主名单。搞不好他们已经知道车型了,只要再锁定地域及现场周边,要捜索就更容易了。 刑警来了之后,会问他什么问题呢?阿诚思索着。首先是问他那天晚上的事吧。快儿说,那天晚上是阿诚自己一个人开车。可是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有一个人开过车出去闲晃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快儿还有敦也同行。 假设当天刑警就先回去好了,他们或许还会接着调查阿诚的友状况。这样一来,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会立刻就被查出来吧。快儿和敦也的素行不良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阿诚从上起来,坐立难安。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呢?只能一直等着刑警上门吗?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挡得住刑警人的质询。 最好的做法还是自首吧?如果自省的话,只有协助掳走女孩的他,犯下的罪行应该不至于太重—— 阿诚摇头摇。如果这么做的话,后果更恐怖。快儿和敦也虽然会被逮捕,可是未成年的他们并不会被关在监狱里面多久。等到他们出来之后,一定会想要报复吧,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杀了自己。 就算阿诚是因为刑警的供才抖出了真相,下场应该也一样。快儿他们不会放过阿诚的。然而即使他没有招供,一旦刑警们怀疑到快儿他们头上,他们可能还是会认为都是阿诚害的。总之不管怎么样,只要事态不如他们预期,他们就会责怪阿诚。 就在阿诚正在发愁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阿诚吓了一跳,很少人会在深夜里来拜访的,难道察警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偷偷走出房间,站在楼梯上,弯下竖起耳朵。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他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松了一口气。那是阿诚很稔的里长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全⾝上下都冒出了冷汗。折回房间时,书桌上的那张传单昅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自己去提供情报不就好了吗?他思忖着,如果拨打这张传单上的电话,说出快儿他们很可疑的话,察警就会去调査他们吧。这么一来,在刑警找上自己之前,那两个人可能就已经先被逮捕了。 两个人当然会说出阿诚的名字,所以到时候也只能被抓了。到了察警局之后,阿诚就会告诉刑警是自己提供的情报,不过到时候必须拜托刑警不要告诉快儿和敦也。如果阿诚说是因为害怕他们会报复的话,刑警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提供情报就等于自首,所以获得减刑的可能也很⾼。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阿诚盯着传甲。问题是要如何跟察警说,还有,该打到哪里去才好。传单上印有三个电话号码。 一定要用隐蔵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他想道,还有,被问到姓名时也不能回答。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就用假名好了。电话号码还有地址什么的,全都随便掰就可以了。 不—— 如果掰得太过火,对方不就不会相信自己了吗?听说发放这种传单时,都会接到很多恶作剧电话。如果被当作恶作剧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还有一件事令阿诚很在意。这些电话号码会不会都装了反侦测的装置呢?如果是这样的话,用隐蔵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也没意义了。 阿诚决定使用公共电话。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想尽量找一个远一点的电话亭。绝对不能让别人听到他通话的內容。 他一边看着传单,一边思忖着会不会出问题呢?他总觉得里面似乎蔵着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不过如果要提供情报的话,也只能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 阿诚抬起头,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拉开书桌的菗屉,拿出长峰绘摩的机手。 传单上没有写长峰绘摩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的机手里有。那通显示“爸爸”的来电,一定就是从她家打来的。 阿诚一面看着粉红⾊机手,一面开始思考该如何对被害人的⽗亲提供情报。 8 电车门打开后,长峰被⾝后的乘客推挤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挤回到电车上时,才发现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车的车站,于是他停下了脚歩。