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迷行记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迷行记  作者:施定柔 书号:42947  时间:2017/10/28  字数:12875 
上一章   第十二章    下一章 ( → )
  暴雨倾盆,远处的江面电闪雷鸣。

  一道弧光划过,照亮霾四布的天空。狂风呼啸,树木弯折,⾖大的雨点打在芭蕉上,又弹到窗纸上,似乎要穿窗而过。

  已是凌晨,却没有一丝曙光…

  冷风透过窗隙和层层的窗帘曲折地吹了进来,帐前灯火摇动,暗而复明。

  他浑⾝僵硬地躺在上,闭目听着屋檐上滴哒作响的雨声。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荷⾐一去不返,没有任何消息。

  她走的第二⽇,他便不顾一切地乘船追了过去。

  那一⽇北风呼啸,江中大浪滔天,船在江中的颠簸得很厉害。他的⾝体即使是在最健康的时候也不能坐船,他晕得很几乎要将五脏六肺都呕吐出来。

  勉強坚持了一⽇,他呕吐的情形愈发严重,什么也吃不下,脸⾊已十分可怕。随行的人开始轮番地苦劝他回⾕。

  他不肯:“就是死也要把我弄到唐门,你们可听明⽩了?”

  手下的人默然不语。

  他当然没有死,到了晚上却开始昏,嘴和手指都变得乌紫。

  蔡宣只好给他服了一颗催眠的药丸。

  他昏睡了过去,却又滴⽔不进。情况非旦没有半分好转,反而越来越令人不安。

  渐渐地,所有的人都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谢停云跺着脚心急火燎地问蔡宣:“你说说看,他还能多久?”

  蔡宣回答很⼲脆:“过不了两天即有命之忧,现在必须马上送他回⾕。那些安神的药他不能多服,很快就会不管用。”

  谢停云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那就回⾕罢。”

  他整整昏睡了六天,才渐渐地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尚在⾕中,又把赵谦和与谢停云叫去大发雷霆。

  那一天他満脸怒气,一副要把屋顶掀翻的样子。

  已有好几年没见过慕容无风象这样发火,两个总管只好一声不吭地站着。

  “备船,我现在就要去唐门!”最后他冷冷地命令道。

  “⾕主息怒。”谢停云道:“属下已派了二十名好手带着人质赶往唐门。相信就算是唐家得手,碍于人质也不敢把夫人怎么样。何况夫人武功⾼強,吉人天相,她的⾝边还有顾先生他们协助。就算是拿不到书,全⾝而退是绝无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绝无问题?嗯?你怎么知道?”他气势汹汹地道。

  赵谦和赶紧道:“就算是有问题,⾕主亲自去也帮不上忙。倒是…倒是冒着一路的风险。⾕主的⾝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那一片苦心,岂不是⽩费了?”

  慕容无风盯着他的双眼,目光炯炯,感到自己的鲜⾎正沸腾起来,流向太⽳:“你知道她杀了唐家多少人?唐家岂会轻易放过她?”

  他手指颤抖,呼昅急促,勉強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谢停云避开他的眼光,垂下头,道:“在这种关头,属下们只能恳请⾕主节怒,其余的事情由我们去办。”

  慕容无风脸⾊忽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几⽇连天大雨,风⾼浪急,所有的客船都泊住不行。几处险滩都传来沉船失事的消息。纤工本雇不到。这还罢了,⾕主的⾝子虚弱,经不起半分颠簸,更令人份外担忧。”

  慕容无风长叹一声,道:“我这一生中,除了荷⾐,从没有求过别人。”他一把拉住头的轮椅,‮劲使‬地要将⾝子挪到椅子上去。谢停云吓得连忙扶住他。

  他看着他们,嗓音有些颤抖:“这次算我求你们。”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阵踌躇,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却见他脸⾊忽紫,⾝子一晃,倒了下去。

  “蔡大夫!”两个人同时大叫了起来。

  她坐在屋子里,捧着茶杯,陪着他说了‮夜一‬的话。

  她好象一辈子也没有和男人说过那么多的话,而唐潜却一直都在微笑地听着。

  他是个很安静的人,话并不多。

  可他一直都听得很认真。一直都用那双雾濛濛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那双眼仿佛专为她的灵魂而设。

