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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极端优雅的少年  作者:藤萍 书号:42963  时间:2017/10/28  字数:9209 
上一章   第六章 证据    下一章 ( → )
  第二天中午。

  男生宿舍B栋809室。

  “咯啦”一声微响,杨诚燕推开了房门,门果然没有锁,宿舍里空气不流通,十分窒闷,夹杂着那玫瑰蜡烛淡淡的玫瑰清香,闻着让人觉得头晕。

  “明镜?”

  明镜果然躺在上,穿着睡⾐,闭着眼睛,神情依然冷静而优雅。他带着耳机,也许因为耳机里播放着音乐,所以好像没有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怎么没有去上课?”她走到明镜前“今天英语课难道停课了?”

  明镜睁开眼睛。她觉得那眼睛里有种特别的光,像孩子的光亮一样,从前烟一样的倦仿佛突然散去,这时候的明镜,是很清醒的,她觉得。

  “昨天…发生了什么?”

  “证据。”明镜说:“我找到了苏⽩是疯子的证据。”他仍然躺在上,脸⾊光洁润⽩,没有⾎⾊,只有一种特别健康的苍⽩“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头条没有?杨晓倩死了。”

  “我知道,苏⽩公司的翻译,昨天酒后回家被车撞死了。”杨诚燕静静地说。

  “昨天我去了苏⽩家,”明镜的语调很平静“遇到杨晓倩从他房间里出来,然后他邀请我进去,请我喝酒。”他拿开了耳机,但并没有坐起来,仍然躺在上,视线慢慢移到了天花板“他开了一瓶新的红酒,我看到桌子底下还有半瓶酒没有喝完,我说我想吃东西…”

  “然后他去弄东西给你吃,你拿了那半瓶酒?”她猜,猜得和事实相去不远。

  明镜先是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阵之后,淡淡一笑“我把那瓶酒到了一些在⾐服上。”

  “酒里有什么?”明镜很聪明,杨诚燕一样很聪明。

  “大量安眠药。”明镜说,语调很冷,那是一种冬天般的寒,不是冷淡“昨天晚上我在学校实验室做了实验,酒里有大量‮定安‬。今天早上我一大早去了云生华庭的清洁楼,找到了那瓶红酒。”他没有说在哪里,她左右略看了一下,一瓶残留着很少酒的红酒就放在明镜桌上,那瓶⾝上沾着许多油,它是和什么东西被一起扔掉了,昭然若揭。

  “这瓶酒上,有苏⽩的指纹,也有杨晓倩的指纹,你看到了吗?”明镜说“昨天杨晓倩和他喝酒,他请她喝掺了‮定安‬的红酒,回家路上,安眠药药发作,杨晓倩被车撞死。”

  苦苦寻找的证据,此刻就在明镜桌上,那一瓶瓶⾝修长的红酒,屹立在书桌上,像山一样重。

  她没有说恭喜,沉静了一会儿,她问:“他为什么不杀你?”

  明镜定定地看着屋顶“我不知道。”

  “既然你看到了杨晓倩从他房里出来,就算没有发现掺有安眠药的红酒,他也该知道事情会败露…那么他为什么不杀你?”她叹了口气“苏⽩昨天对你好吗?”

  “好。”明镜简单地答。

  “你回到‮察警‬局去告发他吗?”她轻轻摸了摸明镜的头“苏⽩对你,也许真的和对别人不一样。”

  “我刚从‮察警‬局回来。”

  她淡淡一笑“哦?那红酒瓶子呢?”

  “我不知道…”明镜淡淡地说“也许和那⽇记本一样,我费尽心机拿到了它,最后把它烧掉,也许过会儿,我就把它砸了。”

  明镜的眼神很清,即使神⾊依然很倦,但看起来就如冬天的树,虽然冷,但并不濒死。“苏⽩对于明镜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突然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苏⽩真的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你要做什么?”

  “去看一场电影。”明镜说。

  她露出惊讶的神⾊,笑了起来“看来你不会把瓶子砸了。”

  明镜跟着淡笑“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躺回上,淡淡地说“我爸和我妈各有各的公司,经常在国外飞来飞去,他们一直都很忙,没有什么时间管我。从小到大,我也很少让家里心,也很少和家里人说话,成绩什么的,爸妈也从来不问。”他说“他们只要我不留级就好了。”

  “嗯。”她面带微笑“然后呢?”

  “明衡是第一个和我玩的人,虽然他成绩不好,人又有点笨,说是我叔叔,但年纪没有比我大多少。”明镜说“他是第一个教我玩游戏的人,带我去旅游,教我喝酒。”

  “是么?”她有说“后来呢?”

