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紫星红梅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紫星红梅  作者:公孙梦 书号:43911  时间:2017/11/16  字数:18140 
上一章   第一章 龙驹凤雏    下一章 ( → )
  朝初升,彩霞満天。

  一泓湖⽔,芦荻青青。

  岸边,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比武。

  离他们五丈远,石头上坐着一个老儒生和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两个少年龙腾虎跃,刀光霍霍,打得难分难解。

  他们的武功,已有了很深的功底。

  老儒生面带微笑,神情中不无得意之⾊,老和尚却闭着眼睛,无精打采,提不起兴致。

  “喂,和尚,你看如何?”

  “唔?啊,很好很好,两个都是骐骥之材,上上之选,先生眼力不差!”

  忽然,场中喝斥连连,惊动了两位说话的长者,忙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少年之中的一个,展开了一套奇诡凌厉的刀术,一把刀使得霍霍生风,⽩光闪闪,将那年龄稍小的少年裹挟其中,眼看抵敌不住,就要伤在刀下。

  老儒生忙喝道:“雄儿,不可如此,还不快快停下!”

  “徒儿遵命!”

  应答声中,刀光一敛,雄儿已跳出圈外,面露得⾊,傲视对方。

  “焜儿,受伤了么?”老儒生关切地问。

  焜儿⾐襟已被划开,一件褂子已成了碎布条,十分狼狈,但却毫无惧⾊。

  “回禀师傅,徒儿不曾受伤。”他昂然回答。

  老和尚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盯着这个叫焜儿的少年,仿佛要把他看个透。

  “下去等候吩咐!”

  “是!”两个徒弟行了礼,绕过岩石走了。

  “和尚,两个徒弟的功夫你都瞧见了,大徒弟秦⽟雄武功较⾼,适才以风火刀法胜了他师弟,只划破了师弟的⾐服,不曾伤及⽪⾁,可谓宅心仁厚。二徒弟叫东野焜,⼊门较晚,武功低些,但悟较⾼…”

  “不必多说,你给哪一个?”

  “和尚,任你择一带走。”

  “真的由老衲自择么?”

  “那是当然,老夫出口之言,岂能反悔?”

  “唔,那个秦⽟雄,安徽濠州人,他有个什么亲戚在朝中做官,对么?”

  “不错,其⽗与老夫乃故旧知,七年前老夫游凤访友,见雄儿资质上乘,骨极佳,便与其⽗商议,携至雁山学艺。”

  “那不成器的二徒弟东野焜,却是一个无⽗无⺟的流浪儿,对么?”

  “东野焜乃河北沧州人氏,其⽗乃一寒儒,不幸抱病⾝亡,其⺟悲痛过甚,不久相继过世,老夫于五年前在燕京街头见到他,当时他随亲戚在药铺里当小伙计,因见此子器宇不凡,遂将他要了来。他⼊山较晚,武功不及雄儿。和尚,你究竟看中了谁?”

  “你愿给谁,说出来老衲再斟酌。”

  “老夫不是说了么,任由你选。”

  “唤他们来,当场决定,还要看他们愿不愿跟老衲走,勉強不得。”

  “为践当年诺言,不走也得走,这个么,老和尚只管放心,两个徒儿都很听话。”说毕,⾼声唤道:“雄儿,焜儿,速到师傅跟前来!”

  不一会,两个少年来到,恭恭敬敬侍立在儒生一侧。

  儒生道:“雄儿,焜儿,为师今⽇要说一段故事,听完后你们想上一想,然后作出抉择,不得反悔,听明⽩了么?”

  两人同声应道:“谨遵台命!”心里不免有些奇怪,说故事并不新鲜,平常在练武之后闲暇时,不也常讲些江湖掌故么?这“作出抉择”一句话,令人不解,要抉择什么呢?

  只听师傅续道:“在八年前,为师因行道江湖,得罪了不少黑道凶顽,被仇家追杀。在杭州西子湖畔,与称霸江湖的黑道巨擘断魂手张渊、夜行魔慕容石相斗。此二人乃黑道中的顶尖⾼手,为师以一敌二,自然不是对手,但为师抱定以死相拼、同归于尽的决心,与二魔力战了三十回合,情势十分危急。正好如澄大师路过,当即拔刀相助。为师与断魂手张渊拼了个两败俱伤。如澄大师与夜行魔慕容石也拼,了个气尽力竭,谁也无法取对方命。二魔走后,为师与如澄大师就近避在紫云洞养伤。如澄大师被慕容石的修罗追魂掌伤了內腑,一⾝功力尽失。如澄大师虽系五台派出⾝,但长年行走江湖,并无固定栖宿之地,为师便动了一个念头,对如澄大师道:‘和尚为救在下,失去一⾝功力,成为废人,今后行走殊多不易,八年后请和尚到雁山雁湖来寻在下,由在下遣一徒跟随,以照顾和尚。此徒在下收为记名弟子,给你和尚后,请和尚收为⾐钵传人。’如澄大师道:‘贫僧一人,浪迹山川,又何必收什么徒弟?赵施主好意心领就是了。’为师道:‘和尚为救在下失去功力,今后张渊、慕容石二獠寻仇,和尚又怎生自保?收一⾐钵传人,技兼两家之长,一来不使自⾝技艺失传,二来可让徒弟照料晚年,这是在下报答和尚救命之恩的唯一办法。和尚要是不答应,那么只好由在下跟随和尚,随侍左右。’如澄大师无奈,答应了下来。不久,我二人伤势已愈,便各自东西。为师来到雁湖简居,苦练武功,不时外出游走,以择佳徒。平⽇虽也看到过一些资质不错的儿女,但终究不够⼊选之格,因此择徒一事便耽搁了下来。以后,终于收了你们两人为徒。这几年,你们虽然只得为师武功之三四成,但行走江湖已能防⾝。现如澄大师如约而来,为师要实现当年诺言,由如澄大师在你们当中挑选一人,跟随如澄大师学艺,终⾝侍候如澄大师。这话,你们都听懂了吗?”