如果刚才不是有人推他下来,他就要坐过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学生们的后面走下楼梯。 下楼梯时,一个走在他前面的国中女生吓了他一跳。他记得那女学生⾝上的制服,那是绘摩去年还穿过的夏季⽔手服。 那女学生走下楼梯后,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出口走去。长峰看见她的侧面了。和绘摩一点也不像。 长峰低下头,踏着沉重脚歩走下楼梯,就好像鞋子里放了铅块似的。夹在腋下的包包里也没放什么东西,却让他觉得很沉重。 绘摩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虽然他的主管跟他说可以再多休息一阵子,但是待在家里只会让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帮助。他没办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别人说话,也会不知不觉发起呆来。无意间想起绘摩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数度离开座位。周围的人似乎也会特别体谅他。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会怀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现在这样只会给周围的人添⿇烦吧——他陷⼊了自我嫌恶当中。 长峰走出车站时,看见了一个直立的广告牌,就是那个在征求绘摩相关情报的东西。透过那个广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报?良峰并不知道。但是从警方什么都没通知他这点来看,应该是没有收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这个直立广告牌以外,好像还有人在几个重要车站发放征求情报的传单。负责发放传单的不是察警,而是以绘摩同班同学为主的义工。这张传单上印了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察警局,另外两个是绘摩同学的电话。基于不想让长峰烦心的考虑,她们并没有在上面印长峰的电话号码。 他心想这样也好,如果把他的电话号码印在上面的话,他一定会死守着电话,等着人家提供情报的。 发放传单的义工们至今都没有任何报告。换言之,这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长峰拖着脚步,进行着从车站到家里那段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着的,但是只要太稍微西下,路上就会变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筑物比民宅还多。 自己为什么会让绘摩走这种路通勤呢? 他买下这间房子是在泡沫经济过后没多久。一看见不动产的价格往下降,他就觉得现在可以买,于是急急忙忙地签了约。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价钱会更便宜。 距离车站步行十分钟—— 当初买的时候,他还和老婆讨论过,这到底算是近还是远?不过那是站在长峰上班通勤的立场,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将来女儿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完全没有讨论,只是没把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他那时候乐观地认为,女儿一个人坐电车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候说不定这条街就变热闹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本经济的黑暗期居然这么长。 绘摩是在这条路的哪里被掳走的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愤怒与悲伤就会无法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长峰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碰巧停在路边的轿车。 回到自己家门前时,他没有立刻钻进门內,而是站在那里仰望着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为想要这种东西。 他那个时候一定发神经了。他以为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点买房子。结果呢?老婆、女儿都死了,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不过是个过大的箱子而已。 长峰现在还记得那个脸上堆満亲切笑容,強力说服他“现在买最划算”那个房屋中介员的脸。直到前阵子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可是现在——尽管明⽩是迁怒——他却无法不恨那个销售员。他觉得那个销售员強迫推销了一间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门。屋內一片漆黑,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有事先开灯。