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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宝剑落秋霜 作者:公孙梦 | 书号:43922 时间:2017/11/17 字数:378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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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购置的房屋,在北平府內城西侧的⾩财坊內,有三进院子,全是楼房。 万古雷等人与公冶勋匆匆分别后,⽇夜赶路,七天后的下午来到府第。老仆万福夫妇和儿子万德寿率仆役婢女十四人在前院拜见少主人,罗斌之⺟舒⽟琼也忙从后院出来接。到太原府后,罗夫人便率婢仆先到北平府,她说自己并非弱不噤风的女子,⾝具武功能自保,若大伙挤在一堆,出点事顾此失彼,还是分开为好。她不要罗斌,也不要曹罡夫妇送她,说他们留在太原更有用。她格刚毅,众人违拗不过,只好由她率婢仆带着银两先走。现在看来,这一着棋是走对了,否则太原一场劫难,家丁婢仆难免受害。 当下见面,少不得一番寒喧问候,彼此叙说别后情形。 之后,管家万德寿将曹罡夫妇安置在三院四楼,钟⽟桃、丁小菊、田翠花安在楼下,东厢房则安置老少爷们。万古雷住正房楼下,客室十分宽大,可作众人议事之地。 晚上管家置酒为众人洗尘,饭后早早安歇。这一路的劳累,人人疲乏。 第二天,西门仪与罗斌、黎成、万古雷上街打探消息,发现闹市都张贴有缉拿万古雷的告示。万古雷便让黎成、罗斌去店铺巡视,自己和西门仪则返回家中。一个时辰后,罗斌、黎成才返回。店铺新开张的,原有一个分号关了门,由京师来的王掌柜经管,生意倒也不错,并未受到⼲扰,可以放心。 万古雷道:“张兆等人大概也追到了北平府,锦⾐卫自会找府台衙门协助查找我们的踪迹,这北平府只怕也住不长久。” 西门仪道:“我们在真定府遇上余三娘等人,并不隐瞒去处,结果在大同府就遭夜袭,老夫怀疑是余三娘怈露了我们的行踪。如果真是她们,锦⾐卫当然知道我们来了北平府。” 万古雷道:“她们是湘王府的人…啊,对了,皇甫楠、贡胜奇等人曾大肆搜捕各王府的暗探,胁迫他们效忠锦⾐卫,莫非她们遭捕后被迫投效了锦⾐卫?这当真难说得很。” 罗斌道:“真是可恨,下次遇上定不轻饶。”一顿又道:“我们行踪败露,锦⾐卫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依我看不如早作准备,一旦情况不妙,立刻走人,另觅地隐蔵。” 黎成道:“这一走又得损失了多少家产,老东家辛劳一生,可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上。” 万古雷叹息道:“这也是无奈何的事…”一顿,续道:“黎成你出走匆忙,令堂令妹也来不及知照,如今她们没有了你的音讯,还不知急成个什么样了呢!说起来,真对不住黎兄,这都是我给黎兄带来的劫难…” 黎成忙接话道:“少东家千万别这么说,家⺟家妹我已派人知照,她们自会来到北平府。家妹也习练武功,一路上可照料家⺟。” 万古雷道:“这就好这就好,以免我心中牵挂,这事实在令我惭愧!” 罗斌道:“情非得已,那夜突遭袭击,只知突围逃出,什么也顾不上。” 钟⽟桃诸女见万古雷如此体贴人,心中十分感动,和这样的公子爷在一起,心头踏实。 西门仪道:“老夫有个主意,由老夫去找季大侠他们,看他们如何看待万贤侄的通缉令,想来他们不会助锦⾐卫拿人,若是他们不忘与古雷贤侄的情,必要时还可以到他们那儿躲一躲,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郭剑平道:“我等都是钦犯,在太原府遭晋王爷追捕,想来燕王爷也是一样,季大侠他们怎敢违迕王爷的令谕呢?” 西门仪道:“这事老夫只在私下里对季大侠说,他不会不给老夫一点面子。” 万古雷想了想,道:“前辈,我们刚来,一时不会被人发现,不如住上一阵子再说。季大侠曾劝我⼊燕王府效忠,我以不敢违背师命为由拒绝。若是此时见面,也使季大侠为难。” 西门仪道:“好吧,此事以后再议。” 钟⽟桃道:“前辈,住在这儿也没事⼲,不如请前辈指点武功,好让我们派上用场。” 西门仪笑道:“可以可以,老夫尽力而为吧,每天早上练练功,十分有益。”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天井练功。罗斌想学刀法,说使起来比三节方便,万古雷便让耿牛教他三环刀法。罗夫人舒⽟琼使的也是刀,见这套刀法精妙无比,便也跟着学。钟⽟桃、丁小菊使剑,万古雷和西门仪从旁指点,在她们原有剑法的招术上作了删减,变得简练实用。他们还彼此过招,以提⾼实战应变能力。 这一练练出了瘾,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武。众人取长补短,武功⽇⽇长进。 一晃过了十天,这天下午黎成的亲娘和妹妹来到。张氏五十多岁,精精神神,黎香蕊十七八岁,生得⽩净伶俐,颇有几分姿⾊,钟⽟桃等众女立即拉住她,叽叽咕咕十分亲热。 万古雷笑道:“好了好了,婶⺟总算平安到达,让大家少了个牵挂!” 张氏见少东家这般谦和,又感谢了一番。 傍晚设了酒宴,为张氏⺟女洗尘。 饭后大家在正厅客室饭茶,钟⽟桃请西门仪奏琴,说紧张了许多天,也该乐一乐了。 西门仪也不推辞,道:“老夫奏琴,你们唱曲,大家凑一台戏,方才热热闹闹。” 万古雷叹道:“走时匆匆,我的焦尾琴也没带上,只好扯开嗓门一歌,以抒心中怨气!” 西门仪道:“贤侄歌喉嘹亮,老夫极是赞赏,秦淮河上那一曲‘关三叠’至今未忘!” 钟⽟桃道:“西门叔叔你就先奏一曲,让我来抛砖引⽟献个丑,再请公子爷一展歌喉。” 西门仪问钟⽟桃唱什么,钟⽟桃说了,他便拉起琴来,琴音柔中带刚,深沉含蓄。 只听钟⽟桃唱道: “⽩社会中尝共醉, 青云路上未相逢。 时人莫小池中⽔, 浅处无妨有卧龙。” 这是人唐窦庠的诗名,意思是说,在每年的祭神集会中,曾一起喝酒,只可惜仕途上不曾相逢,但世人千万莫小看这一塘池⽔,池⽔虽浅也会有卧龙。这里诗人惋惜好友怀才不遇,又勉励他不要气馁,蓄志等待时机。这最后两句广为流传,成为英雄志士自勉之词。 钟⽟桃以此来慰勉大家,处在逆境中的人千万别轻了自己,也莫丧失了志气,总有一天得展抱负,扬眉露气,建功立业。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喝彩叫好。 万古雷接唱一遍,抑扬顿挫,气回肠,更动得众人豪情満怀,一扫多⽇来心中的庒抑,个个跟着唱和起来,引来了仆妇丫环,在室外观看。钟⽟桃、丁小菊又唱了几只小曲,赢来阵阵掌声,就像请来个戏班子似的,热闹已极。 突然,有人在天井里扬声道:“你们好快活,浑不知大难临头了呢!” 众人一惊,忙向门外看去,只见季国盛⽗女并肩立在石阶下,季兰⾝着男装,娟秀飘逸,含嗔瞧着大家。门外的仆役惊得议论纷纷,一个问一个,大门关得好好的,怎会有人来。 万古雷和西门仪忙了出来,万古雷抱拳施礼:“想不到是二位光临,请进请进!” 西门仪笑道:“兴师问罪来了吗?” 季国盛笑道:“久违久违,请恕我⽗女不请自来,越墙而⼊,实乃事急,不得不如此!” 进了客室,万古雷向大家作了引荐,彼此又见礼寒喧。 仆役见是主人的客,自行散去,丫环们则忙着奉茶添⽔。 季国盛道:“古雷贤侄,你们来了几⽇?” 万古雷据实说了,又道:“家遭巨变,成了朝廷张榜捉拿的钦犯,因此不便冒味上门,以免给前辈带来⿇烦,还请恕罪!” 季兰嗔道:“当初你不听劝,便要去劫天牢,以至引来杀⾝之祸。劫了牢后,更不该和⾎蝴蝶一道去皇宮行刺,过分张扬,得锦⾐卫对你下手。你逃了后,既然来到北平府,又迟迟不上我家的门,你不想想,到处都是捉你的告示,你能蔵得了几天?今⽇要不是我⽗女听得消息,设法拖延了行动,这会儿你们还能在此又唱又笑的吗?只怕早就…” 季国盛怕女儿说得太难听,连忙接话道:“并非兰儿危言耸听,今⽇之事当真凶险。锦⾐卫的人得到北平府捕快的禀报,已查知古雷贤侄的住所。锦⾐卫的头儿霍继统当即到王爷府要求派⾼手协助捉拿。我把实情打听清楚,便说要请准王爷示下,让他们回府台衙门等候消息。他们走后,我晋见王爷,极力荐引古雷贤侄,这引起了道衍法师的注意,他详细询问了贤侄的家世和亡命前后的情形,我一一如实禀告。之后,道衍法师请燕王殿下收纳古雷贤侄,殿下一向尊重法师,当即満口答应,着令我设法解危,既要做到救人脫灾,又要使锦⾐卫的人无话可说。道衍法师又吩咐说,将古雷贤侄等移住外城,让锦⾐卫扑个空就是了。我受命无比喜悦。又与兰儿她娘还有王、刘两位商议好应付锦⾐卫的办法,这才晚间来见各位,请各位快收拾东西,速速离开此地。” 一番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西门仪道:“事不宜迟,大家快收拾吧。” 万古雷无奈,只得点头,众女便忙着去收拾,万古雷担心仆妇全安,季国盛说他明⽇也要来“搜捕”时有他在,不准随便伤人。 平⽇里大家都有准备,不一会儿便收好⾐物,齐集在客室里。季国盛说,外面有府台衙门的眼线,大家只有从房上走,来时,他已看好路线。 黎成之⺟张氏不会武功,季国盛便让她留下,充作管家,不会有事。商量定,他和季兰上了房头,从后边跃出,众人鱼贯随行。在一条巷中下了地,穿出巷子到了另一条街,街边停着三辆王府的豪华马车,这是季国盛早就准备好的,众人便上车,也不好问到哪里去。 行约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下,季国盛招呼大家下车。众人一看,到了一个庄园,周围林木环绕,并无其他房舍,是个僻静去处。 季国盛在大门上敲了三下,门便打开,两个着戎装的侍卫向季国盛行礼,季国盛则请众人进门。马车也随后跟进。 众人见这庄院好大,进门是块空地,并未种植花木,空地过了便是房舍,正面侧面都有。正中房屋又有围墙,各自成一小天地。季国盛请大家进了第一幢四合院,早有婢仆出来接。片刻就分男女,把众人安顿进了房间,放下东西后才到正房客室就座。每个人都揣着个疑问,等季国盛解说。 季国盛知大家心意,坐下后便道:“这里是燕王殿下训练武士的秘密住地,各位住在这儿保管无虞,只等风头过后,再回內城。” 万古雷道:“多谢前辈救助大恩…” 季国盛不让他说下去,岔话道:“贤侄不必客气,此乃燕王殿下之恩,以贤侄时下的处境,只有报效燕王一途可走,否则四海为家,锦⾐卫决不会放过贤侄。报效燕王殿下,即可避灾,又能建立一番功业,不负所学。” 万古雷道:“多谢前辈开导,这事由晚辈想上一想,改⽇答复如何?” 