  “师傅,听懂了。”两个徒弟齐声回答。说毕,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两人中的一个,竟然要中途离开师傅,跟随这个失去了武功的老和尚去当徒弟。当徒弟只怕是说得好听的话,骨子里不过是去服侍照料和尚罢了。

  试想,一个失去武功八年的人,又怎能教徒弟?师傅先前所说的“抉择”却是这么一回事。

  秦⽟雄弄明⽩了这一点,又往下想,自己是师傅首徒,理所应当留下,师弟来山不过五年,功夫也差得多,跟和尚,该是他的事。

  但师傅要老和尚选择,他若见我武功更⾼要了我去,该怎么办?不成,不成,该找个说法表示明⽩,让和尚知晓自己不愿跟他去,少来纠

  而东野焜此时也在动心思,师傅为报救命大恩,培育出个有武功的弟子侍候大师,送其终了天年。自己⾝受师傅养育传艺之恩,师傅欠人家的恩情,理应由弟子代为报答。

  两人怀着不同的想法,同时开口道:“师傅,弟子…”

  儒生一抬头道:“一个个说,雄儿你有什么想法?”

  秦⽟雄道:“启禀师傅,雄儿以为,师兄弟二人,当以雄儿继承师傅⾐钵,因为雄儿是首徒,⼊山随师也最早,因此师弟如随如澄大师去较为合适,一则他是次徒,一则…”

  老儒生道:“不必再说,你虽是首徒,但为师答应如澄大师,由大师自择,选中了你,就应跟随大师去,明⽩么?”

  “弟子明⽩,但弟子依恋师傅,只愿留在雁湖陪伴师傅,若从此离去,徒儿…”

  “不要再说,焜儿,你呢?”

  东野焜道:“启禀师傅,弟子深受师傅养育传艺之恩,本该留山…”

  老和尚大概听得不耐烦了,手一挥,道:“你也不愿跟和尚去,不必再噜嗦,罢休罢休!”

  东野焜连忙道:“弟子愿随大师去!”

  儒生道:“焜儿,你愿随大师去?”

  东野焜道:“是,弟子愿随侍大师左右。”

  儒生暗自⾼兴,但又有几分恼意。

  ⾼兴的是他自愿跟随和尚,今后难以反悔,并使⽟雄顺理成章成为⾐钵传人。⽟雄是故之子,来山七年,师徒情同骨⾁,若是被和尚看中要了去,确实也舍不得。当初收东野焜为徒时,就有将他给和尚的打算。

  恼的是这小子对师傅竟无眷恋之情,居然不等和尚挑选就争着要去,莫非这五年的抚育传艺之恩不放在他心上?

  还未开口说话,老和尚就道:“东野焜,你可得想好了,老衲失去武功八年,哪里还能教徒弟,你跟着老衲,非但学不到功夫,还得随老衲四方化缘度⽇,既清贫又寒酸,吃了上顿无下顿,直至老衲圆寂,你方才有解脫之⽇。要是你留在此地,再有个三五年,就可学得你师傅风火刀王赵鹤的绝世武功。须知你师傅的一套风火刀,向被江湖称为一绝。八年前若不是两个魔头先合斗你师,伤了他的元气,那张渊独斗你师时就讨不了好去,你师也不会重伤。所以,你若跟老衲一走,前程就没有了,你还是多酌量酌量,休要随口答应讨好!”东野焜道:“启禀大师,弟子深受恩师抚育传艺之恩,本应留山侍候师傅,但大师当年为救师傅受伤,弟子愿代师傅报恩,跟随大师行走天涯,也算弟子为师傅尽了一点心。”

  赵鹤听了大悦,原来他并非无情无义,全是为了报答师恩甘愿去侍候和尚。

  秦⽟雄更是欣喜非常,有师弟顶缸,自己就算免了灾。

  你听和尚自己都说教不成功夫,跟了去定然一事无成,想自己公子⾝份,怎能去侍候这不起眼的和尚?东野焜师弟出⾝贫寒,又成了‮儿孤‬,侍候老和尚也并不委屈。

  但老和尚却不听那一套,道:“东野焜,你嘴上说得好听,没准才走三五⽇就后悔,提起脚来溜之大吉,老和尚哪儿找你去?”

  东野焜道:“大师,弟子句句出自肺腑,决不敢弃大师而去!”

  赵鹤怕老和尚要秦⽟雄,赶忙道:“焜儿,既是你自愿跟随如澄大师,从此不能反悔,如背弃大师就是背弃为师,你记住了么?”

  东野焜毅然答道:“弟子决不反悔,跟随大师一辈子,只是师傅的大恩,弟子…”

  赵鹤道:“你只要对如澄大师尽心尽力,也就是报答了为师,现在就行拜师大礼吧!”

  东野焜连忙跪下,口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叩下头去。

  老和尚道:“咦,你忙什么?我和尚还没答应要你呢!赵施主要老衲从你们中任挑其一,你怎知老衲会挑上你?”

  这话使东野焜等人一愣,这和尚要旁生枝节,大概看不上东野煜,秦⽟雄和赵鹤不噤有些着急,若真挑了秦⽟雄去,又该如何?

  赵鹤念头一转,道:“和尚,焜儿愿代师报恩,至诚至孝,何不成全于他?当然,老夫说过,两个徒弟任你挑一,这话仍算数。”

  老和尚道:“这小子嘴甜,难保不是口是心非?他明知跟我和尚去学不成功夫,误了前程,可偏要跟和尚去,你说这小子是痴还是傻?”