  她不噤笑了笑,烛光闪闪,照在他⾼⾼的额头上,他一脸的虔诚与真挚。

  不知为什么,她说了很多从来不与外人说的事。

  小时候的事,⽗⺟的事,在扬州时的事…

  “你别笑,我至今学不会扬州话。”他微笑着道。

  他是一口地地道道的蜀音,与慕容无风十分相似。

  “为什么?你妈妈没有教给你?”她笑着,软软地说道。

  “我⽗亲常说,吴侬软语只能是从女孩子的口中说出来才好听。何况我小时和兄弟们一起玩耍,自然说的是和他们一样的话。”

  “他们…小时候都很让着你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让得很少。”他笑:“所以我很早就开始练武,我⺟亲怕我被人欺负,教给我的都是些厉害招式。很快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长大了兄弟们倒是经常让着我,我想主要是因为怕我⽗亲。”

  “你的⽗亲是个很严厉的人么?”

  “大概是罢。”他微哂:“人人都这么说。不过,他对我一直很慈爱,常常偷偷地带我出去吃最辣的火锅。回家的路上却又一个劲儿地叮嘱我装饿,因为我⺟亲总是做好了晚饭等我们回来。”

  “你是说,你常常被迫一次吃两顿?”

  他笑了,答道:“差不多。当然,出去吃的时候,我通常不会吃得太。”

  “那岂不是很不尽兴?”她嫣然一笑。

  “总比惹我妈妈生气要好。”他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她看着他忽然沉默下来,不噤轻轻地叹了一声。想不到自己居然和一个唐门的人拉了‮夜一‬的家常。居然整个通宵没有一丝睡意。

  思绪离开来,她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四周。客房整洁雅致,并没有多余奢华的装饰,和云梦⾕里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柚木家俱沉重的影投在地毯上,随着烛光微微晃动。茶炉上的铜壶不时地叫起来,点心很甜,伴着茶吃下去正好。反正他也看不见,她吃了很多块枣糕。

  她忽然觉得,在一个瞎子面前她可以很自由,自由到不必关心自己的举止,不必怕失态,甚至于,不必过多地注意自己的容貌。

  反正他也瞧不见。在他面前,她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

  ——难道这真的是在那个传说中暗恐怖的唐门?

  “你不象是唐门的人。”她捧着茶壶,细细地给他烫了一碗茶,端到他手边,然后坐下来看着他。

  他一笑:“我虽生在唐门,但我是我自已。…唐门的人很多,各种各样,有的有趣,有的讨厌。每家都有自已谋生的法子,并不是每个人都在江湖上。十几年前,它的名声并不坏。现在…虽然开始走下坡路,我对它仍有信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也许这就是亲人与敌人的不同的罢。如果是你的亲人,不论他有多么糟糕,你总是对他寄于希望。如果是敌人,你就只想灭了他,不用讲那么多客气。我是唐门的人,所以总相信唐门可以变好。”

  她脸⾊苍⽩地听着他说下去。

  “许多唐门子弟不好好练武,只因暗器与毒药用起来太方便、太有效。若是暗中出手,本不需要有很⾼的功夫。”

  她刺耳地反驳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唐门在江湖上有多霸道。就以你们对付先生的那一套,就很下作。”

  “你说得有道理,但其中有更深的矛盾。你也许不知道,唐门与云梦⾕其实是生意的伙伴与对手。每年两家的易额都是很大一笔数字。”

  她吃惊地‮头摇‬:“什么?唐家还与我们做生意?——我不信。”

  “这个你以后可以慢慢打听。实际上,那天我们在田记布庄里打得热火朝天,两家的总管在一个酒楼里谈生意,也谈得热火朝天。”

  她继续‮头摇‬:“这不可能。”

  “去谈生意的人是我的六叔,他在船上还和我谈起这件事。”

  “那他们一定是瞒着先生的。”她越来越糊涂了。

  “我敢打赌慕容无风对此事一清二楚。外面早就传说他做生意非常精明——有一回年终,郭漆园向他报了一整天的帐。那只是每年例行的手续,听的人多半只注意几个大的数字,对于其它的细微末节并不往心里去。——那么多枯燥的数字,就算是认真地听,一趟下来也记不住。他非旦听进去了,末了还说有一个地方错了,应当是多少。郭漆园回去一查,果然如此。以后再报帐时候,他自己要亲自复查三遍无误,方敢去见慕容无风。”他笑着问她:“你是云梦⾕的人,这个传说是真的么?”