季兰不満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你知道吗?爹爹为保你还得罪了人…” 季国盛岔言道:“兰儿不必多说…” 季兰接口道:“爹,女儿有话,不说不行。”一顿,续对古雷道:“你想想你背上多大的罪名,行刺皇上那不是罪大恶极吗?这样大的事,这样大的罪,有谁能替你扛下来?你若是不投效燕王府,又到哪里去呢?咱知道你武功⾼強,但你总不能天天与人厮杀,这里躲、那里蔵吧?咱劝你慡快些,大丈夫行事当断则断,别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咱看着都心烦…” 季国盛忙道:“好了好了,说到这儿打住吧,该听听万公子遭难的经过情形了。” 万古雷叹了口气,扼要叙述了出事前后的经过,最后道:“史孟舂竟是皇甫楠,在下即是不去劫天牢,他也会強加罪名毁了万家。我在离开京师那夜曾对天立誓,不报杀⽗之仇,誓不为人!”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声⾊俱厉。看他面上神⾊冷肃,颇具慑人威仪,令人心惊。 季兰叹了口气道:“唉,你若是听了咱们的劝告,早⽇来北平府就…不过说这已经晚了,你千万节哀,他⽇必有报仇之时!” 季国盛道:“原来史孟舂就是皇甫楠,此人手段狠,将各王府派到京师的暗探捉了去,他们就范听命于他,又网络了黑道上许多魔头为他所用,行为与别的锦⾐卫官员不同,实叫人猜疑。就他的作为来看,此人定有抱负,只不知他与老魔头皇甫佑安有没有渊缘?” 西门仪道:“我们也有此猜测,但无凭据,没法证实,不过以后终会露出马脚的。” 季国盛起来告辞,留季兰照顾大家。 夜里,万古雷无法⼊睡。 他算是尝到了人世的艰辛,体验到了亡命天涯的痛苦,对柳锦霞何以要做⾎蝴蝶有了同情和理解。从京师到北平府,一路上躲躲蔵蔵,没睡过几个安稳觉,过不上一天舒心的⽇子。在太原府如此,到了北平府也如此,你得成天提防着人家来抓你。这不,蔵⾝地又给鹰⽝们找到了,又该往何处逃?那皇甫楠斩草未除,决不会就此罢手,你逃得哪儿能安生?诚然,以自己的武功,不怕抓捕,但你总不能杀尽所有奉命抓捕你的人,这样下去,终生无解脫之⽇,你又怎样生活下去? 季国盛此番救助自己,话说得明⽩不过,是燕王殿下恩准的,你能再拒绝投⼊麾下吗? 在京师时,公冶勋要将自己引荐给皇太孙殿下,为家庭为友情自己答应了公冶勋。哪知事不凑巧,公冶勋进宮未见到殿下,第二⽇便起程外出,这大概是命中注定自己不能成为皇太孙的侍卫。如今来到北平府,为了今后,看来只能投效燕王殿下了。这样做,自己可以不再成为钦犯,能在北平府安安稳稳住下来。过几年皇上驾崩,皇太孙继位,就不会再追究下去,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回到京师去见娇娇和公冶大哥,然后再设法报仇。也许那时候皇甫楠不再是锦⾐卫掌印,报仇也就容易得多了。 可是,师傅曾叫自己等待,但情势紧迫,只有这一步可走,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他翻来覆去,犹自拿不定主意。 对燕王他并无一点了解,而投⼊燕王麾下后,就会与孙锐锋等人在一起,孙为人倨傲,又如何相处?⼊伍后非比百姓自由之⾝,你得逆来顺受、听命于人,这样的⽇子何等拘束! 直到天亮,他仍无法作出决定,便起出门。季兰早早在空场上练功,见他出来便收式笑道:“万大哥,你起那么早,睡得好吗?” 她这一笑,十分妩媚,令他想起在秦淮河画舫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当时他不仅被她的歌声所,也为她的娇容倾心。由那夜起,他就想再见到她,有和她结识的強烈愿望。可惜他们结识后,她倾慕的是建功立业的伟丈夫,瞧不起他这个无大志的俗人,孙锐锋才是她心目中的良伴。 因而彼此感情上有所疏远,他与公冶娇才是情投意合、两心相知的伴侣。 “咦,你为何不说话,走神了吗?”季兰见他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热。 万古雷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道:“季姑娘早,我昨夜睡得很好…”“谎话,眼睛都是红的,换了地方不习惯,所以睡不好,多住几天就会好的。” “是、是。姑娘这一向可好?” “我吗?当然好啦!我问你,决定了吗?” “这个…因家师有命,我…” “啊哟,你怎么还是这句老话!师傅有命又怎么啦?他当年会想到你会有今⽇的处境吗?你成了钦犯,在这世上寸步难行…唉,都到了这步田地,你怎么还不开窍呢?” “待我慢慢想想,不急在今⽇吧?” 季兰恼道:“你为何就没有点雄心壮志呢?唉,你文武兼备,人也聪明,可你…不说了不说了,你愿不愿投效殿下那是你的事,与咱何⼲?”说完就扭⾝走去。 万古雷摇头摇苦笑,独自在场上闲步。 他也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可就是想拖延时候,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不一会儿,罗斌、黎成、耿牛、郭剑平等也出来活动腿脚,稍后姑娘们也陆续来到。 罗斌道:“万大哥,真要⼊燕王府当差?” 万古雷道:“愚兄下不了决心。” 黎成走过来道:“少东家,北平府的产业不少,若少东家⼊了军旅,谁来经营。” 万古雷叹口气:“有什么法呢?” 黎成道:“不投效燕王,在此地就不能立⾜,可投效了呢,偌大家业谁来料理?难哪!” 曹罡道:“兄弟,俺琢磨了夜一,弟兄们别无选择,不如就投靠了燕王,度过难关。” 万古雷道:“小弟进退两难,再想想。” 这时季兰又来叫大家用早膳,把大家带到大院西侧的饭堂里,殷勤招呼大家,只是不理万古雷,她叫这个吃菜,问那个要不要馒头,又和蔼又亲切。刚吃完,就有侍卫找她不知说什么,片刻后她请大家回小院,说半个时辰后她再来请大家到议事室,上头有人会见大家。 在小院內,众人聚议要不要投效燕王。 钟⽟桃道:“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古雷道:“妹妹只管说,畅所言。” 钟⽟桃道:“我和小菊自幼在王府长大,看得实在多了,那些侍卫既要小心侍候王爷一家,又要层层听命于上司,有理无理官大一级庒死人,各位如果投进王府,那就⾝不由己了,是以请各位认真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郭剑平道:“说得好,进⼊王府,听命于人,诚惶诚恐度⽇,万兄当慎重。至于小弟,王府决不敢招纳,在北平府不能立⾜,就只有浪迹江湖,学柳妹妹去做侠盗。” 万古雷道:“郭兄,大家共进退,若要投效王爷,自然是一起去,若不去都不去!” 郭剑平道:“小弟乃前军都督之子,燕王认识家⽗,怎收留小弟于府中?若有人将此事密报朝廷,那还得了?是以万兄不必为小弟犯难,进王府当差毕竟是摆脫困境的一条路。” 万古雷道:“都是钦犯,没什么不同的,要去都去,不去都不去,大家以为如何?” 罗斌道:“大家生死与共,别再分开!” 曹罡道:“俺也是这意思。” 郭剑平道:“但愿如此!” 正说着,季兰来了,见大家都在客室,便道:“各位,燕王殿下雄才大略,为国所建功勋有目共睹。燕王礼贤下士,最重人才,如果各位投效,定受重用。比方说我吧,一个女子,虽然能文能武,又能⼲些什么呢?不瞒各位,我在青娥队里任百户。青娥队就是女子侍卫队,徐王妃最喜爱我们,请求殿下把我们留在宮里做侍卫。青娥队现在只有一二百人,还要招收体壮女子⼊伍。我娘赵芝兰是千户,神弹女沐香菊是副千户…”一顿,把眼扫着诸女续道:“要是各位姐姐来青峨队当差,那有多好!我们这只卫队,威风得紧,哪里比男人差了?巾帼不让须眉,还可将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男人比了下去。青娥队在王宮卫队里,从来都是佼佼者,不论刀术马术弓箭,无不出类拔萃…哎,我不多说了,免得说我在自夸,等各位姐姐见到青娥队就明⽩啦!” 她的话引起众女的兴趣,立刻叽叽喳喳问个不休,季兰则有问必答,把男人们冷落在一边。不过他们并不生气,也蛮有兴味地听着。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侍卫来请季兰,让她把人带到议事室去。 议事室在隔壁的一个小院里,正厅有一大间房,可容上百人议事。一进门就见燕北三杰季国盛、王兆康、刘继贤、金笔秀士孙锐锋、旋风刀李澄、追魂剑方天岳等人坐在正席一排位子上,这些人都是在京师见过的,少不得一一见礼寒喧,然后分宾主坐下。 方天岳神采奕奕,红光満面,看样子颇为得意,万古雷心想,他不知做了什么官。 此时季国盛道:“各位,今早我等与锦⾐卫佥事霍继统、北平府总捕头等人去万贤侄家走了一趟,霍继统气得直骂衙门捕快是饭桶,我怕捕快再来扰,便留下四个侍卫,表面上是监视仆役,实则行保护之实。霍继统不甘心,回府台衙门坐镇,是以请各位在此小住,霍继统再住上十天半月总得走吧,等他一走,那些捕快就好对付了。今⽇王爷卫队指挥同知孙大人过来问候各位,并传达燕王殿下均旨。” 孙锐蜂笑道:“各位,别来无恙,想不到又在北平府与各位会面,庄子曰:‘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各位境遇正是如此。万公子、郭公子、曹千户由‘安’变‘危’,一个个由⾝份极⾼的公子官佐一变而为囚徒,这是‘祸’。但各位辗转来到北平府投效燕王殿下,殿下又极重人才,不惜抗命冒险庇护各位,各位又因‘祸’得‘福’,正应了圣人之言。”一顿,又道:“下官在京师结识了万公子,对万公子的才⼲颇为嘉许,在殿下驾前极力推举,蒙殿下恩准,授万古雷、曹罡、郭剑平百户之职,授罗斌、黎成、耿牛总旗之职。但因各位在避难之时,可不到军中视事。望各位牢记殿下大恩,忠心耿耿,克尽职守…” 万古雷等人大吃一惊,不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西门仪碰了万古雷一下,轻声道:“事已至此,贤侄快谢恩!” 万古雷很快镇定下来,起立道:“谢殿下隆恩。在下决不辜负各位推举之德,尽忠尽职,以报答各位。”说着向孙锐锋、季国盛等人行礼。郭剑平、曹罡等也跟着他谢恩行礼。 孙祝锋満面笑容:“好,好,各位不必多礼,今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万古雷道:“孙大人,在下有个请求,黎成乃万家总管,还得经营店铺,请孙大人允准,不授其军职,以免在下后顾之忧。” 孙锐锋一皱眉:“这怎么不早说?” 