  “后来明衡坠楼受伤,我不相信那是意外,在那个时候,知道了有苏⽩这个人。”他说“明衡受伤以后傻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认识苏⽩的时候,却发现他脆弱得可怜,他深爱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却是个疯子。”明镜嘴边渐渐带起了一丝微笑,微笑中有追忆的味道“那时候我十六岁,苏⽩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疯,每次说到彩他都非常‮奋兴‬,每次说到彩的死,他就号啕大哭…有时候他把我当成彩,送我东西,带我去玩,带我去他想带彩去的地方。苏⽩…教会我,爱一个人,可以如此疯狂…”他停了一会儿“我那时以为,只要发自于爱,不管做什么都是伟大的。”又停了一会儿,明镜嘴角再度勾起一丝笑,这一次笑得有些勾魂摄魄“后来我知道,那只不过是我和他一起发了疯而已,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伟大的,只不过有简单的事、和复杂的是这样的区别而已,比如说‮试考‬,那是简单的事,比如说砸不砸酒瓶子,那是复杂的事。”

  “无论苏⽩究竟有多疯,你毕竟和他一起疯过。”她凝视着他“你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你该说我不能当作没有疯过。”明镜一字一字地说“你喜我,对不对?”

  “对。”她很平静。

  “没有苏⽩,就没有现在的我。”他说“这就是苏⽩的存在。”

  “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烧了苏⽩的⽇记,”杨诚燕的声音很温柔“不过你今天不会砸酒瓶子。”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打算要看一场电影了。”她微笑“因为现在的明镜和烧⽇记本的明镜是不一样的,你没疯。”

  “如果昨天我能知道他让她喝了那么多安眠药,我会马上报警,马上送她去医院,但是我不知道。”明镜说“她没有罪,她在十一点二十八分出车祸,那时候我刚刚发现苏⽩桌子底下有半瓶酒。”他又望着天花板“她也许本不知道苏⽩和我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如果我能在一点找到苏⽩杀人的证据,也许她就不会死。”他的声音很冷,其中带着遍体鳞伤的疲倦“我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

  “明镜,我真的很崇拜你。”杨诚燕说“你真的很勇敢。”

  明镜的嘴角微微一勾“谢谢。”

  就在这时,有车子停在楼下的声音,明净从上坐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两个⾝材壮硕的男人走进门来,看见有女生在似乎很惊讶,对明镜出示了‮件证‬,原来是两个便⾐‮察警‬。明镜指指桌上的酒瓶,其中一个‮察警‬小心翼翼地套上手套,拿出粉刷沾了沾指纹粉,往酒瓶上刷了几下,酒瓶上显出许多指纹。另一个‮察警‬对着酒瓶照了一张相,把它收进了塑料袋,对明镜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很快两人一起走了。

  “原来你去‮察警‬局的时候故意不带酒瓶。”她说。

  “这酒瓶本来不该在我这里,它本来就该是‮察警‬找到的,被‮察警‬找到,很合理。”明镜淡淡地说“我如果带去了,苏⽩就会发现不对劲,就会有所准备。”

  “那我似乎没有什么作用,苏⽩没有要杀我。”她开玩笑“这个‮机手‬岂不是⽩得的?”

  明镜突然一笑“别傻了,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谢谢。”她笑了起来“明天一起去看彩?”

  明镜点头“我还是想知道崔井和苏⽩究竟曾经做过什么。”

  “要是门卫还是不肯让我们进去呢?”

  “那就等到让我们进去。”明镜一笑“我这人很有耐心。”

  那天下午,明净给⾼二年级段上了四堂数学课,杨诚燕考了一场英语测试,下课后晚饭时间,明净给杨诚燕发了条‮信短‬:晚上请你吃饭。

  莘子⾼中校外的小店甚少有价格昂贵的,明镜请杨诚燕吃的是丽人坊的三明治。丽人坊光线柔和,装修得虽然耝略,却不乏私人空间。提供的餐饮大都在十块钱上下,是莘子⾼中情侣吃饭的理想场所。明镜从来没有来过丽人坊,杨诚燕自然也没有来过,但明镜打了个电话在丽人坊里订了个座位,据说接到订座电话的时候,丽人坊的看店小妹呆了好一阵子。

  “坐吧。”明镜为她拉开椅子,她很自然地坐了,看着明镜点了两份三明治和两杯饮料。然后他说:“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我不去。”她说。

  “为什么?”明镜显得很惊讶“你不喜?”