  她点点头:“我也听说过,当时只是觉得他很聪明而已。”

  “云梦⾕的生意越做越大,原因就是慕容无风的弟子很多,弟子又收弟子,遍布各省。这些人一开方子,从来只写云梦⾕的药。他的弟子一⼊太医院,采药局里便只盯着云梦⾕。一⼊蜀中,唐家的药材收⼊当年就减少三分之一。”

  她默然,知道此言不假。连她自己开方子一向也是以本⾕所产的药品为主。一直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唐潜接着道:“渐渐地,云梦⾕已经左右了药材的市场。他们抬价或减价,其它的药商就非跟着做不可,不然就会吃亏。这一带经营药材的地方很多:云梦⾕是一处,唐门是一处,还有其它好几家。几年下来,基本上只剩下了云梦⾕与唐门。而唐门为维持收⼊,不得不时时妥协。”

  “慕容无风却还在不断地写书公布唐门毒药的配方和解法,致使唐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些不认真练武的子弟一旦手头上的毒药不起作用,很快就被逃汰下来。他们只好⼲起了更恶劣的勾当。”

  他喝了一口茶,道:“这原本只是一场商家的角逐。唐门输了,输得很惨,生意接二连三地垮,总管换了好几个。大家的⽇子过得大不如前,有气没处发,算来算去,自然就把总帐算到了慕容无风的头上。我们为了抓到他,订过无数个计划,也失败过很多次。”

  “可是你们最后还是得手了。”吴悠冷笑。

  “慕容无风是个聪明人,知道云梦⾕有财力却没有⾜够的武力。和唐门决战只能是两败俱伤。是以他忍气呑声,从来不和唐门发生正面冲突。断腿那么严重的一件事,几乎要了他的命,回来之后他居然一声不吭,搞得我们都很诧异。当时,我们从各处请了一百多名好手严阵以待,准备和云梦⾕决一死战。想不到他却连龙家的拉拢也不参与。唯一知道的是,赵谦和与郭漆园突然猛降药价,唐家在‮夜一‬间又失掉了一大半的客户。云梦⾕现在是财源滚滚,⽇进斗金。你想象不到慕容无风会有多富,只要他⾼兴,完全可以掏钱把唐门买下来。而他自己则隐居深⾕,一连数月都不露面。”

  吴悠长叹一声:“那是因为他病得很重,卧不起。”

  “俗话说,拿人饭碗者若杀人⽗⺟。唐家与慕容家的仇恨原本就是利益之争,跟个人恩怨没什么关系。”唐潜道。

  吴悠笑了笑,在这样温馨的一刻,她努力要避开这个令人烦恼的话题:“这些好象者是男人们关心的事情。我只知道先生常常告诉我们,只要好好行医即可。赚钱的事情由他与几位总管心就行了。所以我进⾕以后,从来没为钱发愁过。”

  “哈,不为钱发愁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慕容无风的确是个很能⼲的人。”唐潜道:“六叔一向很佩服他。”

  “你这话好象是在涨敌人的志气啊。”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道:“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他愣了愣,脸⾊微变,道:“你…你要回家?”

  吴悠道:“当然。你说过,只要我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去,对不对?”

  “当然。不过能不能晚几个时辰?…今天早上我原本另有安排。”

  她脑中闪出荷⾐临走时吩咐她的一句话:“明早你替我想法子调开唐潜…”

  “我现在就要走。”她的声音充満了恐惧:“我害怕呆在这里,你们的人早晚会把我抓到⽔牢里去的。”

  他坐到她的⾝边,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有我在你⾝边,你不必担心。”

  她忽然挣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淡淡道:“你不送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

  说罢,她真的拉开门,真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只好追了出去,拉着她,从一个僻静的小门走出堡外。

  清晨的风很凉,她走得很慢,唐潜只好不紧不慢地陪着她。

  “我不知道码头该往哪里走。”她东张西望。

  “你跟着我就行。”他淡淡道。

  她很紧张,却故意没话找话,生怕他半路会突然停下来。

  走了几乎一柱香的功夫,她“啊呀”地叫了一声。

  他一把拉住她:“你没事罢?”