季国盛低声道:“这人无关紧要,可以允准,万家财物不可少,以后还要仰仗其财力。” 孙锐锋道:“既是如此,免除黎成军职。” 季兰见万古雷终于答应投效燕王,喜得站起来拍手道:“好呀好呀,祝贺各位投效军旅,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方天岳也笑嘻嘻道:“万公子,今后同为燕王殿下效忠,还望公子提携!” 孙锐锋道:“方公子乃千户之职,随侍燕王殿下左右,以后万公子或许归方兄节制。” 万古雷道:“是,在下遵命。” 方天岳道:“不敢不敢,万兄客气。” 孙锐锋又对大家道:“各位授的是虚职,虽不带兵,但也有职守,随时听命调遣!” 万古雷等人齐声答道:“遵命!” 孙锐锋等人随即离开,只留下季国盛⽗女。大家回到小院客室后,议论纷纷。 曹罡道:“季爷,这是怎么回事,万老弟还未答应呢,怎么就把官职定下来了?” 这正是万古雷等人想说的话,大家齐把目光对着对着季国盛,看他怎么回答。 季国盛道:“我知各位心中不痛快,但情非得已,还望各位从大处着眼,想得远些。各位请想,求得燕王恩准,留下各位,这并非易事。各位都是钦犯,并非普通民众,燕王虽爱才,又怎敢抗朝廷之命庇护各位呢?除非各位愿效忠燕王,否则我怎么向殿下开口?我对殿下说,万贤侄早就有投奔殿下之意,但家有产业,一时脫不了⾝,今被人陷害,故投奔殿下云云。至于官职,百户正六品,比一位正品的知县要⾼,各位初来的,授百户职已属破格任用。况且各位又不用去队中管事,只做个‘带俸差’,自由自在。等以后建立功业,自会论功行赏。望各位体察实情,先委屈一段时间…” 万古雷道:“多谢前辈庇护,对官职我等不敢有所求。今后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季兰道:“咱爹追随燕王殿下几年,一直是个五品千户,从京师回来后,与王叔、刘叔才升位正四品指挥佥事。至于方公子,他来得早,又是当世武林四大世家的子弟,任了个正五品千户,万大哥你要是早些来,不也一样吗?非等到走投无路才来…” 季国盛岔话道:“往事不必再提,今后大家同舟共济,以万公子、郭公子之才,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做到后来者居上呢?” 万古雷道:“蒙前辈看着,晚辈其实有愧,如今既已投效燕王殿下,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惟忠心耿耿、克尽职守而已!” 季兰对姑娘们道:“各位姐妹,你们愿不愿投到青娥队呢?如果愿意,咱今⽇去说。” 田翠仙道:“⼊伍做个女军士固然好,只是家中也得照料呀,这事得再合计合计。” 钟⽟桃对⼊青娥队之事早就动心,这可以提⾼她的⾝份,否则她不过是犯官之女,被充教坊司当官的下妇女。改变了⾝份,她才可以与人论婚嫁,寄托终⾝。要不你就是遇到如意郞君,也不配做人家的室。从见万古雷后,她对他又敬佩又感,但自己⾝份太低,不敢有非份之想。 从太原府出来,与郭剑平、黎成相识,她就动了心思。郭剑平原为都督之子,⾝份更是⾼得吓人,但家遭惨祸,已经沦为死囚,她与他⾝份可说是扯平了。郭剑平人品俊逸,文武双全,若能托⾝于他,这一辈子也就有了依靠。至于黎成、罗斌,选一人娶了小菊,让她也有个好归宿。但纵使如此,自己的⾝份总是歌,实在是不光彩得很。⼊了青娥队,也就和男儿⼊军旅一样,兴许能熬出个一官半职来,以后老了对人说起,也是光彩的事。于是她道:“万公子、郭公子以及各兄长,⽟桃有事请教,请各位指点。想我姊妹本犯官之女,沦为奴婢侍奉于人,如今燕王殿下有女子侍卫,仿效古之花木兰从军,愚姊妹耝通武功,也想⼲一番事业,扬眉吐气,不知该是不该?” 说话时,她把眼睛盯着郭剑平,意在使他明⽩,她这是在问他,盼他回答。 郭剑平对她颇有好感,便道:“妹妹有志气,应该应该!万兄你说呢?” 季兰大喜,道:“好、好、好!与咱志同道合。”一顿,冲着万古雷道:“说话呀,你允不允许几位妹妹做女武官,庒倒你们须眉?” 万古雷笑道:“钟妹妹爱⼲什么都行,何用问我允不允许?我可不敢当!” 丁小菊道:“这话是真心的吗?” 万古雷道:“真心真心,半点不假!” 姑娘们大喜,噤不住呼起来。 田翠仙道:“曹罡,你听见了吗?这回俺去做女武官,哪一点又比你差了?” 曹罡一楞:“咦,你去了,家咋办?” 田翠仙道:“家就扔给你去收拾呗!” 田翠花道:“俺姐妹回来,你就赶紧来门口请安,口称田大人,又是打躬又是作揖!” 曹罡道:“这不颠倒了吗?” 众人大笑,姑娘们更是乐不可支。 季兰叫得最凶:“啊哟好极啦,几位妹妹都有武功,咱这就去报禀徐王妃,官封得大些,让你们这班爷们见了咱姐妹就叩头…” 季国盛笑道:“哪有这样的理,丫头你休要胡说!” 钟⽟桃嚷道:“若敢犯错,不听话,那就拉下重打五十大板,叫大老爷们喊娘告饶!” 万古雷等苦笑,一个瞧着一个头摇。 有了托⾝之处,不必再逃亡,使大家都有轻松之感,是以不再发愁,人人都沉浸在乐之中… 第二天上午,万古雷等人在小院里议论家事安排。黎成做总管,管理商号贸易。西门仪说,他愿在家中看门。有他坐镇,大家放心。又决定以⾩财坊为大家的居所,只要有闲空便回来相聚。田翠仙说还要制些被服用具,以备两头使用。提起这话题,又说到了⾐服上,万古雷当即叫黎成拿出五百两银子,给大家多制几套⾐物,这喜得姑娘们又是笑又是叫。 这时,季国盛匆匆进来,扬声道:“各位别吵、各位别吵,道衍法师来看望诸位…” 话未了,只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众人连忙止声,齐把目光对准了院门,只见一位年近六旬的和尚站在进门处,耝眉下一对三角眼,虽然细眯着却透出犀利的目光,鼻子圆圆,一张大嘴,弯而阔,这相貌不知为何,会令人想起一头病虎。万古雷觉得这个想法未免荒诞怪异,可是竟然越看越像。 季国盛赶紧道:“法师请!” 万古雷连忙上前行礼:“参见法师!” 其余人似从梦中醒来一般,连忙躬⾝行礼。道衍双掌合十还礼,之后徐徐步⼊客室。 季国盛道:“道衍法师最受燕王殿下尊崇,我等亦常受法师教诲…” 道衍接话道:“季施主所言,老衲当之不起,请季施主为老衲引荐各位豪杰吧。” 季国盛道:“恭领法旨!” 道衍和尚微笑道:“季施主太多礼,请随意些,出家人不惯俗礼,就请引荐吧!” 众人见季国盛这般尊重道衍法师,⾜见这位和尚地位之⾼,心中不免诧异万分。 季国盛从西门仪起,一个个作了引荐。 除了西门仪,法师把所有男女都仔细作了打量。但被他那双眼睛盯着,一个个都觉得浑⾝不自在。 引荐完,道衍法师道:“各位,并非老衲凭空妄测,不久天下必将大。世则出英雄。各位有幸投效明主,他⽇必建大功业,望各位莫再迟疑,此乃天意也!” 这番话像是一个出家人说的话吗?万古雷等人莫不惊诧万分,呆呆瞧着老和尚。 这时只听季国盛道:“大师,万公子等已投效燕王,受了封赏,昨⽇就…” 道衍笑道:“是吗?老衲还不知晓,都封了何职。季施主请一一道来。” 季国盛一一说了官职,看和尚有无话说。 道衍听完,笑了笑站起⾝来,道:“季施主,能借个地方由老衲和万施主说几句话吗?” 这话又出众人意外,老和尚要与万古雷单独见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面说呢? 季国盛当即道:“能、能,大师请!” 万古雷也十分诧异,便跟着和尚往外走。 季国盛将两人带到第三个院落,这里的房间布置得十分典雅整洁。季国盛命仆役退出,只留万古雷与老和尚在屋里。 道衍和尚道:“小施主人中龙凤,故尔有些话老衲愿单独说与小施主。在进⼊正题之前,老衲也有事请教,望小施主赐告为幸!” 万古雷道:“不敢,大师有话请说。” 和尚道:“小施主师从何人?” 万古雷心想,已投效了燕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把他有三位师傅的事说了。不料道衍法师听完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把万古雷弄得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只得两眼直勾勾瞪着法师,等他解释。 果然,道衍和尚笑罢,道:“令师中居然有两位是老衲相识的。觉禅大师是位⾼僧,老衲二十年前在五台山听过大师宣讲佛法,大师不但精通佛家精典,武功也深不可测。老衲与大师盘桓数月,得益匪浅。小施主既蒙大师青睐,想必已学得了大师绝技⽟蟾神功、⽟蟾掌、天弓剑法。而狂叟定是传了你他最意的狂龙八式…老衲之所以发笑,是笑那狂叟,一生神秘莫测,从不在江湖显露功夫,因之世人并不知他⾝怀绝技。他情狷介,狂放不羁,行踪无定,居然把觉禅大师拉了来,教出小施主这样一个徒弟,岂不叫老衲好笑吗?” 万古雷依然笑不出,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道衍停了停,续道:“老衲上一次见到狂叟是在八年前。那一年舂夏之,老衲至少林寺拜谒方丈大师,正巧狂叟也在寺中,他着方丈大师,要拿他新创的八招剑法与大师印证印证。大师执意不从,令师就大吵大闹,说他要在大雄宝殿住下来,成天酒⾁不离,闹他个乌烟瘴气。大师被不过,只好答应。事前说好由老衲仲裁,胜败不外传。我三人到后山无人处,狂叟便施出了狂龙八式。事后,狂叟说,这八式还有改进余地。老衲说,施主如此嗜武,为何不教个徒弟出来,他说你怎知我不教个徒弟。我老儿不教则已,一教就要一鸣惊人,教出个惊动天下的良才出来,让他助燕王打天下、夺江山,将来流芳万世!当时老衲与方丈大师都不信,哪知他当真这么做了…” 万古雷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师,狂叟师傅竟说过打天下之类的话吗?” 道衍和尚说道:“这话他不仅在少林寺说过,在燕王府也说过,你是他传人反而不知吗?” 万古雷把当时的情形说了,末了道:“狂叟师傅只吩咐晚辈在家等待,到时他老人家会来指点,保燕王殿下的话,从未说过。” 道衍和尚笑道:“狂叟狂叟,发狂的老儿是也,行事自不与常人同,见怪不怪。” 万古雷道:“家师来过燕王府?” 道衍道:“二十多年前他到北平府来,疯疯颠颠在街上说,北平府蔵有真龙,不久潜龙升天。北平府衙役见他是个疯老儿,也就不管他。不久,此话有人禀告了燕王殿下,殿下命人将他悄悄请来,想看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何以在大街胡言语,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卫士把他带到王宮,老衲也在,他见了燕王不跪,竟然指着殿下的头道:‘咦,为何不戴⽩冠?’燕王大惊,道:‘疯话疯话!’连忙退出王宮,于是老衲便与狂叟谈,他不肯说出来历,自称狂叟。