今后得先打开客厅的灯再出门了,他想道,再也不会有人会替他开好灯,等他回家了。 一走进客厅后,他就看见电话录音机的灯在闪烁。按下开关后,他坐在沙发上脫下外套,解开领带。 他听见电话的扩音器传来女的声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讨论奠仪回礼的事,我会再打电话来。) 那是在绘摩的葬礼上帮忙整理奠仪的女亲戚。葬礼的场景在脑海中苏醒,长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开电视。虽然电视节目无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但是总比没有任何声音好。 电话又开始播放下一通留言。过度含糊不清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楚。 (…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姐小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立区——) 一时之间,长峰的意识还停留在电祝上,所以反应稍微慢了点。当他看向电话时,留言已经快要播放完了。 (这不是恶作剧,全都是真的,请通知察警。) 随着留言播放完毕时的哔哔声,长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跑去电话旁边,将录音带倒带,然后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长峰先生吗?绘摩姐小是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两人杀害的。这不是恶作剧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姐小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为对方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捣住嘴说话,所以声音才会听不清楚。是男人的声音,不过很难推测出他的年纪。 这个男的慢慢说出伴崎敦也的住址后,又接着继续说道。 (伴崎敦也把钥匙蔵在门上的信箱內侧。用那把钥匙进⼊房间后,应该就可以找到证据,像是录像带之类的。我再重复一次,这不是恶作剧,全都是真的,请通知察警。) 留言就是这样。 长峰一阵茫然。他盯着电话看,无法动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打这通电话来的—— 他试着査了电话里的来电纪录。这通电话好像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难道是恶作剧电话吗?但是打电话来的人重复说了两次,这不是恶作剧。当然不能因为这样就盲信,不过难道要刻意放弃这条线索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恶作剧电话不可能打到这里来。因为不管是传单或直立广告牌上,都没有写长峰家的电话号码。 对了,他为什么会打到这里来呢?他为什么会知道长峰家的电话号码呢—— 长峰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绘摩带着机手,但是却下落不明,而那支机手里有这个家的电话号码。 应该不太可能是凶手自己打来的。然而,会不会是凶手⾝边的人査过绘摩的机手纪录,才打到这里来的呢? 长峰觉得他的袜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脚。是一攞圆形⽔迹。仔细一瞧,原来是从他右边腋下滴落地上的汗⽔。 他拿起便条纸和原子笔,然后重新播放一次留言。 以很快的速度记下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姓名及住址之后,他拿着便条纸回到沙发那里,另一只手握着电话机。 应该要打通电话给警方吧,他心想,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恶作剧,但是还是必须先通报一下。他们大概会立刻去这个住址,确认是否真的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话,他们应该会接着调查其是否和这个案子有关吧。对他们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那么案情就会急转,也就可以破案了。凶手应该会被逮捕吧?告密者的真正⾝分也一定会揭晓。这正是这个案子发生以来,长蜂⽇夜企盼的结果。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件事。 应该通知警方。 长峰掏了掏脫下来的外套的內侧口袋。里面放着⽪夹,⽪夹里有一张名片,那是久冢警部的名片。“如果有任何事请打电话给我。”久冢在这么告诉他之后,将调查总部的电话号码用原子笔写在自己的名片上面。 他照着那个号码按着电话机的数字键,接着只要再按下通话键就可以了。 但是他就是无法按下那个键。他将电话机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电视正在转播⾜球赛。长峰茫然地看着,目前解说员正在针对一名球员的表现发牢騒——希望他能放开一点踢球,因为他还很年轻,所以教练会忽略他的一些小失误——就是说些这类的话。 长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几天前他从新闻得知了一些事情。