  “脚扭了一下。”她蹲下来,抚着自己的脚踝。

  “你还能不能走?”他问道。

  “没关系。”她浅浅地一笑:“你扶着我啊。”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她的整个⾝子都好象是挂在了他的⾝上。

  她的⾝上有一种宜人的香气,香汗点点,娇微微。柔软的手紧紧地攀着他的手臂,肢在他的⾝侧款款地摆动出一种韵律,不时地叫累,不时地停下来要休息一下。渐渐地,她几乎整个⾝子都吊在了他的手臂上。总之,他有些不知所措,又噤不住浮想连翩。

  然后他们往左一拐,走进了一条林荫小道。

  “唐潜,我们进了林子。”她提醒了他一声。

  他掏出竹往路上一点,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原本是要经过这片林子。现在很早,路上只怕没有什么人…不…好象有一个人向我们跑过来。”

  “我没看见啊!”她踮起脚往远处一看,过不了多久,就听见跑步声。

  她忽然尖叫了一声,一下子缩到了他的背后,蒙住自己的眼睛,道:“那是个男的…他…他什么⾐服也没穿!”

  “没穿⾐服的男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哼了一声。

  “唐潜,你什么意思啊!”话一说完,猛然想起自己初见他时所⼲下的勾当,又不免脸上一红,把脸埋在他的后耍起赖来:“我不跟你说了。”

  说话间那男子已跑到了她们的面前。

  “十叔早!”唐潜道。

  “早!”

  “吃早饭了么?”

  “小潜,你借我二十两银子,好不好?”

  “又赌输了?”

  “手气不好,输得精光。”

  “这是银票。”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

  “你背后的那个女娃儿是谁?”

  “咳咳…一个朋友。”

  “抱歉,得罪了。借件⾐服。”

  他脫下了外套。

  那男子将袍子往⾝上一拢,道:“有空带着你的小朋友到我家里来坐。”

  “一定。”

  那人立即跑得没影了。

  吴悠胆战心惊地道:“这人也是你的亲戚?”

  唐潜有些尴尬:“他人不坏,只是爱赌如命。”

  她连连叹气。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唐门里没一个好东西,是不是?”他歪过头来对她道。

  “不是。”

  “那你怎么想?”

  “你是唐门的好东西。”她挽着他的胳膊道。

  “以免你又瞧见了什么,我还是带着你快些跑为好。”他抱起了她,腾空一翻,在树杪间穿行而过。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到一条大街上,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停在一个气派的大院子门口。

  吴悠抬头一看,见门上有三个大字:

  “松鹤堂。”

  唐潜笑了笑,道:“抱歉,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她脸刷地一下⽩了,道:“这里是哪里?”

  “这是一家医馆,云梦⾕开的,掌堂的先生叫叶宪,想必你认得。”

  她点点头。叶宪是慕容无风最早的一批学生之一,很早就被派往蜀中,总理云梦⾕西北一带的所有医务。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要回来几天,一是述职,二是看望一下老师和各位师兄弟。所以他与吴悠也很

  “你进去之后,他们一定有法子送你回⾕。”

  “你…你不陪我一起回去?”她颤声道。

  “楚荷⾐昨天见过你,是么?”他淡淡地道。

  她心头一震,道:“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瞎子,并不是傻子。”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

  “即然你猜出了是她,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唐溶的住处?”

  “因为我喜你,所以不会对你说假话。”他声音开始变得很僵硬,他的表情更加可怕。

  她心头猛然狂跳,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倒菗一口凉气,尖声道:“你…你告诉我的消息是假的,是不是?那原本是一个圈套,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她拔⾜狂奔,往林子里跑去!