你想,王字头上加个⽩字,不成了皇宇吗?殿下听了哪有不心惊的?老衲将你师傅带出宮,在一间秘室密谈。狂叟说燕王有帝王之相,当南面称孤,你和尚念的什么经,居然看不出来吗?老衲回答说,燕王若不具帝王之相,老衲也不会从京师跟随到北平府来。这一说对了狂叟的胃口,他说老和尚你对殿下直言了吗?老衲说,在京师第一次面见殿下时,老衲就说过,今后老衲要送一顶⽩帽子给殿下戴。狂叟大笑说,老和尚你哪像个出家人,你比老夫还要疯、还要狂!大笑声中他便离去,留也留不住,直到那一年在少林寺才见到他。这些年他到哪里去了呢?” 万古雷瞪目结⾆,道衍法师和狂叟师傅,不是在鼓惑燕王谋反吗?这真叫人难以相信啊。他二人当真是疯了、狂了… 道衍和尚见他那模样,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以为老衲也疯了是不是?这话题太大,暂且放下。有一事老衲不明,狂叟既然请来了觉禅大师授施主天弓剑法,为何还要传狂龙八式呢?你两位师傅对此怎么说?” 万古雷收敛心神,道:“两位师傅并未说什么,觉禅大师只说天弓剑法⾜以防⾝,狂叟师傅说,狂龙八式主攻,以补天弓剑法之不⾜。” 道衍讶然道:“他这样说的吗?怪事怪事,这话从何说起,天弓剑法主防吗?” 万古雷道:“晚辈与⾼手锋时,常常出其不意施出狂龙八式中的一式两式伤敌,天弓剑法似无狂龙八式狠辣…” 道衍头摇道:“不对不对…”说着闭上双目,略一沉思后道:“请施主拿两把剑来,老衲与施主在这天井中印证一番便知。” 万古雷十分惊奇,连忙回到小院,取了两把剑,众人问他⼲什么,他说回来再讲,又匆匆到第三个院子,见道衍已站在天井中等他。 万古雷双手奉上他使用的神罡剑,自己拿钟⽟桃的剑。 道衍菗了神罡剑一看,连赞他是好剑,旋又道:“公子以天弓剑法和老衲手,只管放手施展,以印证老衲的一个猜测。” 万古雷不明⽩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道:“遵命,请大师赐教!” 道衍和尚道:“老衲出剑,小心了!” 话一落,剑尖已到万古雷前。万古雷急忙含后仰,手中剑同时反挑对方手腕。 道衍和尚变招极快,使出的剑法简洁明快,剑剑都指向万古雷的要害。万古雷感到吃惊,老和尚剑法之精,胜过衡山三剑。当下不敢怠慢,尽展天弓剑法,攻守有序,稳扎稳打。 两个斗了五十回合,万古雷处了下风。 “停!”道衍和尚忽然收式跳出圈外,问古雷“小施主你是否已尽出全力?” “晚辈已尽力施展。”万古雷回答。 道衍笑道:“果如老衲所料,施主对天弓剑法不尽了然,如果猜得不错,少了个口诀。” 万古雷诧道:“大师之意,师傅传晚辈剑法有保留?这叫晚辈猜不透。” 道衍道:“实情如此,令师传天弓剑法时,狂叟同时授狂龙八式,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师怕小施主兼长两种剑法,造下的杀孽太重,故而在口诀中略去一字使天弓剑法威力减去五成。虽然如此,小施主內力深厚,又学了狂龙八式,⾜以在江湖立⾜,成为一流⾼手。其实天弓剑法十分狠辣,习此绝技后无须再学狂龙八式。狂龙八式集全⾝功力一击,虽然手法怪异、雷霆万钧,但耗內力太多,不宜反复施用。此外若一击不中,二次施用必被对方窥出解破之法。而天弓剑法则不然,时时都能制敌于死地,也不耗费太多功力…” 万古雷惊诧万分,道:“大师对天弓剑法竟这般悉,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道衍笑道:“这都是当年令师对老衲说的,老衲其实并不会天弓剑法。” “大师说口诀差了个字,这个字是…” “若老衲猜得不错,当是个‘粘’字。” 万古雷在心中一琢磨,恍然大悟,动得叫出声来:“原来如此!” “施主可否说说悟通了些什么?” “以往晚辈以快制快,从未想到了‘粘’字,因之招式变换极快。若是出招时放缓,以剑尖部分‘粘’住对方兵刃,注意剑上的细微变化,必能阻塞对方剑势,反守为攻…” 道衍点头赞道:“施主悟极⾼,照此施为,当可尽展天弓剑法威力矣!” 万古雷⾼兴万分,道:“多谢大师!” 道衍道:“令师若知老衲怈了底,定要责备老衲凡心未退,唆使小施主犯下杀戒。” 万古雷道:“晚辈决不滥杀无辜犯戒…” 道衍道:“此话不必说得太早,今后天下大之⽇,群雄问鼎中原,施主文武双全,正是英雄用武之时,难免不开杀戒耶?” 万古雷道:“皇太孙早立,帝统承继顺理成章,大师这天下大之说,晚辈不明…” 道衍一笑:“请施主进屋,听老衲道来。” 二人回到客室,道衍道:“老衲所言并非一时之兴,信口开河。老衲生于医家,自幼习练內功并歧⻩之术,于十四岁那年受佛感应出家。后逢机遇,蒙道长席应真传授术数之学,因而能知天地应合之事。洪武十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圣上下诏,通儒书的⾼僧于礼部会试,老衲被录取为僧官,但老衲仅领僧服而回,没有上任做官。洪武十五年马皇后驾崩,诸藩王回京师吊丧,因奏请皇上派⾼僧随诸藩王回封地为马皇后诵经祈福。僧录司一位⾼僧将老衲荐给燕王,首次见面,老衲就为燕王气度所惊。老衲一生阅人无数,又善骨相之说,当即看出燕王有帝王之相…” 说到这里,道衍端起茶盅,啜饮了两口茶,又平息心中的动。 喝完茶,道衍立即恢复常态,一笑说:“僧录司的僧官何以要将老衲引荐给燕王,而不荐引给其他诸王呢?前面说过,老衲那年赴京师应试后,返家途中路经镇江府,过北固山见北固楼,不由想起当年陆游作的感怀诗(南乡子),这首词施主一定知晓吧?” 万古雷点头道:“知晓知晓…”这一瞬间他又想起在秦准河上初识季兰的情景,当时季兰唱的曲就是这一首,使他感奋不已,至今难忘。 道衍续道:“老衲虽是出家人,也为前人的英雄气概折服,信口胡诌了几句诗,这诗老衲就不再提了,诗中怈了老衲怀志报国的心事。当时这位僧官在旁,闻言后道:‘阿弥陀佛,师兄以诗言志,有治国平天下之心,离我佛甚远矣!’因之五年后这位师兄将老衲荐给燕王,就因明了老衲的心愿…”一顿道:“重提往事,不过是告诉施主,用不了几年时光,燕王必登龙位,令师狂叟造就施主,也为的是助燕王打天下,立万世之业,以顺应天意…” “大师,皇太孙仁慈,以文治国…” “皇太孙过于文弱,难当大任,皇上对此洞若观火,只因燕王在兄弟中排行第四,立燕王不合宗法,才勉勉強強立了皇太孙。为保皇太孙坐稳龙椅,皇上为其清除障碍,诛杀文武重臣,以期天下太平。但纵使杀尽文武大臣,也定安不了天下。只因诸藩王在各封藩地政事兵权集于一⾝,皇太孙继位后,当防诸王尾大不掉,是以削藩之举,势在必行。诸王为保自己,必然针锋相对,天下还能不大吗?” “可是,大师,皇太孙奉诏命君临天下,诸藩王理应遵守太祖皇帝诏命,齐心拥立皇太孙。而皇太孙也应遵循祖训善待诸王。况皇太孙与诸王乃叔侄之亲,因此于公于私都无翻脸成仇之理,演出骨⾁相残的惨剧…” “若依施主之言,有史以来便没有了宮阉之争,只可惜历代皇权之争甚为烈,施主对此也是知道的。而今皇太孙仁柔,难以驾驭天下,未来登大位者,非燕王莫属。此乃天意,非你我所能強求,你我只能顺应天意,助燕王成其大业,而逆天道者必败亡,成千古罪人也!” 万古雷听得心惊,一时无言。 道衍一笑,又道:“施主心中定有一问,老衲怀有报国之心,何不还俗建功立业、以期封王封候耶?老衲说过,老衲只是顺应天意,并无出将⼊相之心,但此时言来尚早,施主自会在今后得到验证。”一顿道:“施主辅佐燕王,也是令师狂叟的心愿,施主不必犹豫,况锦⾐卫已断施主生路,将施主进燕王府,这也是天意,施主以为然否?” 万古雷叹口气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既已投效燕王,自当克尽职守。” 这话有些勉強,道衍和尚知他对“谋反”尚有疑虑,也不说破,道:“老衲忝为大庆寿寺主持,施主可常来一叙,老衲愿与施主成忘年之,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万古雷连忙道:“不敢,晚辈…” 道衍笑着接话道:“忘却辈分有何不可?” 万古雷道:“晚辈当以师礼尊崇前辈。” 道衍道:“老衲虽与令师相识,但执弟子礼,施主不必拘于辈份,今后你我共历艰险,铁马金戈,驰骋沙场,当结下不解之缘!” 万古雷见他目光灼灼,志雄气昂,这一瞬间病虎成了生气之猛虎,大有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慨,一时为其豪气所动,不由动起来,道:“晚辈愿追随大师,顺应天时,微尽薄力,还请大师多加指教!” 道衍大笑道:“好、好,老衲未看错人也,狂叟眼力,相中了施主这样的人才,今后老衲与施主患难与共,成就一番功业!”一顿续道:“老衲称施主师侄,施主称老衲一声师叔吧,免得彼此在称呼上显得生分了,如何?” “是,师叔。” “据老衲占卦,并夜观天象,帝星晦暗,皇上寿将终,过不了今年…” 万古雷惊得瞪大了眼,道衍法师一笑,续道:“皇帝一旦驾崩,情势必将大变,燕王府实力不⾜,急需广招人才,随你前来之人,武功学识如何?有无统兵的将才?” 万古雷把郭剑平、耿牛的诸般情形说了,道衍点点头道:“好极好极,老衲自会将各位引荐给燕王殿下,决不会埋没了英才。”说着站起⾝,又道:“改天师侄前来庆寿寺,到时再仔细谈。” 万古雷将他送到了大门,法师乘车而去。 瑞雪纷纷,漫天飞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在庭院中、枝梢上,犹如铺上了绒绒的棉花,点缀出了晶莹洁⽩的琼瑶世界。 惟独院中的几株梅树,红蕊似火,傲对霜雪,⽩中镶红,相映成趣。 万古雷独自站在窗前,落寞而惆怅。 昨⽇道衍法师的一席话,讲明了燕王要在皇太孙继位后谋反,天下百姓不久之后将历刀兵之灾。到那时,他将是叛军队伍中的一员,与公冶勋效忠的皇家军队作战。 他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但愿上天保佑,消除了这空前的劫难吧! 由国及家,他想起了娇娇。如今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何⽇才能相逢?… 一阵笑声传来,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季国盛、季兰当先走了进来,后面嘻嘻哈哈跟着郭剑平、钟⽟桃等人。一大早他们就到大院里玩雪,连西门仪也出去凑热闹,他却没有一点心思作乐,只默默地站在窗前。 季兰⾝着鹅⻩夹袄,肩披大红披风,双颊冻得通红,婀娜娇美,英姿。万古雷不噤暗赞,好美的姑娘。 “万大哥万大哥,快出来,喜事临门了呢!”钟⽟桃、田翠花等一个个叫叫嚷嚷。 万古雷含笑走出,道:“何喜之有?” 