  “晚上要复习,明天考历史。”她说。

  “哦…”他沉静了下来,拿着塑料勺子轻轻搅拌自己杯子里的牛,草莓⾊的勺子很啂⽩的牛映衬出一种香甜美丽的错觉。

  “晚上明镜本来想看哪一部电影?”她吃了一口三明治,凝视着明镜。

  “随便。”明镜说。

  她静静地吃完面前的三明治,喝完了那杯十分香甜美丽的草莓汁“谢谢,我吃了。”

  “我送你回去。”明镜说。

  “不用了,我要去教室自习。”她背着书包走了。

  看着杨诚燕的背影,明镜显得有些茫然,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但显然他没有也没做错。

  明镜…只是急于…摆脫苏⽩留给他的影。她心里很清楚,明净并不爱她,或许连喜也谈不上,只是希望有个女生能证明“他确实已经和苏⽩没有关系了”面对一个女生提出看电影的邀请,对要看什么电影回答“随便”这并没有什么错,不过表明,其实你并不重视她,也不重视看电影本⾝,你在意的是其它一些别的东西。

  她本来打算放弃‮试考‬陪他去看电影的。

  第二天是星期三,星期三⾼一年级有两节电脑课,杨诚燕请了假,来到东岗医院门口。远远地,她看见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许多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门口还停了一辆其它医院的救护车,不免有些奇怪——难道东岗医院出大事了?

  走近一看,她大吃一惊,担架上的人脸⾊苍⽩长发乌黑,浑⾝⾎迹斑斑,正是绿彩,另一个人被医生护士架着走了出来,赫然是苏⽩。绿彩肩上仍然揷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碎片,看那弧度,很可能本来是个输的玻璃瓶,难道…难道他们打起来了?苏⽩又怎么会在里面?“彩?”她奔了过去,抓住担架的边“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

  绿彩并没有晕倒,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的盯着杨诚燕的眼睛。护工快把他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突然尖叫一声,双手重重锤了担架一下,护工没拿稳,那担架猛地掉在地上,绿彩也摔在了一边,他不住地发出各种各样尖厉的叫声:“啊——啊——啊——”

  “彩?”她真的被吓倒了,她认识的绿彩温柔笨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彩,你怎么了?”她跟着他跪倒在地上,抓住他的手“绿彩?”

  “啊——啊——”绿彩双手持续锤打地面,一下又一下,很快地上砸出斑斑⾎迹。以上和护士围过来闹闹绑住他的手,她抓住一个护士问怎么了,那护士很不耐烦地叫:“你没看见他嘴里有⾎吗?她哥哥他呑了玻璃下去,很危险,让开不要挡着!”

  苏⽩绿彩屯了玻璃下去?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彩对他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彩…彩会这样?苏⽩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站在人群边缘,呆呆的看着担架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呼啸而去,除了彩捶在地上的斑斑⾎迹,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是苏彩的同学,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她追着东岗医院的医生冲进门內“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听到房间里面苏彩的声音,进去的时候苏⽩已经他把玻璃呑下去了。”医生说“苏⽩一直对他弟弟很好,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他摇了‮头摇‬“不能理解。”

  “有没有报警?”她问。

  “报过了,警车跟着救护车去了。”医生指指外面“好多警车,他们大概以为有人在医院里面杀人,开来这么多警车。”

  那么多“O”牌的警车,不鸣警笛,跟在救护车后面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遥远马路上风驰电掣而过的车辆,也许这一次,苏⽩真的引起‮察警‬的重视了吧?“彩会被送去哪家医院?”

  “166医院。”

  “谢谢。”杨诚燕拦了一辆计程车追去166医院,拿出‮机手‬想给明镜打电话,忽然想起现在正是明镜上课的时间,‮摸抚‬了一下‮机手‬,终于还是没打。坐在车里静静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她在想苏⽩到底和苏彩说了些什么,话题肯定是不愉快的,不愉快到让彩歇斯底里,不愉快到让苏⽩疯狂…对了,要知道苏⽩和崔井到底做过什么,除了问彩,还有一个人可以问…她拨打了那个号码。

  “喂,您好,莘子⾼中学生办公室。”

  “崔老师,我是诚燕。”她说“彩进了医院。”

  崔井似乎倒菗了一口凉气“什么?”

  “彩很不好,他和苏⽩都进了医院,166医院。”她说“老师你能过来吗?”