  他⾝形一闪,将她捉住,手指轻轻一捏,她便痛了起来。

  “唐潜!你敢…你敢弄伤我!”她死命地踢着他的腿。

  他的手指松开,退了一步,道:“你若不想死在⽔牢里,现在就该逃到松鹤堂里去。”

  “松鹤堂?…我怎知道那不是一个圈套?也许里面的人早已被你杀光了。”她尖声大叫:“唐潜…你险!”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突然把她整个人一拉,往那红漆大门里一推,狠狠地将门一关,对她吼道:“我原本就是唐门的人,永远都是坏蛋。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现在就回去对付夫人,是么?”她捶着门大叫:“你要去杀了她,对不对?唐潜!你站住!你若敢碰楚荷⾐一指头,我永远也不理你!这一辈也不!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即就死在你面前!”

  “因为楚荷⾐一死,他也会跟着死,你害怕了?”他隔着门,冷森森地道。

  “他…他…”她吃惊地看着他。

  头脑一片混,他怆然地转过⾝,喃喃地道:“你的心里永远只有慕容无风,对不对?”

  他将门从外面锁住了。

  不一会儿,那个⾼大失落的背影消失在了林中。

  旭⽇东升,感到温暖的光正照在他的肩头。

  外面大约是光明一片罢?他忖道。

  而他的內心却是一片黑暗。

  林中空气清凉,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松木香味。

  这是以前最喜的散步之处,离家门也不远。小道里原有很多的坑,为此,小时候他曾在摔过无数次跤。后来唐家派工匠将小道用鹅卵石细细地铺了一遍,说是为了行人行走方便,实际是为了照顾唐潜。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唐门实在是欠唐隐嵩夫妇太多。

  他从小就很优秀,优秀得大家常常忘了他是个瞎子。

  想到这里,他一阵苦笑。

  微风徐徐,他的⾝后忽然转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很慢,却很重,仿佛故意要让他听见。

  他站住,转过⾝。

  “请留步。”一个毫无表情的声音淡淡道。

  他眉头一皱,道:“小傅?”

  “不错。”来人的声音里似乎永远带着一种遥远的口音。

  唐潜并不奇怪在这里遇见他。

  “是吴大夫要你来的?”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嘲弄的表情。

  “你说的不错。”

  “她要你来杀我?”

  “她要我留住你。”

  “哼。”“她当然不知道这个事实:我只有杀了你才能留住你。”

  “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负手而立:“我却知道你一直在找我,那‮夜一‬,你不是很服气。”

  “没错。”

  “你没有用全力,因为你不肯让别人说你在占一个瞎子的便宜。”

  “开始的时候我是让了你几招。但后来的情形就不是那样了。”小傅道:“我的确输了。”

  “我很喜你,你是个老实人。”他笑了笑。

  “我是个骄傲的人,我的对手并不多。”小傅道。

  “我深感荣幸。”他道。忽然觉得这个嗓音古怪的青年很有意思。他说话很认真,从不开玩笑,也不大晓得谦虚是怎么一回事。

  “你准备在这里接应楚荷⾐,还有那一同过来的三个人?”

  “我若杀了你,就算是接应了他们。”他的回答很老实。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在这个地方比武,你愿意么?”

  “当然愿意,这是我很悉的林子,算是占了地利。”

  “很好,请。”小傅的眼睛眯了起来,开始观察他的手。

  “等一等。”唐潜忽然道。

  小傅一愣,看着他。

  “比完武后,我们若都还活着,我可不可以请你喝一杯?”

  “我从来不喝酒。”小傅冷冷地道。

  “遗憾。”唐潜叹道。

  “不过你请的酒我一定会喝。”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目光中却有了一丝笑意:“喝酒又死不了人。”

  “那就一言为定。”

  他正要拔刀,小傅忽然也道:“等一等。”

  “什么事?”

  “他们说,你很会下棋?”

  “还凑和。”

  “还凑和是什么意思?”

  “就是目前为止没输过。”

  “我们若都还活着,你可不可以替我去和一个人下盘棋?”

  “可以。”唐潜想了想,又道:“既然这么说,我们好象都不能死?”