季国盛笑道:“贤侄,燕王殿下在晓月楼设晚宴为各位洗尘,酉时正准时赴宴。” 万古雷一愣:“不敢当不敢当…” 季兰笑道:“你真是的,又不是咱们请你,对着咱们说不敢当,殿下又听不见。” 季国盛道:“殿下平⽇生活节俭,只有宴客时才上酒楼,⾜见对贤侄等人的礼遇。” 万古雷道:“在酒楼赐宴,不怕惊动了锦⾐卫的人吗?要是因此牵累了王爷…” 季兰道:“王爷都不怕你怕什么?这里是北平府,没有王爷的令谕,谁敢为难你?” 季国盛道:“除了宴请各位,还有两位客人。万贤侄见过他二人,只是不相识。还记得那夜在秦淮河的事吗?老夫与西门兄、兰儿、邹公子、吴公子游河,兰儿唱曲…” 万古雷道:“记得记得,那夜小侄被兰姑娘骂了个不亦乐乎,她还要打小侄呢。” 季兰道:“哟,你还记仇哩,你挨骂不是自找的吗?不服气是不是,冤了你啦!” 万古雷笑道:“服气服气,不冤不冤!” 季国盛笑道:“就是这两位与我们同船游乐的邹公子、吴公子也来了北平府,投效燕王,受了燕山左卫千户的虚职,今⽇一并宴请。” 万古雷心想,在太原府崇喜寺曾见到过两人,当时被晋王府的人误查,他二人从怀中摸出份书信便解了危,这其中有些古怪。但他二人早与季国盛相,自己何必疑心? 季兰道:“在京师时,他二人就答应投效燕王,可不像你万公子,推三阻四的!” 季国盛笑道:“别老提旧事,走吧,还有事呢。” 他们走后,姑娘们叽叽喳喳成一团,吵吵嚷嚷不知要穿什么⾐服好。她们把自己关在屋內,要么自己中意听别人说不好看,又只得换下来;要么这个说好看,那个说不好看。她们的吵嚷的声音又大,坐在正屋客室的爷们,听得直头摇。出门赴宴,换件⼲净的、好些的⾐服不就成了吗?哪有这么艰难? 在太原,钟⽟桃等就制了几套⾐服,⾐服越多就越难挑选,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吧。 下午,姑娘们提前就收拾打扮好了,一个个花枝招展从屋里来到上房客室,把老少爷们的眼都看直了,看了这个看那个,乐此不疲。 耿牛忍不住嚷出声来:“啊哟,姐姐们真好看呀,就像…就像…” 钟⽟桃笑道:“你也知道姐妹们好看吗?你说像什么?说呀,像什么?” 耿牛道:“像什么俺说不出…”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便得意地嚷出来:“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钟⽟桃等人齐声问:“想起什么?” 耿牛奋兴地叫道:“姐姐们像戏台上的狐狸精!” 老少爷们先是一愣,继而捧腹大笑。 姑娘们气得跺脚,一个个骂他。 钟⽟桃骂道:“你⼲吗要骂我们?谁惹你啦?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田翠花嚷道:“看你老实,原来刁着呢!” 耿牛脸红了,辩护道:“俺哪里是骂姐姐们呀,俺在街上戏台看戏,戏台上的雌儿就狐狸精最好看,所以俺说姐姐们像狐狸精…” 众女齐把一⽟指指着他叫:“你还说你还说…” 万古雷笑得不过气,道:“妹妹们饶了他吧,他这是大实话,他没别的词可说,嘿嘿…”耿牛听万古雷这么说,以为自己有理,他理直气壮地说:“戏台上狐狸精又好看对人又好,姐姐们跟狐狸精一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唉哟,你还说呀,你…”姑娘们跳脚。 耿牛今⽇就是不服气,道:“京师街头卖菜、卖针线、卖酒的娘们多的是,俺就不说她们是狐狸精,她们不好看,不配当。俺瞧姐姐们比她们好看,才配当狐狸精,所以…” “唉哟,你听听,他越说越起劲了呢!”姑娘们气得直翻⽩眼,这愣小子夹不清。 万古雷等爷们见耿牛一口一个狐狸精,一脸委屈相,更是笑得打跌。 “你们幸灾乐祸吗?该打!”钟⽟桃叫嚷。 姑娘们纷纷又来骂万古雷等爷们,但骂着骂着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个个笑得花枝颤,一时间満屋子人都在狂笑。 只有耿牛愕然瞪着大家,不明⽩有什么好笑,他可是笑不出来。 该上车啦,大家这才止住笑,到院子里乘车。季国盛在等着他们,季兰已先走了。 半个时辰后,车到晓月楼前停下。 晓月楼在內城东侧闹市,门面宏大,陈设华丽,虽比不上京师那些大酒楼,也够气派的。众人跟随季国盛上楼,梯口站着两个中年汉子,一见季国盛就道:“季爷来了,请!” 万古雷见楼面中间临时以几道屏风拦把楼面一分为二。靠梯口的一面已上満了客,见他们经屏风那面去,脸上都露出惊诧神⾊。 万古雷听人小声道:“咦,这些年青人都是客,也不知什么来头?” 另一人道:“不知是王府的哪位官爷宴客,没有⾝份岂能成座上宾?” 进⼊屏风后,客的中年人请万古雷等人在下首两张桌子分男女就座,之后附耳对季国盛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去。 季国盛道:“各位,殿下再过一刻就到。” 大家默默坐着,都感拘束,季国盛也不说话,只有屏风外的一半,热热闹闹。盏茶时分,季国盛坐不住了,也到楼梯口去等候。 罗斌小声道:“燕王真会来吗?” 万古雷道:“难说,也许委托一位官员来,不管如何,都是给了我们面子。” 郭剑平道:“不错,官场上这是平常事。”一顿,又道:“燕王殿下与家⽗相识,不知见了我会怎样,心中总有些忐忑。” 曹罡道:“咱们的⾝份殿下是知晓的,更何况你我已是燕王左卫武官,有什么不安的?” 正说着,季国盛匆匆走回,轻声道:“各位,殿下驾到,行鞠躬礼就成,不行大礼。”说着示意大家站起恭候。接着就见四个大汉来到屏风口,一边两个站好。之后是一个方面大耳、眉骨耸立、双目烁亮有神、颌下一部美髯的中年官爷走进来。这位爷⾝躯魁伟⾼大,相貌奇伟,走起路来龙骧虎步,气度非凡。稍后是一位雍容华贵、贤淑端庄的中年女子。她之后是季兰、季兰之⺟赵芝兰和沐香菊,两个宮女。 宮女之后是四个贴⾝侍卫,年龄都在四十上下。最后是孙锐锋、方天岳和邹強、吴绍南。这使万古雷十分惊诧,邹公子吴公子怎么和主人一块进来,他们不也是才投奔来的吗? 此刻季国盛长长一揖:“参见殿下!” 万古雷等人忙立即跟着行礼,燕王摆摆手笑道:“各位不必多礼,今⽇本王宴请各位,请各位随意些,大家请坐下!” 季国盛道:“恭请王爷王妃⼊座。” 众人见他躬⾝站着,也都学他的样,一个个低头垂目。 等王爷王妃在上首席位坐下后,季国盛一比手势,大家才敢坐下。 万古雷注意到,屏风外的嘈杂声忽然没有了,也不知是没人再敢说话还是人都走了。 此刻燕王笑道:“季爱卿,请引荐客人。” 季国盛连忙站起道:“遵旨。” 他从西门仪说起,一个个顺序引荐,说到郭剑平时,燕王揷话道:“令尊将才,曾与本王同征大漠,唉…”一顿续道:“事已过去,所幸上天有眼,不叫郭家绝后,往事不堪回首,望公子今后重振家业,光宗耀祖!” 郭剑平动得虎目含泪,行礼道:“蒙王爷收留,卑职感恩不尽,今后效忠殿下,矢志不渝!” 众人都十分受感动,为郭剑平⾼兴。 季国盛引荐完,孙锐锋又引荐了邹強,吴绍南已受命为燕王左卫“带俸差”千户。 看得出来,与孙锐锋亲近的都官大两级。 此时小二开始上菜,五个小二穿梭般来往,片刻就上満桌子。又在每桌四周,摆放了几只火炉子,既能烫酒又使室中升温。 斟満酒,燕王请大家⼲杯,大家连忙起立,恭祝王爷王妃安康,然后一饮而尽。 徐王妃笑道:“王爷,妾⾝要和姑娘们一桌,我们说我们的,这叫‘物以类聚’。” 燕王笑道:“好、好,王妃请吧!” 徐王妃乃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长女,一向爱好读书,是位有名的才女。她笑容満面来到众女一席,慌得钟⽟桃等人站起来让座。 徐王妃笑道:“喏,就我和赵夫人、沐夫人三人,兰香、兰翠可以另坐一桌,你们全都让开来,我怎么和你们说话儿?” 赵芝兰笑道:“各位坐下,挤一挤吧!” 徐王妃道:“大家挤着坐,又亲热又暖和,我看兰香兰翠也可坐下,来,动箸,吃呀!” 大家见徐王妃平易近人,去了不少拘束。 不一会儿,她们就说说笑笑,非常快活。 这顿饭可以说是众人到燕京以来最开味的一餐,他们已是燕王府的武官,不必再东躲西蔵,成天惴惴不安防着锦⾐卫。 当夜,众人回来后都十分奋兴,男的说燕王,女的说王妃。钟⽟桃、丁小菊最有体会,说她们在晋王府时,王妃们个个脾乖张,动辄就处罚丫环婢女,哪像燕王妃这般亲切待人,她们铁了心愿随侍王妃左右。 舒⽟琼道:“徐王妃温文尔雅,知书识礼,体察下情,确是一位好王妃。赵大姐在席上邀约妾⾝等⼊青娥队,妾⾝原想留在家中照料,但情不可却,当场领命。徐王妃便授妾⾝百户之职,姑娘们授总旗,说是虚职,暂不去王宮效命。老⾝没想到,以四十岁之寿,居然成了燕王妃的女武官,这莫非是天意不成?” 万古雷、罗斌带头向众女祝贺,姑娘们嘻嘻哈哈,⾼兴万分。 第二⽇清晨,众人在大院空场上练武,西门仪、万古雷、耿牛在一旁指点。忽然季国盛陪着三个四十上下的魁伟汉子走来,⾝后跟着十多个侍卫,大家便收式招呼。季国盛道:“请各位到议事室议事。” 看他神情,颇为严肃,众人便整理好⾐服,随季国盛等进邻院大议事室。 坐定后,季国盛引荐了三位中年人。一位是燕山右卫指挥使张大勇,另两位是指挥同知王超、徐忠。见礼毕,张大勇含笑道:“各位,下官奉殿下之命,授各位职司,今后各位都属燕山右卫,原在左卫职司一律免除。” 王超取出一封盖有官印的书信念道:“授万古雷、郭剑平、曹罡千户,授耿牛、罗斌百户,不领实职,为奉俸差…” 众人连忙起⾝谢恩,心中不免诧异。这不是才封的左卫百户、总旗吗,时隔几天又归属了右卫,而且个个升官,这是怎么回事? 季国盛似乎也感到惊诧,道:“张大人,万贤侄等不是已归属我们左卫了吗?怎么…” 张大勇一笑:“季大人,这是殿下的旨意,下官并不知情。右卫来了这许多好汉,那是咱右卫的福气。当然罗,也是咱右卫度量大,能容得英雄好汉、人中龙凤。” 季国盛听他话中带刺,不悦道:“张大人,左卫一向敬重贤才,万贤侄等人正是下官请来的,右卫却捡了便宜,这说得过去吗?下官这就去面见殿下,请殿下允准万贤侄等归属左卫,右卫这种手段未免…” 王超道:“季大人,下官劝你不必去见殿下,万公子等人拨归右卫,是左卫孙大人在殿下驾前应承的,若不信就去问孙大人。” 季国盛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忠笑道:“昨晚,燕王宴客回宮,下官等三人面见殿下,请殿下将这几位英雄调归右卫。殿下说,他们不是在左卫任职了吗?孙大人在一旁道,无妨无妨,右卫要就给右卫吧。殿下于是允准。下官等三人又保奏几位英雄的官职,殿下也照准,季大人该没有话说了吧。” 王超道:“自今⽇起,由右卫照管几位爷台,季大人也就不必费心了。” 季国盛恼道:“人是左卫请来的,你们这样做未免令人齿冷…” 张大勇笑道:“季大人,燕山左卫右卫都是殿下的铁骑,这几位好汉在右卫和在左卫一样,同样是为殿下效力,所以…” 季国盛气得站起来就走,也没留下话。 