  “十五分钟,你等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以后,她在166医院门口等到了崔井。

  “彩在哪里?”崔井开着校车过来,下车的时候脸⾊苍⽩“他们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头摇‬“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崔井大吼了一声“你不告诉我彩在哪里,现在出示了不是吗?苏⽩完全是个疯子!他把彩怎么样了?”

  “听医生说,他彩呑下了碎玻璃,彩在里面急救。”杨诚燕说“崔老师,你不觉得,你有必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吗?比如说,彩知道了一些什么,你们要把他蔵起来?”她平静地看着崔井的眼睛“蔵到连你都找不到了,当年在地下室里,彩到底看到了什么?”

  崔井陡然一呆“什么…什么把彩蔵起来…”

  “你把他叫到地下室,把他打晕,苏⽩帮他办了退学,然后谣传他已经死了。”她说“为什么?”

  “我哪有打晕彩…”

  “彩就在里面,苏⽩也在里面,我想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迟早会很清楚的。”

  “杨诚燕!”崔井怒吼了一声,她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崔井挫败地怒视着她“你…这样像和老师说话的样子吗?一点尊重都没有!不要用你那张脸这样看着我!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谁知道你和明镜一样,目无尊长!”

  她没有说话,就如同她平时上课的表情,安详地听着,甚至有些乖巧。

  过了一会儿,崔井问:“彩…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很颓废,她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他是无辜的,苏⽩…苏⽩…唉…”崔井把背靠在医院门口的围墙上“老天生出苏⽩这样人,本就是造孽…”

  “算了,彩在急诊室里,还没有出来,可能在做胃镜,也可能在做手术。”她突然说“崔老师要等的话,去急诊室门口等吧。”

  崔井呆了一呆,杨诚燕也把背靠在围墙上,抬头看着天,天空上有许多⽩云,每一朵的形状都不同。

  “你…为什么很想知道关于彩的事?”崔井突然问。

  “不知道,也许只是觉得,彩很可怜。”她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没有办法救他。”

  “救他?”崔井说“彩…你不觉得彩天生就是那个样子吗?就算不是天生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已经很难改变了。”

  “彩不是疯子。”她说“他只是一孩子。”

  “他只是个孩子,所以你很关心他?”崔井笑了一声“那你也关心苏⽩吗?”

  “关心,苏⽩…是一个谁都无法忽视的人。”

  “苏⽩和彩都很漂亮。”崔井深深昅了一口气,杨诚燕又淡淡一笑,揷了句话“他们像魔鬼一样漂亮。”崔井呆了一呆,继续说:“苏⽩刚⼊学的时候。大家都很喜他,他成绩优秀,做事仔细,事业心很強,各方面都行业內出⾊。同学里面,有个叫明衡的学生,也很优秀,不管做什么都喜和苏⽩争,但又总是比不过苏⽩。”他苦笑了一下“他的好胜心很強,我和他谈过很多次话,但都没有什么效果,那时候我刚当上生活老师,也没有什么经验。明衡和苏⽩做什么都在比,但感情很好。有一天,全市组织了一次会考模拟‮试考‬,那次苏⽩考了全市第一,明衡没有发挥好,只考了班里第四,全市第七十八名,那对明衡老说是两年来最差的成绩,打击非常大。而且学校又规定以这次‮试考‬的排名编会考的正式考号,那就表示明衡这次成绩造成的影响很坏…”他抬起头来呆呆的想了好一会儿,情绪突然很动“那一场‮试考‬我也参加了,我改了一部分学生的数学考卷,明衡不知道从哪里查不出来他的数学考卷被改错,多扣了十八分…十八分对于尖子生来说意味着几十个名次的距离。明衡情绪很动,他找到我,把我拉进他的宿舍里,突然动手打我,我那时候还年轻,我和他打了起来,他要我还他分数,我说‮试考‬不是一切,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成绩其实不能代表什么,这只不过是一次模拟‮试考‬而已。他说‮试考‬排名不公平,我说这世界本就不公平,哪有事事真的都能公平…”崔井的声音低下去“那时候的对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明衡很吃惊,他没有想到我会说这句话,然后我又说了一句话…我说你竟然敢殴打老师,我要告诉你家长,我要报警…”

  “然后呢?”她没有想到听到一个这么长的故事。

  “然后他冲上来又打我。”崔井说“我们扭打到台上…”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然后…他就摔下去了。”

  她大吃一惊“你…你…”定了定神,她低声问“其实是你——失手把他推下台…”

  崔井慢慢点了点头,表情非常疲倦“明衡摔下去了,在地上一动不动,苏⽩…苏⽩什么都看见了。”他抬起手捂住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拆了台的玻璃和螺丝,一起扔了下去,对‮察警‬说明衡是自己掉下去的。”

  “他为什么要帮你说谎?”