  “虽不能死,你也不能走。”小傅淡淡地道。

  刀鞘一飞,两个⾝影巨鸟般地掠起,松针密雨般洒落。

  荷⾐与顾十三从那片有瘴气的森林里冲出来的时候,太正耀眼地照着她们的头顶。刚从那发着腐恶气的树林里逃出来,他们最急于要做的事情就是张开大口,深深地呼昅几下。

  荷⾐弯着中一阵烦恶,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顾十三看着她道。

  “现在是⽩天,咱们人单势孤,得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她打开⽪囊,喝了一大口⽔。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顾十三看着前方,淡淡地道。

  她站直⾝子,发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

  唐溶。

  她的脚趾头动了起来。顾十三一把拉住了她:“别过去,那是圈套。”

  “他手上有无风的书。”荷⾐轻轻道。

  他们慢慢地走近,唐溶⾝子一闪,往东边逸去。

  “他好象要引我们往一处走。”顾十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管他呢!”荷⾐疾步抢了过去,手中冰绡一扬,一卷,已将唐溶的手紧紧住!

  她轻轻一拉,那本书便脫手飞了起来。

  她一个空翻,手已抓到了书的一角,眼前一晃,却有另一个人抢过来“哧”的一声,书在空中撕开了,她收回手一看,只抓到了三页,却都是半张纸,整本书又被人夺了回去。

  定睛一看,抢走书的是一个羽⾐⾼冠的道人。

  道人将书往怀里一塞,继续向东逸去。

  顾十三追上来道:“是那本书么?”

  荷⾐点点头。将那三片纸用油纸小心地包好,放到怀里。

  顾十三道:“你回去,这件事由我一个人来办。”

  荷⾐道:“前面显然有圈套。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去独闯?”

  顾十三笑了笑:“我做事一向喜一个人。”

  荷⾐也笑了笑,又叹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为一本书拼命?”

  “有点儿。”

  “他活不了很长,我不想看见他那么辛苦。”她的神⾊有些凄凉:“他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我明⽩,只是…你不要想得太多。”

  他有点结结巴巴,平生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

  “你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总是逢凶化吉。”她收⼊泪光,对他笑了一笑。

  两人一起追了过去。

  他们以最快的步子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又来到一座大山面前。那道人忽然停下⾝来。

  “我们⾝后大约有十五个人。左侧七个,右侧八个。我拦住他们,你去抢书。”顾十三道。忽然转⾝,长剑一挥杀到人群中去。

  这十五灰⾐人都是唐门武功最好的子弟,其中还有三个年老的胖子。平⽇在江湖上他们至少是以一当十的。

  荷⾐道了声“小心”⾜尖一点,飞鸿般地一跃,冰绡扬起,在树中一卷,借着树枝的弹力,人已象飞箭般地了过去,轻飘飘地落在了道人的面前。

  人末落定,剑已闪电般地攻了出去,那道人自持武功,竟没有出手,闪⾝腾挪了一阵,觉得招架吃力,中⽪扣一解,一把三尺短刀在手,便龙虎生风般地向她劈面削来!同时左手一扬,一团黑乎乎的铁砂打过去,迫得荷⾐只好腾⾝而起,在空中一卷⾝,跳到道人的⾝后,方才勉強避过。

  那道人⾝形急变,却已慢了一步,荷⾐一剑刺中他的肩头,刷刷两下一划,那书掉了下来。

  她眼疾手快地拾起来,再抬头时,道人一个空翻不见了。她正跃回去帮助顾十三,忽听脚下轰的一响,一团火光闪出,顿时四面都是火药爆炸的声音。烟雾弥漫,不见人影,火光与硝烟将她与顾十三远远地隔了开来。

  顾十三忙中回头,大声道:“书到手了?”

  勉強还能辨出顾十三的影子,荷⾐将书一掷道:“书给你,接住了!不要往我这边来,我已中了埋伏!”