  赵鹤道:“和尚,他代师报恩,怎会是痴是傻?反正挑中谁谁就得去,又何必…”

  老和尚对东野焜道:“你当真要去?”

  “是,弟子当真要去!”

  “你不反悔?”

  “决不反悔!”

  “误了前程你休来怪我!”

  “弟子决无半句怨言。”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个年青人,竟这般没出息!”

  老和尚直‮头摇‬“走吧走吧!”

  东野焜连忙向赵鹤跪下,流下泪来:“师傅,弟子跟随你老人家五载,蒙师傅谆谆教导,慈心抚育,大恩大德,永生不忘!他⽇定重返雁湖,叩谢师恩!”言毕三叩,起立后又对秦⽟雄道:“师兄,愚弟走后,望师兄尽心侍候师傅,愚弟的一份责任,也只好由师兄代劳了。”

  秦⽟雄満心喜,总算过了这一关,答道:“师弟只管放心去,愚兄自会小心侍候师傅,你这一路去,也要多多保重。”

  赵鹤十分感慨,虽说收东野焜为徒时就作了这般打算,但临分手时却又于心不忍。师兄弟都是俊朗丰神,有夺人英风,要是都在⾝边,将来光大门户岂不更好?

  此时,老和尚说走就走,再不肯多耽搁。

  东野焜又再次叩谢师傅,洒泪而别。

  东野焜边走边回头,恋恋不舍。

  老和尚大恼,道:“怎么?一步三回头,不想走就回去,老衲又不強你跟来!”

  东野焜止住泪,道:“徒儿跟定了师傅,岂能出尔反尔?

  只是在雁湖蒙受五年养育授艺之恩,不能一时忘怀!”

  “你回雁湖,再过三年五载艺成,到时下山行道,扬名天下,受万人敬仰。你若跟了和尚去,哪里成得了气候?我说你还是回去吧!”

  “弟子报师恩跟随师傅,纵使不能学得绝技,那也是没法儿的事。”

  老和尚不再说话,只顾低头走路。

  还未下到半山,他就走不动了。

  东野焜道:“师傅,弟子背你老走吧。”

  老和尚叹口气:“失去功力,连路都走不动了,善哉善哉,只好如此啦,好在你⾝子骨还健壮,就当个驴来骑也不妨。”

  东野焜把师傅背起,就像背个婴儿般,没有几斤份量,心想师傅原来本领跟赵师傅一样大,失去功力竟骨瘦如柴,真可怜啊!

  他小跑着下山,尽量不让师傅颠簸。

  可老和尚仍然抱怨道:“慢些慢些,你这不是存心要把师傅几老骨头颠得散了架么?”

  东野焜赶紧放慢了脚步。

  “你师傅这五年教了些什么功夫与你?”

  “回禀师傅,赵师傅教了徒儿金刚混元功、几套拳脚和一套刀法。”

  “噢,你已习了风火刀法,还有什么?”

  “徒儿并未习得风火刀法,别的没有了。”

  “没有了?这不太少了么?你师傅为何不教你风火刀法?是不是你小子笨得像驴,不堪造就,无法学会这上乘刀法?”

  “弟子虽愚鲁,但师傅教的功夫还是学会了,只因弟子功力不够,故师傅未授风火刀法。”

  “停下停下,把师傅放下来歇歇气。”

  东野焜找了棵大树,轻轻把老和尚放下。

  老和尚背靠树⾝,又道:“没学暗器?”

  “回禀师傅,没学,赵师傅说,用暗器胜人不武,大丈夫明刀明取胜…”

  “胡说八道,偏见偏见!”

  “这…”“五年光,你才学了这么点玩艺儿,真叫老衲心寒。啊,对了,你的內功如何?”

  “弟子天天坐息吐纳,也不知內力如何?”

  “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你师傅怎不教你风火刀法?唉,此去路程不近,要是路上遇到強人,靠你只怕靠不住。若是碰到断魂手、夜行魔,这条命保得住么?”

  “弟子愚钝,学艺不精,但这一路去,见到老魔就赶紧避开,不与之朝相…”

  “哼!说得容易,好了好了,上路上路!”

  东野焜把和尚背起,小心翼翼下山。

  渐渐,老和尚⾝躯重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像背着尊大石像,把东野焜累得直耝气,浑⾝直冒汗,但他咬紧牙关继续走。

  老和尚在他背上不吭不哈,任由他走。

  东野焜心想,师傅体虽轻,但路走长了自然就会觉得重,只要歇口气就能恢复体能,似这般勉強举步,要是站立不稳,摔了师傅怎么办?于是着气道:“师傅,徒儿…徒儿力乏…让徒儿…歇口气再、再走…”

  “咦,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你怎么就累了?再走半个时辰歇气…”

  “师、师傅,徒儿、力尽、怕、怕站不稳,摔、摔痛了、师、师师傅…”

  “啊哟,这倒是的,你摔了不要紧,师傅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摔,那就停下歇息吧。”

  东野焜把老和尚放到一棵树下,迫不及待仰睡在草丛里,张大着嘴直耝气。

  老和尚道:“你瞧你这模样,背老衲这般瘦的人竟累得不堪,真是没用!⾜见你功夫太差,真叫老衲失望!”

  东野焜哪有力气应答,只顾呼呼气。

  老和尚也闭上了嘴,闭目打坐。

  顿饭功夫,东野焜才缓过气来,背起师傅,又觉轻若无物,便放心迈开了大步。

  哪知才走了盏茶功夫,老和尚那枯瘦的⾝躯又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重,仿佛老和尚变成了一尊铁罗汉似的,叫他吃不消。

  他连连提起真气,功贯双臂,才勉強没让老和尚从背上滑下来。他咬紧牙关,勉力支撑又走了一会,內力已消耗去了九成,不得不求师傅下来,让他口气。

  “咦,你怎么又叫累?怎会如此不中用,半个时辰不到就走不动了,似这般走法,何年何月才下得了山?唉,放下、放下!”