万古雷等人却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王超道:“季老儿定是找殿下去了,看来他心不甘。” 徐忠道:“去了也没用,人是咱们的了!” 三人呵呵笑起来,十分⾼兴。 张大勇笑道:“各位一定奇怪。咱右卫的人怎知各位在此。说穿了也不稀奇,是道衍法师将各位引荐给在下的,所以咱们捡了便宜。” 王超笑道:“那孙锐锋目⾼于顶,器量狭窄,各位在他手下必受委屈,到咱右卫来,与咱们定能相处融洽,咱们都是直子人。” 张大勇道:“王府幕僚甚多,人才济济,但咱最服的是道衍法师。道衍法师对各位极为推崇,所以咱十分仰慕,问法师如何才能把各位请到右卫来,法师让咱直接向殿下请求,不过一定要当着孙锐锋的面,否则只怕不成…” 曹罡道:“不怕孙锐锋反对吗?” 徐忠道:“孙目中无人,一定会答应。” 王超道:“你看他⼲的好事,给各位的官职竟然连总旗也算上了,这未免辱人太甚!” 张大勇道:“在各位之后来的邹強、吴绍南,他推举为千户,对万兄弟、郭兄弟才荐举个百户,⾜见他不容人。所以道衍法师赞成咱们将各位请到右卫来,今后大家生死与共,效忠燕王殿下!” 万古雷道:“多谢三位大人知遇之恩…” 张大勇忙接话道:“你我兄弟相称,又不是在兵营中,请万老弟千万别客气!” 王超道:“今后不乏征战之时,你我弟兄同赴沙场,比一家人还亲,对吗?” 曹罡道:“好,俺也是直子人,既蒙三位大人器重,俺就与各位兄弟相称。” 张大勇道:“今⽇各位尽管回家,咱派一小旗士卒随各位听候差遣,锦⾐卫、捕快再不敢扰各位。” 众女一听能回家,人人呼起来。 说走就走,张大勇等人也要去认认门户。 于是古雷等乘车,张大勇等骑马,半个时辰后回到⾩财坊,张氏、万福等喜不尽。 不久,张大勇等离去,留下一小旗士卒,一共十名,由一个叫陈三的汉子率领。黎成让他们住在前院,看守门户。 饭后,大家集在正房客室闲谈,对今天发生的事仍感不安,由左卫到了右卫,季国盛十分不⾼兴,这以后又怎样相处? 西门仪道:“老夫与季老弟相识虽不长,但对他心都十分了解。他对各位一片诚心,尤其看重万贤侄的武功,所以千方百计要将各位招纳进燕王府。但孙锐锋与他想法不一致,姓孙这人自⾼自大,目无余子但又喜人奉承,他目光短小,器量不大,若在他手下效劳,各位一定忍受不住。如今蒙道衍法师将各位引荐到燕山右卫,老夫以为是好事。至于季老弟,他不会怪罪各位,大家依然是好朋友。” 万古雷道:“我等投奔王府,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官位大小并不计较,惟尽职守而已。孙锐锋对我们大概有偏见,我担心以后若是不相容,岂不又生些事端出来。” 罗斌道:“管不了这许多,去右卫当差又不是我们的主意,随他们怎么想吧!” 钟⽟桃道:“这姓孙的对人不公平,万大哥才任个百户,方天岳却是千户,就连后来的邹強、吴绍南都任千户,这不是有意庒低我们吗?罗大哥、耿兄弟更惨,才任个总旗,这下好了,你们几位爷受到重用,我们也跟着扬眉吐气,要不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西门仪道:“各位虽然⼊了军旅,仍要小心锦⾐卫暗中下手,千万大意不得!” 万古雷道:“皇甫楠置我于死地,明里不行就来暗的,大家夜里和⾐而卧,兵刃不离手,若他们真来下手,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西门仪道:“不错,若他们回京师报呈皇上,只怕连累了燕王殿下。” 郭剑平道:“不会连累殿下,这一点可放心。皇上最宠燕王,不会随意听信别人的谗言。燕王可以来个不认账,说本没这回事,他们也无可奈何。除了将我们捉拿去,解回京师,由刑部、锦⾐卫会审,我等招出实情,那才会连累了燕王。否则,燕王敢留我们吗?” 万古雷道:“郭兄说得是,只要我们的人不落网,就不会波及燕王。因此大家不要随意出门,夜间由我、耿兄弟、罗兄弟、郭兄轮流值更…” 钟⽟桃道:“我们成天闲着没事,夜里值更又有何妨?” 她一说,众女都吵着要值更,万古雷只好同意。 黎成道:“我也参加值更,⽩天去店里照管,晚上也没什么事的。” 万古雷道:“商务之事全托付与黎兄,这就够忙的,不必再管琐事。黎兄还要小心暗算,若走得远就带耿兄弟同行。” 商议完,大家又说些闲话。 夜里,万古雷坐静室中,默查外间动静。 他想过,必有眼线监视住宅,他们这么多人回来,人家哪有不知之理,若霍继统、衡山三剑等人还在京师,当夜就会光临。 这想法他并没有告诉大家,以免扰人睡眠。他只叫隔壁的耿牛带好兵刃,以防万一。 此时不过二更,他还有⾜够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道衍法师的话,一直使他不安。皇上驾崩后,燕王必然要反,到时他该如何? 照道衍法师所言,师傅狂叟就是要自己投奔燕王,⼲一番大事业,若真是如此,他就不该再犹豫。他自己早已成为钦犯,还怕背上反叛的罪名吗?可是,皇太孙是个仁弱皇帝,将会以仁治国,这于天下苍生无疑是佳音。反叛这样一个好皇帝,究竟该不该?更何况这天下之争,又将陷民于⽔火之中,能这么做吗? 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结果。他如今已是燕王卫的官佐,一切只有听命的份,若这场龙虎之争是天意,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大事想不顺遂,他把心思又转到了娇娇⾝上。未来皇位之争的风暴中,他与公冶一家恰好就成了对头。公冶勋受皇太孙知遇之恩,他受燕王救助知遇之德,未来各为其主,岂不是誓不两立了吗?他和娇娇的婚事也就断送在烽火中了,啊,老天,但愿不要有这一天… 时近三更,他收敛心神,蒙上面巾,来到客室,轻轻拉开门出来,站在阶沿上的柱子后,静等不速之客来临。果然,不到片刻,有了动静。他听见有人落进了天井,便从柱后伸头探望,见是三个黑⾐蒙面人。紧接着从中院房头上又跃下了六人之多,而房头上还站着三人。 嘿,来的人不少呀,而且全是⾼手。 他一下从柱后闪出,大声道:“大胆飞贼,竟敢⼊院偷盗,大爷把你们送官府去惩办!” 天井中的九人一下散开,与此同时,耿牛、西门仪、钟⽟桃等人纷纷从室中出来,来到万古雷⾝边,排成一行,严阵以待。 来人中一个悉的声音喝道:“大胆叛贼,见了大爷还敢张狂,今⽇捉拿你归案!” 万古雷笑道:“霍继统,你在京师做你的官,大老远跑来北平做甚?还带了这一大帮子鹰⽝,天寒地冻的,不嫌辛苦吗?” 霍继统一把扯下面巾,厉声道:“万古雷,今夜是你伏法之⽇,你揷翅难飞!” 万古雷道:“你们来了多少人,统统下地来吧,有本事就将大爷捉了去!” 站在霍继统⾝边的⾼个亮出长剑,道:“万古雷,爷爷今⽇要你的命!” 万古雷道:“王昌⽟,你做不到,不信就放马过来!” 王昌⽟咬牙切齿:“不杀你不⾜以解恨!” 话声一落,他蹿了过来,万古雷也跃下阶沿,两个立即在天井里动起手来。 霍继统喝道:“各位并肩子上,不留活口!” “大胆⽑贼,竟敢⼊民宅杀人作案,给我拿下!” 遂见天井两侧院墙外“嗖嗖嗖”一连跳进了二十来人,人人脸上蒙着面巾,不声不响扑向霍继统一伙人。西门仪大喜,喝令大家齐上,耿牛虎吼一声,舞起牛耳尖刀杀了上去。 站在中院房头上的二人,正跳下来助战,忽听破空声,有暗器朝他二人飞来,便连忙从房头上跃下,回头一看,他二人站立的地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个子朝他们一来发暗器,立即就有人受伤大叫。这后院天井虽说也算宽大,但哪里容得下五六十人厮杀,因此大家都施展不开,拥塞在一起,难躲暗器。 霍继统没想到中了埋伏,不噤又惊又怒,赶紧叫走人,于是一个个当即从院墙跃出,拼命飞逃。万古雷追赶,却听张大勇的声音道:“万老弟,由他们去吧,谅他们不敢再来!” 万古雷等本就奇怪,不知他们是何许人,一听声音这才恍然大悟,忙道:“原来是张兄,多谢援手之恩,请屋里坐。” 钟⽟桃等连忙进屋点了灯,张大勇、王超、徐忠走了进来,其余人仍立在院中。 张大勇笑道:“道衍法师叫咱请各位回来,算定锦⾐卫这班免崽子定要来行凶,命咱带人埋伏在外,哈哈,果如法师所料…”一顿又道:“夜已深,咱们不久留,改⽇再叙!” 万古雷等人谢了又谢,挽留不住,只好在天井看着众人跃上房头而去。 众人正要回屋,万古雷发现西门屋前有人“咦”了一声还未及喝问,就听有人笑道:“你叫我们好找,却原来在这里纳福!” 万古雷大喜:“啊哟,汤师叔…” 耿牛早奔了过去,嚷道:“汤师叔、刘师叔,俺师傅和宮师伯来了吗?” 刘二本道:“咱二人跑腿,他们没来!” 众人拥着汤老五、刘二本进屋,中院、前院被惊醒的士卒和仆妇正慌慌张张来后院,黎成出去说明情况,将他们打发回去睡觉。 此时汤老五笑嘻嘻从怀中掏出封书信,道:“这是娇娇给你的书信,小丫头挂着你呢!” 万古雷心跳了起来,连忙双手接过,蔵进怀里,见众人都瞧着他,忙转了话题,道:“二位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二本道:“我二人是昨⽇到北平府的,今天早上我们按你在六顺巷说的店址去找,没想到碰上了追命鬼玄木老道和病驼郡天贵两个老小子,猜想他们是来逮你的,便跟着他们。跟了一阵子,他二人进府台门去了。我二人到了店里,伙计死活不肯说出东家住址。无奈何,我们就到府台衙门附近呆着,看那些老小子出不出来。等了半天,没个人影。我二人便回旅舍,打算晚上到衙门一探。夜里刚到衙门口,便见这班老小子一个个往外蹿,我二人便悄悄跟在后头。来到你家附近时,发现还有一伙人埋伏着,与衙门出来的人不是一路。便耐心等着…”一顿,续道:“公冶公子已回到京师,任了忠信卫指挥使,听娇娇说,皇宮里也不平静,她大哥忙得归不了家…” 万古雷:“没有柳姐小的消息吗?” 汤老五道:“没有,只听说她死了。” 又说了一阵闲话,黎成带二人到中院歇息,明早再搬过来。其余人也各自就寝。 万古雷回到房中,急不可耐拆开了书信。 只见信上除了两首诗,并无其他语句。 第一首: 谁知别易应会难, 目断青鸾信渺漫。 情似蓝桥桥下⽔, 年来流恨几时千? 这意思是说,哪晓得分别这么容易,见面却是这般的难,望穿秋⽔也看不到神鸟传来的书信,我对你的情爱、对你的无穷思念,像蓝桥下的流⽔,何年何月才会完结? 第二首: 云⾊鲛绡拭泪颜, 一帘舂雨杏花寒。 几时重会鸳鸯侣, 月下吹笙如彩鸾。 这意思是:洁⽩的手帕擦拭泪⽔,帘外的杏花在舂雨中也显得忧伤,什么时候你我像鸳鸯一样在月光下、在音乐声中配对成双。 这是唐代诗人唐豢廉的《无题十首》中的两首,娇娇以此表露了她对他的深情和思念。 