  他伸手在空中一抓,将书抓在怀里,不顾⾝后围上来的人群,拼命向荷⾐跑过去。

  但他走不了几步,那一群人已发疯般地将他团团围住,无数颗暗器向他打过来。他咬咬牙,只好回过头继续与他们厮杀。

  他的眼却一直观注着荷⾐的动静。

  他看见她一步一跳地躲着在她⾝边不断爆炸开来的火弹,还看见她的前面还有一个⽩⾐的女人也在奔跑。

  那女人的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显然就是布置炸药和引信的人。他不噤微微有些放心。只要跟着她走,荷⾐一时还不会有危险。放炸药的人总不能把自己也炸死罢。

  一阵大风吹来,硝烟略散,他看见荷⾐跟着⽩⾐女人进了一个山洞。

  四处都是防不胜防的炸药。轰隆声不断地传过来,她看上去很狼狈,显然已是无路可去。

  他的心猛然一沉。

  洞很暗,传来滴滴哒哒的滴⽔声。

  借着⽩⾐女人火折上的微光,她看见几个‮大巨‬的石啂从半空中垂下来。地是的,倒处是⽔,石笋从⽔中一地冒出来。

  洞外不断地传来爆炸的声音。

  她们走了几乎有一柱香的功夫,洞很深,很闷,尽头似乎还在远处。

  那女人忽然站住,转过⾝子,冷笑着看着她。

  “你应当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她道。

  她长得很美,修长的脸上有一双媚得死人的眼睛,柳叶眉斜飞⼊鬓,丹皓齿,长发盘起,上面揷着一⽔晶兰花的簪子。

  她的手上不知什么多了一个‮大巨‬的针筒。

  荷⾐曾在唐十的手中曾见过这种针筒,不过这一个却要大得多。⻩澄澄的筒子,竟是纯金所制。

  她倒昅了一口凉气,道:“这该不是暴雨梨花针罢?”

  那女人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正是暴雨梨花针。唐家花了很多年才把它弄到手。”

  荷⾐笑了笑,道:“它管用么?”

  女人道:“正想在你⾝上试一试。”

  荷⾐道:“你和霹雳堂有什么关系?”

  女人道:“方霁是我的⽗亲,我叫方竹佩。”

  荷⾐又笑了起来:“你若想试一试它的威力,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方竹佩就毫不犹豫地按动了机括。

  她的手很快,却快不过荷⾐的剑。

  长剑一挥,那手就飞了起来“叮咚”一声,明晃晃的针筒掉在地上。

  ⽩⾐女人的脸痛得扭曲了起来。她倒在地上,挣扎着。

  看着她的样子,荷⾐有些不忍,从怀里掏出金创药,扔在她⾝上,道:“你若还不想死,就快些把药涂上。”

  竹佩鄙夷地将药瓶往⽔里一扔,道:“你以为你走得了么?”

  “我为什么走不了?”她淡淡地道:“外面的爆炸声已经渐渐停下来了。”

  “外面虽停下来,里面的却要开始炸了。”竹佩忽然狂笑了起来,笑声在洞中可怕地回着:“阿渊!你听见了么?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荷⾐吃惊地看着她。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洞仿佛被一种说不出的硝烟之气充溢着,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一时间,天地摇晃了起来,‮大巨‬的钟啂石一地从空中砸下来!

  洞口已全被死死地堵住了。爆炸的声音却没有停顿,还在接二连三地响着。

  巨石坠地,土块崩塌,连竹佩手中的那一线火光也快要熄灭了。

  她脸⾊苍⽩地看着竹佩,颤声道:“你…你将我引进来,竟…竟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么?”

  “你说得不错!…再见,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她的⾎已经流尽,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火折子灭了,四处一片黑暗,只炸药爆炸时的电光频频从不远处传过来。

  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一种临死前的恐惧,却也无可奈何。

  无处可逃,她已明⽩这里就是自己的葬⾝之处。

  “我爱你,无风。”她把他送给她的红⾖项链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口中轻轻地吻着,闭目等待死亡的到来。

  “轰”的一声巨响。顾十三看见那座山似乎往下塌陷了一大块,那洞口竟已消失了!

  他愣在当地“哧”的一声,腿上已中了一剑。

  他发狂般地挥剑狂击,只见眼前⾎花溅,他満⾝是伤,开始在想自己究竟能不能全⾝而退。

  然后他背后忽然一紧,一个悉的声音道:“跟着我走!”

  他一转头,看见了小傅。

  “楚荷⾐呢?”他替他杀开一条⾎路,一边狂奔,一边问道。

  “她死了。”他的声音黯然。 uMUxS.cOm
上一章   迷行记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迷行记,武侠小说迷行记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施定柔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迷行记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