  东野焜十分羞愧,自己也不明⽩怎会如此无用,把师傅放下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如风箱般呼哧呼哧直气。

  老和尚把眼一闭,只当没瞧见。

  东野焜了一阵,浑⾝骨头像散了架,一点力气也没有,若不赶快运功调息,往下的路又该怎么走?便‮劲使‬坐了起来,运功提气。

  哪知老和尚道:“你既然已过气来,那就上路,为师也不要你背了,自己走吧。”

  东野焜见师傅说走就走,只好跟着站起来,拖着两条软绵绵直发飘的腿,走在后面。

  可是,盏茶时分不到,他离师傅越来越远,便拼命加快步伐,可就是怎么赶也赶不上。

  师傅佝偻着枯瘦的⾝躯,蹒跚在曲曲弯弯的山道上,走得一点也不快,可为何却赶不上呢?只有请师傅慢行等等他了。正呼叫,转念又一想,这样说没有道理,师傅走得还不够慢么?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急得一时没了主意,眼睁睁瞧着师傅拐了两个弯儿就没了影子,慌得他提起脚就跑,冷不防被草绊了一下,一跤摔了个跟头,沿坡往下滚去。

  他此时气尽力乏,怎么也刹不住⾝子,只好两手护住头部,索兴任⾝子翻滚下去,直到被一棵大树挡住,才算停了下来。

  “嘿,下坡用滚的办法么?好聪明的孩子,这倒是又快又省力。”

  树背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原来师傅坐在这里等他,他立即放下心来。

  “不是的,徒儿、摔、摔了跟头…”他浑⾝摔得疼痛,咧着嘴,着气回答。

  “什么?那么大个人,又是练了武功的,走路居然会摔跤?唉!看来你比你师兄差了一大截,所以赵老儿蔵私,嘴里说任我和尚择一个徒弟,但我口还未开,你们两人一个就说不愿,一个说愿,分明是师徒三人串通好演这么一出戏,好把你这不成器的小子推给我和尚!”

  “啊哟,师傅冤枉,弟子事先并不知道,跟随师傅确是徒儿自愿的。再说徒儿比起秦师兄来,又有哪一点差了?徒儿并不妄自菲薄。”

  “啊哟,亏你说得出这般大话来!你和师兄比武,被你师兄把件⾐褂划得不成样,当着我和尚的面,脸都丢光了!”

  “师傅,弟子未学风火刀法,所以…”

  “你的內功呢?比得上师兄么?”

  “比不上,所以师傅未教风火刀法。”

  “对呀,师兄什么都比你⾼明,你还不服输?赵老儿舍不得你师兄给和尚,就拿你小子来敷衍搪塞,耝布充绸料。”

  “师傅,先贤墨子云:‘行者必先近而后远’,弟子以此自勉,学功夫由浅而深,只要勤奋努力,后来者也可居上。”

  “可你就没有居上,而是居下,阿弥陀佛,多说无益,走吧走吧!”

  东野焜答应着站起来去搀师傅,老和尚道:“要背么?也好,人老腿脚不灵走得慢,你背着走快些,权当老和尚骑头驴子。”

  东野焜一愣,又要背?只好把⾝子蹲下,把师傅背起来,这回感到师傅⾝子如纸糊的人儿,一口气走到山脚下也未感到半分吃力。

  老和尚道:“放下为师,去找村民化点稀饭来充饥,师傅已饿得前贴着后背了。”

  东野焜去了一会空手回来,道:“师傅,村民不信徒儿的话,说哪见过俗人化斋给和尚吃,分明是乞讨又放不下面子,编谎哄人,不给。”

  “不对吧,莫不是你半路上吃了,编些话来哄师傅,叫师傅饿肚子?”

  “啊哟,师傅,弟子怎敢欺师?只有背了师傅去,人家才肯化斋。”

  老和尚往他背上一趴,到了村子里,村民见真有和尚,这才布施了斋饭。饭罢,天已黑,借宿在农家。

  第二天,师徒继续上路。老和尚一整天都心安理得趴在他背上,一步也不肯走。每到岔路或集镇,东野焜便问怎么走,师傅说东走东,说西走西,也不问最终要到哪里去。

  一路上,他还要化斋,有时多有时少,多的时候好办,少的时候他只好不吃。

  “你为何不吃?”师傅问。

  “弟子在化缘人家吃过了。”

  “这么说来,你先喂了肚子,再把这一点点剩的来给师傅,你未免…”

  “哎呀,师傅,弟子不敢,斋饭太少,徒儿一口也未吃,都拿来与师傅了。”

  “你刚才明明说吃过了,这会又说没吃,你要师傅信你哪一句话?”

  “这…”“算啦算啦,师傅信你前一句话吧,这点斋饭是你吃过后带来孝敬师傅的,师傅也就不推辞啦!”说着便津津有味吃起来,咂嘴有声。

  东野焜赶紧背过⾝去,竭力忍住饥火,把口⽔一口口往肚里咽。

  老和尚把饭吃得一点不剩,道;“唉,还差这么个三口两口的,可又有什么法?”

  就这样风餐露宿,半饥半,十几天下来,东野焜的形貌和师傅差不多了,又黑又瘦,⽪包骨头,与在雁湖比起来,宛若两人。

  这天晚上,师徒俩在一间破庙里栖⾝。

  老和尚突然道:“徒儿,明⽇你回雁湖找赵老儿去吧,你我就此分手。”

  东野焜大惊:“师傅何出此言?莫非弟子侍候不周,令师傅着恼,驱赶弟子回雁湖?”