眼眶了,心在颤抖,万古雷心中充満了苦涩和甜藌,他真想立即跨上骏马,无⽇无夜奔驰,赶到她⾝边,伏在她石榴裙下… 啊,娇娇、娇娇,哥哥对天盟誓,我与你永结同心,⽩头偕老,哪怕今后天翻地覆也矢志不渝! 大清早,万古雷等人就穿戴整齐,坐在客室用早膳,姑娘们十分奋兴,说的话比吃的东西多。昨下午燕山右卫指挥使张大勇派人知会,说燕王殿下明早请大家去狩猎。这对天天在家无事可⼲的诸侠来说,自然是个大大的好消息,人人感到奋兴,恨不得太早落,赶快到第二天。 汤老五、刘二本在万家住了五天,估计锦⾐卫那班人不敢再来,便打算回京师。万古雷请他们带封书信给娇娇,他也没有写多少字,自拟一首四言诗:“天荒地老,情意绵绵,永结同心,矢志不渝!” 五天中,他与汤老五、刘二本说过他成了燕山右卫千户的苦衷,还把道衍和尚的话也说了,还说他不希望有燃起烽火的那一天。 汤、刘告诉他,据宮知非说,狂叟本意就是要他投效燕王,只不过时机未到,所以狂叟未告诉他。宮知非也判定,一旦皇上驾崩,天下就要大,这⽇子为期不远,要他顺应天时,不必瞻前顾后,人人都要历此一劫。 二人的话,使他稍稍心安。 此刻,张大勇已派人来接,女的乘车,男的骑马。众女见是一辆四驾辕马的豪华大车,喜得又是跳又是叫。侍卫说,车是王府的,这使她们更是⾼兴,感到无比的风光。 长鞭一响,车轮滚动,驶向大街。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城北德胜门外二里地,燕山右卫指挥同知王超正等候他们。 元朝大都城墙离德胜门还有五里,洪武初年,为防元蒙残余势力扰,主持北方军务的大将徐达,将北部都城的空旷地带划归城外,缩退了五里重修城墙。这样一来,原本地旷人稀的北部地界更是人烟全无,十分荒凉,难怪成了王爷狩猎的好去处。 万古雷见前面二三十丈外有百十个侍卫站立道旁,马匹都拴在行道树上。王超说,燕王殿下就在前面,大家步行过去。 姑娘们下了车,整整⾐服,四处张望。王超当先走去,众人随后紧跟。来到侍卫站立处侍卫们躬⾝放行。越过侍卫行列,就见七八丈外有数十人站在一片林地前。王超与众人来到时,侍卫行礼放行。万古雷心想,为何戒备如此森严,莫非燕王在林中狩猎? 这片林子又稠又密,过了林子,眼前是一片空场地,三面盖有三排平屋。面空着的一方立有牌坊,牌坊上无字,是通道口。 过了牌坊,只见西侧平屋前支放了许多桌椅,不少人或坐或站。万古雷见燕山左卫的孙锐锋、季国盛都在,燕王殿下想必会在中间,果然,王超示意大家跟他去见殿下,众人加快脚步,绕向正面,果见燕王殿下和徐妃以及别的王妃坐在中间,便走上前行礼。 燕王笑道:“各位免礼,先请观看演武,然后再一显⾝手如何?” 万古雷一愣,敢情不是狩猎是演武。 众人躬⾝回答:“尊旨!” 行完礼,张大勇叫他们到右侧坐下,姑娘们却被季兰叫走,左侧有她们青娥队的人在。 季国盛、王兆康、刘继贤过来与万古雷等人见礼,告诉他这里是一处秘密演武场地,燕王殿下经常来此考核部下武艺。 说话间,对面屋里出来许多士卒,每人抱一个箭靶支放在地上,共有二十个。 箭靶置放好,一声锣响,就见屋后走出两队武士,一队男的,一队女的,每队百十人,走到两侧面对箭靶站下,相距箭靶七八丈远。 又一声锣响后,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和一个五旬老者并肩走到场中,先向燕王行礼,然后由老者宣布演武开始,男女队各出五人,先单,后齐,最后验看箭靶,以定输赢。 张大勇对万古雷等人解释道:“这两位是燕王府卫队的正副总教习。说话的是总教习石洪,人称神锏。另一位是⻩浩东,人称开山拳。二人都是北五省响当当的人物,被燕王礼聘⼊府,授官职指挥佥事。王府卫队总头目由孙锐锋兼任,新来的方大少爷任副指挥。” 万古雷心想,孙锐锋是王府卫队指挥,与殿下接近较多,难怪权势极重。 这时见季兰和她娘赵芝兰、沐香菊走到青娥队。季兰挎上箭囊,手持雕弓,首先出场,后面跟着四名姑娘。向王爷、王妃行礼后,又转⾝面向箭靶,一个对着一个靶子。男侍卫队也出来了五人,行礼后站好。季兰抬手拉弓,只听噗哧噗哧一阵响,她发出的是弹丸,铁弹一颗连一颗,打出八颗,靶心上出现了一个空心“王”字,引得一阵热烈的彩声。 季兰转⾝向王爷王妃行礼,又把一双⽔汪汪的眼睛去瞧孙锐锋,似在等他赞扬。孙锐锋连连点头,方天岳则大声叫好。季兰笑了笑,这才转⾝去看男卫队的头目焦雷箭。 焦雷年近三十,生得豹头环耳,魁梧健壮,只见他拈弓搭箭“嗖嗖嗖”一连出十支,支支中红心靶,而且排列整齐,上下各三支,中间四支,赢得了燕王的嘉许和彩声。 接下来四女四男依次进行,女的弹丸,男的箭,无不中靶心,决无失误。 接下来是十人齐,男女卫队轮次上场,所有人均中靶心,无一例外。 燕王看得兴起,站了起来,左右连忙奉上一副弓箭。燕王搭三只箭,弓弦响处,一并出,三箭齐中靶心。他又了两次,仍然是三箭齐发,支支中的。在场人众,齐声呼。万古雷也十分钦佩燕王的神技,没想到养尊处优的殿下还有这样一手好功夫。 燕王含笑回座,命世子和两位郡王演。 世子朱⾼炽,体态微胖,拈弓箭出三支,虽然支支中的,但不在红心正中。二郡王朱⾼煦,英武健壮,一弓双箭齐放,三次发六箭,箭箭中靶心。三郡王朱⾼燧年不过十三四岁,但也箭箭中的。三位相较,世子最差。 按皇室规定,藩王长子立为世子,其余诸子封为郡王。 世子将来继承藩王之位。 燕王赞扬二郡王得好,对世子和三郡王都有责备之意,命他们争加习练。 接着燕王要万古雷等人显显⾝手,新任左卫千户邹、吴便欣然出场,他二人拈弓搭箭、箭箭中靶心。邹強出的九只箭,在靶心成了个“+”字。吴绍南了六支,排成个小圆圈。众人齐声喝彩,为二人叫好。 万古雷、罗斌、耿牛没有过箭,郭剑平、曹罡便出场演。先是曹罡动手,他把五只箭一箭箭到靶心中间,挤成一团,五只箭就像一只箭,赢得一片彩声。郭剑平不让侍卫换靶,他把五只箭都到靶心上五只箭的箭尾上,结果像五支长箭钉在靶心上。这一手十分不易,既要准,力道又要合适,否则穿了箭尾。这一手震惊全场,燕王带头喝彩,一时声雷动,在场人众无不钦佩。 燕王道:“军中争战,比不得江湖厮杀,各位空闲时要多加习练!” 万古雷等人齐声道:“遵旨!” 燕王摇手笑道:“随便说说,不要拘谨。” 接下来,由孙锐锋下令排演阵法,由男女侍卫队演。 赵芝兰、沐香菊、季兰也参子其中。万古雷不懂阵法,郭剑平便为他讲解。 阵法完,接下来是侍卫队的人演兵刃。女的十个一队,演练一路刀法。男的十人一队,演练一套法。之后孙锐锋宣布个人单练,并可比武。话声一落,又是一声锣响,场上出现了十男十女,他们捉对儿厮杀。这些侍卫武功都有很好的底,双方斗満五十招停手。 此时燕王忽然道:“我听季爱卿说,古雷爱卿武艺⾼強,可否一展⾝手?” 万古雷连忙起立,道:“卑职微末之技,不敢献丑!” 孙锐锋道:“殿下之命,不可违迕,万古雷速速出场献艺!” 张大勇低声道:“万老弟快出场,你演一套剑法就是。” 万古雷无奈,大声答道:“遵旨!” 他取出剑,对燕王道:“卑职演剑法…” 话未落音,坐在燕王殿下后面的四个贴⾝,有一个站了起来。 他道:“殿下,万千户独自演练无趣,由卑职与他走几个回合,以供殿下观赏。” 燕王大喜:“好哇,这样更有趣些。”一顿又道:“⾼手较技,一开眼界,二有收益,尔等侍卫男女,应看仔细了!” 侍卫男女大声应答:“遵旨!” 万古雷心中忐忑,这四卫士曾在晓月楼见过一面,因无人引荐,不知姓氏也不知来历,这当众较技,是胜是败都不是好事。 不由他多想卫士已走到场中。 忽然,在燕王左侧的孙锐锋站了起来,道:“侍卫队听好了,熊大人是使剑的⾼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提起关中四剑,可说是无人不晓。万千户使的也是剑,剑术上自有一番造诣。你们平⽇无福亲见熊大人的神技,今⽇可一眼福矣!” 这番说词,扬熊抑万,万古雷岂能听不出来?心中不噤有些愠意。但他不说话,只是把眼看着对方。这位熊爷年近四旬,貌相威武,双目炯炯有神,但神态中透着几许傲慢。 “咣!”锣声响起,熊杰熊四爷转向燕王行礼,万古雷也学着他行了礼。 熊杰亮出剑:道:“动手吧!” 万古雷一抱拳:“请熊爷赐招。” 熊杰道:“好,小心了,看剑!” “剑”字落音,他就抢制先机,剑出如风,不仅剑式精妙,而且剑劲极強。 万古雷挡了他五剑后才能反攻一剑,从这五剑中他掂出了对方的份量,这关中四剑果然名不虚传,论功力论剑招都不弱于衡山三剑。 片刻间,熊杰又攻了十剑,万古雷从从容容挡住了进攻。他并不想胜了对方,也不愿败在对方手上,只想打成平局,保住双方颜面。 但熊杰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本想在五招內取胜,而十五招都被对方化解去之后,他觉得大大扫了面子。以他的⾝份,他的名望,都应该在五招內取胜的,因为对手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对这样的无名小辈,本不值得动手较技的,可是季国盛之流竟把这小子吹上了天,说他如何胜了司四煞,如何如何了不得,居然称他是什么“江南神剑”因而在燕山右卫骗得了千户的职位。今⽇当着燕王的面与这小子比武,就为的是戳穿骗局,扫他燕山三杰的脸面。抱着这等心思,他十五招还未能取胜,不由发了怒火。他立即提起七成功力,五剑內不是让对方⾝上带点伤,就是震飞了对方的兵刃,让对方出点丑。可是,他发现依然胜不了对方,对方照旧从从容容地防守,只偶然回他一剑。这一剑往往十分巧妙,迫得他闪避后退。他因此更为恼怒,便放开了手脚,施出全付本领,非把对方击败不可! 万古雷见对方一剑狠似一剑,就像两个仇人在拼生死一般,再这么让下去,只怕不是办法。于是他用上了天弓剑法中的“粘”字诀,借以检验自己对“粘”字诀悟通了多少。 哪知不过使用了三招,就截断了对方的剑路,迫使对方改攻为守,这样打下去,顶多五招就可击败对方。他不由大喜过望,不再使用“粘”字诀,但开始了反击,遏止了对方凶猛的攻势。 突然间只听“当”的一声锣响,遂又听孙锐锋的喊声:“殿下命令你二人停手!”这才知道锣声的涵义,连忙收式跳出圈外。 熊杰不服,拱手道:“殿下,胜负未分,何以止斗?” 燕王笑道:“两位剑术⾼超,令人大开眼界。尤其是万爱卿,居然能与熊爱卿战成平手,实出本王意料之外。好、好、好!王府从此又多了一名⾼手,本王十分⾼兴。”一顿,又道:“季爱卿荐贤有功,暂且记下,今后奖赏!” 季国盛连忙起立躬⾝行礼:“谢殿下!” 熊杰无奈,退回原位。万古雷也急忙下场,回到张大勇等人⾝边。 张大勇小声道:“贤弟未出全力吗?” 万古雷忙道:“小弟不是对手…” 张大勇冲着他一笑:“战成平局最好。” 万古雷不知他这话何意,没有出声。 接下来男女侍卫有人进场对练,以锣声为号,锣响开始,锣响停止。 顿饭功夫后,孙锐锋大声宣布:“演武到此结束,望各位加紧练功,不得有误,休要辜负了殿下,各位当知,用武之时,为期不远!” 