有人目击到可疑的车辆,好像是旧型轿车的样子,不过听说上面却坐了两、三名年轻人。 这些人并不一定就是掳走绘摩的凶手。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话,会怎么样呢?要是那些家伙未成年怎么办?喝了酒?服用了奋兴剂?如果他们的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话呢? 过去发生的几件不合理的案子在长峰脑海中苏醒。凶手并非每次都会被判死刑,不光如此,没有被判死刑的案例反而比较多。如果凶手未成年,甚至连姓名都不会公布,更不可能判什么死刑了。 少年事件处理法并不是为被害人而订立,也不是用来防止犯罪,而是以少年犯罪为前提,为了拯救他们而存在的。从这些法条中无法看见被害人的悲伤与不甘,只有无视现状的虚幻道德观而已。 再说,长蜂对于案子发生以来察警们的处理也有不満。 完全没有人告诉他目前案子处理到什么程度。就拿有人目击到可疑的车辆这件事来说好了,要是长峰没看新闻的话,他本不会知道。而且关于这一点,警方也没告诉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新物证。 这通密告电话是应该通知察警,而察警也会有所行动。但是察警恐怕不会告知长峰他们会怎么行动吧。就算抓到了凶手,察警八成也不会告诉他详细的经过。长峰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见上凶手一面。接着,凶手会在长峰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送法庭审理,然后法庭会塞给被害人家属一个难以理解的理由,轻判凶手。 长峰站起来,拿起放在电视柜上的道路地图手册之后回到沙发上,试着寻找刚才记下来的那个地址。 找到了—— 密告者所说的地址不是虚构的,连巷弄门牌号码都真的存在。当然,这不表示那里就有密告者所说的公寓,以及住着一个叫做伴崎敦也的人物。 长峰拿起无线电话,晶屏幕上仍显示着察警局的电话号码。他先将之删除,再从外套口袋拿出机手。从电话簿里储存的号码当中捜寻到公司主管的电话之后,他用无线电话拨打这个号码。 对方立刻就接了。在知道打来的人是长峰后,对方似乎有点讶异。 “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来。我⾝体不太舒服,所以明天想要请假。真是抱歉,今天才刚销假上班,马上又要请假了。”长峰说。 “是吗?没关系。你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体恢复之前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来帮你办请假手续,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主管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对于长峰请假一事感到很⾼兴的样子。或许这是事实。 挂断电话之后,他又再一次对照me摸和地图,确认要走哪条路去那里。 他想要亲眼确认——这是他考虑了很久之后的结论。 他的目光投向了电视柜。那里放着绘摩的相片,旁边的盒子里就是她的骨灰。 再稍微抬起目光,长峰看到了曾经让自己非常着的猎。他盯着猎看了一阵子后,才将目光移开。 9 接到怪电话的第二天,长峰过了中午仍在家里。他想去伴崎敦也那号人物的公寓,但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间去会比较好。 那个男的如果是凶手的话,应该没有在上班吧?长峰呆呆地想着。即使有工作,顶多也只是打打零工,要不然就可能在特种行业上班。 不论怎么样,中午之前他应该都还在家里吧,长峰猜测着。 打奇怪电话来的人,连蔵房间钥匙的地方都告诉他了。也就是说,伴崎敦也是一个人住,只要算准他不在家的时间,要潜⼊应该也不是困难的事吧。 下午一点多,长峰开始做出门前的准备。他将笔记用具、机手、地图和老花眼镜放⼊包包里,便出门了。他本来打算开车,但是一想到可能会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之后,他就决定搭电车去了。 在车站的商店买了一台即可拍相机之后,他想起有人曾说过,有照相功能的机手普及后,这种相机的销售量便一落千丈。 长峰的机手没有照相功能,不过他有一台⾼能的数字相机。他没带那台数字相机的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数码相片不能作为证据。 电车很空。他坐在车厢最旁边的座位,重新在脑袋中整理一次待会儿该采取的行动。 天一亮之后,他不想立刻告知察警那通怪电话的想法还是没变。他不想放弃会比察警先找到凶手的可能,不过这也不代表他试图跳过正常程序。他只是担心一旦拜托察警后,自己将会永远失去和凶手面对面的机会, 当然,打怪电话来的人说的话不见得是真的,是恶作剧的可能也很⾼;即使不是恶作剧,也搞不好是弄错了什么。 所以首先要做确认。确认完之后,必须留下证据。他准备笔记用具和照相机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如果自己能找到伴崎敦也他们就是凶手的确实证据,那理所当然要告知察警;不过,即使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他也打算在做完调査之后通知察警。 他转了一班电车,在最接近的车站下车。出口的附近挂着一张周边道路地图,所以他便把带来的地图拿出来比对,确认大致的位置后就走出车站了。 夏天的太洪烤着柏油路,长峰只走了一下子全⾝就飙出汗来了。他一边用手帕擦着脸和颈子,一边确认着电线杆上的住址标示。 不久后,长峰来到了怪电话所告知的住址,那是一栋两层楼的旧公寓。 