  “这倒不是,为师不忍拖累了你,这十多天来你吃了不少苦,长年累月这般下去又怎生受得了?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听师傅的话,明⽇还是回雁湖找赵老儿。”

  “弟子理应侍候师傅,决无半句怨言。”

  “你何苦跟着我这个废人,误了大好前程?”

  “为报师恩,弟子甘愿追随师傅。”

  “你这不成了代人受过,何苦来哉?”

  “当年师傅仗义,为救赵师傅废了功力…”

  “好了好了,往事不必重提,你代师报恩,我已心领,放你回雁湖,赵老儿许下的诺言,送个徒弟给我,就由我解除诺言,这与你与赵老儿都不相⼲,你该没有话说了吧。”

  “弟子既已拜师,怎能…”

  “我和尚也不想要你这个徒弟了,你回雁湖重拜赵老儿为师,这就去吧!”

  “古人曰:‘一⽇为师,终⾝为⽗’,弟子既已拜师,自是跟定了师傅,岂能再改换门庭?再说师傅功力已失,弟子理应侍候师傅。”

  “你当真不回雁湖?”

  “是的。”

  “那你以后要是怨老和尚误你前程…”

  “弟子决不怨悔。”

  “哼!天生骨头,没出息!”

  东野焜不作声,老和尚则闭上跟,不再理他。他只觉困乏已极,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老和尚又赶他回去。

  “弟子许下诺言跟随师傅,岂能言而无信?”

  “你是头倔驴,看你跟着老和尚有何好处!”

  他不声不响,背起师傅就走。

  又是十多天过去,已走到浙皖边境。

  此时,正当盛夏,天气酷热,东野焜背着老和尚,走得汗流浃背,气吁吁,脊背上的师傅不知为何和前不久一样,又重了起来。

  这些天来,师傅⾝子都很轻,就像背着个稻草人,今⽇怎么又重起来了呢?大概是自⾝体能消耗太多的缘故吧。

  他咬牙硬撑,竟是越来越重。他不断提起真力,费劲地,挪动两只脚,顿饭功夫,已是力竭气衰,再也举不起脚,不得不站下气。

  老和尚恼了:“走啊,站着⼲什么?”

  “弟子、没气儿、了,歇、歇口、气…”

  “咦,哪里会这样?今⽇路走得不多,你咬紧牙再走个十里八里歇气不迟。”

  “啊哟,师傅…弟子、一步也、也…”

  “咳,真没用,早知如此,我和尚不如骑头真驴去,那一定比你強得多了,可现在又到哪儿找驴子去,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这样吧,师傅教你个脫累的口诀,你只要照着念,包管你走上几天几夜都不累!”

  东野焜大喜:“好极好极,师傅有此妙法,怎不早些教给弟子?”

  “什么话!师傅⾼兴什么时候教就什么时候教,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么?”

  “是是,弟子不敢。”

  “听好,为师只念一遍,记得住记不住那是你的事,与师傅无⼲,反正师傅已教过了。”

  “哎呀,师傅,念五遍吧。”

  “咦,做买卖么?谁和你讨价还价!”

  “是是,请师傅念慢些儿…”

  老和尚不理,自顾叽哩咕噜一下就念完了,然后问:“你一定记住了吧?”

  东野焜叫苦道:“师傅念得太快,弟子只怕没能记住多少,求师傅再念一遍。”

  “少噜嗦,背来听听!”

  东野焜边想边念,勉強背了一遍。

  “真笨!居然错了十多个字,好好好,替你纠正,算我老和尚倒霉!”

  东野焜认真记下,又背了一遍,一字不差。

  老和尚道:“你总算记住了,赵老儿说你聪明伶俐,夸你资质上乘,是练武的上上之材,这分明是夸大其辞,哄我老和尚,好把你塞给我滥竽充数,你敢说不是?”

  东野焜道:“师傅,圣人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弟子虽说愚鲁,只要百倍千倍用功,也赶得上聪明人的。”

  “咦,你还敢回嘴?搬出圣人话遮羞,说你笨你就笨!

  闲话少说,脫累的法儿你学会了,那就上路吧,边走边默念,懂了么?”

  “是,弟子懂了。”东野焜答应着开始走路,然后默诵口诀,对这脫累法儿抱着很大希望。

  适才背口诀时,背上的师傅似乎一点不重,待一迈开步子,师傅仿佛又变成了一座铜浇菩萨,庒得他弯下了。他咬紧牙关,默诵口诀,使出全⾝劲力挪动脚步。

  可是,那脫累的口诀并不管用,背上的师傅非但没减轻一丁点儿,竟是越来越重。

  他再也迈不开步,只能站着气。

  “啪!”一声,老和尚在他脑门心上拍了一掌,接着指着他的头吆喝道:“懒驴,走哇!”

  忽然,一股柔和的劲气自百会⽳贯⼊,顺七经八脉流过,进⼊丹田,再由丹田流走经⽳。

  劲气所到之处,东野焜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他那发软的⾝子变得有力起来,也顾不得去思索这是怎么回事,只忙着念口诀,迈开大步。

  可走了没多远,那股柔劲渐渐变得凶猛起来,顿时觉得体內气机涌塞,浑⾝就像针扎般的疼痛,五脏六腑如被火灼一般,难受已极。

  他不噤慌张起来,很想问师傅是怎么回事,却听师傅喝道:“想死么?快诵口诀!”