在场所有人众大呼道:“效忠燕王,矢志不渝!” 声音宏大雄壮,豪迈坚定,使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万古雷等人动不已。 此时有人喝道:“起驾回宮!” 男女侍卫迅速集队,走出牌坊。燕王和王妃、世子、郡王在妃嫔簇涌下步行出门,四卫士及燕山左右卫的头儿则相隔数丈在后。 就在侍卫队进了林子,燕王等人进林子之时,突然从一株树上跃下两个黑⾐蒙面人来,两人手上捏着明晃晃的长剑,直扑燕王。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会想到林中蔵有刺客,待走在后面的人发现时,已不及救援,惊得一个个叫喊出声。与此同时,却有一人跃了出去,口中大喊:“逆贼找死!”在他之后又跃起了两人。前面的一人正好挡在两名刺客之前,只见他手起剑落,快如闪电,一名刺客被他戳了一个透心凉。 第二名刺客被后一步到的两人截住,一人出剑,一人出牛耳尖刀,蒙面人刚接得一招,被先到的那人一剑从后背透出,刺客猛地回过头来,说了个“你”字,便倒地⾝亡。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两个刺客一倒地,后面的四侍卫、孙锐锋等等也正好赶到。燕王和王妃宮女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事情就已了结,真正是有惊无险。 但孙锐锋立即下令搜查林子,四侍卫则护驾出林,喝令守林卫士围在林外,以防漏网刺客。 燕王并不惊慌,到马车上坐下后不让起程,要等着看林子里还有无刺客,不到顿饭功夫,数百人从林中出来,除了已死二人,再无刺客。燕王问可知刺客⾝份,经孙锐锋验尸,是两个陌生人,无法查知他们的⾝份。 燕王道:“真是怪事,生平头一次遭人行刺,两个陌生人居然知道我在这里…” 燕山左右卫的头儿们都恭立马车前请罪。 燕王道:“事出意外,众卿何罪之有?”一顿,又道:“方爱卿最先赶到救驾,使本王、王妃、世子、郡王免受伤害,特授方爱卿指挥同知职,⼊燕山左卫视事!后到的万爱卿还有…这位勇士…” 燕王叫不出耿牛的名,季国盛连忙禀告。 燕王续道:“耿牛耿爱卿拦截刺客有功,给予嘉奖,赐金银各五十两!” 方天岳连忙跪下谢恩。万古雷、耿牛也跟着跪下。燕王叫他们免礼,这才起驾回宮。 待所有之人走得没了踪影的时候,林中又蹿出了一个蒙面人,他找到遗有两名刺客⾎迹的地方,不噤跪下大哭起来,旋又菗出长剑,狠狠揷在地上吼道:“张大哥、许三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从演武场回来的第三天早上,道衍法师请燕王右卫的人捎口信给万古雷,请他到大庆寿寺一叙。万古雷当即骑马前往。 在方丈室,除了道衍,还有一位中年寒士,经引荐,此人姓金名忠,精通易经,善占卜,在北平府地面以占卜为生,颇有名气,人称“神卜”古雷心想,莫不是和宮师叔一样,借算卦隐迹谋生、游戏风尘,但观其神态貌相,斯斯文文,又有些不像。 彼此寒喧后坐下,自有小沙弥看茶。 道衍笑道:“金施主被北平百姓称为神卜,倒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来求卦者,十有九中。老衲曾将金施主引荐给燕王殿下,殿下以生病为由请金施主占卜,金施主从卦象中得知,燕王有天子之象,与老衲之见,不谋而合。” 金忠笑道:“此天意也,并非在下妄言。” 道衍道:“今⽇请贤侄来有事相商,先请贤侄说说前几天刺客行刺燕王的事。” 万古雷道:“小侄和燕山左右卫的大人走在后,离殿下五六丈远,殿下与王妃世子等未进林的刹那,突从树下跃下两个蒙面人来…” 道衍揷话道:“听说方天岳施主先一步赶到救驾,师侄后一步到。据老衲所知,师侄功力不亚于方施主,为何却慢了一步,是不是师侄发现刺客时晚于方施主?” 万古雷道:“当时许多人都在谈,惟小侄与耿兄弟等人在后没有说话,目光一直朝前,突见树上跃下持兵刃的蒙面人,当即不加思索跃了出,没想到方天岳在先一步,⾜见方公子反应极快,功力精深,強于小侄。” 道衍和金忠对看了一眼,又道:“师侄发现刺客就立即跃出,其余人如孙施主、季施主、张施主又落在施主之后,也只是先到一步后到一步之差,他们莫非没有及时发现蒙面人吗?” 万古雷想了想,道:“虽说他们都在说话,但关中四剑和其他人们目光都朝前面看,因之刺客出现时大家都应该看见了。” 道衍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方施主与刺客几乎同时到达,这样说不知妥不妥?” 万古雷道:“照当时情形所见,蒙面人刚到,方公子也就到了,这当中仅刹那之差。” 道衍道:“依师侄所见,蒙面人武功如何?为何方施主一剑就结果了他?” 万古雷道:“那刺客陡见方公子赶倒,也许是受了惊,似乎愣了一愣,方公子出剑如风,待他清醒自然就来不及了。小侄与耿兄弟截住的第二个刺客,武功不弱,只因同时受到小侄、耿兄弟的攻击,他只好全力防卫,方公子拿捏住时机,一剑从后背穿心…” 金忠问:“为何不留活口?” 万古雷道:“想是救驾心切,不及细想。” 道衍道:“城北演武基地一向隐密,再说殿下去看练,周围防卫极严,这两个刺客竟然蔵在林中,若对地形不,焉能做到。因此,老衲推测,必是知情人所为。” 万古雷一惊:“师叔是说有內奷?” 道衍笑道:“只是推测罢了,并无实据。” 金忠道:“这事颇为蹊跷,刺客刚从树上跃下,就被一剑穿毙命…在下请教万公子,刺客离殿下有多远?” 万古雷想了想,道:“殿下等人刚进林,离林子也就两三丈吧。” 金忠道:“既如此,刺客为何不从树上直扑殿下?” 万古雷道:“刺客落在林前阻路…” 金忠道:“这不是怪事吗?” 万古雷一惊,他说的是呀,刺客尽可从树上飞掠而出,朝殿下凌空劈出一剑,却为何要先在林前阻路,再举剑刺杀,这不太笨了吗? 道衍道:“这事不说了吧,刺客已死,死无对证,说之无益。老衲今请师侄来,是想请师侄充任教头,训练出一批勇士来,不知师侄愿不愿意?” 万古雷道:“小侄愿效劳,师叔请吩咐。” 道衍道:“老衲夜观天象,帝星已弱,不出三个月,只怕有大事发生,为应急之用,老衲与金施主早已募得数百人之众,隐蔵于城外天豹庄。这几百人武功已有底,以查俊、关良、饶信、褚江、柏伟为队首。经半年调教,对燕王殿下忠心不二,发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顿续道:“老衲预料皇上驾崩之后,燕王殿下岌岌可危,将有一段艰难⽇子,到时这批人就是保驾的死士…”又一顿,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加強语气续道:“因此老衲将这批死士托给师侄,责任之重大,可想而知。这批死士就是殿下帝业的依托,不能有半点差池。因此燕王府能人虽多,老衲一直未选中领头之人,如今师侄由远道而来,岂非天意哉!” 万古雷一惊,忙起立道:“小侄无德无能,只怕担不起如些重任,小侄可充教头,这指挥之人,望师叔另选他人充任。孙大人、方公子均是文武全才,不如…” 金忠正⾊道:“万公子不必推辞,在下虽然与公子初次见面,但深信法师眼力不差,此重任唯公子为最佳人选。未来时局一变,凶险万分,公子统率的这批死士,便是燕王起事、顺应天意的精锐之师,人数虽少,却勇不可挡。到时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所向披靡,打出个局面来。只要初战告捷,保住北平府,燕王旧部便会来归。总而言之,燕王帝业的成败,最初就看这一批勇士能否效命了。以万公子之德才,⾜堪当此大任,望勿推却是幸!” 道衍接话道:“这批勇士老衲一直蔵在城外,密而不宣,只有燕王殿下知晓,贤侄到任后要严加守密,直到起用之时,以防消息怈漏,被朝廷查知。不知贤侄可愿担此重任?” 万古雷再无推辞之理,于是慡然道:“既然师叔和金前辈信得过晚辈,晚辈便接此重任。晚辈于危难中蒙殿下收留,此恩此德,晚辈当结草衔环以报,惟愿二位前辈多多指教!” 道衍见他答应,十分⾼兴,道:“贤侄担此重任,愚师叔也就放心了。” 金忠笑道:“公子效命,乃应天时,此乃燕王之福、百姓之福也!” 万古雷忙道:“晚辈惶恐,不敢当此赞誉,惟尽本分、效忠殿下而已!” 道衍道:“与师侄同来之人,也可带⼊天豹庄,师侄以为当否?” 万古雷道:“耿师弟武功⾼強,郭公子读兵书,通晓阵法,罗贤弟忠诚老实,曹大哥为人刚直,他们都可与小侄共担重任。” 道衍喜道:“好极好极,有这许多忠勇之士协助贤侄,何愁不能造就一支精锐之师!”一顿又道:“老衲受燕王殿下之托,有委任天豹卫官职之权。今以贤侄为天豹卫指挥使,郭公子、曹壮士为指挥同知,耿、罗二位为指挥佥事,原天豹队五头目均为百户。待今后天豹卫扩军之后,再酌情论功擢升,贤侄以为如何?” 万古雷起立行礼:“谨遵台命!” 道衍道:“今⽇天黑后各位来此,由老衲送各位⼊庄。” 万古雷道:“小侄已在燕山右卫挂职,若是张大人还有季前辈等人问起小侄行踪,不知该如何回答?” 道衍道:“天豹庄极为秘密,燕山左右卫头领均不得知晓,他们若问起,就说老衲将各位招至大庆寿寺,其他不知。” 万古雷见事已谈完,使告辞回府。 一到家,便将西门仪等老少请到正房客室,把道衍说的话择其要说了,众人很惊诧。 西门仪道:“事已至此,贤侄只管去,家中由老夫照料就是!”罗斌之⺟舒⽟琼道:“贤侄、斌儿你们一走,要是徐王妃将我们召去又怎么办?” 万古雷道:“婶⺟和妹妹们自管去,照法师之言,天下不久大,正是燕王用人之际,我们蒙受燕王大恩,只有以诚报效!” 钟⽟桃道:“这样一来,彼此不是分开了吗?万大哥为何不把我们姐妹也带去?” 万古雷道:“那儿没有女的,妹妹们去了不便。再说这是一支保王驾的卫队,燕王起事便以这天豹队打先锋,妹妹们不去为好。” 舒⽟琼道:“贤侄,燕王真要谋反吗?那我们不都成了叛贼?这听起来就叫人颤栗!” 罗斌道:“娘,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管他什么叛贼不叛贼!” 曹罡道:“反了好!免得俺们尽受气,要是打回京师,俺就宰了锦⾐卫那班兔崽子!” 万古雷道:“世事难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走后,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季前辈他们问起,就说道衍法师招去,详情不知。” 吃午饭时,又对黎成代了一番。 天黑后,万古雷等便去了大庆寿寺——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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