确认附近没人后,长峰就慢慢靠近那间公寓。按照地址来看,应该是在一楼。他一边瞄着门上的房间号码和门牌,一边慢慢往前走。 找到了—— 那间房间的门上挂着“伴崎”的门牌,但是没有写下面的名字。 他先从门前走过,离开公寓一段距离,然后拐过一个转角停了下来。他的心跳速度变得很地址不是瞎掰的,里面好像仵着那个叫做伴崎的人。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针对这一点,他之前应该已经想过了,只不过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才觉得害怕。毕竟这是非法⼊侵民宅,即使自己是被害人的⽗亲,他知道这也是不被容许的。 如果要回头的话,只有现在。然后打电话给察警,后续情形他们会处理好的。长峰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他并不只是希望凶手被逮捕而已。他真正的愿望,是让凶手切⾝体会到自己的憎恨与悲伤。他要告诉他们绘摩遭到的不幸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他要让他们彻底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有多重。 如果给察警的话,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恐怕没办法,他心想。正因为这样,目前不重视被害人家长的这种司法制度才会问题百出。 只能靠自己了,长蜂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掌握证据,摆在凶手的面前,然后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让无辜的绘摩惨遭毒手。 通知察警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他用力深昅一口气后,又再折回公寓。手心里渗出了汗⽔。 踏着比刚才快的步伐接近公寓之后,他这次绕到了后面,一边想着房间的位置,一边找着窗户。 伴崎的房间窗户是关着的,上面挂着有些脏污的窗帘,屋內好像没有开灯,冷气室外机也没在运作。 可能不在家——长峰呑了一口口⽔。 然后他又回到前面,决定按电铃。 万一伴崎在家的话,他打算伪装成报纸推销员。反正一定会被拒绝,所以他就可以先撤退,然后再躲在别的地方监视,等待他外出。 如果伴崎不出门怎么办呢?到时候再说吧,只能再想别的方法了。 但是应该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屋內没有人应声。长蜂又按了一次门铃,结果还是一样。 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将手伸进信箱。打怪电话来的人只说钥匙蔵在信箱的內侧,但是不知道是怎样蔵的。 他的指尖碰到了某个东西,好像是一个小纸袋。他将手伸进去后,摸到了钥匙。 现在已经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了。他拿出钥匙后,毫不迟疑地将钥匙揷⼊钥匙孔。感觉到锁打开的同时,他就转动门把将门拉开。 长峰迅速地将⾝体闪进门內之后,他考虑是否要上锁。 他不知道伴崎什么时候会回来。要是他发现钥匙不见的话,有可能会引起騒动。如果伴崎是杀死绘摩的凶手的话还好,不过如果不是的话,就糟糕了。 想到最后,长峰不仅将门锁上,还把钥匙放回信箱中的袋子里。如果听见有人拿钥匙时,再从窗户逃走就好了——所以他决定先把窗户的锁打开。不过因为被人从外面看到会造成不少困扰,所以窗帘绝对不能拉开。 他站在拉好的窗帘前,又重新环顾这间屋子。 他实在没办法很虚伪的说:打扫得很整洁。散落一地的杂志、漫画,垃圾桶已经満到倒了下来,泡面和便利商店的便当盒就丢在房间的角落,小桌子上净是空罐子和零食袋。 一走进房间应该就可以找到证据,像是录像带之类的东西——长峰想起了怪电话的声音。 房间里放着一台十四寸的电视和录放机,旁边有一个铁架,上面排列着好几十卷的录像带,标签上用很丑的字体写着电视节目等等的名称。 长峰看着这些录像带,然后他的目光停了下来——因为排列着好几卷奇怪的标题的录像带,例如:“五\六小菅之女”、“七\二卡拉OK⾼中女生”等等。 他选了其中一卷,想要放进录放机內,但是却放不进去。他发现里面好像已经有一卷录像带了,于是就按下返出键。 录像带退了出来,长蜂便将那卷录像带拿出,想要放⼊自己手上的录像带。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刚才取出的那卷录像带上贴的标箓,便停下了动作。 那录像带上的标签是“8月烟火浴⾐” 因为心情太过忐忑,让长峰心惊胆战。他感到⾎逆流,耳后的脉搏跳得很快。明明房间內像蒸气间一样热,但是他却觉得全⾝发冷。 长蜂的手一边颤抖,一边将录像带塞⼊机器里,然后他打开电视机的开关,切换到录放机频道。不过,他还是没办法按下录放机的播放键。 不管会出现什么画面——他对自己说。 不管会出现什么画面,他都得看下去。或许这是能査明绘摩死亡真相的唯一机会。他必须将绘摩的遭遇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一直到死之前,他一生都得背负这个十字架。 他反复调整呼昅两三次后,按下了播放键。 一开始出现的画面是全⽩的。影像非常模糊,不久后就对准了焦距。画面的颜⾊越来越深,刚才模模糊糊的影像也呈现出清楚的轮廓。 那是人的庇股。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发浓密又肥胖的男人的庇股。摄影机像是在男人的下半⾝似的,绕到了男人的腹部。 不久后就是茎的大特写。