  他赶紧抱元归一,默诵口诀,只觉那股涌⼊的劲力沿周⾝⽳道钻⼊,把一个个⽳位打通,那难受的煎熬随着最后一个⽳道打通而消失,通体觉得无比舒畅。那本已耗尽的精力,又从各个⽳道里蹿了出来,按口诀的导引,一点一滴归⼊丹田。丹田里就像蓄満了⽔的池塘,精力充沛劲气回,背上如小山一般沉重的师傅躯体,似乎又变成了稻草人。

  他那疲软无力的步履也变得轻快无比,浑⾝都是劲力。

  咳,师傅这脫累的法儿当真灵验,他快乐地撒开大步,如飞一般往前赶。

  他哪里知道,老和尚以己⾝內力替他打通了三焦六脉,使他从一个只练过五年內功的⼊门者,一跃而为內家⾼手,达到了內功的上乘境界,这在武林中是极为罕见的。就连风火刀王赵鹤,苦修了半甲子之多的时间,也未能达到这一境界。放眼江湖,习武人成千上万,极负盛名的也不在少数,能达到此等境界的,实在是凤⽑麟角,少之又少。

  老和尚肯这般成全他,那是从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决定了的。为查考此子心,老和尚一路来没少折腾他,看他有无耐心,当真去侍候一个废了武功的老人。结果,这小子任劳任怨,⾜证心地善良,忠厚诚挚,没看走眼。

  老和尚使个千斤坠,把东野焜的內力耗尽,再把自己內力灌⼊,以减少阻力。东野焜练的是金刚混元功,是一种至刚內力,而老和尚的阿难神功,却是至柔力。一刚一柔,刚柔相济,威力无俦,所向披靡。

  这些,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自然不会想到。有了用不完的精力,他就只知道埋头赶路,像匹小马驹儿。

  在师傅指点下,他们来到了⻩山后山的⽩鹅岭。东野焜健步如飞,行走在崇山峻岭如履平地,他快活得又蹦又跳,还拉开嗓门唱几句当学徒时听来的小调。

  ⽇落前,他们来到一座洞府。

  这洞⽳⾼大宽敞,有七八丈深,是个栖⾝的好地方。师徒二人一进洞,有两个和尚了出来。一个年约五旬,一个年约四旬。前者瘦如枯柴,后者⾼大魁梧。

  二僧一见东野焜背上的老和尚,连忙合掌施礼:“参见师伯,师伯路上辛苦了!”

  老和尚道:“一路上有这劣徒代步,倒也不算怎么辛苦…咦,放为师下来呀!”

  东野焜这才放下师傅,老和尚又是伸腿又是捶,连连叹道:“这劣徒一路跑跑跳跳,不如一头驴子来得平稳,是以害得老衲酸腿痛…喏,这小子就是赵老儿给的劣徒。”

  二僧忙道:“见过师弟!”

  东野焜见两位和尚这般年纪,哪里敢以平辈称呼,连忙行礼道:“不敢不敢,弟子理应称二位师叔才是!”老和尚大怒:“糊涂东西!你敢把为师贬低了一辈,这还得了?我看你浑浑噩噩,半点也不是什么上上之材!”

  瘦和尚见他尴尬,连忙道:“贫僧法名如澄,这是师弟如愚,你我年岁虽然差之甚大,但却是同一辈份,理当称我们师兄。”

  东野焜道:“是、是,大师兄法号原来与师傅相同…”

  如澄忙道:“错了错了,师伯法号寂空。”说完心想,怪事,师伯难道没告诉他么?不过他老人家行事向来古怪,想必自有道理。

  这时寂空道:“做饭做饭,留着话以后慢慢说,何必急在一时?”

  东野焜提了桶,跟着如愚和尚去淘米。

  如愚走前带路,边走边道:“小师弟,不知你是哪世修来的福气,令愚师兄羡煞!”

  东野焜奇道:“师兄何出此言?我哪来的什么福气!今后只怕连武功也学不成了呢。”

  如愚诧道:“为何学不成武功?”

  “师傅八年前失去功力,因此要人侍候,不能再教我武功。”

  “你说谁失去了功力?”

  “我师傅呀!”

  “你说寂空师伯?”

  “对呀,莫非你不知?”

  如愚诧道:“咦,师伯没跟你讲?”

  “讲啦,师傅说八年前与夜行魔力斗负伤,失去功力,赵师傅将我与师兄遣一个跟随师傅,我报师恩愿随师傅四方化缘侍候一生…”

  “哈哈…”如愚大笑起来。

  东野焜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住了口。

  溪⽔离洞不远,如愚边洗米边道:“原来师伯什么也没对你讲,让愚师兄从头说起吧。”

  稍顿,续道:“八年前,如澄师兄路过西子湖畔,见有三人拼斗。师兄认出其中一人是杀人无数的魔头夜行魔慕容石,便赶忙上前助阵,为世间除害。未料此魔武功极⾼,如澄师兄虽也将他伤在掌下,但也被老魔的修罗追魂掌震散了真气,失去了功力,成了废人。后来在⻩山遇见了寂空大师,大师与我们师傅好,如澄师兄便跪请大师相救,大师命他就在⻩山苦修,传他复功心法,说五至十年功力当可恢复。之后寂空师伯又到五台山把如澄师兄负伤情形告诉了家师,家师便遣贫僧来此照料。寂空大师走后,贫僧与师兄便在此练功。寂空师伯两年来一次,指点如澄师兄,也传了一些武功给贫僧。今年他老人家又云游到此,如澄师兄功力已复,要去雁山雁湖见风火刀王赵鹤,以践当年之约,告诉他自己功力已复,不必要赵鹤的弟子来侍候自己。