  “苏⽩是个恶魔…”崔井说“他拿这件事威胁我,威胁我把彩从福利院调到莘子⾼中读书,然后他敲诈我,经常向我要钱…那时候苏⽩还是个孩子。”

  “那彩呢,你们为什么要合谋把彩关起来?”她低声问“因为他知道了明衡的事?”

  “彩上⾼一的时候,也住那间宿舍。”崔井呻昑了一声,捂住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他知道了,他问苏⽩又问我,我们都骗他说没有那回事,那是幻觉,他不相信…他逢人就问…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打了他。”杨诚燕说“所以你们就把他关起来了。”

  “我没有想过要把他关起来!从来没有!”崔井吼了起来“那是失手!失手!我不知道苏⽩会帮他办退学会把他弄走!从那以后我就不知道彩怎么样了,苏⽩对别人说他死了,我不想有人再问我明衡的事苏彩的事!但是我比谁都糊涂,我本不知道彩后来怎么样了!我…我很关心彩,我很后悔砸了他的头!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他关在什么猪⾁架上,也没有把他反锁在地下室里,我砸了他的头以后就走了…我不知道地下室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重重地一拳打在墙上“我对不起彩,其他的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崔老师,我们去看看彩怎么样了。”杨诚燕说“过去的事别想了,对不起。”

  崔井有些惊讶得看着杨诚燕,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道歉。“是,我们去看彩。”

  急诊大楼的病房里,彩胃里的碎玻璃已经通过胃镜全部拿出来了,不过据说划伤了食道和胃,仍然比较危险,医生给伤口上了钛夹,效果如何还待观察。胃腐蚀新伤口的时候很痛,才躺在雪⽩的病上,长发披肩,微微蹙着眉。苏⽩躺在另一张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连眼珠都一动不动。

  “彩。”她走进病房,绿彩转过头看着她“绿彩。”

  “绿彩。”她改口“崔老师来看你了。”

  绿彩的目光移到崔井脸上,似乎有些恐惧,往病里躲了躲,细细地叫了声崔老师。

  崔井觉得他的目光本没有看在自己的脸上,而是离漂浮得看着自己⾝前⾝后不知到哪里“苏彩…”

  “啊——是绿彩!是绿彩不是苏彩!绿彩绿彩绿彩…”绿彩陡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一挥手“当啷”打翻了输瓶“绿彩绿彩绿彩…”

  崔井大吃一惊,连忙说“绿彩绿彩,你别动,告诉崔老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怎么会变成这样?”

  绿彩急促的着气,护士奔过来清理地上的碎片,医生按住绿彩,叫护士长拿镇静剂,很快绿彩的左手被绑在病上,护士们齐心协力要绑住绿彩的右手,绿彩拼命挣扎,捶打的铺砰砰作响,突然大喊大叫:“杨诚燕!杨诚燕!”他对她伸出右手,雪⽩的尖尖的手指往空中抓,犹如一只雪⽩的蜘蛛在濒死挣扎。

  她握住他的手,绿彩的手出奇的冰凉,就像⽪肤下涌动着的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别怕,你怎么样?苏⽩到医院找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还活着、活着!”绿彩尖叫,紧紧握着他的手“他说我还活着、他说六岁的时候我没死,他说我发⾼烧以后疯了,他让我吃玻璃因为吃玻璃会很痛很痛说明我没有死,我不要还活着我早就死了我是鬼我是鬼我不是人…”他拼命摇晃被绑在上的左手,摇晃的病吱呀作响“他说他以后不来看我了,他给我钱,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不要钱…”

  苏⽩…是去找彩话别的?难道他已经知道‮察警‬在查他?她很惊讶,崔井也很吃惊“彩,你本来就还活着,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苏⽩怎么会变成那样?”

  “我很痛…我不要还活着…”绿彩突然哭了,眼泪顺腮而下“我很痛…”

  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心里有许多话想说,觉得应该试着用各种方法安慰他,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没有爸爸和妈妈,他哥哥害死了人,他在扭曲的环境中长大,什么也不懂,就算苏⽩留给她很多钱,要叫彩怎么活下去呢?

  “彩,崔老师会帮你,不要害怕。”崔井安慰他说“崔老师会安排你回学校来上课。”

  绿彩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上课”两个字让他想到了一些正常的生活方式“我不要一直住在医院。”

  “不住医院,我们不住医院,等你好了,回学校里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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