摄影机接着慢慢地从那里移阅。虽然手有点晃动,但是感觉很练。 接下来的画面,是含着茎前端的嘴。唾从嘴角流下。然后摄影机慢慢照出全⾝的影像,含着茎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她一脸呆滞。 长峰看了好久,才发现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就是绘摩。也可能是因为有一瞬间,他的內心在挣扎,不想承认那是绘摩。 他捣住自己的嘴巴,因为他想要大叫。只是撝住他迩是受不了,便用力地咬了中指。 一丝挂不的绘摩呈跪姿,男人庒住着她的头,強迫她为自己服务。她的眼神涣散,从那张脸上完全感受不到意识这种东西,甚至连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有人在笑。是作摄影机的男人吗?还是让绘摩替他服务的男子呢?长峰不知道。然后这两个男的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清楚內容。只是从说话的语气,可以感受到他们很慡、很満⾜。画面又切换了。绘摩的腿双大大打开,将自己的部对着摄影机。有一个男的在她后面抓住她的上半⾝,但是她也没任何反抗,就好像玩偶一样,任凭男人摆布。 摄影机慢慢接近她的部,男人们笑着。 长峰受不了了。他将录像带关掉,抱着头当场蹲下来。虽说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他流下眼泪。一想到子留给他的遗物、:直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女儿、这个世上唯一的宝贝,竟然被这种只能称之为畜生的人渣躏蹂,他就几乎要疯狂了。 长峰用头去撞了好几次地板,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然而他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他将脸在地上擦摩,希望藉由疼痛来缓和他的悲伤。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他将手伸进底下。 那里蔵着一件淡粉红⾊浴⾐。他还记得这件浴⾐,是在百货公司里绘摩死乞百赖非要买的。 长峰将脸埋在浴⾐里,泪⽔又再涌出。虽然那上面已经沾上了灰尘的味道,但是感觉仍掺杂着淡淡的洗发精香味。 长峰火冒三丈,同时他感到自己手脚越来越冰冷。他的內心深处潜蔵着什么朿西,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那样东西将刚才満腹的悲伤,用力推挤到角落去。 他从浴⾐上抬起脸来,眼睛盯着电视,重新打开录放机的开关。 露出器官的绘摩又出现在画面上。但是长峰没有移开视线,他咬牙切齿地想要将这个地狱般的画面烙印在脑海里。 地狱还没有结束。绘摩被男人们犯侵的画面清楚地出现在屏幕上。男人们就像是野默一样,本不把才十五岁的绘摩当人看。他们让她摆出各种体位,以満⾜自己丑陋的望。 从绘摩的表情看来,她已经没有意识了。长峰不知道是因为被注了品毒,还是因为过度惊吓造成精神恍惚的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个时候的绘摩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话,长蜂还觉得好一点。如果要一边接受这个事实,一边慢慢死去的话,就太悲惨了。 切换过几次画面后,瘫软倒地,一动也不动的绘摩出现在屏幕上。一个男人拍打着绘摩的脸,作摄影机的男人则在笑。搞什么啊,是睡着了喔——男人的声音边笑边这么说着。 拍着绘摩脸频的男人转向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嘴型是在说:糟了。然后影像就消失了。 长峰双手紧握,指甲几乎陷⼊手掌里。他紧咬住大臼齿,好像要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的。 然后绘摩就死了。他明⽩了。不,是被杀死的。 他的体內正在萌芽的东西促使他动了起来,他的⾝体发热,但是他的头却冰冷得连自己也感到惊讶。 就在这时候,玄关的信箱传来了声音。 10 长蜂的⾝体感到紧张。当初他决定只要有人回来,就要从窗户逃走,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不采取任何行动就直接离开这里,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內了。 他迅速地环顾屋內,发现⽔槽上放了一把菜刀。他毫不犹豫,大步走过去拿起菜刀后,躲在放鞋的架子后面。之后门锁就被打开了。 门打开后,有人走进来。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警觉,横冲直撞地走进屋內。是一个肩膀很窄,头发染成金⾊的少年。他穿着宽大的T恤,下半⾝穿着很低的灰⾊长。 就是这家伙,长峰想道。 不知道他是伴崎敦也还是菅野快儿,但是长峰确信是他们其中一人。不管是背影还是头发的颜⾊,刚才都在褰而中看过。 长峰跨出步伐。 少年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但是就在这时候,长蜂已经来到他的后面了。 长蜂使尽浑⾝的力量将手上那把菜刀戳了出去。噗滋一声,戳穿⾁体的触感传到他的手上。 菜刀剌进了少年的右腹部。少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长峰,然后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上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少年发出呻昑。 