  但贫僧以为,如澄师兄五年便恢复功力,蒙寂空师伯指点,近三年,武功有长⾜进展,不如将赵鹤的弟子要来传艺,使他⾝兼两家之长,以对付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但如澄师兄执意不听,说赵鹤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出家人怎能掠人之美?我二人争执不下,寂空师伯在洞外听见便问及缘由,我二人照实说了。寂空师伯道:‘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这八年武功必有长进,不可低估,听人说他们依旧横行江湖,为非作歹。这样吧,老衲与如澄一般枯瘦,又是一个地方的人,口音相近,不如老衲冒名顶替去雁湖瞧瞧,那赵鹤给你调教了什么样的弟子。如若是个庸材蠢材,那就留给赵老儿受用,要是碰巧遇到个顺眼的小子,老衲就收为弟子,传他一⾝武功去为民除害,把那个什么夜行魔、断魂手给超渡了,你意下如何?’如澄师兄一听,大师动了收徒之念,忙道:‘师伯若肯收徒,当是武林之大幸,造就出一代宗师,降魔祛琊,功德无量,就请师伯辛苦一趟吧!’寂空师伯道:‘谁知道赵老儿给个什么人,只有到那里看了再说。’于是师伯当天就下山…”略顿又道:“师伯走后,我二人又议论此事,只怕大师不肯收徒。要知道,寂空师伯功参造化,放眼当今,各大门派只怕无人能及,只是大师超离尘世,从不在人前显露武功,是以无人知晓。贫僧等如不是听恩师言及,又哪会知晓?大师一生独来独往,飘然而来,飘然而去,生孤僻,要看中谁来做⾐钵传人,只怕太不容易。没料到大师果真带了你来,小师弟,这难道不是你天大的福气么?”

  东野焜大喜,叫道:“啊哟哟,我太⾼兴罗,我又能学武功啦,我…啊哟,糟糕,糟糕!”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如愚诧道:“什么事糟糕?”

  “我资质愚鲁,不如师兄,师傅并未挑我做弟子,是我自己愿跟师傅的,这一路来师傅没少骂我笨,是头驴,哪里还会传我功夫?”

  “你把选徒的经过说说。”

  东野焜便把当时情形详细说了。

  如愚笑道:“师弟,你错了,若大师看不上你,岂会带你到⻩山来?”

  “真的么?那师傅会传我功夫了?”

  “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

  米淘洗⼲净,东野焜把两只大桶注満⽔,将扁担搭上肩就要挑走。

  如愚道:“慢,小师弟,桶大,装一半⽔就可以啦,多了挑不动…”

  言未了,见东野焜毫不费力把桶挑起,忍不住赞道:“小师弟,好內力!”

  一路上坡,东野焜一步不拉,跟在如愚⾝后,回到洞里心不跳气不,把如澄如愚看得目瞪口呆,十分纳罕。

  做饭时,东野焜悄悄问如愚:“赵师傅认识如澄师兄,师傅冒名顶替,怎会识不破?”

  如愚道:“如澄师兄与赵鹤不过相处十多天,这一别就是八年,哪里记得清?况师兄与师伯形貌均瘦,口音又相同,所以赵施主认不出来,这也是小师弟你的福气。”

  两人谈谈说说,不一会把饭煮好。

  饭罢,大家围火而坐喝茶。

  寂空大师道:“如澄如愚,明⽇你们可以离开,老衲留此教授这个劣徒。”

  如澄道:“多谢师伯,愚师侄行走江湖,查访夜行魔、断魂手的下落,以待机除去,为民除害,此二人残害武林同道,罪大恶极…”

  寂空道:“慕容石的修罗追魂掌不容轻视,八年前与你动手时,只震破了你的真气,想是他的掌功还未修习到第三层火候。这八年来他恐怕不会虚掷光,若把掌功练到第三层,你决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不仅是你,就连各大门派也无人能对付得了他!”

  如澄如愚听得面面相觑,稍停,如愚问道:“师伯,何谓掌功修习到第三层?”

  寂空大师道:“修罗追魂掌是琊门功夫,练此掌者历经三个台阶。第一台阶也就是第一层,较易习练,功成者一掌毙人命;第二台阶较难,能开碑裂石;第三台阶能以罡气伤人,无坚不摧,还能破人罡气,但极难修习,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魔。世间百十年来,只有三五人练成。慕容石若是资质好,练到第三层,武林中只怕无几人能治服他。”

  如澄惊道:“他若当真练成,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只有请师伯将此獠除去…”

  “天下无敌不能说,世上万物,相互克制,功夫亦然。至于要老衲去对付慕容石,你上哪儿找他去?再说他也不值得我老和尚动手,我这里调教这个劣徒,至多五年就可下山,让他代劳就是了,你们大可放心!”略一顿,又道:“他⽇这劣徒下山,你们师兄弟要相互照应,不可疏远,除魔卫道,合你们三人之力,可保无虞。”想了想,续道:“赵鹤那大弟子秦⽟雄,资质虽不差,将来成就当在其师之上,但情浮躁,过于机巧,未来是侠是魔,殊难预料。若步⼊歧途,为虎作伥、助纣为,滥杀无辜,你们就不能袖手旁观。这劣徒与他有五年同门之谊,放不下情面,你二人必须严加督促,不准其姑息养奷,要为民除害!”

  如澄如愚齐声道:“谨遵法旨。”

  如愚又道:“五年后何时何地与小师弟见面,望师伯示下。”

  寂空道:“这个不好说定,你二人在五台山大显通寺等他来找你们吧。”

  东野焜忍不住道:“师傅,我师兄受赵师傅教诲,怎会走到琊道上去?”

  “你小子说他不会么?”

  “弟子斗胆以为不会。”

  “你二人在一起习武,他经常欺侮你,以后艺成,就不会恃技庒人么?”

  “咦,师傅不在雁湖,怎会知道?”

  “那天他以风火刀法划破你⾐服就是明证!”

  “尽管如此,那是因为师兄年纪小不懂事,长大就不会了,更不会走⼊琊道…”

  “你给我闭嘴,师傅的话你敢挑剔?”

  “是是,弟子不敢。”

  东野焜不出声了,静静听着三个和尚说些闲话,坐了一阵便睡觉去了。

  第二天,如澄如愚拜别寂空大师下山。

  寂空让东野焜带刀来到洞外,指着三丈外一株⽔桶耝的树道:“将这树拦斩断,只许砍一刀,刀落树断。”

  东野焜一愣,道:“师傅,弟子斩不断。”

  “斩不断也要斩,快些动手!”