长峰无言地拔出菜刀,然后再次刺向相同的部位。少年脸部扭曲,想要推开长峰的⾝体,但是却没有什么力气。 当菜刀二度被拔出时,少年用手捣着肚子,痈倒似地跌坐在地上。他移动脚想要逃,但是似乎使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滑行,他的表情充満了惊恐。 但是看着那副表情的长峰,心里毫无任何怜悯之心,只有憎恨之情油然而生。不会错的,少年的脸刚才还出现在长峰看到的录像带画面上,他就是躏蹂绘摩致死的禽默之一。 长峰推了少年的口一把,少年便应声倒地。他看着长蜂,用很微弱的声音问:“你是谁?” 长峰单脚跨过了少年的⾝体,然后直接坐下去。可能是因为太痛的关系,少年发出了惨叫声,双脚踢,双手挥。 露在T恤袖子外的手臂广⾊,和刚才录像带里的那两个男子的裸体肤⾊一样。就是这只手臂抓住绘摩,伤害了她⾝为人类的尊严、剥夺了她的人生。原本即将绽放光芒的青舂扉页,却惨遭无情的摧残。 当长峰回过神时,他已经将菜刀朝少年的口砍了下去。少年的嘴里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不要叫,否则我接下来要从这里刺下去啰。”长峰用菜刀的尖端抵住少年的喉咙。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菜刀上都沾満了⾎。 少年像喊万岁一样,伸直双手,静止不动。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想要说什么似的,但是长峰听不见,只听见气的声音,他的脸⾊已接近灰⾊了。 “你是伴崎吗?还是菅野快儿?” 少年拚命地动着嘴巴,不过还是只发出了气声。 “伴崎吗?”长峰又问一次。 少年略微点头,目光开始变得涣散无神。 “菅野快儿在哪里?” 然而伴崎没有回答,他想要闭上眼睛。 “回答我!菅野快儿在哪里?”长峰摇着少年的⾝体。少年却像人偶一样软绵线的。 伴崎的嘴略微张开,长峰将耳朵贴近。 “逃到…长野的…民宿。” “长野?长野县吗?哪里的民宿?” 长峰不断摇着伴崎的⾝体,但是他的嘴已经不会动,手脚也伸直了。他的眼睛微微张开,无神地看着上方。 长峰慢慢放开伴崎的⾝体。伴崎已经不会动了,长峰试着抓住他伸直的手腕。没有脉搏。 这么快就死了—— 长峰看着靠坐在边的伴崎的尸体。他的丁恤已经被⾎染红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地板上也是一片⾎红。长峰这才发现自己的⾝上也一样,不过这种事情本不重要。 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心想,就这样让他死了,本连报仇都说不上。要让他死得更惨,更没人。还要更加倍、加倍、再加倍—— 长峰的视线像是在伴崎全⾝似的上下游移,最后停在某一点,就是伴崎的舿下。 长峰将手放在伴崎长的扣子上。他打开扣子,将长和內一起褪下。被⽑包覆的男生殖器露了出来,缩得小小的。刚才大概尿失噤了吧,有股尿騒味。 绘摩就是被迫含着这个丑陋的东西—— 厌恶与憎恨再次在长峰的体內窜。他拿起沾満⾎的菜刀,朝着伴崎的生殖器部用力砍下。不过可能是因为刀上沾的⾎已经凝固的关系,所以几乎没切开。他用伴崎的长擦拭刀上的⾎,再砍了一次。这次长峰就感觉到扎扎实实切下去的手感了。他疯狂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然后在不知道砍第几次的时候,男生殖器终于和伴崎的⾝体分离了。 没有流什么⾎。 长峰看着尸体的脸。伴崎的表情和刚才一样,换言之,就是面无表情。 这令长峰感到生气。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失去生殖器的话,应该会比死还痛苦才对。他的生存价值,就是用这玩意儿躏蹂女,以逞自己的兽。为什么不在他死之前让他失去这玩意儿呢?长峰感到不甘。现在这个禽兽已经无法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存价值,也感觉不到痛楚。 长峰双手握着菜刀,拚命在尸体上砍,管他是部还是腹部。同时,他边砍边流下泪来。 即使杀死了凶手、即使把他的尸体碎尸万段,女儿被夺走的恨还是一点都没有消除,悲伤也没有得到慰抚。 如果让他活下去,叫他反省的话,又能勉強达到目的吗?这种人渣真的会反省吗?就算他反省了,长峰也不能原谅他——因为绘摩回不来了。时间不会倒转。长峰只要一想到这种为非作歹的人,被关进牢里仍然可以活着,就觉得无法忍受。 长峰一边懊恼着,一边继续挥动着菜刀。他明⽩即使报了仇,他还是无法挽回任何事情。什么都无法解决,未来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只因为这样就不复仇的话,接下来等着他的,只是⽇复一⽇的苦闷罢了。就跟生活在地狱里一直到死没什么两样。自己所爱的人被莫名其妙地夺走时,人生就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伴崎敦也的尸体是被一个叫做元村的十八岁少年发现的。元村以前和敦也是⾼中同学,敦也休学后,他们还是常常一起出去玩。那一天元村要让敦也看他新买的机车,而来公寓找敦也。 发现尸体的他,用机手通报了当地的察警局。察警赶到时,元村正坐在房间的外面。并不是因为他懂得保持现场状态“我本没办法在那个房间里待下去。”他似乎一脸惊吓地对察警这么说。 事实上,元村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间就吐了。后来在勘验现场时,确认了那就是他的呕吐察警一走进屋內就吓到了——眼前的景象凄惨得难以形容。最后就连察警也在屋外等待辖区的西新井分局的调査员过来。 