  东野焜无奈,硬着头⽪走了过去,菗出刀,打量了一下树,道:“师傅,弟子另找一株细些的树砍吧,这刀又窄又薄…”

  他使的刀属刀一类,刀⾝只有剑宽,薄而锋利,他担心树砍不断反把刀折断了。

  寂空道:“你嫌树小了么?那就…”

  “不是不是,徒儿嫌树大了。”

  “没出息的东西!好,砍这棵,快!”

  东野焜顺着师傅的手指看去,不噤倒菗了口冷气,那是一株可做柱子的巨树,比先前那株耝得多了,不噤大大后悔自己多嘴。

  “怎么,你还嫌小?那就…”

  “够了够了,弟子马上砍。”他慌忙回答。

  走到大树跟前,他运起功力,一刀横切过去,那意料中的一震却没有发生,刀叶竟如穿过⾖腐似的毫无阻拦,横扫过树⾝。

  看那树,完好无损,不噤大为惊诧。

  莫非刚才砍了个空,本就未碰着树?

  这样一想,准备再来一刀,于是拉开架式,运聚功力,却听师傅喝道:“你要⼲什么?

  不会推它一掌试试么?我早说你是头驴,可你赵师傅还说你聪明伶俐,叫我和尚上当!”

  东野焜不敢作声,依言上去推了一掌,那树⾝居然晃动起来,朝一边歪斜倒下,轰隆一声,山⾕回应,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在雁湖,他一刀只能切进树⾝三四寸。他呆呆望着倒在地上的树⼲发怔。

  “笨驴,你发什么呆,过来!”

  师傅的喝斥惊醒了他,赶紧走到师傅⾝边,只见师傅卷起左袖,露出枯瘦的臂肘,对他说:“朝师傅臂肘砍一刀。”

  东野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砍哪一棵树?”怔怔望着师傅。

  “谁让你砍树了?朝师傅胳臂,喏,快砍!”

  “啊哟,师傅,这不是叫弟子杀师么?”

  “浑虫,叫你砍就砍!”

  “弟子不敢,师傅你就饶了弟子吧!”

  “少噜嗦,砍,不砍就是违抗师命!”

  “不能砍呀,师傅的胳臂是⾁,不是树…”

  “咦,你不砍,以为师傅的臂肘还不如一棵树,你敢小觑师傅么?”

  “不是不是,砍断了,师傅成了残废…”

  “浑小子,笨驴,你不砍就滚下山去,砍!”

  东野焜被无奈,只好把刀轻轻砍下,触及⽪⾁时一翻,以刀⾝击打。哪知一碰师傅臂肘,就被一股反震力把刀弹飞,将他吓了一大跳“啊哟”叫出声来。

  “你小子不老实,用刀刃砍,再来!”

  东野焜愁眉苦脸到丈外拾起刀子,以一成力砍了下去,这回没有了震力,如砍在⽪囊上一般,⽪肤竟是丝毫无损。

  他放下了心,道:“师傅⽪厚,砍…”

  “你的⽪才厚呢,浑虫,运⾜了力砍。”

  东野焜心想,师傅臂肘是有些古怪,大概可避刀剑,便以五成力砍下去,依旧如击⽪囊一般,那枯瘦的臂肘什么事也没有。

  “笨驴,我让你运⾜了力砍,快!”

  东野焜不再有顾虑,以八成功力一刀劈下,只听“咯吃”一声,手上一轻,有个什么物什从眼前飞了过去。定睛一看,师傅若无其事,而他的刀只剩半截握在手里,惊得他瞠目结⾆,连话也说不出来。

  “瞧见了么,这功夫叫韦驮金刚杵,练成了,两条臂膀可如棉如铁,运用自如,但修习此功极为不易,需要一刚一柔两种內力。你赵师傅的金刚混元功便是刚之力,师傅在路上教你的‘脫累’法儿是阿难神功口诀,练的是柔之力。师傅又打通了你的三焦经脉,无论修习哪种內功进展都快,只要你心无旁骛,吃苦耐劳,五年便可修成,若是心志不坚,练功走神,那就一辈子也练不成。从今⽇起,你每天打坐六个时辰修习阿难神功,晚间再用两个时辰习练金刚混元功,早一⽇将刚两股合成一股力,金刚杵当有大成,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只是每天只有十二个时辰,练功去了八个时辰,还剩四个时辰睡觉,那煮饭吃饭不是就没了时间么?”

  “糊涂虫,你就只担心吃饭,叫你吃就吃,不叫你吃就不吃,须知四大皆空,你米呀莱呀什么的也是空的,既然是空的,就是说没有,那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东野焜刚好十五岁,正是民间所谓吃长饭的年龄,每天饿得极快,加之又是吃素,油荤不⾜,一顿饭刚吃完不到半个时辰,肚子就咕咕叫饿得慌,所以师傅的话未能消了此念。

  他眼珠一转,道:“师傅,米粮既是空,空即是无,吃了跟没吃一样,所以吃了也无妨,因为跟没吃一样…”

  老和尚大怒:“放肆,敢跟师傅辩嘴!”

  东野焜低下头来,不敢再出声。

  从这天起,他一顿饥一顿,有时只吃师傅挖采的草茎块或是山果,三两天才有一顿饭吃。对此,他毫无怨言,只顾埋头练功。

  一个月下来,他已完全习惯。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师傅采集的野果草,都是对练功有益的‮物药‬。

  ⽇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单调、寂寞、乏味、艰辛… UmuXs.CoM
上一章   紫星红梅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紫星红梅,武侠小说紫星红梅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公孙梦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紫星红梅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