西新井分局的调查人员们看见尸体的状态后,也捂住眼睛,就连资深的鉴识课人员也皱着眉头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尸体。” 由于尸体上有无数的刀伤,茎还被切除了,所以可以判定为他杀。在场人员立刻通知警视厅。 敦也的⽗⺟接到通知后也赶了过来。敦也的⺟亲看见尸体后惊声尖叫,然后就因为贫⾎而昏倒;他的⽗亲则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刑警想要询问⽗亲一些问题,不过他的嘴里只有一句: “儿子的事都是老婆在管。”唯一回答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让未成年的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 他勉为其难地说,因为敦也⾼中中辍,所以给他租了一间房子让他念书,好参加大学资格⼊学检定考。但是为什么屋內完全看不出有在念书的样子?针对这一点,他仅回答:“去问我老婆。” 虽然这是件异常的离奇杀人案件,但是随着现场勘验的进行,调査人员们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乐观的神⾊——因为他们找到了⾜以锁定凶手的物证。 例如,凶器就掉落在尸体的旁边。那是所谓的万能刀,但不是新的。虽然不知道这把刀是不是原本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但是握柄上清楚留有指纹。相同人物的指纹,在房间內各处都有发现。此外,屋內还有穿着鞋来回走动的鞋印。 再者,凶手的⾐物被丢弃在上,上面全都沾有⾎迹,警方推测应该是凶手为了逃走而脫下很明显,那些⾐物不是被害人的。⽩⾊Polo衫和深蓝⾊长都不是被害人的尺寸。而且更重要的是,就对服装的喜好而言,也和被害人平常穿的⾐服类型差太多了。 到了第二天,警方又再次侦讯伴崎敦也的⽗⺟——其实可说是只侦讯他的⺟亲。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她只一个劲地哭,对于察警提出的问题,本无法好好回答。但是警方试着整理她支离破碎的答案后,伴崎敦也最近的生活雏形大致浮现了。 伴崎一、两星期会回家一次,主要目的是拿零用钱。这时⺟亲会给他五万圆左右。他的⽗亲经营运输业,包含儿子的教育在內,家里的大小事全都给老婆处理。 儿子平常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和怎么样的朋友往,做为⺟亲的却浑然不知。并不是她没兴趣或是不担心“每次问他这些事,他就会暴跳如雷。”他的⺟亲说。据说敦也也严噤⺟亲去他的公寓。 因为这个状况,所以可以看出他⺟亲对于伴崎为什么会被杀,心里一点谱也没有。顶多只会说:“他好像了很多坏朋友,所以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事争吵而被杀呢?” 刑警们开始过滤伴崎的友关系。不久后,便列出了几个人的姓名。其中和敦也最要好的,好像是一个叫做菅野快儿的少年,他是敦也的国中同学。伴崎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是在快餐店,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就是菅野。 两名刑警赶紧前往菅野家。那里距离伴崎的老家走路只要几分钟。 但是菅野快儿不在家。出来开门的⺟亲说他去旅行了,不过不知道他去哪里,即使打机手给他也不接。菅野的⺟亲经营一间小酒店,十年前就和丈夫离婚了。因为忙于工作,所以她好像不太管儿子的事。 刑警们请求菅野的⺟亲让他们进⼊菅野的房间之后,便决定要借走留在屋內的打火机、整发慕斯、CD等物品。这些东西被送到了鉴识课采取指纹。结果发现和在伴崎敦也住处采集到的指纹有几个是相同的,但是和菜刀上的指纹并不吻合。 即使如此,也不能马上排除菅野涉案的可能。警方強烈质疑菅野可能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连——因为菅野出门旅行的⽇子,就是伴崎被杀的那一天。 目前还和伴崎有联系的国中同学,除了菅野以外还有一个——是叫个叫做中井诚的少年。警方也去拜访了这个少年。 中井诚在家。他和伴崎、菅野同样都是⾼中辍学,而且也和那两个人一样不务正业,每天就像是浮萍般到处闲晃。 在刑警们的眼中,中并诚显得相当惶恐不安。但是,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他知道什么与案子有关的事,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看到真正的察警而紧张。 中井诚说,他对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头绪,最近也没有和伴崎见面。针对这一点,警方也暗中调査过了,确寞没有得到伴崎和中井见过面的消息。刑警们偷偷采集回的中井指纹,也和菜刀上的指纹不符。 其中有一个调査了伴崎敦也房间的刑警,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录像带。 刑警一开始并没有刻意要播放录像带来看。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将录像带放进录放机里,心想这最多也只是录了一些电视节目而已。 然而看到电视机上出现的画面后,这个刑警吓坏了。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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